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倒也睡了过去。

她的命,终究亦是难以抉择。若可以幡然重来,她会否推开拥着自己的那双手。

终不过是黄粱一梦,指尖花开,岁月流沙。

日上三竿,陆云袖都未曾爬起,夜间奔波过于劳累,她伏在床榻上睡的昏昏沉沉。一夜里纷杂而来的梦,令她总觉疲累,时而是沈风栖那双决然失望的眼神,时而是那男子温柔触碰的指尖,时而又是侧王妃发现事端的冷笑。

方才、就是方才,她听见云萝夫人笑的那般猖狂,说她是个不检点的女子,嫁入王府却失去贞洁,罚浸猪笼一刑。

就在水漫鼻息的那刻,陆云袖忽然一声尖叫拔起身子,抱着锦被惊魂未定的看着四周,依旧是自己那张绘山水的厚帐、飘紫花流苏。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42 疑惑

042疑惑

也是她这声尖叫,小荷小碧前后脚的奔了进来,扑到她的床畔,拂开床帐,“少夫人你怎么了?”

陆云袖抹去额上冷汗,“方才做了个噩梦,无妨,小碧水打好了没?我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小碧立刻取来脚凳,扶着她下了床,犹自心跳加速的陆云袖一想起梦里的那些唾骂自己的人,便失魂落魄的紧。说不定,这是事情发生之后,根本难以避免的结局。而她无非是将这些事,掩埋的紧紧当当,生怕会被牵累。

陆云袖不怕死,怕的只是无颜以对亡故的爹娘。

待洗完脸,她依旧是一副神游太虚的表情,总是不在状态里。小荷只好先收拾床榻,又从柜中取出一套新衣裳替她换上,淡碧色绣荷花抹胸,腰系百花曳地裙,外面罩着的是珍贵的妍白绣柳的锦衣,正如同这窗外初春景致,新脆而又娇嫩,衬着肤色白里透红。

小荷忽然问:“少夫人,你的背上是怎么了?好似也有些伤啊。”

被这么一问,她才惊醒回来。想起昨夜被那少年一掼,正中地面,幸而只是皮外伤,偏就是封尘那药,似乎不如沈风栖的好使,居然还留着红印。

陆云袖无奈点头,“是啊,起夜之时不小心摔到地上,近日我怕是得寻个机缘出去拜拜菩萨,去去晦气。”

小碧正从外端进早膳,顺口接道:“小荷你还不去将上官先生的药取来替少夫人抹上。”

小荷这才恍然大悟的拍拍脑门,“对,对。”

陆云袖方要起身回床上趴下,目光掠过却瞧见小荷手中紧握着的瓷瓶时候,忽然喊道:“小荷你站住。”

小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张万分的停在那里。

陆云袖走过去,取过她手中的药瓶,晃了一晃,那瓶中水泽撞击的声音,丝丝入耳,这让她想起了昨夜,也正是那只手,从个同样的朱红绘白鹤的瓷瓶中倒出的药水,抹在自己的背上。

这药瓶,却为何是一样的?而药水,也似乎也是极其相似。她拔开瓶盖,细细的嗅了下,果然,味道几乎一样,这也怪哉。

药瓶是小荷去上官先生那儿要来的,为何那男人那里也会有?

陆云袖摇了摇头,那男人做什么事她一向猜不出摸不着,这回怎会好端端的让她察觉端倪?再说王府是上官先生的救命恩人,又怎么会与那土匪扯上关系?

可心中一旦这么想了,那种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却越发强烈起来。

她寻了寻缘由,捂着腰处,对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圆滚滚的小荷,颇为无力的说:“其实不仅是背部,腰也扭伤了,怕是要去上官先生那里瞧瞧。”

小碧显然更关心陆云袖的伤势,一听此话,嚎啕着就扑了过来,“少夫人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我领你去上官先生那!”

