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年轻人还是耐不住性子。”万贵妃仿佛不经意地岔开话题, “先喝杯茶吧,记得这是太子最喜欢的花茶,本宫特意为你留的。虽然你不是我亲生,但这么多年来也有母子之情,我又岂会如此不通情理?”

苏挽月低头看了看朱佑樘的茶盏,里头冲泡着的,果然是他最喜欢的茶叶。

“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和贵妃娘娘说。”朱佑樘放开了她的手,柔声吩咐。

“是。”苏挽月点头答应,快步走了出去,心里暗自琢磨,不知道他们这对死敌今天要秘密洽谈些什么。

“太子如今的模样,很像你的母妃啊。”万贵妃看着朱佑樘,似乎又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在典藏内库当值的温柔女子,她明眸皓齿、姿容柔婉,以至于让宪宗皇帝一见倾心。她本是一个隐忍和聪慧的女子,总是天真纯善、不问世事,只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了。

朱佑樘的脸色微微有点变化,他等待着万贵妃继续往下说。

“你母妃是广西土官的女儿,广西叛乱被平定后,她被没入宫中为奴。广西山水有灵气啊,”她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变,望着朱佑樘,“你的性情也和你母妃一样,完全不像你的父皇。”

这些话若是普通人来说,自然属于大逆不道,但万贵妃说得信手拈来,底气十足。

“娘娘突然说起这些陈年往事,有何意图?”朱佑樘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内心惊涛翻滚。他并不是第一次知道母亲纪氏本是广西土官的女儿,但这么多年来,她的身世一直被所有人讳莫如深,尤其是在当年纪淑妃离世之后,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几乎都被秘密处理了,侥幸活着的人也从来不敢轻易提及她的名字。

“你不是一直以为是本宫害死了你的母亲么?”万贵妃看着朱佑樘,有种了然于心的笃定,“你肯定听过很多版本的传说,但是本宫今日就告诉你真相吧,纪淑妃不是我害死的。”

朱佑樘没说话,伸手抚上了檀木椅的靠手,脸色波澜不惊。

“你一定不相信,所有人都以为我毒死了她,甚至皇上也曾经这么以为。”万贵妃笑了一下,而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她拿着绢帕捂着口,雪白的绢子上印着殷红的血迹,她似乎并不在意,将绢子扔到附近的痰盂里,虽然有些挣扎的意味,神情却并不狼狈,“她是自己服毒身亡的。”

朱佑樘猛然听到这句话,如玉的一张脸上像是一层一层覆盖了细小的冰霜,寒意逼人。

万贵妃轻轻掀起珠帘,面色枯黄地望着他:“你一定很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不想知道,她临死之前对本宫说了什么?还有,她的骸骨究竟葬于何处?如果你想知道,那么本宫就和你谈一笔交易。”

“娘娘要什么条件?”朱佑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开口问。

万贵妃笑了,老谋深算的那种笑,虽然她的面容已被年纪摧残得皱纹遍布,但头脑永远思绪清晰。她知道朱佑樘心里最深沉的痛苦和思念,都来源于他的母亲纪淑妃,能知道当年母亲死去的真相,知道母亲在世间说的最后一段话,对他来说绝对是梦寐以求的。

“太子聪明睿智,”万贵妃全然没有了昔日咄咄逼人的架势,“本宫的条件就是,在太子登基之后,不得对万氏家族有任何追罪之举,包括万通梁芳等人在内,一概既往不咎。”

“娘娘不觉得这个条件太过分了么?就算我答应,满朝文武未必会答应。”朱佑樘并没有立刻松口。

多年来的杀母之仇,万氏一党的种种恶行,万贵妃竟然要他从此一笔勾销,这笔交易对她来说,简直是一本万利。

“太子不肯答应,或许是因为条件不够诱人。”万贵妃笑了笑,“你心中最重视的人莫过于你母妃和苏挽月,只要你肯答应本宫的条件,本宫就再卖太子一个人情,保证不再对你心爱之人下手。你应该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云南之行你可以派遣东厂诸人暗中保护,紫禁城却不一样。”

朱佑樘知道她不是虚张声势,她能掌控后宫数十年,毒杀无数宪宗皇帝的妃嫔和子嗣,自然有她的各种秘密手段,她如果存心要谋杀一个人,后宫之内处处都是机会。

“当初,你便是如此害死了我的母妃?”他心中怒火升腾,即使再好的涵养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愤怒。

“不是我。”万贵妃侧头看着动了怒意的朱佑樘,“不是本宫要她死,而是她自己一心求死!”

