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回客栈与城主府并非同一方向,所以上了正道之后,卢静涯就得与其他三人道别,客气的话说尽,他一手撩着帷帘,徒然看向宇凝卿,“卿儿姑娘,能告诉我那人是谁么?”

宇凝芸与林栋莫名其妙,可宇凝卿却知道卢静涯口中的‘他’所指何人,薄唇轻起,语携柔情,“霞岭关与北仓对战之人。”自始至终,她都未言及过‘初尘’这个名字,既是卢静涯心中所系,她说与不说都毫无意义。

宇凝卿语声一落,卢静涯立时惊得瞳孔微怔,略张着口却道不出话来,少顷回过神放下撩帘的手,木然的望着轩车远走,脑海里不止的回忆着宇凝卿的话,那在霞岭关与北仓之人不正是辽鸢帝——轩辕琅么。

他们的感情掺杂着血海深仇,宇凝卿却还能如此坦荡的面对与接受,上苍如此安排,若是结局无言,那带来的折磨定会倾尽一生,想来可悲可叹,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胆识竟不如一女子。

回到城主府,姐妹二人相携落车,林栋一招手吩咐小厮离去,三人入府不久,方途径花园,又见梁子俊携妻带子在亭中享受日落美景,林栋立即作势艳羡,言道:“真是幸福得让人眼谗。”随即又将目光定在宇凝芸身上,“不知本将军此生可有如此机会。”

不待宇凝芸开口,宇凝卿冷了声调言道:“将军府中妻妾无数,如此场景再寻常不过,何谈机会可无?”

林栋笑笑没在作声,而宇凝芸则斜眸悄悄的看了一眼宇凝卿,而正是因为这两句话,吸引了梁子俊与英秀儿侧目。

见到宇凝卿在列,梁子俊立即将含笑的神色敛下不少,又将臂中之子递送到英秀儿怀里,语气含了几分尴尬,“林将军,怎么你们三人会在一起?”

林栋虽不清楚梁子俊与宇凝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多多少少还是记得些,见他问着自己,眼睛却瞟向了宇凝卿,挑眉笑道:“我们一起出去逛了一圈,方回府,郡马爷和郡主逗子玩乐,真是羡煞旁人啊。”

英秀儿不曾作声,却是半敛着眼帘冷笑着瞪向宇凝卿。

“那里,那里。”梁子俊和声笑笑,脸色依旧不自在。

宇凝卿觉得累了,也不想在此碍眼,提步言道:“皇姐,我乏了,先回房。”其实她本来问问宇凝芸跟林栋说了些什么,可见现下不是时候。

宇凝芸也不回应什么,跟着前面的身影一同离去。

是夜,静若秋水,明明今日天气不错,可夜空却黑得深遂幽深,隐尽了所有闪烁繁星。

第二场战事即将到来,不知天亮过后结局会是如何?宇凝卿倚着窗棂,听着院子里沉寂的声音,微微弱弱,是花在绽放,是枝在生叶,还是小草发芽,抬眸期待的遥望远处,可漆黑的天色依旧吝啬给她光明,那怕是一粒晶莹。

往后几日,宇凝卿仍然拒绝听闻有关任何战事的消息,而宇卿芸亦识趣的不在她面前提及。

上午下了一场细雨,可春雷却作势轰鸣响彻天际,午饭后,雨停了,阳光透过浓浓的厚云,泄下耀眼夺目的光缕,照得庭院中花枝更添娇艳,绿叶更增翠绿。

“早晨我看见西召郡主携子离开了邵江城,据说是回西召,子俊亲自送出了城。”林栋没在,宇凝芸不在感受那两道令人不自在的视线,清静不少,更乐得自在。

宇凝卿微微的笑了笑,并没多大反应,只是听到梁子俊这三个字,不禁让宇凝卿回忆起年幼时的情形,落坐在软榻上,宇凝卿说:“小时候我总是期待梁子俊进宫,只要他一进宫,总会给我捎些民间好吃的点心,或是好玩的玩意,随着年岁增长,母后有一日问过我,‘卿儿,你到底是在等什么呢?是子俊给你捎好吃的民间小点心和好玩的玩意儿,还是在等子俊呢?”

