“管他做什么,过来帮我卸装,顶着这一头的首饰可累死我了!”苏礼说着自己就抬手去拔簪子。

“姑娘…奶奶,这可动不得,姑爷还没回来,您怎么能卸妆呢!”半夏唬了一跳,忙过来拦。

“我说能卸就能,你若不来那换芷莲进来。”苏礼把几支簪子和钗子全都拔下来丢在桌上,又吩咐半夏道,“你拿一床喜被,再去找个床毡和大褥,把外屋的乌檀木长榻铺了,等会儿姑爷回来,让他睡外面。”

“姑娘,您…这怎么使得,您这会儿可千万别耍小性儿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半夏被苏礼的话吓得脸上煞白。

“不是我使性子,是刚才婆母来交代的,自然是要照办的!”苏礼的脸上瞧不出是欢喜还是不悦,自己已经把手上的钏子什么都摘了个干净。

半夏见闻言心里明白了大半,心里气得不行,但见苏礼的模样又不敢多说什么,自家姑娘虽说平日宽厚,但却不是一味纵容之人,一但板起脸来,底下再有脸的下人都不敢再多说半句。她只得抱了被子出去,又唤了芷莲进屋给苏礼卸妆换衣裳。

把厚重的礼服什么都除去,苏礼这才觉得身上轻快不少,打发芷莲去端水,自己翻出素日戴的一只白玉镯子套在腕上,摸着它湿润的触感,才觉得心情平复不少。

虽说她自己也不想圆房,但这跟别人不许她圆房却是另外一码事,说心里不气是假的,可这会儿静下心来,反倒觉得也不是多大个事儿,不然自己肯定是没法子躲过今晚的。

不过看样子,沈青昊的娘,对自己的成见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以前就听说,寡母带着独子生活,大多都是刁蛮婆婆,因为她会觉得是媳妇抢走了自己的儿子,结果自己却偏偏遇到了这样一个婆母,这还不算,白天见到的那几个婶娘,除了四婶儿看上去软弱无能,另外两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先前娘就说过,沈青昊几个叔叔也都各有儿子,兼之他家又是将门,全都是习武之人,自己今后的日子,怕也不会太平到哪里去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如今自己才刚刚进门,对家里的情形都拿捏不准,只要没有来闹事,还是乐得清闲才好。

她就着芷莲捧着的面盆洗净脸上的脂粉,觉得皮肤终于能接触到新鲜的空气,不像之前那么憋闷,心情舒畅不少。左右时候还早,她梳通了长发,便歪在床上看书,芷莲站在身边候着吩咐,偶尔拨拨灯芯,室内几个火盆都燃得极旺,一时间倒恍惚还在家里似的。

外面传来叩门声,苏礼寻思着怕是沈青昊回来了,忙打怪丫头们去迎,自己也趿拉着家常的绣鞋起身,不多时正房的门帘子一掀,沈青昊满身酒气地被半夏和书雪踉踉跄跄地扶进来。

看着半夏眉头紧皱,苏礼怕她又要嘟囔什么,就自己上前扶着沈青昊,指使半夏道:“半夏,你去打盆热水过来。”

“是!”半夏只好不情愿地转身去端水。

这边苏礼和书雪好不容易把沈青昊安置在圈椅上坐下,苏礼叹了口气道:“书雪,你去沏浓浓的茶来,给姑爷醒醒酒。”

沈青昊这会儿有些神志不甚清醒,嘴里也不知在喃喃地说什么,身子却没什么力气地倚在苏礼身上才勉强坐住。

见半夏端了水来,苏礼挽起袖子沾湿手巾,拧得半干给他擦拭净脸和手,又端过书雪手里的茶盏,哄着他吃了大半杯茶,这才又扶着他准备给安置到榻上去躺下。

喝了浓茶的沈青昊似乎有了些许的清醒,眼神朦胧地看着苏礼道:“苏礼…”

“嗯,我在这儿,你乖乖躺下!”苏礼嘴里如哄孩子一般应诺着,费了好大力气把他扶到床上,芷莲蹲下身给他脱了靴子,苏礼动手帮他除去外面的吉了,扯了被子给他盖上,吩咐半夏去煮醒酒汤,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刚要把衣服收拾到一旁,没成想被他一把拉住,差点儿跌坐在他身上,只听他喃喃地说:“苏礼,我今天心里好高兴!”

