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忽然停住不说,显然是斟酌语意,云萝夫人催促了句,“恐什么?”

上官轻鸿顿了顿说:“恐不能人道。”

陆云袖不由晃了晃身子,想不到封尘居然下如此毒手,即便不杀了沈风景,假若不能人道,这一生岂不也是白活?她张了张口,甚为艰难的看向同样不敢置信的云萝夫人。

云萝夫人颤声问:“当真?上官先生医术如此高超,就没有救治的方法?”

上官轻鸿让云萝夫人自己开,他揭开覆在沈风景腿上的白布,就见云萝夫人险些站不稳,一下子倒在了睿王爷怀中,大声哭了出来,“我儿…我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凶手,居然如此折磨于你!”

就算是陆云袖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人,就是几个月前还在墙头戏耍她的少年,而那少年登墙而上的时候,笑的阳光灿烂,怕是连晴空都失去颜色。哪怕是她与这个少年并未有多少情分,此时也控制不住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云袖、陆云袖…”云萝夫人像寻着什么头绪一般,忽然冲着陆云袖而去,抓住她的胳膊,怒问:“旁人都不晓得我儿在那里,你是为何晓得的?”

“这王府偌大,你只是个新嫁娘,又被禁闭在小筑内,却是为何,会知道我儿的去向!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云萝夫人的突然发难,将陆云袖震的有些发懵,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回话。当时她只想着要救沈风景,何曾念起,这知晓的缘由是从哪里来?

她被云萝夫人推搡的慌了手脚,搜肠刮肚也想不出理由。

倒是上官先生突然看了她一眼,替她解了围,“前些日子少夫人时常与小碧说自己夜中噩梦,难不成是三夫人托梦?”

“对!”陆云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连忙接下,“日前不知为何,梦里时时有人哭泣…”

睿王爷忽然颇为复杂的问:“三夫人,是阿怀么?阿怀居然给你托梦,却不给我托梦。”

云萝夫人一听三夫人的名字,立刻吓的撒了手,“她不是恨我和我儿么?又为何会托梦与你。”

陆云袖只好扯谎,“我原本也不晓得是三夫人,后来还是她梦里引我到了那院子,我问小碧才晓得是三夫人故去的地方。三夫人说,说自己天生命苦,却不想连累他人为自己寻仇,断了王爷的根…她说…”

睿王爷丝毫不管脸色煞白的云萝夫人,追问:“阿怀说什么?”

“她说终究知晓王爷还念着她,她也就心满意足。”陆云袖察言观色,顺藤摸瓜的说下去,倒也说的圆满,一句话后,把个云萝夫人吓的够呛,而睿王爷却忽然怒意上涌,看向坐在那里的云萝。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75 山水

“若不是你造的孽,景儿怎么会到今天这地步!”睿王爷恐怕想起早逝的阿怀,顿时没了心情,“儿媳随我来,我有些话与你说。”

陆云袖回头看了眼床上静静躺着的沈风景,这才跟着睿王爷走了出去。

睿王爷站在满是药香的药园子里,环顾四处,也只有小碧君竹这两个奴仆在,便皱着眉头说:“我这小儿…”

他叹了口气,“如今成了这个模样,也亏了你才救回一命。”

睿王爷招沈君竹上前,“你去将林和苑收拾下。”

沈君竹微微一愣,就算是陆云袖也莫名的很,睿王爷低声说:“既然你已与世子圆了房,不若乘早先搬过去。”

沈君竹一听这话,顿时不顾陆云袖的阻拦,撒丫子的就往沈风栖的居所跑,小碧笑逐颜开的跟在后头,“你等等,我也去帮忙。”

陆云袖慌忙转身对睿王爷说:“父王这不太好,如今小公子重伤未愈,作为娘子的我理应在旁伺候,若果现在去了世子爷的院内,岂不是容易招人话柄。”