正文 第179章 战败的消息

说话之人声音微顿,宇凝芸不禁来了一丝兴趣,催起来,“那你怎么回答的?”

唇畔的弧度上扬,半合的眼帘透着朦胧柔和的光芒,浸沉在有关母后的回忆里,仿佛还能感受到母后的掌心带给自己的温暖,“我说当然是等子俊哥哥,如果他不来,我怎么会有好吃的和好玩的。”

宇凝芸一听,神情滞愣半瞬后,立即止不住的笑出了声,“你可真是有意思,怎么会想到这样回答母后的话。”

好久不曾见过皇姐如此开怀,活跃的气氛也让宇凝卿得到一些渲染,“母后当时听了,也像你笑得这么开心,不久之后,父王有一日告诉我说要把我许配给子俊哥哥,可还不待圣旨示下,东蓠就遭到辽鸢进攻。”

宇凝芸的笑意渐渐逝去,只余下唇角那弯微掀的弧度,却不作言语,而宇凝卿却问,“皇姐,你知道玉郎哥因何而死,那你恨太子哥哥么?”

自然恨,好不容易得到父王赐婚,却因为太子,那唾手可得的幸福刹时变成一场虚妄,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没有忘记自己身为东蓠王室的一份责任,在得遇宇泽成后,她选择放弃怨恨,任他为复兴东蓠而努力,不管他的方式是什么,只要不触动她的底线便好。

“你和我不一样,玉郎已经死了,我的余生意义为何已不再重要,而你不同,轩辕琅还活着,你们的羁绊会因生命的延续而延续,如果泽成能复兴东蓠,我便不在恨他。”

宇凝芸的答案让宇凝卿胸中泛起苦涩,复兴东蓠,那是一份责任,可自己——,“对了,那天你和林栋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见你回来时一脸失望的表情。”

那天?宇凝芸想起来了,说:“难得寺院的钟声令人心境平和,我试着与他交谈,让他放弃对我的执意,虽然知晓可能性不大,但我仍抱着人性本善的态度,望他生一点儿慈悲之心。”

“不难怪你会失望了,对林栋你就不该抱希望,如今他不敢在你面前太过放肆,相信也是因为太子哥哥和他作了什么交易,皇姐,有时我真害怕如果林栋施强,你该如何是好?”

递上一杯茶水到宇凝卿面前,宇凝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那双清澈如碧水的眸子里,除了害怕,还有自责和愧疚,她一定是在怪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遇到林栋徒增麻烦,“别担心了,如今泽成还不敢将我如何,毕竟林栋有意于我,他还要拿我去牵制林栋呢。”

接过茶盏,宇凝卿起身走到窗前,满庭的花飞花落,随风缱绻,那屋檐顶上,已垒积了一层梨白,“想来我们姐妹真是可怜,作为棋子被人利用,却无力反抗,且那人还是血缘至亲,命运这样的安排,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轻轻的拍拍女子弱肩,随着她的目光一起飘向窗外,宇凝芸叹息道:“都会好起来的。”

握住杯身的手不禁添了一分力气,宇凝卿携着淡笑垂眸,那杯底沉着一片青绿的茶叶,缭绕于鼻息的氤氲越来越淡,茶色香气亦越来越薄,徒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院中,碎了这平心静谧的空气。

姐妹二人相视回眸,门口处,赫然出现一抹气喘嘘嘘的身影,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子俊。

宇凝芸凝眉,忖虑何事需要他跑着前来,见他无视自己的存在,双眼直勾的盯着宇凝卿看,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绕于胸,“子俊,发生什么事了?”

“赢了。”在说出这两个字时,梁子俊的脸色添尽了神采,踏过门槛,又将声音略作提高,“赢了,这场仗我们赢了。”

在宇凝芸会意过来梁子俊的意思,然还未做出反应之时,他迅速欺身靠近宇凝卿,双手紧握她的双肩,虽然宇凝卿一脸的怔然与滞色,却丝毫不影响梁子俊的激动与兴奋,他晃摇着宇凝卿纤弱的肩膀,朗声言道:“你听到没有,这场仗我们赢了,轩辕琅已退到霞岭关外六十里处,可再战之人不过一万,何以抵挡我三万大军?而且他还受了伤,泽成准备乘胜追击,不消几日,你心爱的轩辕琅,曾不可一世的辽鸢帝就要战死沙场了,你听到了吗?”