144. 第144章 皇室交易(2)

“我母妃到底如何死的?你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朱佑樘站起身来,看着帘内的人,眼睛里迸发出冷厉的怒意,“若不是你逼迫于她,她怎么忍心抛下我?母妃她决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你若要知道真相,就答应我的条件。”万贵妃看着他失态的举止,心里已知道就算他没有明言答应,但心里恐怕已经动摇了当初的坚决。

朱佑樘静静地站立在垂帘之外,万贵妃今日所提及的“陈年往事”,对他来说不啻是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事。

生死之谜,杀母之仇,谁又能轻易地说不在意呢?他长大成人之后,曾经不惜人力千辛万苦暗中追查母亲的死因,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蛛丝马迹。每逢纪淑妃的生辰或者死忌,他想到这件事就暗自痛心。

“太子不必想别的法子了,本宫一副行将就木之身,没什么好怕的,就算你杀了本宫,本宫也不会告诉你。”这个世间,如今能完整知道那段往事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这是万贵妃最大的筹码。

“你同人斗了一辈子,难道不累么?”朱佑樘看着那个苍老的身形,忽然觉得她可怜,“你想得到的东西,父皇都已给你了。”

万贵妃缓缓回过头,又咳嗽了几声,摇摇头说:“你果真如此认为么?本宫一辈子都只是个贵妃,永远坐不上皇后的宝座,你以为你父皇没有私心?我出身卑微,一辈子在和人争和人斗!但若不是这样力争上游,我又如何能够活到今天?我知道我作孽太多,将来到了地府会遭报应,但是我从不后悔。有些东西,你若不去争不去抢,它就永远不会属于你。”

“我母妃与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善良与宽恕。”朱佑樘看着她病弱的身体,将头转向一侧,“虽然她离开我太早,但是我会永远记得她的教诲,决不会做像你一样的人。”

“本宫确实没有杀她,”万贵妃直起腰来看着他,“当年纪淑妃是吞金自杀的。”

“她为何要自杀?”朱佑樘眼里隐隐有一缕水光,他隐约记得,有一天清晨他看到宫人们一片惊慌,而他找到母妃的时候,只看到一匹白绢裹着她早已冰冷的身体,从此以后,他永远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人。

“她是为了你。”万贵妃缓缓开口,思绪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她临死之前来见我,求我放你一条生路,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你活下去的机会。当时二皇子刚刚出生,皇太后不知道多么欢喜,皇上最宠的人是宸妃邵氏,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关注你们母子。”

“难道我还要感谢你这么做?”他的声音很冷肃,但依然听得出心情的激动。

“当年你母妃暴毙,皇上以为是急病所致,并没有令人追查死因,也没有下葬皇陵,只是草草将她埋葬在燕郊金山,但是本宫并没有听皇上的指令将她的遗体焚毁,另外遣人将她的骸骨安葬在别处,除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埋骨所在!”万贵妃说着竟然笑了,“你以为你们母子在宫中真的很有地位么?你母妃是个聪明人,她宁可自己死,也不要人家将目光都放在你的身上,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母妃一定是听信了你的谗言,才会这么做!”他眼神中射出凌厉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她,“她明明知道,即使她真的不在人世了,你也未必会放过我,但她还是这么做了,除非是,有人用我的性命来逼她自尽。”

“你猜得不错,本宫只是找人暗示了她而已,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与人无尤。”万贵妃毫无任何歉疚之意,仿佛一且都是理所当然,“就算本宫不要她死,你以为嫉妒你们母子的人就会少了么?宸妃、端妃个个都非善类,个个都有儿子,你以为她们会放过你们?”