好不容易收拾着沈青昊躺好,又给他喂了醒酒汤,苏礼这才回到内室,叹口气坐在床边,闻着衣服上沾染的酒气,又招呼丫头来给自己更衣。

半夏在一旁劳叨了几句,见她丝毫没走心思,便也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也不知是因为心里装着事情还是换了地方,苏礼这一夜丝毫没睡踏实,天还未亮就早早地睁开眼盯着帐顶发呆。

167热孝冲新婚

“爷,奶奶还没起身儿,您还是在外面稍候吧!”天刚蒙蒙亮,外头传来半夏的声音。

“半夏,进来伺候我起身吧!”苏礼开口唤道,随后又加了一句,“让书雪把昨夜煨在火上的汤端进来,在花厅伺候爷洗漱后喝汤。”

不多时,半夏领着两上小丫头端着面盆手巾等物件进屋,抿嘴笑着说:“还是奶奶说话好使,一句话抵得奴婢十句,爷听得奶奶发话,立刻就不再跟奴婢争了。”

“就你话多。”苏礼勉强一笑,她心里惦记着家中,今个儿肯定要到各处报丧了吧?也不知什么时辰会到沈府,到时候又会不会惹人说辞。

洗漱完毕,头发也挽做发髻都固定在脑后,不似做姑娘的时候还要垂下辫子,让苏礼一时间还有些别扭,总觉得脖子后面光溜溜地往里灌风。

苏礼换上大红蹙金双层长摆棉袍,外套镂金琵琶襟袄,脚下穿着御赐的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然后扭头去看首饰盒,挑了并蒂莲海棠嵌红宝石发钗,赤金缡纹璎珞项圈,一对儿赤金嵌翡翠麻花戒圈,一对儿赤金喜鹊登枝耳坠,最后套了一对儿荷叶翡翠镯。

“奶奶今个儿可是转性儿了?”半夏瞧着她挑的物件大多都是御赐,而且瞧着就喜庆也富贵,心里欢喜便忍不住赞道,“虽说姑娘再素日也都打扮得好看,但就是太素净单薄了些,不若这样瞧着红火。”

苏礼嘴上没说话,心里暗道,昨个儿不过只见了几个女眷便那般模样,今天出去敬茶,若不穿得这样,怕更是要被人看轻了去的。

听闻苏礼换好衣裳,沈青昊这才走到内室门口,却站在挽起的帐帘下迟疑着没有进屋,看着一身簇新大红的苏礼,竟是一时有些看呆了。

“爷,该去前面给长辈请安敬茶了!”苏礼朝沈青昊叫出这个称呼,自己先别扭的要死。

“对不起,我,我昨晚被灌了太多的酒,我…”沈青昊正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时候,抬眼瞧见半夏正在铺床,忙快步上前在被子里四下踅摸。

“爷,您要找什么,奴婢帮您找,这被子里能有什么东西!”半夏见自己刚叠好的被子又被翻乱,忙出声制止。

苏礼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后见沈青昊的神色有些不对,又不肯指使丫头,非要自己到处翻找,心下便明白了缘由。

她抬手轻摆,打发半夏和丫头们先出去,这才问道:“可是找那白绸?”

沈青昊的脸色显出可疑的红晕,点点头,又道:“那个等会儿要交给娘去查验的,我,我昨个儿喝得烂醉…还得想个法子遮掩过去才好。”

“…”苏礼微微皱眉,沈母不是说沈青昊点头应诺了那事,这会儿怎么又说这话,也懒得细想便道,“那白绸婆母昨晚就已经收了去,至于缘由还是爷自己去问婆母的好,咱们赶紧出去吧,不然该误了时辰。”

沈青昊听了苏礼的话满腹狐疑,担瞧着天色也确是不能再耽搁,当即便跟她一道出门,坐了轿子朝主宅赶去。从新房院子的东南角门出去,再走一段夹道,便是主宅的西南角门,进得角门换做青油布的小车,车子想来是提前暖好候在这里,人坐进去毫无寒意,反倒觉得温暖如室内一般。

这要一路行到主院的门口,沈青昊先撩起袍襟跳下车去,然后回身将苏礼扶着下车,却下巧遇到刚要进门的三老爷和三太太。

“呦,小俩口亲亲热热的,瞧着就让人羡慕呢!”三太太拎着帕子掩嘴假笑道。

“见过三叔,三婶。”沈青昊和苏礼忙上前行礼。

三老爷瞧着倒是个稳重沉闷的,轻咳一声道:“外头冷,都进去说话罢!”