“那小碧你领少夫人去上官先生那里哦。”小荷会意的对着陆云袖挤挤眼睛,凑过去低声说:“少夫人你可得小心这婢子,她一向对上官先生,关心过甚,过甚!”

此话被小碧听了完全,红着脸去打小荷:“胡说胡说!谁关心过甚!”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43 拜访

043拜访

陆云袖因着两姐妹的玩闹,竟是将夜里梦靥之中的难受也消去几分,跟着笑出了声。

小碧这边已然收了手,恨恨的瞪了眼小荷,“你等着,我先送少夫人去上官先生那里,再回来收拾你。”

在这路上,陆云袖与小碧继续打听上官先生的种种。这妮子果然可能向来比较上心,说的头头是道。上官先生原名上官轻鸿,几代御医传承,家中渊源甚厚,能力自是非凡,只是上官先生在任时候,无意之中治好了一位宠妃,却得罪了皇后。

小碧颇为郁闷的说:“实际上上官先生只是仁者仁心,替人治病也是天性,又何来故意为之。后来皇后娘娘寻了个错,硬是要斩先生。”

后面的事情,陆云袖也就知晓的差不离。沈风栖暗地里乾坤逆转,愣是将上官轻鸿给救了回来。朝廷里的上官一族,自此后不再受用,但王府中的上官轻鸿,却用自己的妙手回春,救了不少民间百姓。

所谓移大志于市井也——小碧摇头晃脑的学上官先生,学的有木有样。这调皮模样让陆云袖好生开怀,不多时二人便走到了上官的居所外。

上官先生的住处,离自己的清荷小筑不远,这亦是可以理解,终究上官轻鸿还需要隐姓埋名的藏在府里,所以住的相对偏一些也是正常。陆云袖在外探头探脑看了一会儿,四周无人,竟也没有一个伺候传话的下人。清冷便是清冷了些,倒也清静了许多。

上官先生也是能人,毕竟以前在宫中是做过御医,约莫是有这么个身份在,陆云袖站在他居所的庭院内,总是能闻到一股子中药味儿。她细细看了一圈,果真是个药园子,小径两旁都种着各类药草,尤其是冰雪消融的初春时候,满园葱翠,生机盎然。

她依旧是让小碧在外头候着,自己走进两步,站在屋外,却听到门内传来了说话声。

到底是王府人家,便也不能做出在外偷听的闲事,被人看见了落了口舌,今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迟疑之时,陆云袖抬手敲了敲大门,里面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大门洞开,探身来看的是一个陌生的公子。陆云袖不用多想,便知道他就是那位上官先生。

上官先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与沈风栖似乎不相上下,或者比他略成熟一些。样貌倒是稀松平常的,没有什么特色,很容易一眼扫去便就忘记。

他看了眼陆云袖,露出狐疑的颜色,“您是?”

陆云袖忙慌从怀里拿出朱红瓷瓶来,对上官先生说道:“先前小荷到上官先生这儿来讨了药,我这次特地前来向上官先生说一声谢谢的。”

上官先生恍然大悟,拍了拍头,“原来是少夫人,快请。”

他转身让开朱门,这边转头带路,原本陆云袖以为上官先生在宫中做了不少年的御医,虽则小碧好似十分喜欢他,但至少也是有些年纪的男人。但如今看来上官先生,自己的想法却也全部被推翻了去。

只是走路时候,后背略有些躬,不是仔细看还以为他真是上了些年纪,这种微妙的差别,倒是令跟在后头的陆云袖分外好奇。幸而他的一把声音又是相当年轻,只说:“少夫人客气了,既然王府收留了在下,那下忠于人事,也是在下应该做的。”

陆云袖被他请了进去,屋中摆设一尘不染,整整齐齐,不似是富贵人家的摆设,尽是简单的桌椅。屋子的正中间拜访着一张红木圆桌,而桌子边则站着一个人。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44 伤药

044伤药

陆云袖定睛看去,心里不由得停了半分。她略略朝后面一退,脸上则是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兄长?”话中多有疑问,又带着些许惆怅。