梁子俊终于停止波动的情绪,可掌着宇凝卿双肩的手却不曾放下,而因激动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也未平息,他盯着宇凝卿的反应,一丝一缕都不想放过。

宇凝芸起开梁子俊的手,不悦的瞪着他言道:“你这是干什么?卿儿早已和轩辕琅断绝了关系,他是生是死与卿儿何干,你不用专程跑来激动给人看。”

“长公主,您又何必自欺欺人,我们都了解卿儿,谁会相信当初在驸马府中她告诉辽鸢玉亲王的那番鬼话?不然,将她带来邵江城做什么?不过如今看来,等不到她发挥作用,只凭我们自己的本事,就可将战场上的不朽神话扳下马。”梁子俊不停的说着,随即冷冷的笑道:“怎么?你不担心吗?你不心疼么?”

“够了。”宇凝芸低沉着怒道,微微的偏过头,看向宇凝卿。

胸前的衣襟让梁子俊方才摇喊时荡出的茶水浸湿,冰冷的衣料紧紧的粘在心口处,仿佛能浸入心底,宇凝卿好一会儿才从梁子俊的话中回过神来,他方才都说了什么?手微松,杯盏瞬间直落在地,残余的茶水四溅,染得地毯一层阴暗,拉长呼吸的频率,似乎要将集凝在胸口的抑闷都疏散出来。

空白的脑海,让梁子俊的话轮换填满,窒息的痛苦化作一句冷冰到极点的话,“你说完了吗?请你出去。”透过窗棂入室的风,吹拂起青丝滑落胸前,粘着那茶水的湿意轻浮。

梁子俊神色一惊,脸上露出可叹的悲情,哀漠的声调响起,“你不想知道他更多的消息么?不想知道他的伤势严重与否么?”宇凝卿的表情难看极了,可看在梁子俊的眼中却是那么的令人愉悦,他想要她知道,背叛他们百首相约的誓言,这就是结局。

“出去——。”宇凝卿倏然颤抖着身子倚着窗棂,喘息不定的盯着梁子俊吼道。

看着宇凝卿似摇摇欲坠的身子,梁子俊依旧冷冷的笑着,她恍恐不安的模样顿时让他想哭的同时又想仰天大呼,缓缓的退着脚步,令人悚然恐惧的目光印上宇凝卿此时的全部,她的情绪,她的颜容,她的神色,还有她颤抖痛苦的身子。

待到梁子俊离开后,宇凝芸伸出手,轻轻的搀着宇凝卿,“难过就哭出来。”

宇凝卿深深的吸了口气,摒住泛红的眼眸即将垂落的泪水,带着泣声哽咽言道:“不,我不会相信梁子俊的话,就算战败,那也根本就不会意味着什么。”

明明担心不已,明明害怕得难以抗拒,这份佯装的坚强,根本无力支撑起什么,何必要砌词欺骗自己?宇凝芸轻轻的将宇凝卿拥入怀里,“不要去想了,求你不要难为自己,就算为了我好么?不要这样痛苦。”

略微推开宇凝芸,宇凝卿抹去悬挂在眼角的泪珠,扬起一抹残忍心碎的笑意,“皇姐,你先回房,我想一个人静静。”

宇凝芸阖眸,毫不犹豫的拒绝,“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放得下心?”

宇凝卿浑身一激灵,宇凝芸严肃的模样让她有了一丝冷静,“皇姐放心,卿儿不会做傻事。”

宇凝芸明白那种失去的心情,当初玉郎死后,她亦不是把自己关在房中数日不愿涉出房门,那一刻什么都不想要,想要的,只是一份极为简单的清静,得到宇凝卿的允诺,宇凝芸稍稍松了口气,站在房门口,看着宇凝卿携着泪水扣上门扉。

手中的披袍已泪湿了大片,从梁子俊的语声一落后,拧紧的心便没有一刻放松,窗外,夕阳的余辉已染红脊檐,黝暗的影子层层泄下,几许花瓣无语飞落,跃身入室,躺在乱溅的茶渍上,尽是绫乱般的惟美。