朱佑樘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垂垂老矣的女人,他曾经是那样恨她,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用尽了各种谋害的手段,却总是功亏一篑,时至今日,明知道他已胜券在握,她不再选择和他针锋相对,甚至不得不用自己手中最后的底牌,来谋求一个让她的族人亲信们平安的承诺。她知道自己与他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仇恨,但她更了解他的性情,所以她才提出了这样令人难以接受的交换条件。

如果说一个人对自己的家人和党羽还有爱护之心,即使这个人再坏,也还有值得原谅之处。

“你所说的交易,我答应了。”他只觉得心里万分难受,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万贵妃在后头叫了朱佑樘一声,“本宫还有一句话说。”

朱佑樘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之前的条件已是强人所难,娘娘没有资格再和我谈任何条件。”

“本宫不是要附加条件,而是好意提醒太子,”万贵妃淡淡一笑,“既然你我今日已谈妥,我们之间也就不再是敌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为何不肯听我说几句话?”

“请说。”他看着殿内袅袅升起的沉香,神色不改。

“大明江山其实并不稳固,内忧外患,事事都要人亲自操持。”万贵妃叹息了一声,“苗疆一带,时有叛乱;江南宁王一脉,居心叵测,需要小心堤防;蒙元边境的番邦蛮夷,一直觊觎中原富庶,未必甘心臣服;南边海盗肆虐横行,须得谨慎应对。”

“我记下了。”朱佑樘貌似很淡然地答了一句。

万贵妃不愧是宪宗皇帝的幕后英雄,她心里对朝廷大事其实如同明镜一般,她所说的一切,与他的观察几乎丝毫不差,这些提醒也更加印证了他当初对周边情况的猜测。

“太子先回去吧,”万贵妃远远地向殿外投去目光,“至于苏挽月,其实本宫很喜欢她,若非不得已,决不会想要置她于死地。没有人天生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本宫一生手段用尽,却从不会为害人而害人,你只管放心。”

苏挽月在永宁宫外殿等候多时,才看见朱佑樘缓步走了出来。

她迎着他走了过去,发现他神情有些不对,冰冷的眸光中仿佛带着些淡淡的水痕,就像冰山融化了一样。她默默地跟着他走出永宁宫,一直走到御花园中,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也就跟着停下来。

朱佑樘低头看了看她,声音低沉地说:“我不知道今天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母妃她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怪我?”

苏挽月被他一席话说得莫名其妙,她仔细想了想他的话,顿时明白过来,刚才万贵妃一定对他说了很多关于他母亲纪淑妃的往事,否则他绝不会这样失态,甚至失去了他惯有的自信和冷静。

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心力交瘁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不忍,柔声安慰他说:“不会的。纪淑妃娘娘那么疼爱你,怎么会怪你?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她一定会支持你的。”

他的声音有些迷惘,略带惆怅地说:“你不知道,我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皇太子。我小时候和母妃住在一个很小的冷宫庭院里,没有人理睬我们,可是我们过得很开心…”

“这些我都知道,”她微微仰着头,眼神清亮地看着他,“过去的挫折磨难都不算什么,天下还有很多大事等着你去做啊!孔子也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什么什么的,你比我读的书多,应该更明白这些道理才对。”

朱佑樘本来有些郁闷,见她叽叽咕咕说了这一大篇,他无可奈何地抬起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说:“你以后在观星楼,还是抽空多读点书的好。”

苏挽月见他情绪好转,带着一缕甜美的笑容道:“我就算从现在开始恶补读书,也赶不上你啊!”

他摇了摇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她说:“我新年时候送你那对琉璃人偶,你放在侍卫寓所么?”

苏挽月不料他突然问起这么不要紧的东西,眼珠转了转说:“应该…在吧。”

朱佑樘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语气柔和地说:“记得好好保管,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千万别冒冒失失打碎了他们。”

苏挽月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想起那一次他凝望着那对泥人人偶时的专注神情,立刻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对那些人偶情有独钟,原来它们是他童年时的唯一玩伴。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句话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之前她以为那对琉璃人偶不算什么,所以将它们送给了杨宁清作为接受他所赠与的白狐裘的回礼,没想到这对人偶在朱佑樘心中竟然这么重要,看来她必须设法找到一对类似的人偶才行,否则哪天他盘问起来,她拿不出人偶,他一定会不高兴。

145. 第145章 西域妖僧(1)