屋里的位子已经大半坐满了人,首位还空着,沈家的才太爷还没到,次位也没有人,环顾四周见沈母也还未到,沈可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跟着沈青昊到偏厅稍后,免得人们全都盯毒害自己瞅个不停。正坐着无聊,却见沈青昊对角落处的丫头正在耳语什么,她微微皱眉,这若是被人瞧见,怕是又要被诟病的,但却也没说什么,只低头自顾自地喝茶。

沈青昊将那丫头打发出去,这才过来对苏礼道:“如今是冬天,衣裳本就穿得厚实,我又吩咐过丫头,给你换了羊毛的跪垫,你跪下时候也轻着些,免得伤了膝盖骨,那地方最难将养,却还遭罪。”

“嗯,我记下了!”苏礼心里流过一丝暖意,不管怎么说还是个知冷知热的,自己也不算太过命薄。

二人正说话呢,外头传来椅凳的挪动声,还并着丫头的通传声:“老太爷到,大太太到。”

人都到齐,苏礼便被引着出去敬茶,这是她头一遭瞧见沈家老太爷,六十多岁的人,身子骨倒是笔挺硬朗,瞧着身量气度就是个习武之人,说话声音也大如洪钟:“终于瞧着长孙成家立业,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死,也能闭上一半儿的眼了!等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大胖孙子,那可就是死都瞑目喽!”

饶是苏礼不是古人,也毕竟在古代生活了这许多年,当着这么多人被他这一说,倒是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沈母面色不太好看,因着这会儿心里比昨晚清明许多,她就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沈母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不许儿子跟儿媳圆房呢?沈家爵位归属如今还未定,她不想着怎么谋划,却来跟儿媳较劲到底是为的什么?

这时端着茶盘的丫头出来,苏礼忙压下心思,端起茶盏上前跪在老太爷身前俯身道:“孙媳请老太爷用茶!”

“好,好!”老太爷高兴发不得了,接过茶盏一饮而尽,笑着说:“太后好眼力,给我们沈家挑的好媳妇啊!”

苏礼对这个瞧上去性格爽快老爷子倒是有几分好感,磕了三个头唤了声祖父,结果红包便起身去给沈母敬茶,虽说沈青昊吩咐给换了厚垫子,但是这一圈儿的跪下来,膝盖还真是有些酸。

最后一杯茶敬过之后,就见外面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个下人,进站便跪下道:“老太爷苏家老太太打发人送来丧报,苏老太爷今个儿一早故去了!”

苏礼心里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如何,呆呆地站在当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大家都以为她听得这个消息惊得呆住,反倒没往旁的去想。

“礼儿,你别难受,咱们回去换了衣裳,我就陪你回去。”沈青昊走过来在苏礼的耳边道。

“你们还要进宫去谢恩呢!”沈母忽然插嘴道,“这下倒好,热孝冲了新婚…”

话没说完就被老太爷打断道:“孝字当先,昊儿陪你媳妇回娘家祭拜,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至于宫里的谢恩,皇上那边我跑一趟便是,太后和皇后那儿…”他说到这儿沉吟一下对沈母道,“少不得你进宫跑一趟了!记得给两个孩子打点好回去该带的东西,他们年轻没阅历,少不得要你多操心提点。”

老太爷开口,众人自然是没有不从的,沈青昊陪着苏礼回房,二人均换了素色的衣裳,只在领口别上一条红绸代表是新婚,不戴重孝。

二人坐车刚到苏家门口,就见门口的道路都被各家的马车挤得水泄不通,苏礼只好指挥车夫把车停去自家院子的偏门,又打发半夏下车叩门,这才得以进府。

院中念经声不绝于耳,各处都扎着白绸,沈文氏这会儿居然在院中,瞧见女儿女婿进来也是大吃一惊。

“你们怎么从偏门进来,叫人瞧见又要说闲话的!”苏文氏忙招呼人先进屋。

“娘,我这也是没办法,正站那边被堵得水泄不通,根本过不去车和人,便只能从咱家这边进来了。”苏礼一到家就觉得舒坦不少,但沈青昊还没跟着她回门,见到沈母却觉得有些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放置。

“娘,您怎么还在屋里呆着?不用到前头去的?”苏礼纳闷地问。

“唉,你嫂子人不舒服,我不守在这里哪里放心的下?”苏文氏说起来就唉声叹气。

“嫂子怎么了?我昨个儿上轿时候瞧她不还好好的?”苏礼闻言也急道,“看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大夫就说是受了惊吓,具体也说不出什么,可人就是难受,用了药也没怎么见效,之前一直闹腾,这会儿闹累了刚睡下,不然我哪里有空跟你坐在这儿说话。”

“这可怎么是好?”苏礼皱眉道,“好好的怎么会受了惊吓?”

