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绿:“曲添竹跟我说过,她和赵靖认识也是通过情网!”

情网!

夜空中好像炸了一个惊雷。这些日子,周冲和绿绿如同两个盲人,走进了一条黑暗、幽邃、曲里拐弯的地洞,他们不知道终点在哪里。走着走着,突然有个熟人在背后笑嘻嘻地拍了他们一下,他们猛地回过头,同时意识到,终点原来在背后。

周冲很迷惑地嘀咕了一句:“为什么?”

绿绿:“我哪儿知道!”

周冲:“我明白了,田丰约我见面,也许就是谈这件事…”

绿绿:“我跟你一起去。”

周冲:“他说找我谈合作,你去不合适。”

绿绿:“你带我去嘛,我要见见这个人。”

周冲想了想说:“好吧。”

夜深了,两个人却一点都不困,他们躺在一个铺上,小声说着话。他们从最早电脑里的那双眼睛,说到那张冥婚照片,说到卫生间的怪虫子,说到那个特立独行的盲人,说到那张稀奇古怪的盲文纸,说到曲添竹的疯,说到赵靖的下落不明,说到神秘失踪又神奇出现的狐小君,说到一直不曾露头的长城,说到那个“多明镇”,说到那个会升降的房子,说到那个疑似长城的男声,说到坟地里那个很像婴儿的古怪生灵…怎么都跟田丰扯不上一点关系。

后来,周冲回到了自己的铺上。

他依然睡不着,在“哐当哐当”的火车声中,开始回想那个叫田丰的男人。

那是周冲第一次走进情网大楼,非常华丽,不像办公楼,更像一个度假的会所。一进大门,就会看到情网的标识:一男一女面对面,丘比特的箭射穿了他们的胸膛,两个人之间相连的箭杆却下移到了他们身体的中部,变成了性爱的暗示。

尽管整个大楼一尘不染,甚至处处闪着光亮,清洁人员依然在旋转楼梯的扶手上不停地擦来擦去。周冲听人说过,五星级饭店都这样,不是为了干净,就要这种排场。

从办公区走过去的时候,周冲看到那些员工穿着统一的制服,在隔挡里坐得端端正正,虽然有几百人,却鸦雀无声。

最初,周冲以为情网只选中了他一个人,到了接待室才知道,他们叫去了乌泱泱一群,都是唱歌的。

周冲当时有些失望,在一个角落坐下来,等。

工作人员微笑着走过来,递给他一枚精致的塑料牌,上面写着:“第046位歌手。请您稍候”。

连排队的号码都是专门制作的。

又有工作人员微笑着走过来,像空姐一样问他:“先生,你需要什么饮料?”

周冲说:“不需要,谢谢。”

过了很长时间,终于轮到他了。

有工作人员把他带进了一间办公室。周冲见过一些大人物的办公室,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办公室,两旁的立柜上摆着红酒,古玩,精装的外文书籍。

一个英俊的男人坐在超大的办公桌后面,笑吟吟地看着他。周冲走过宽阔的地毯,终于来到了他面前。

如果漂亮一词不是女人的专利,那么用它来形容这个男人最合适,而不该用英俊一词。这个男人很礼貌地站起来,和周冲拉了拉手:“你好,我叫田丰。”

周冲一愣,他早就从媒体上知道这个名字了,他是情网的董事局主席,没想到,此人就站在眼前!周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叫田主席?太生硬。叫田总?太俗气。叫田老师?太小气。叫田大哥?太虚假。干脆就叫田先生吧!

他说:“田先生,你好。我叫周冲。”

田丰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请坐吧。”

周冲说:“谢谢。”然后,他小心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又四下看了看,感慨了一句:“太豪华了…”

田丰微微一笑,说:“是吗?谢谢。”

接着,有个工作人员拿进来一个文件夹,轻轻放在了田丰面前:“046号资料。”

田丰拿起来,一边翻看一边淡淡地说:“本来,有人管这件事,可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音乐,非常重视情网的这首主题歌,所以就越俎代庖了。”

周冲轻轻地说:“噢。”他有点紧张。

田丰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夹,看着周冲说:“资料显示,你在情网注册过会员,并且成功配对,现在你们还好吗?”

周冲:“很好,谢谢。”

田丰:“你没读过大学?”

周冲:“艺校,读了一半就辍学了。”

田丰:“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唱歌的?”