先前两人说过的话还在脑海中回荡,想起昨夜的梦,更是感慨,陆云袖看着他便多些尴尬,气氛倒也没有先前那么自然轻松了。

沈风栖看着陆云袖,轻声道了一句:“弟妹好。”

上官先生在后关上了大门,笑了一声,平和着说:“今日小宅倒是蓬荜生辉,有世子大人先来登门,后有少夫人前来,在下亦是荣幸啊。”

这一番话说得陆云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再瞅了一眼沈风栖,身子朝后头让了让。

上官先生面上依旧挂着那温和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少夫人仅仅是为了道谢,怕也不能走这一遭吧。”

陆云袖与他站得很近,突然悟了小碧欢喜这人的缘由。

莫观他外貌平常,双眼竟是如此有神。清澈明亮,似乎能洞察出一切,更是如星辉璀璨,如破云月光,只这么一瞧,便仿若看见了朗朗清空,格外沁人心扉。便是这双眼睛,似是为面貌平添了几分好看,再从那神采中抽身,竟是觉着那平庸的外貌,也好看了起来。

陆云袖被这双明亮的眼睛看的有些不踏实,觉得自己无端端地跑来,倒变得没有底气了,只好点了点头,“到底还是要多谢一声上官先生,加上昨夜不意从床上摔下,还想多讨一些药水…”

这边她还未曾打听完,后边一直站着的沈风栖忽然蹙眉说:“什么?你摔了哪里?”

陆云袖点头应道:“是了。背处如今还有伤。”

这话倒是未曾欺诈,那摔出的红印至今还在。

沈风栖听后,更是眉头紧皱,“你这是为何如此不小心?”

陆云袖垂首答道:“夜间做了噩梦…”

沈风栖“噢”了一声,叹了口气,“也是,你住的地方甚是偏远,我那弟弟又将将离去,想来若睡不安稳,自是容易心绪不宁。”

上官先生示意陆云袖坐下,自己则在对面观望了眼,那明灿流光的眸子带着笑意,“少夫人昨夜未睡安稳?”

陆云袖思忖着这句话,又看了眼对方。若上官轻鸿是与那少年接头之人,他自是晓得昨日自己被掳走之事,但看他并无异色,表情亦是十分认真,只好暂且压下好奇,点了点头。

“我昨夜抹了下小荷带来的那药水,但似乎用处不大。”陆云袖那九曲回肠的脑子,谨慎的推敲着每一句话。

上官先生失笑,他看了眼正担心的望着陆云袖的沈风栖,“本就是治烫伤之药,又如何能治得摔伤,少夫人可就是胡来了。”

陆云袖一听,暗恨那真正胡来的土匪,原来是将烫伤的药抹在背上,难怪红印未除,被小荷瞧见了去。

“即便如此,这药水亦是好用至极,云袖不知可否再讨要一瓶留作备用…。”她句句话不离这个朱红瓷瓶的药水,也是只觉这已是唯一突破,若能有半点蛛丝马迹,也好过现在分寸头绪全无。

这方听了陆云袖的话,答她话的人竟然是沈风栖,他叹了口气,“云…”

顿了顿后,他本想喊云袖闺名,又觉不便,立刻改口,“弟妹实在不知,这药本是朝中贡品,又岂是寻常人可以得来。几年前上官先生从宫中出来,带的本就不多,昨日让小荷送去一小瓶,已是不易,又何来再取的道理。”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45 吃醋

045吃醋

“啊。”上官先生连连摆手,“世子这话错了,这药原本的确是朝中贡品,但自从江南墨家从外域引入灵璧果后,便已寻常。般般达官贵人,还是比较容易得来的。”

陆云袖听了点头,她心中细细盘算,看来自己先前是想多了,这药既然达官贵人都能拿到手,那也不能仅此凭一个小小药水,就怀疑了上官先生与土匪有什么关系。然而这样却倒是能确定的是,那土匪可能与达官贵人会有联系,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见陆云袖不答话,未免尴尬了,沈风栖默默的说了句:“弟妹若是想求,我去寻来几瓶便是。”