晚饭时候宇凝芸来叫门,宇凝卿回了一句没胃口后便再没吱声,梁子俊来的时候府中已掌灯,可宇凝卿的室中却是一片漆黑,诡异得深遂,好在室中并未有异样,他也就放弃了破门而入的打算。

这一夜,宇凝卿不知是如何熬过来的,拥着轩辕琅的披袍时醒时睡到黎明,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斜照在地毯上,宇凝卿干涩的眸子垂下,她有了自己的决定。

宇凝芸因为担心,一大早就来扣宇凝卿的房门,门开了,她见到宇凝卿一身的疲惫,可尽管如此,她却笑着轻唤:“皇姐。”

怎么回事?宇凝芸一时心中疑惑,臆测不透宇凝卿澄清的玉眸里隐藏着什么,且发生了这样的事,宇凝卿此时的态度愈发的让她心下难安,“卿儿,你——还好。”

宇凝卿一时不语,含笑转身朝内室走去,宇凝芸跟了进来,见到榻上的被子只轻微乱了一角,料定宇凝卿昨夜便是靠着那被角一夜天明,心疼却又无奈的言道:“我吩咐侍婢送来早点。”

正文 第180章 不悔的决择

“不用了。”宇凝卿接下话来,随即转身言道:“皇姐,我记得福临客栈的点心挺好吃的,我们去那里吃,顺便见见卢大哥,他应该还住在那里才是。”

呃?宇凝卿的话让宇凝芸更加糊涂,如此平静的宇凝卿让她害怕,“如果你想出去散散心中抑闷,我这就去安排轩车。”

“有劳皇姐了。”

宇凝芸转身一踏出门槛,宇凝卿颜容上的笑意瞬是尽数逝去,瘫坐在榻沿上,紧紧的拽着轩辕琅的披袍,涩疼的眼眸已溢不出湿意,只有蕴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汹涌咆哮着,一点儿一点儿侵嗜着她的灵魂,驱驭着想见他的动力。

略微梳洗,便有人来讲已备好轩车,宇凝卿面无情绪的应了一声,随着来人一起影度曲廊,她知道想离开邵江城首先就得瞒过梁子俊的眼睛,更得瞒过皇姐的眼睛,于她与轩辕琅的那份牵绊,已紧紧的拽在他们身上,此时的战事,只会愈加将自己看得更紧。

宇凝卿自认没什么对住梁子俊,有的,只是愧对皇姐宇凝卿的心,车室里,她轻轻的靠在宇凝卿的肩头,默默的说着:对不起。

“今日我们再邀卢大哥去寺院可好?”宇凝芸试探性的问着,向来佛寺的梵音总会令燥烦不安的人气和心平,虽然此时的宇凝卿看上去情绪并未有多大波动,可宇凝芸经历过那份煎熬,她的不安,无论如何掩饰,多少都可以体会得到一点。

“嗯。”

浅浅一声低吟,似同意又似根本无心在听,宇凝芸叹息着拧眉,缄口其唇不在言语,直到轩车停在福临客栈门前。

“卿儿,下车。”

到了么?宇凝卿离开宇凝芸的肩头,轻撩窗帷朝外看去,行人商旅似乎要较前几日多,许是皆听闻北仓打了胜仗,认为胜券在握,不必日日小心辽鸢攻入城,夜夜提防性命堪忧。

“皇姐,你可以为卿儿去买些香烛么?”宇凝卿薄唇轻启,声音极弱,淡得缥缈如此时天际飘浮的纱云,只需微风一吹,便会逝去无踪无影。

“香烛?你要那个做什么?”宇凝芸一时忘记方才说了要去寺院的话,也怪不得她,只因今日的宇凝卿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细加忖思斟酌,以防意外。

搁下撩帘的手,宇凝卿斜眸浅笑,“皇姐不是说要去寺院么?卿儿想去祈福。”

宇凝芸松了口气,原来是为着此遭,欣然颔首,“那好,你先去见卢大哥,我去去就来。”

宇凝卿将那抹浅笑弧度加大些许,再倾身上前紧紧的抱住宇凝芸,“皇姐,别为我担心,卿儿真的没事。”她在宽慰她的心,期许自己内心的愧疚少一些。

轻轻的拍拍她的后背,宇凝芸微微笑道:“你没事就好,快去,我很快就回来。”