“话柄?”睿王爷冷笑了下,“当初你们私下相会时候就没想过这等问题么?本王告诉你,若是等景儿醒了,父王即便是想成全你和世子,也要问一句他的意思。”

在睿王爷心里,一个无法生育子嗣的儿子,与一个风华正茂的世子,他自然是偏袒沈风栖。

“可是父王…”陆云袖舌头打了结,心头急的不知道该怎么讲,沈风栖不知道、睿王爷不知道,只有沈风景知道,谁夺了她的初红。而这桩事,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说出去的。

云萝夫人大概听到了只字片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觉着整个王府都在欺负她们母子俩,而睿王爷拂袖而去之前,狠狠的道:“这事就这么定了,谁敢多说半个字,便绞了她的舌头!”

陆云袖就这般被送去了沈风栖的林和苑。林和苑坐落在王府北侧,享用着王府之中大好的风光,也不晓得是否今日是否天公不作美,朝都早春的第一场雨突然飘了下来,灵雨霏霏,乍起乍歇,林和苑的细雨洒湿了大片桃花,粉容红泥,色更润泽,若美人出浴,瓣影红绡。

当沈风栖从外办事归来,见小碧和沈君竹都站在自己的院子前,不禁微微一愣,“小碧你怎么在此?不去伺候少夫人么?”

小碧挤眉弄眼,“应该不是少夫人了。”

“此话怎讲?”

“世子爷你进去瞧瞧不就晓得了!”沈君竹推着沈风栖往里走,房门一开,一抹翠碧色如烟似柳的背影正自坐在那里,而他却愣在原处,到底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碧和沈君竹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的关上房门,走了出去。在他们看来,眼下的情形自是最美好的结局,殊不知与他们所想差别甚远。

而沈风栖踱到陆云袖身边,看见她正在读自己写的一本《燕闲情赏笺》,说来还是三年闲暇所写,不觉微微一笑,在旁坐下,“读来如何?”

陆云袖放下书卷,“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而风雨忧愁,三中又二,其间得闲者,不过十之一,知之又享用其者,百之一二,百之一中,又多以声色犬马为乐,殊不知,明窗净几,焚香其中,观花品茶,望奇峰远水,赏金石铜鼎,不知身在尘世,方是人间乐趣。”

念完此话后,陆云袖微微慨叹,“世子其志,本不在凡尘啊。”

沈风栖苦笑,“王府之中尚有我能承袭父王之意,有怎能退避于山水之间。”

陆云袖自是懂得,不过若非在沈风栖房中看见他书写的这些心境,又怎么会知道,他原本便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逍遥心胸。林和苑之中,自是有着十足的沈风栖的味道。典雅至极,自然天成。哪怕是陆云袖这等出自茶商世家的,亦是只觉眼光短浅,房中摆设皆是说不出的意境幽远。墙上挂的应是沈风栖自己所写的字,行书《画赞》,画则是他的一幅山水,莫说山水林泉,清闲幽旷,屋庐深邃,云烟出没,野径迂回。哪怕是从这一幅画中亦是可以瞧见那颗心中,恋慕自由的观想。

沈风栖惦记着问:“为何你会在我这里?”

陆云袖顿时羞赧了双颊,垂首将在上官轻鸿那里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沈风栖一听自己的弟弟自此后便如个废人,方明白了自己的父王是何种心态。

他当真是将传承香火的所有心愿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而这些年沈风栖难得有说过喜欢哪个女子,更是对皇族郡主公主一概不加青眼,眼下,唯独个陆云袖,得了他的心意。睿王爷独断专行的将陆云袖送到他房中,自是希望她能替王府诞下后代。

“我现在去瞧瞧二弟。”沈风栖要走,却被陆云袖拉住,她也不明白为何沈风景身受重伤的时候,作为兄长的居然外出,但想来世子也是有自己的事情,便未多想,“上官先生说现在小公子如今正需休息,若今日未曾瞧见,这以后还是不要瞧的好。”

就是今日,上官轻鸿特特把她叫回说的,“如今小公子恐怕心境大不如前,短期内谁也不要去打扰的好。不管是你、又或者是世子爷,都先别去刺激他的好。”

沈风栖微微蹙眉,念起自己的弟弟,更是无奈,上官说的有理,若他醒后,不知要如何痛恨自己,“哎…”

也罢,他原本便是想在沈风景醒前,独力承责,将陆云袖接来,既然父王已经首肯,自是没了后顾之忧,然后沈风栖抬眼问她:“是那人做的么?”