此话一出,更是尴尬。沈风栖平白无故总是这般宠着陆云袖,自打她进屋之后,句句关切,眼睛更是在她身上游离从未离去,这点小心思又如何能瞒过上官轻鸿那双明朗的眼,顿时笑出了声,“有世子这番美意,我看少夫人也该放心了。”

“哪里的话。”沈风栖面对上官轻鸿的时候,应对自如,“在此遇见便是有缘,既然在下有能力替弟妹做主,又何来不应之理?上官兄你是想太多、想太多。”

陆云袖相互看了看,觉得自己来了是多余的,可她却寻不到脱身的契机,便也坐着听他们俩说话。

她抬眼看了看正在与上官轻鸿打嘴仗的沈风栖,想到先前对他说了那番话,回头也觉不好意思,不知这以后要怎么开口与他说话。毕竟他的的确确是在关心自己,而自己这里却诸多隐瞒,这般盘算,几度想要插句话,却还是咽了回去。

她也不敢再看几眼沈风栖,只是微微低下头去。

那头上官先生不再理那忽然话多起来的沈风栖,问道,“少夫人那手上的伤可好些了?我观这手背处的模样,倒不似是用我那药水用好的啊,好像是前年我送给某人的那…。”

陆云袖顿时无语凝噎,只觉果然自己不该多方好奇,本应好好在房中待着,以免节外生枝。上官轻鸿那双眼睛可真够毒辣,她手背上的伤自然不是那朱红瓶子里的药水治好,而是沈风栖带来的药膏啊。

便是这句,沈风栖突然干咳了下,插了嘴,“忒那多问。上官兄,去为少夫人准备些养身的汤药,补补身子。”

听了他这么说,陆云袖不由得脸红了,她看了两人一眼,腼腆地垂下眼,点了点头。

上官轻鸿意有所指的闷笑起来,还摇着头说:“怕不是有人醋了,拿我出气。”

他唉声叹气的起身朝药房走,而陆云袖瞪圆了眼睛,瞧向沈风栖,醋了?这个词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听了不止一遍的感觉。

沈风栖皱眉看着上官轻鸿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坐在旁侧,眸光之中尽是询问的意味,“你当真是来寻药?”

陆云袖听了一呆,连忙说:“那是自然。兄长觉着有问题?”

沈风栖笑起来,“你别误会…我只是随口问问。而且你既然需要药膏,为何不让小碧或者小荷过来请,非得你自己跑来一趟?”

陆云袖微微蹙眉,“兄长为何如此多想,只是云袖在屋中无聊,出来走走。”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46 小碧

话语之中的意犹未尽似是在指责沈风栖的不信,只是她也没了底气,总觉着自己多余的这趟拜门,所获也不过如此:那土匪与达官贵人有些关系,才能拥有这个治伤佳品。

沈风栖苦笑了下,也不再多说,他总觉着这两日的陆云袖怀有心事,这也是昨日里他心中揣测之言:若不是她心中已有旁人,却为何会拒绝自己的那些好意。

陆云袖被这目光瞧得有些坐不住,幸而此刻上官先生抱着几个纸袋走了过来。

“下回取药不需劳驾少夫人。”。他将包好的草药递给陆云袖,坐到一边,说:“每日煎服,调养元气之用。至于再取药的时候,我自会通知您那位婢女…叫什么来着?”

陆云袖抢先答:“小碧?”