次日,苏挽月拿着诏书到礼部见了尚书,正式接任雪若芊留下的“钦天监”一职。

钦天监在明朝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部门,中国古代每朝都设有钦天监,只是名称不同。周朝称为“太史”,唐代称为“司天台”,隶属于秘书省,明初时称为“司天监”,直到明太祖朱元璋在位之后的洪武三年之后才改名称为“钦天监”。 雪若芊此前所任职务是“钦天监监正”, 主要负责掌管观察天文地理,并推算历法等事务,她手下还有两名监副和一名主簿。因为这个部门很小,所以苏挽月成了钦天监的“头儿”,也不过是七品官职而已。

她到了钦天监办公的地点,见到了两名监副,她们也都是女子,一个叫文知,一个叫雅墨,年纪与她相仿;担任主簿的是一名年纪五十开外的老学究,在钦天监内任职已有三十余年。

苏挽月报到之后,就可以“搬家”了。她的全部行李家当,加起来只不过一个包裹而已,毫不费力就可以从毓庆宫侍卫寓所搬到观星楼附近的寓所。

她拎着包裹从神武门出来,经过金水桥的时候,竟然迎头碰见了一个非常特殊的人,宪宗皇帝身边最宠的那个国师继晓。

“苏姑娘,别来无恙?”继晓站在她面前,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的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苏挽月与这个继晓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但并未和他说过话,更谈不上有任何交情,她急着搬东西,根本没有心思和他搭讪寒暄,她有些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去。

没想到继晓竟然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他看着苏挽月的脸,暧昧笑了笑说:“多时不见,苏姑娘似乎比以前更标致了。”

苏挽月听到他轻佻的话,只觉得一阵反感,她将两道秀气的眉拧紧了些,不悦回了一句说:“请国师不要挡我的路,我还有事。”

附近山间的桃花依然灿烂,她的容颜被粉白的桃花映衬着,越发显得格外明润动人,一双杏目也是流光溢彩的样子,继晓看着她,带着一丝刻意的笑容说:“我听说苏姑娘今日出宫,所以特地在此候着,你连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是不是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苏挽月心里对他厌恶至极,忍不住抬头说:“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继晓盯着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苏姑娘或许误会了,我在此候着你,只是问你一件事而已。”

“有话快说!”苏挽月对他完全没有好气,十分不耐烦。

继晓似乎对她明显不耐烦的脸色视而不见,依旧很有兴致看着她说:“听说你是新任钦天监,不知道之前的雪姑娘去哪里了?你可知道她的去向?我在观星楼等了她很久,一直都没有见到她的人。”

苏挽月见他突然问起雪若芊,脑子转了一转说:“我不知道。你若是有兴趣,不妨问问锦衣卫牟千户!”

她暗想幸亏雪若芊不在这里,看样子这个妖僧继晓是盯上她了,如果她还在摘星楼,不知道要被他骚扰成什么样,也亏得雪若芊聪明,远走高飞离开了京城,不必在此看人脸色。

“是么?”继晓闻言,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似乎很是遗憾,“雪姑娘天生丽质,就这么走了,实在有些可惜。”

“国师说完了没有?让开。”苏挽月懒得再和他废话了,身子一侧从他旁边掠了过去。

“我听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甚是亲密,你竟然连她的去向都不知道么?”继晓有些不解,似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但是他似乎很快就从不见了雪若芊的苦恼中释然,抬头盯着眼前的苏挽月反复打量,眼神有些肆无忌惮,更有些失彼得此的感觉。

他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欣赏,有着掩藏不住的欲望,仿佛要用目光穿透她的衣服,直直看到内里的肌肤一样。

苏挽月觉得自己瞬间被他看了几十遍还不止,从头到脚都觉得不舒服,心里暗自将他骂了几十遍。

继晓竟然毫不顾忌地追赶过来,满面笑容地说:“苏姑娘,慢点走,你的东西掉了!”

苏挽月被他叫住,立刻低头来看自己的包裹,果然发现包裹敞开了一个大口子,有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掉了出来,她只好回身来捡拾。

继晓抢先一步将那个首饰盒拾起,他似乎是不经意,又似乎是刻意地失了手,将首饰盒翻到在地,洒出了里面的东西,有一对精美的翡翠玉环和一只闪亮无比的钻石戒指。

苏挽月简直快被他气疯了,她伸手过来抢夺那个首饰盒,没好气地说:“你走开啦!别碰我的东西!”