陆云袖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封尘,想起噩梦一般的夜,打了个哆嗦说:“是…他叫封尘。”

她还是将夜里那桩事隐下不说,于她是痛,于他何尝不是。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76 夜间

沈风栖蹙眉,叨念了几次封尘二字,他摇头叹道:“不在朝中供职,未曾听过封尘这人的名讳,不过明日我可以着金珊堂的老板代为打听打听,他道中认识的人甚广,应是能寻见点蛛丝马迹。”

他暗暗握拳,又念了一遍,忽然说:“封尘封尘,这名姓,听来更似是个假名啊。他与我家究竟有何仇怨,居然这般残忍。”

毁陆云袖清白,断小公子后路。哪一件不是有大仇的人,才会做下的事。

陆云袖早就这般想了,只是不敢确信,如今连沈风栖也这般说,她才抬起苍白的小脸,诺诺的回答:“而且他恐怕与三夫人,有些干系…”

沈风栖豁然坐下,显是震惊至极,又问了些关于封尘的外貌及身量、以及年龄的问题,而陆云袖碍于此人对自己的伤害,始终不肯再回忆起那些往事,寥寥说了几句,沈风栖终于沉默许久,长声叹了一句。

“恐怕…他的确是为三夫人来寻仇的啊…”

陆云袖两眼一热,当他将自己按在墙上,一定要于沈风景面前上演活色生香的春宫戏,她便明了,他这是要报复。

沈风栖又安慰了几句,始终觉着陆云袖的背负的到底也是王府欠下她的,待沈君竹送来晚膳,更是如同夫君般极尽温柔。但是到了夜里,陆云袖却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若说圆房,她早已是封尘的人,可终究要她坦然的在沈风栖的房中度夜,偏感奇怪。小碧每回进来,都带着贼兮兮的笑容,显然一副**苦短值千金的感觉,偏就是对案书写的沈风栖和不动如山的坐在桌前读书的陆云袖,似是未曾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哪里是她不放在心上,根本是怕自己招架不住。若沈风栖都不嫌弃她,她有什么理由拒绝。更何况,于情于理她都是应该是喜欢沈风栖的。

唯一而已,她已配不上对方。

烛火微摇,已是三更天了。沈风栖似是毫无睡意,依旧在案前伏桌,此人还真是一旦入了境,便四大皆空的感觉。

陆云袖从桌前倒了杯热茶,走过去递到沈风栖的手边。

眉眼低垂的世子,恰似柔光里的一抹湖水,泛着温情的涟漪,不波涛汹涌,亦不随波逐流,只在自己的这方天地里,平和宁静。

其时正是夜里,他换了件白色袍服,一尘不染。墨黑的头发仅以丝带系住,垂在脑后,陆云袖从未曾见过如此优雅入画的男子,正如同她从未见过这等状态下的沈风栖,一时间心神都被掠去,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这等静美风华。

世子爷的品味自也是世间无双,香炉用的是鎏金铺兽首衔环铜炉,桌上立着的是水晶灵芝水盂笔架,以四座山峰雕镂灵芝,山峰绵亘之间搁着他的毛笔,古琴式玉镇纸、龙泉窑舟砚滴、白玉桃形笔掭、哪怕是那青玉荷叶洗,也皆是一等一的上品。陆云袖扫过一眼,心中喟叹,原来只觉王府奢华,目中所见不过是奇花异草、房中雕饰,可是沈风栖的不同,他房中无任一大俗之物,却又在书香中,尽显贵族之家该有的气度。