“对对对。便是她了,由她来取就好。”

陆云袖忙慌点头,这可是给小碧促姻缘的事,自是乐意至极,“那我便不叨扰二位,云袖便先回去了。”

来时就看沈风栖已经到了,想来应是有事,于是抱着药包起身福了福。

上官先生冲她点了点头,道:“我送少夫人。”

说送归送,却是上官先生与沈风栖两人一起起身,将陆云袖送到了庭院之中。

直到她走出了庭院,那两人才转身回屋。陆云袖偷偷一瞧,上官先生不知为何突然拍了拍沈风栖的腰际,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竟也笑得开怀,关系似乎十分密切。

陆云袖将药包放在小碧手上,交代了几句下回就由她来代领的事情,小碧乐的嘴都合不拢,看来是当真喜欢上官先生的。

而陆云袖则走在前头,暗暗思忖,原本以为这上官先生是与那强占了自己的土匪有些联系,可这次来看,他与沈风栖关系又甚是密切,果然是她多想,庸人自扰之。

回到清荷小筑的一路,陆云袖只来得及将前事整理了番,比若那男人更如土匪,整个居处皆是男子与兵器,兼且恐怕要对王府不利。正如同他威胁的自己那般,自己被捏着的软肋就是失去贞洁此事。即便她告知王府,恐怕最终自己也是生不如死的结果。在这个王朝中,尚没有人能接受如她这等背德之人,能容于世。

想到这里,不禁再度咬牙切齿起来。即便是再温柔又有何用,即便是再动人的话语也无济于事,他最终不过是扼住自己的喉咙,令她做这罪人——要么是眼睁睁的看着王府出事,要么是活生生的被其玩弄。

小碧推开门,“咦,小荷去哪里了?”

她左右张望了下,将药包搁在桌上,自言自语着,“不过这片刻时间,也能乱跑,真是个坏婢子。”

陆云袖失笑,她自是晓得小碧恼恨的,无非是小荷透露了她的心事。上官轻鸿与其说相貌平凡,不如说善于隐藏,就光是那双眸中神采,便可夺去不少女子心神。她跟着在桌旁坐下,起手倒了杯茶,笑道:“依我看,上官先生的确不错,怕对你也是有些好感,否则不会说教你去取药。”

小碧一头磕在门框上,痛的蹲在地上叫唤,陆云袖还打趣的将那瓶朱红瓷瓶递给她,“呐,这可是上官先生的跌打损伤的好药,往你那脑袋上抹抹,立刻便好。”

小碧面红脖子粗的抢了过来,撇着嘴大声道:“少夫人你也跟着小荷欺负我。”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47 土匪

陆云袖刚要回嘴,小荷一脚踏了进来,匆匆忙忙的说:“少夫人、少夫人,方才我去洗衣裳,听纪花说,王爷与王妃要回来了。”

这一句听了陆云袖彻底愣住,“那岂不是要办家宴了?”

小荷这边点了点头,“是呀,定然是要办接风家宴,少夫人还需准备玫瑰百果蜜糕,看来是要忙碌了。”

提到家宴,陆云袖跟着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万一自己做失手了,就怕侧王妃又得寻理由来编排自己,到时候还得费尽心血的去应对。

一想起云萝夫人的冷笑与指责,竟是胜过了那土匪的意欲不利。权衡间,还是咬牙将封尘的事情往后放放,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他总归还是要来的。

见陆云袖脸色也变了,小碧与小荷相视一眼,小碧问道:“少夫人可是在担心糕点一事?”

陆云袖不由得点头,小碧却是笑了起来,“少夫人莫要担心,有小碧和小荷啊。”

在这王府中,也就这两个丫头连带一个沈风栖,最是贴心,倒也算是一桩幸事。

越临近王爷王妃的归来,府里也是忙成一团。中间侧王妃着纪花将陆云袖唤着去教育了一顿,无非是那些话:二位家主既然快回来了,你莫要忘记自己做好糕点之事,更要小心谨慎,这些日子别再犯错。

侧王妃还补了一句:我听闻前几日你还去上官先生那里求药,可千万别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幸而上官先生说不过是些养身体的药,否则啊…哼…

陆云袖尤感觉到那声冷哼与梦里头的尖叫,十分近似,不由得抱紧胳膊,坐在荷塘边,让冷风吹的自己清醒一些。果不其然,云萝夫人待自己的戒心未除,奉茶虽则因手伤不用再去,这时时刻刻都盯的自己,严严实实,哪里还有半分自由。