“唉,昨个儿晚上你五妹妹投井死了,今早老太爷又没了,大家都说怕是有东西作祟,你嫂子本来就胆小,听人一瞎说就信以为真,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今个儿就开始不舒服起来。”

苏礼心道这种事怕就是心病作祟,不过这会儿要先去祭拜老太爷要紧,来不及再多说,见外头的人已经备好车子,就匆匆别过苏文氏,说待拜祭过后再来坐。

前院也是人多事杂,沈青昊和苏礼拜过老太爷,又去看过老太太,便被老太太忙不迭地打发了道:“这析婚热孝的,你俩赶紧,回礼儿自己院子去,我知道你们的孝心就是了!”

二人又折腾回苏文氏这边,苏礼进屋去查看苏冯氏,见她面色有些不好,恹恹地没什么精神,便上前道:“嫂嫂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想我想的?可不带这样的,我过几日不就回门来住了!”

苏冯氏知道小姑是跟自己打趣,但却提不起什么兴致,苦笑着刚想说话,却先落下泪来。

“嫂嫂,你这是怎么了?”苏礼被她急了个半死,“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你别哭啊!”

“礼儿,你说我的孩子不会有事吧?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要失去孩子了?你哥在前面忙活,我也不敢跟婆母说,可我真的很怕,你说我怎么办才好…”

苏冯氏的情绪十分激动,苏礼被安抚了半晌还是不见好转,只好说:“嫂嫂你别急,家里的大夫都说没事,你若是真的不放心,沈青昊认识个极有本事的大夫,我叫他去给你请,咱们再找人看看好不好?”

沈青昊在暖阁的帘子外头候着,闻言正奇怪呢,见苏礼快步出来拉住他轻声道:“你去街上寻个口碑不错的医馆,请个大夫回来。”

“你是说…”沈青昊心领神会,朝暖阁里头扬声道,“嫂嫂放心,定然把那杏林高手给您请回来。”

沈青昊离开后,苏礼哄得苏冯氏躺下睡了,这才到苏文氏房中问:“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昨个儿是你大婚,我担心着你这边还来不及,哪里顾得去管你嫂嫂那边,原本寻思着她那边丫头婆子一堆,肯定不会有事的,谁知今天竟是跟中了邪似的,急得我也跟着上火。”

沈青昊请大夫倒也十分麻利,那大夫切脉又问诊,也是查不出缘由,说从脉像看,只是大人心绪不定,但肚内孩子一切都好,给开了凝神养气的方子,总算是暂时稳住了苏冯氏的情绪,但苏礼却瞧着还是治标不治本的。

三个人在厅内坐定,沈青昊忽然道:“既然嫂嫂的是心结,那就用心药来医,不如请个法师来作法试试?说不定嫂嫂除了心里的担心,便能好起来呢?”

“这话说得倒是有理,好歹给她个心安。”苏文氏本就信佛,对沈青昊这个提议更是深以为然。

苏礼不信鬼神,但却也觉得至少可以让大家心安,便也没表示反对,但又有些迟疑地说:“老太爷刚过世,咱家这边就请法师做法,传出去怕是不好的!”

“礼儿的顾虑也有道理…”苏文氏有些拿不住主意,这几天接连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如今总揽着管家,还要张罗老太爷的丧事,忙得到如今,一想事情就觉得脑袋生疼。

“岳母大人,不若这样吧,我在了法寺算是有些熟人,我请位师父先来瞧瞧?”沈青昊又出主意道。

“嗯,这样最是稳妥了!”苏文氏点点头,心里觉得姑爷倒还是个处事得体的。

第168章当家主母

沈青昊请来的僧人在房前屋后地一翻走动,说了些难懂的话,最后取出一面小铜镜挂在苏冯氏门口的门楣上,又送了她一道由了法寺住持亲自念经加持的清心咒。

也许精神抚慰的力量真的很强大,自从镜子挂上去,清心咒挂在脖子上,苏冯氏登时便觉得自己舒服很多。

回去的路上,苏礼突然问道,“上次了法寺的住持找你去,到底是什么事情?”