周冲:“生下来。”

田丰笑着歪了歪脑袋,好像表示不理解。

周冲:“我妈说的,我生下来的时候哭声洪亮,有腔有调,跟唱歌似的。”

田丰:“我妈也说过,我从小就是一个忠实歌迷。我出生的时候,正巧医院走廊里有个护士在唱歌,歌声传进了我的耳朵,我一下就不哭了,听得非常入神。”

周冲笑了。他喜欢这种风格的领导。

田丰继续说:“情网的主题歌当然是跟爱情有关的。我个人觉得,最伟大的爱情,或者说最感人的爱情,再或者说最美好的爱情,并不是幸福的爱情,而是悲伤的爱情。”

周冲点了点头:“我同意。”

田丰又说:“如果现在就让你作一首歌,是不是为难你了?”

周冲:“我试试…”

他稍微想了想,找了找旋律,然后就哼唱起来:“就算已经人去楼空,也把你的钥匙留给我;就算已经人走茶凉,也把那两个座位留给我;就算你的世界被他全部占据,也把界碑的位置告诉我;就算你们约定了永远,也把永远之后留给我…”

唱完了之后,田丰鼓了几下掌:“你能现场编出这么好听的歌,真是奇才。”

周冲:“谢谢。其实也不完全是即兴创作,来之前,我做过准备。”

田丰:“总之是一首好听的歌。你回去之后,给我们快递一首你过去的单曲,好吗?有了结果,我们马上会通知你。”

周冲赶紧站起来,说:“好的。”

这时候,那个送文件夹的工作人员又走了进来,轻轻对田丰说:“田总,您办公室的香水喷完了,您可以回去了。”

田丰:“好的。”

周冲退出了这个办公室,朝门上看了看,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董事局主席助理办公室。

这样一个有亿万身家的男人,这样一个全世界到处跑的男人,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跟荒僻、落后、恐怖的“多明镇”能扯上什么关系?

巧的是,这一天是2010年12月31号,一年过去了,一年的奇事怪事都该过去了。

59、谜底

第二天傍晚,当火车进入京都郊区的时候,绿绿就开始激动了,一直站在窗前朝外张望。

火车不紧不慢,晃晃悠悠驶进了京都站。

旅客们陆续下了车,一窝蜂地朝出站口涌去。周冲和绿绿夹杂在其中,样子就像刚刚旅游回来,没人知道他们刚刚经历过那么难忘的事件。旅客密密麻麻,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每张面孔都是陌生的,谁都不知道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职业,最初从哪儿来,最终到哪儿去。也许,前面那个穿黑呢子大衣的男人,他刚刚在老家抢过一辆出租车,负案在逃;也许,旁边那个穿蓝色羽绒服的女孩,她刚刚在另一个城市骗了男网友一笔巨款,然后就切断了跟他的所有联系,销声匿迹了;也许,背后那个一直盯着绿绿屁股的老家伙,他因强奸少女在大牢里度过了十几个春秋,刚刚刑满释放…

出了车站,周冲就给田丰打了一个电话:“田先生,我回到京都了。”

田丰:“噢,你晚上见面方便吗?”

周冲:“没问题。”

田丰:“那我们就约在绽放酒吧吧,听说你在那里唱过歌。”

周冲:“冒昧问一下,我能带我女朋友一块过去吗?”

田丰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说:“当然可以。”

周冲:“我们约几点?”

田丰:“我还有事需要处理一下,9点吧。”

周冲:“好,待会儿见。”

田丰:“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两个人看了看时间,离9点还有一阵子,就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

离开家之前,绿绿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连餐桌的椅子都摆得整整齐齐。两个人进门之后,一股熟悉又亲切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们抢时间冲了个澡,然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出门了。

路上塞车,两个人迟到了几分钟。走进酒吧之后,周冲感觉很奇怪,绽放酒吧天天晚上都有演出,音乐震耳,而且顾客总是爆满,只要来晚了就没有座位了。而今天,酒吧里没有任何演出,也没有一个顾客。

不,角落里坐着一个顾客,正是田丰。他面前摆着一杯很普通的咖啡。

周冲赶紧带着绿绿走过去,说:“抱歉,我们迟到了。”

田丰笑了笑,说:“在很多国家,早到的人才道歉。”

周冲介绍:“这是田丰,田先生。这是我女朋友绿绿。”

绿绿:“你好。”

田丰:“你好。你们喝点什么?”

周冲:“来壶菊花茶吧。”

田丰朝服务生挥了挥手,服务生赶紧跑过来,田丰说:“一壶菊花茶。”

周冲:“今天晚上,这个酒吧怎么没顾客?”

田丰:“我包了。安静。”

周冲:“噢…”

一会儿,茶端上来了,周冲斟了两杯,然后直接切入了正题:“你找我,还是有关主题歌的事吗?”

田丰迟疑了一下,说:“不,是另外的事。”

周冲和绿绿望着他,等待下文。

田丰用羹匙搅了搅咖啡,突然抬起头来,说:“我在贵州做了一个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