白日方下了场雨,至今还点点滴滴,打在荷塘之中,似此起彼伏的乐器,吹着一曲天明前的余音。

陆云袖拂去肩上被打到的雨水,想着已有好些日子,那土匪没有再来。说不定,他是厌倦了自己又或者是有了新欢,怕是将她遗忘。

那对她而言的刻骨铭心的痛,却在他人那里不着丝缕。彼此之间本不过是场黄粱梦,所谓的爱恨情仇也是烟云飘渺。或许正是这样的缘由,这般想着,居然滑过了些许失落。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封尘在后头站了许久,眼瞧着那小女子就跟患了相思病一样的望着荷塘发呆,还念着颇有闺怨的诗,他便自得的很,冷落几天虽非本意,但至少颇有效果。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几步跨到陆云袖身边,凑到她耳畔说:“果然还是想我了?”

陆云袖被吓了一大跳,惊悚站起,却未稳住,险些掉到后头的荷塘里去。封尘大手一弯,她便落入对方怀中,怔怔的相互对望。

这土匪应是乘雨而来,也未曾打伞,浑身湿哒哒的,发间额上的水落在陆云袖的脸上,冰凉的令她瞬间反应了过来,回头看了看院门,幸好四野无人,她才低声怒道:“你放、放我下来!”

封尘哪里管她,转身一脚踢开门,又微微一震,再将房门紧闭,跨了进去,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这手还紧紧的搂着陆云袖的腰,死死不放。

“你这土匪!”陆云袖五味杂陈的低喝一声。

封尘微微一愣,从桌面上拾起块糕点,塞入口中,“一天都没吃东西,我好饿。”

陆云袖去拍他的手,“饿死鬼投胎么?别抓那么大块。”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48 心声

封尘微微一顿,忽然满眼笑意的看向她,“袖儿。”

那沙哑低沉的声音说的陆云袖浑身轻颤了下,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封尘,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很是自得,她气不打一处来的答:“做什么?”

封尘倒是不说话了,相识的时间那般短,相知的感觉却分外长,这女子时时柔弱不堪,实则倔强无敌,有些想说的话不如埋在心里自得其乐,也切莫说出来剐了她那小薄皮的强。封尘另一手握住那还在拍打的小手,心情甚好的拿起那一大块糕点放在了口中,顿感一股玫瑰清香扑鼻,不禁抬眉问:“你今日又去做那玫瑰百果蜜糕?”

这句话吸引了陆云袖的心神,她着紧的问:“如何?还能吃么?”

虽则今日出锅之后,依原样打发小碧小荷送出去不少,得来回馈依旧非常好,她还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封尘,满脸的在意。

封尘不说话,忽而瞬间凑近,熟练的照着那唇便压了下去,丝毫不给陆云袖任何机会,将口中那玫瑰百果蜜糕哺了过去——陆云袖的脸都白了,自从与这个土匪相遇之后,便再没有任何矜持可言,这等活色生香的行径居然出现在自己身上,曾经的她更是想也不敢想。

封尘近了,只手渐渐上滑,尚带着些许凉意的指尖贴在她的唇畔问:“好吃么?”

陆云袖眨着眼睛,还未从那强大的冲击之中回复过来,囫囵吞下口中残余糕点,拼命抹着嘴唇结结巴巴的说:“你这…你这登徒子…”

封尘上前亲了亲,抱的更紧了些,抢先说:“几日未见,我倒是有些想你。”

陆云袖红着脸,彻底失语,果然这男人的此招对她甚为管用,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是能用四两拨千斤的方法,顾左右而言他,最要命的是,往往能一击就中,令她阵地失守。幸而她脑中尚存一丝清醒,在那冰凉的指尖下犹有挣扎余地,恍惚片刻之后,便想起要紧事,推开他的手问:“你当真想对王府不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