“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琐碎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沈青昊似乎没有想说这件事情的意思。

苏礼心领神会,便不再打听,二人一路无话回到宅子。宅子里四处披红挂绿的还没有全部取下,管家正指挥着人爬高上去摘去。

还没等走进院子,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地说话声。

“要我说,这怕是苏家老太爷怜惜晚辈,瞧着他家姑娘出门后,这才咽了强撑的一口气。”

“切,主子都不在家,你假装什么好人?”另一个声音不屑地说,“说不定是知道她结婚冷给气死的呢!”

“你这丫头嘴上能不能积些德?要是被奶奶屋里的丫头听见,到时候怕是要好吵呢!”

“得了吧,她算是哪门子的奶奶啊!还没圆房,就什么都不是!”

半夏被这些话气得不行,见苏礼没拦着自己,便一个箭步冲进去,劈手给那两个丫头一人一记耳光道:“凭你是什么身分,敢在背后随便议论主子?”

“你,你是哪里来的小娼妇,你敢打我?”

随着吵闹声传出来,里头登时乱作一团。

苏礼快走几步穿过月亮门,见一个穿水红色褙子的丫头正在跟半夏撕扯。她也不说话,趁着半夏正钳住那丫头,上前也劈手给了一记耳光,自己也不知是轻是重,但打得自己手掌生疼,想来是用力不小。

那丫头没瞧见苏礼,还在兀自骂骂咧咧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敢打…”她的话说了一半,就扭头看见苏礼站在旁边,沈青昊也背手站在月亮门前,她登时脸色惨白,但还恶人先告状地说,“奶奶,这位姊姊可是姑娘房里的,好端端地出来就打人呢!”

“你怎么不说我也打你了?”苏礼冷冷地问。

“主子打奴婢那是天经地义的,您别说是有缘故,就是没缘故,只怕是手痒打来解闷,奴婢也老老实实地跪好了给您打,就是怕奴婢皮糙肉厚的,再打疼了您的手!”这丫头倒是生来一口伶牙俐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得。

“翠安你少给我废话,之前不是都回了娘打发你出去,怎么又回来了?”沈青昊快走几步上前,站在苏礼身旁问道。

“回爷的话,这不是家里新娶了奶奶,太太怕您这儿人手不够用,便打发奴婢来伺候!”那翠安身材玲珑有致,模样也长得十分诱人水嫩,尤其是那一双能滴出水的眼睛,当着苏礼的面儿就忍不住朝沈青昊抛媚眼。

苏礼恍若未见,忽然问:“几岁了?”

“十六,年纪也不小了,瞧你的打扮还是没开过脸的吧?”苏礼懒得站在外面吹风,边说边朝里屋里走去。

“奶奶好眼力,正是呢!”翠安以为天上要掉馅饼到自己头上了,想都没想地就跟上苏礼的脚步朝屋里走,却也没想想谁家新奶奶会在新婚第二日就关心丫头开没开脸。

脱下大氅,换了家常的袄子和绣鞋,苏礼做在榻上用了几口热茶,这才觉得自己暖和了起来,看也不看底下候着的翠安,扭头问沈青昊道:“爷,咱家内院如今可是我做主了?”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是你做主的!”沈青昊的回答也毫不含糊。

“既然这样,那我变做个好人,十六岁可都是大姑娘了,空留在宅子里也怨不得你们心急,爷素日忙着外头自是顾不得这些,如今既然我嫁进来当家,那便做主放出些年岁大的。”苏礼不紧不慢地说。

“半夏把院子里丫头的名册拿出来瞧瞧,年纪十六往上的有几个?”

“回奶奶的话,十六往上的丫头共有三个,翠安、语薇和寻菱,都是家生丫头。”半夏从架子上取下册子,翻开来报给苏礼听。

“行,那这三个便放出去配人,告诉她们,谁有自己中意的也可以来跟我说,我出面去提亲,能提得便撮合撮合,不能提得再说。或是家里想许给谁、配给谁的,便也回了我,我给她们出嫁妆。”苏礼说罢扭头去看沈青昊说,“爷,我这般处置,您瞧着可还妥帖?”