下了车,宇凝卿目送宇凝芸的轩车离开,怅然的转身入得客栈大堂,那小厮认识宇凝卿前两日来过,笑意款款的上来寻问,“小姐,您是——。”

“从北仓城来的卢公子在客房里吗?”打断小厮的问话,宇凝卿神情颇为急切的言道。

小厮弄不清发生了何事,也惟有实话实说:“在,刚从外间回来,在客房呢。”

宇凝卿在小厮诧意不解的疑惑中,疾步上楼,原谅她此时要恳求卢静涯,此值紧要时期,邵江城到处戒备森严,她一个弱女子想出城,堪比登天。来到卢静涯的门口,宇凝卿甚至连门都来不及扣,推门而入。

卢静涯正持着杯盏啜饮茶水,宇凝卿的出现委实将一向镇定的他吓得不轻,更瞧着她一脸焦虑的神情,不禁又添了几分忐忑疑绪,“卿儿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宇凝卿走到卢静涯面前,瞬间跪在地上,“卢大哥,卿儿求您件事。”

卢静涯几乎是将手中的杯盏掷出去,迅速扶起她,“快起来,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窗外的屋脊上滋生着青草,从瓦棱中冒出头来,那极强的生命力足以引人为傲,叶尖的几滴露珠还未坠落,悬挂在草尖,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三两只青鸟飞飞落落,叽喳愉闹,听不懂室中之人在言语什么,几个扑腾后,似要直冲云宵。

“你真的想好了么?”事件太过严重,卢静涯不能答应,可又不忍心拒绝宇凝卿的请求,依现如今的情势,她该是走投无路过来相求,出入邵江城若想避过官兵检查,就得出式一枚令牌,而他押送医用物姿到来,那令牌是必不可少。

宇凝卿郑重的点点头,谁也不能在此刻动摇她的决心,“卿儿知道此事难为卢大哥,请您原谅卿儿无礼。”

“你姐姐那边你可有交待?”她能来,一定是抱着某种决心,而将这决心附诸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可此去霞岭关途中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被当作奸细或是心怀不轨之人给乱箭射杀,他该怎么办?

宇凝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她有了决定后起草的,“请将这封信交给皇姐,我知道她会担心,可卿儿自私,已顾得不那么多了。”

卢静涯沉沉的吸了口气,起身道:“走,事不宜迟,料想芸儿姑娘也该回来了。”

轩车安排在后门,卢静涯将宇凝卿的信送给了柜台小厮,命他把信交给宇凝芸,她曾在这里出现,那样的姿容相信不会有人会忘记,果然小厮满脸和笑的应下,卢静涯还给了他一锭银子做谢礼。

直到轩车临近城门,卢静涯仍在犹豫不决,如果宇凝卿出什么意外,完全是因自己害的。

宇凝芸回到客栈,也看了宇凝卿留下的信笺,她无可奈何妹妹的决择,她阻止不了不是吗?坐在卢静涯的客房里,宇凝芸候待着卢静涯的归来,为了以防万一,她要向卢静涯要一样东西。

宇凝卿注意到卢静涯矛盾的情绪许久了,她害怕卢静涯会反悔,也清楚他的担心,“卢大哥放心,卿儿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此去性命忧关我何尝不知,你忘了卿儿已死过一次了么?上苍却让我活了下去,且又给了我见他的机会,已是无怨无悔。”

“我一直想问你,为了他,你值得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么?公主的名声,王室的荣耀,他值得么?”看着宇凝卿,这问题就像一根刺,不痛不痒的搁应着他的心,可又真实的存在,让他想不通的同时又很难过。

宇凝卿略微垂下眼来,淡淡的眸色柔如月光,眉宇徒然疏散开来,颜容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公主的名声,不过是一时虚幻,它敌不过一个相依相伴的人,王室的荣耀更是缥浮,它不值相依相伴之人的一句承诺,有段时间我常问自己,到底是爱他的份量占多,还是恨他的份量过重?结果没有答案,只有一味的想着他的平安,我想要他平安,不想见他受伤害,更是为了我不能受伤害。”

说话间,轩车已赶出了城,耳边的喧闹声愈发的远离,卢静涯知道,就若后悔此时也来不及了,“因为你们矛盾的关系,我总是质疑这份感情有多坚锢,对不起。”