继晓对朱佑樘赏赐给她的那对玉镯并不感兴趣,却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个光华璀璨的钻石戒指,很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说:“这个戒指所镶嵌的宝石材质似乎很特别,莫非是金刚石?”

苏挽月根本不理他,心中暗想这个家伙虽然讨厌,却还算有点眼光,钻石成分本来就是金刚石,这个钻戒是她从现代穿越时带过来的东西,它诡异地从她身边消失,又诡异地在观星楼的炼丹炉内出现,仿佛一切都在冥冥中注定了。

继晓看着她忙不迭地将玉镯和钻戒收起,竟然说:“贫僧之前在江湖游历时,也得到过一只类似的戒指,和苏姑娘这只一模一样。”

苏挽月本来已经走出了几丈之外,她猛然间听到这句话,立刻停下了脚步,心里只觉得无限诧异。

——正是这只诡异的钻戒带她来到明朝的,继晓怎么会有一只和它完全相同的钻戒呢?难道说,她可以通过继晓来揭开这次穿越的秘密?

她虽然讨厌继晓,但她更想知道,这个钻戒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机关,它又是如何送自己来到这个时空的。

她想到这里,立刻转过头,换了一副温和点的神色说:“是吗?你的戒指在哪里?”

继晓看到她温柔带笑,眼神明亮闪烁,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勾走,顿时看得两眼发直。他所喜欢的女子本来是雪若芊那种妩媚勾人型的,但是今日再看苏挽月,发现她另外有一种特别的娇俏风情,不由得十分心动。

“在我家中。”继晓急忙回答,“苏姑娘若有兴趣,可随我回家去看。”

苏挽月走近了半步,压低声音问:“我想请问,国师的戒指从何而来?”

他们二人此刻距离并不远,春风吹起她的发丝,有几缕飘到了继晓的脸上,她头发的香味和脖颈间的味道让他觉得心旷神怡,他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心里只是沉迷于这种淡淡的幽香。

早先宫中已有传言说苏挽月与太子朱佑樘关系暧昧,万贵妃经常在永宁宫中暗骂她是“狐狸精”,继晓今日一见,觉得这种传言未必没有道理。她的笑容确实很有诱惑力,看似纯真却风情万种,如果她刻意去勾引男人,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难怪朱佑樘会像中了邪一样沉迷于她。

146. 第146章 西域妖僧(2)

“苏姑娘似乎对这个戒指很感兴趣,”继晓仿佛如梦初醒,侧头看着苏挽月浅笑兮然的一张脸,“你若想知道我那只戒指的来历,就随我回家一趟,我便告诉你!”

苏挽月隐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烦躁感,很勉强地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国师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我们只是小小钦天监,怎么配去府上?我不过是好奇问问而已,你若是不肯说,我也不勉强。”

继晓第一次离苏挽月这么近,她身上真的很香,有种很好闻的味道。

他看着她温柔的笑脸,心里不觉乐开了花,说道:“我那只戒指,是从西域带回来的,它本属于一个巫师。听说戒指之内藏着一个符咒,若是有人能够解得开这个符咒之谜,就可以掌握时间流转的秘密,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苏挽月听得暗自心惊,这个继晓看起来还真不是胡说八道,“时间流转的秘密”可不就是穿越时空吗?如果他那只钻戒本来属于西域巫师,那么自己身边这一只呢?是不是和他手中的钻戒具有同样的奥妙?

“若是我请国师帮我一个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她抬头看着他,换了一种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继晓看着她犹如春花绽放般的侧脸,故意犹犹豫豫地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忙?我或许做得到,或许做不到。”

“把你的戒指借我用三天,可以吗?”苏挽月很清楚地看到继晓色迷迷的表情,心里恨不得将他揍个半死,脸上依旧笑得满眼桃花。

“有何不可?只要你肯陪我一夜,我就答应你。”继晓提出了他的条件,他依旧沉迷在她的笑容里。

苏挽月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恬不知耻,公然提出这样的条件,立刻皱起了眉头说:“看来国师没有一点诚意,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姑娘别生气…”继晓见她勃然变色,担心惹恼了她,自己以后一点便宜也占不到了,连忙改口,“不过一件小物,借给你当然不是问题。但是你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我,就凭你一句话,我就立刻照办吧?”