沈青昊从未见过苏礼这般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愣神,不过听她来问,便不假思索地说:“原本我就打算给放出去几个人,但我自己懒得管这些个事,又忘记去跟娘说,这回倒是让你替我谋划了。”

“奴婢…奴婢是太太屋里的人,奶奶回都不回太太一句就给打发出去,哪里是为人媳妇的所为?”翠安见苏礼三言两语就要把自己打发出去,心里自是不甘,她之所以赖在沈青昊这儿,还不是想凭恃往日的情份,最后能混到开脸做姨娘,谁之先前被沈青昊打发出去一次,好不容易求了太太又换回来,竟要被打发出去配人,一急之下便开始出言不逊。

“哦?你一个没开脸没嫁人的,来告诉我什么是为人媳妇的所为?”苏礼眉毛一挑,神色不悦地问。

“你不过也是个没圆房的,就把自己当回事儿地做起当家主母来了?你也不瞧瞧你自己配不配!”翠安最大的毛病,就是一着急便口不择言,当初被沈青昊撵出去,也是为着这个,她只要气急,便不管尊卑、不分场合地撂狠话。

沈青昊闻言大怒,刚要开口骂人,就听见苏礼毫不留情地说:“敢这样顶撞主子?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第一百六十九章风波骤起

打板子的人是苏礼陪嫁带来的婆子,之前见那翠安那般嚣张,本就恨得牙根痒痒,这会儿到了自己手里,哪里还肯留情,寻了块破布给塞住嘴,往长凳上一捆,便下狠手打起来。

翠安虽然为人嚣张,但却毕竟不是什么铜筋铁骨,只是个十六岁娇嫩的丫头,三十大板还没打完,便已经断气没了声息。那两个婆子却还直打满三十,这才给抬了下去。

沈青昊自是不管,只在屋内跟苏礼喝茶,商议两日后回门的事情,沈母那边却是很快得到消息,领着丫头婆子的匆匆赶来。

“娘!”沈青昊起身。

“见过婆母!”苏礼也起身行礼,心道这次沈母还真是沉不住气,刚出了事就巴巴赶来。

“我听说你们院子里刚才打死了个丫头?”沈母倒是开门见山。

“是!”苏礼落落大方地承认道。

“你们才刚新婚,而且我们沈家自来宽待下人,你这样······”沈母还以为苏礼会搪塞或是推诿,没想到竟一口认下,弄得她反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娘,翠安无礼在先,自己领罚时没挨过去,也怨不得旁人。左右不过是个丫头,还值得烦劳娘亲自过来一趟!”沈青昊沉声道。

沈母似乎对儿子的话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听他这样说,没有再兴师问罪,只嘟囔道:“新婚大喜的日子,打死人总是不吉利的。现在的小辈啊,什么礼仪都不管不顾,只图着自己舒坦。”

沈青昊闻言还想再开口,被苏礼轻拉衣袖,这才将话咽回去。

苏礼挪步上前扶着沈母到屋里坐下道,“婆母你先坐,是媳妇年轻不懂事,处置不当,婆母教训的是。其实媳妇刚才也是气极才这样吩咐的,谁知那翠安也是个薄命的,几板子下去就没了性命。若她只是顶撞媳妇几句,媳妇便也就忍了,可她却句句话暗讽婆母,才让夫君和媳妇动了大怒。““她句句暗讽我?“沈母被她说得有些迷糊,忍不住开口发问。

“正是呢!“苏礼从半夏手里接过茶盏放在沈母面前。

沈母低头瞧见苏礼捧上来的是御赐和阗玉嵌金丝缠枝牡丹茶盏,心里稍稍觉得舒坦,但面上还是淡淡的,等着听苏礼的解释。

“婆母因着我和夫君年幼,让我们晚两年再圆房,本是出于关怀疼爱之心,到了那贱婢口中,竟成了婆母不待见我这个嫡亲的儿媳,故意为难我而为。”苏礼不紧不慢地说,同时也是说给沈青昊听。“她如此这般说话,夫君和儿媳哪里还能容她。知道的人是说那贱婢挑拨离间,若是换个不知内情心窍不通的,传扬出去还以为咱家婆媳不睦,岂不是有碍婆母的声誉。”

苏礼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沈母见儿子也不说话,那估计就是实情,登时也没话应对,半响才叹气道:“唉,我本是瞧着那翠安是从小伺候昊儿的,让她过来照顾的稳妥,也知道昊儿的习惯秉性,谁知她竟是个这般心思的,也罢,是我太爱操心了。你们既然都独立门户出来,家里自是你管就好。”

“娘快别这样说,媳妇年轻处事定然有不周到,遇到大事还要多多跟婆母请教才是,不过这些个处置下人的小事,就不敢去劳烦婆母,不然传出去,好心的人说是婆母心疼媳妇,传到那些个嘴上不积德的人口中,还以为是媳妇不愿担事,所以才让婆母操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