宇凝卿摇了摇头,“不止你,任谁都会质疑,可是在他没有放弃之前,我如果选择放弃,那便是对他不公。”

“辽鸢帝有你,他何其幸运,我希望你们之间没有遗憾,此去相聚。”轩车停了下来,卢静涯诚心的祝福着感叹着。

下了轩车,随行而来的小厮已将马牵了过来,此时卢静涯又不忘揶揄,“真是想不到,当初教你学骑马,你竟真的用上了。”

“这都是天意。”宇凝卿说着翻身上马,俯眸看了看一旁的卢静涯,“卢大哥,保重,驾——。”

卢静涯笑着点点头,目送着女子驰骋的身影远去,缭缭青丝飞扬,衣袂翩翩而舞,挥鞭的瞬间,倒是添了不少英姿飒飒的韵味,尘儿,我明白了,如此彼此相信,就算前面的等待偏离期望,可如果那个终点值得奔赴,死又何惧,总好过遗憾一世,抱歉一生。

嗒嗒的马蹄声贱起尘埃无数,消散的气息弥漫两旁青树,那扬鞭而去的女子,惟美的轮廓布满急促,又因紧张驭马,握住缰绳的手,已渗出了殷红,可她似乎已疼痛得麻木,丝毫感觉不到异样。

霞岭关愈来愈近,青山松涛阵阵,那抹身影似徜徉在林海中一般,弯延如绸的路曲无尽头,仿佛要伸向天涯之处,与此时欲垂落的夕阳吻合,一解相思之苦。

轩辕琅的位置梁子俊说过,宇凝卿牢牢记在心里,也问过卢静涯了,虽不明确,可大致的方位应该不会有错,谁胜谁败与她无干,她想要的,只是那人的平安,天知晓梁子俊说他身负伤痛时,自己的心拧成什么样?脑海里不停的转过当初在靖王府时,太子哥哥在他身上余下的烙印,何等的触目惊心,何等的惊悚骇人。

正文 第181章 阻拦

当初太子哥哥没要他性命,那也只是出于一番利用之心,然而此刻事态变迁,他完全没有再余他性命的必要,真正的战场宇凝卿没见过,可被血染红的东蓠王宫,她可是有幸目睹。

按照卢静涯的交待,在下一个分道路口要向西走,然后会有一大片树林,林中有小道,她得趁天黑前进到树林,再趁天刚亮时出树林以隐藏形迹,想来真是不可思议,自问有何胆量敢以弱质之身夜栖荒林?

紧了紧缰绳,血已顺着浩腕滴落在马鬃毛上,眼见天际已无落日踪影,而宇凝卿也按时到达那分道路口,接下来只要在林中栖身明日起程即可,宇凝卿心中焦虑,可如今也惟有此打算,毕竟要见到轩辕琅,得先瞒过驻扎在霞岭关的北仓大军。

突见面前有拦路的大石头,宇凝卿放缓马儿奔跑的速度准备绕行,风煞时呼呼吹过耳迹,落叶纷纷向身后翩然飞去,而就在此时,宇凝卿目睹着前方徒然出现的身影,摒着呼吸蹙眉,浑身的力量似乎被抽空了一般,那张似笑非笑的嘴脸,愈加的令人厌烦。

“哟,五公主真是准时,本将军刚来接驾,您就到了。”

林栋的笑,林栋的声音,仿佛皆是由地域而来,那起伏怪异的声调听得宇凝卿浑身冰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栋迈开两步,立即从周围出来十几个身着北仓军服的士兵,他待在这里,并非巧合,“公主那里话,如今整个霞岭关皆是我军阵地,本将军出现在此无可厚非,到是公主神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儿啊?用不用本将军送你一程?”