苏挽月退了半步,抱着双臂笑了笑:“你想要什么样的好处呢?”

继晓暗自想了一想,其实借点东西给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若能博得美人千金一笑,日后也就有了和她搭讪说话的由头,至少她不会再对自己这样横眉冷目,也算是笔划算的买卖,看苏挽月的笑容总比看她的冷脸要好。

他正要开口应允,却听见后头冷冷有个声音说:“你们在聊什么?”

苏挽月听到朱佑樘的声音,立刻转过身去,只见他带着福海站在附近不远之处。

继晓抬头发现是太子朱佑樘,立刻拱手施礼,一脸堆满了恭敬的笑:“臣继晓参见太子殿下。”

朱佑樘冷冷地扫视着继晓,他对这个西域妖僧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只知道他虽然是出家人,却违背佛门清律,在家中暗自蓄养侍妾若干名,不但如此,平时在皇宫之内行走的时候,看到漂亮的侍女就盯着人家不放,完全不成体统,但是众人碍于宪宗皇帝的宠信和万贵妃的包庇,没有任何人敢将他的这些丑事揭发出来。

“免礼平身。国师若是闲来无事,就回宅邸去清修;若是父皇召见,就速速入宫。杵在这里,似乎不太好吧?”朱佑樘对继晓说话似乎很客气,并不像对一般臣子那么冷冰冰。

“臣刚从皇上的乾清宫出来,没想到遇见太子殿下,真的很巧。”继晓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嘴角扯了一抹很淡的笑容,回头看了一眼苏挽月,“臣刚才正在和苏姑娘说话。”

“你们说什么?”朱佑樘貌似很随意地开口。

“臣和苏姑娘多日不见,所以聊了几句,”继晓仗着平时在宪宗皇帝面前得宠,他见惯了这位皇太子在父皇面前“孝顺谦恭”的态度,所以对平日大家传说的他的脾气不大相信,加上平时朱佑樘对他确实很客气,胆子也就比一般朝臣更大。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反而凑过身来靠近朱佑樘,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殿下新婚燕尔,想必不会再顾念旧人了吧?那日殿下在乾清宫里对皇上说的话,臣全都听到了。既然殿下对苏姑娘已经不再在意,如今身边又有太子妃那样的佳人相伴,不如…将她送给臣吧,臣必定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继晓一向色胆包天,将他平时向万通要女人的伎俩,用在了朱佑樘身上。

朱佑樘竟然不动声色,淡淡地说:“本宫觉得,你配不上她。”

继晓没想到碰了个钉子,立刻说道:“宝剑赠侠士,红粉馈佳人。臣是堂堂一朝国师,苏挽月即使再貌美如花,也不过是个钦天监,怎么不说是她高攀了?况且她早已不是处子之身,臣配她是绰绰有余!”

“是么?”朱佑樘望着继晓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眼神阴了再阴,隐隐暗藏着杀气。

继晓见他面若寒霜,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很快就看到,皇太子出手迅疾地从腰间抽出一柄青龙软剑,向着他的胸口直刺过来,剑芒寒光闪现,顿时吓得大惊失色,叫道:“殿下你…你…”

苏挽月在旁看到继晓在朱佑樘面前嘀嘀咕咕半天,心里很是纳闷他竟然变得那么好脾气,谁知道转眼就看见他将腰间的软剑取了出来,如雷鸣电闪一般地刺向继晓,顿时吓了一大跳。

她担心他盛怒之下真的杀了继晓,急忙冲过来阻止他说:“殿下且慢,不要杀他!”

哪怕这个妖僧继晓再厚颜无耻、再祸国殃民,可他毕竟是宪宗皇帝亲自下旨赐封的国师,如果朱佑樘亲手杀了他,只怕会落人话柄。

朱佑樘出手利落如同行云流水,他的剑尖挑开了继晓身上那件朱红色的嵌金袈裟,将那件袈裟切分为两半,继晓的脸色已经吓得惨白,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朱佑樘,双手颤抖不已。

“今日之事,本宫不同你计较。如有下次,你的下场就如同这件袈裟一样。”他语气凌厉,剑尖已指向了继晓的胸口。

继晓早已不知所措,他惶恐不迭地点了点头,说道:“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