略带调笑与嘲弄的话,让宇凝卿集聚在胸口的抑闷腾腾热滚,她想策马离开,可林栋的出现决非偶然,自己又能走到那里去?“我去哪儿不用你管,请让开。”

不愧是东蓠的大美人,就算是生气的模样,也是如此的风情万种,只可惜她的身份太特殊了,否则与长公主一起收入府邸,该是何等美事?林栋心中遗憾的感叹,“您别生气嘛,是本将军自作多情,可本将军无权过问,驸马爷总有权过问罢,本将军可是受了他的吩咐在此等候公主的。”

宇泽成?宇凝卿心中一惊,他怎会知道自己会挑这个时间出路过这里?想来自己的选择并未受到一丝一毫的质疑,连梁子俊都不知情,他何以未卜先知?到底那里出了问题?想不透,宇凝卿玉眸微抬,言道:“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就好,快放我过去。”

林栋似乎并未因宇凝卿冰冷的态度感到生气,他依旧保持着初始的笑意摇了摇头,又迈开一步,此时,他已距宇凝卿所乘之马三步之遥,而宇凝卿身后满是士兵,她根本无路可退,“那可不行,驸马爷说要让本将军安全把公主送到他的面前,且不能伤一分一毫。”

“如果我不愿意呢。”

“呵呵——。”林栋一把握住刀柄,眼中的笑意逐渐变得森冷与危险,“驸马爷还说了,如果公主不配合,伤到一分一毫也不会介意,如果公主执意妄为的话,您一定会后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凝结在宇凝卿胸口的疑问越来越大,此时更没有选择的权利,瞪了一眼林栋,以缄口来代替默认。

林栋很满意此时宇凝卿的反应,一吹口哨,立即又有士兵原来一匹马,林栋翻身而上,其余的士兵立即在前面开路。

此时,宇凝卿冰冷的心沉在谷底,潜在的恐惧和不安也愈加明显,可这些感触,都不能呈现于色。否则,只会让宇泽成将她看得更透,呵呵——,心下又徒然冷笑,他不是早就将自己看得通透了么。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夜幕已然拉下,空旷的上空繁星烁烁,亦愈加的明亮和耀眼。

出了林子,只见帐篷成排的驻扎眼及处,之间距离不大,帐外堆积着长茅,锐利的兵器透着阵阵寒意,无不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有几个帐篷是特别的,距离那成排的帐篷较远,且帐口都有士兵看守,此时林栋带着宇凝卿正朝最里面的帐篷走去。

在帐外的士兵突见将军带着个缥缈美人走向将帅的帐篷,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看,那美人真是美,用美来形容还完全不够,有不少人揣测是林将军擒来侍候将帅的,毕竟此番胜利来之不易,将帅自然要好好消遣消遣。

“都走开,该干嘛干嘛去,不要命了是不是?”林栋翻身下马对着那些口水垂涎三尺的士兵怒喝,不过也清楚他们有此反应正常不过,毕竟这个时候军营里出现个如厮美人,仍谁都有几分窥探臆测之心。

士兵们一步三回眸的散了,而宇凝卿将无视一切的存在,下马后见林栋撩开了帐帘,而她,亦没有余地的选择移步而入。

奇怪,怎么没看见宇泽成?

许是读出宇凝卿眼中的疑惑,林栋走到一边兀自给她解释,“你别着急,驸马爷现在正在看行军图,毕竟要赶在辽鸢的援军到来前将所剩无几的辽鸢大军一举歼灭。”

宇凝卿听得心中抽疼,她可不是来听林栋给她讲这些让听觉饱受冲击的,可只要是他的消息,那怕是危险的,也不愿意放过,再不愿意听,担心再也听不到了,“你说够了没有?出去。”

林栋闻言,徒然脸色变得难堪起来,想他也是堂堂一将军,西召千军万马都归他指挥,何时论到一女人如此冷言相对,长公主虽然对他厌恶,可于她自己抱有念想,委屈一下以后会加倍讨回甜头。宇凝卿不同,就算她特殊伤害不得,也没权力用如此冰冷的态度对待他,“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呀?相信五公主清楚自己的身份罢,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来给本将军发号施令。”

“可在我面前,也轮不到你来耀武扬威。”宇凝卿身形微摇,地上长长的影子随之摇摆,如果是当初那个不黯世事的宇凝卿,或许会害怕罢,那还敢生顶撞的勇气。

“你——。”林栋朝宇凝卿阴沉了眸色迈开步子,然话还没说话,也没走到宇凝卿面前,帐帘便被人撩开了,进来了一身帅军将领服的宇泽成。

“怎么回事?什么事情让林将军脸色如此难堪?”宇泽成语声轻飘飘的,眸角的余光亦淡淡的从宇凝卿身上扫过,显然他是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