她蹑手蹑脚的收了手,却于刹那被沈风栖扯住手腕,竟倒在了他的怀中。忍了大半夜,沈风栖已是无法自制,他深吸口气,鼻息间皆是那淡淡荷香,而香意渐浓,心已沉醉。

“袖儿…”

他轻叹了声,搂着陆云袖细瘦的肩,摇曳的烛火之中,那珠白的脖颈散发着诗意的光泽,令沈风栖一时失神。

陆云袖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嗫嚅了下,才靠在对方肩头,环住沈风栖的脖子,轻声应了句:“我在。”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大抵这是沈风栖对陆云袖的一眼感觉。他说不上为何会念念不忘,只知道自打她站在堂中,暮然回首间,一双眸中的灵动万千,已是入了心怀。

睿王府的沈世子又何尝没有见过更美的女子,也何尝没有遇见过才气十足的女子,百媚千红之中,他独爱那清荷出水,纵有烟尘沾染,依旧清澈无瑕。

他收紧了手,覆上双唇,吻在了陆云袖的额上。如水般轻柔的吻,蜻蜓点水般的自额上开始,渐渐下滑,而单手,则是在那肩背处轻轻滑动,陆云袖一时之间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终是醉在这等情深意切之中。而沈风栖攫住那朱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是情动又或者是还恩,陆云袖已是分辨不清此刻的心情。但她知道,她是心甘情愿为沈风栖做任何事情,只要他想,她赴汤蹈火。唇舌的浅尝辄止间,徒留的悠长情韵,有遗憾亦有珍惜。他们此时此刻能坐在一起,多么的来之不易。

沈风栖的手抚在陆云袖的发间,细细的摩挲,双目微阖,终是撬开了女子的双唇,探舌而入。陆云袖轻哼了声,如细纹般的声音窜入了他耳中,在沈风栖寸寸紧逼之中,已是气息紊乱,满脸红晕。

恰在这时,沈风栖豁然停下,停在她的唇畔,皱起眉头,“不行…我不可再继续下去。”

陆云袖垂下臻首,彼时还坐在他的腿上,也分明能感受到他的迫切,却又说出了这般话,“…是嫌弃我么?”

“怎会。”沈风栖苦笑着将她的上身收拢,笼在怀中,“只是我曾揣测,封尘即便万中有一,是我的三弟,我便绝不可碰你。王府有愧于三夫人…”

陆云袖哑着嗓子,问:“在你的眼中,不论是二弟亦或者是三弟,都远胜过与我一起么?初初因着你二弟,你放弃了与我圆房的机会;如今又是因为万中有一的可能性的三弟…你便…”

沈风栖痛苦的合眼,扶在陆云袖肩头的手微微收紧,“袖儿你可晓得,作为世子,便是应以王府为重,旁的事都可放在一边。”

“我晓得了。”陆云袖冷冷起身,“既然世子爷这般说,那云袖…”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77 主动

陆云袖话未说完,便被再度拥回沈风栖的怀里,他一遍一遍的说:“袖儿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但是…你原谅我,我是世子,承载的太多,我不能忽视这其中的所有可能性。”

陆云袖被这句话说软了心,她当然晓得沈风栖的不得已,正是因为他太爱这个王府,他甚至连自由都可以舍下,还有什么不能舍下。

她将头枕在沈风栖的肩上,低声说:“你别说了,我都明白。”

须臾,沈风栖忽然捂着腹部呻吟了一声,陆云袖从他身上抬起头来,望见那张俊脸几乎是在瞬时,变的惨白。

“你怎么了?”陆云袖扶住他的胳膊,担忧的问。

沈风栖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腹处,一下子就痛的蹙紧眉头,“无妨,我去床上歇歇。”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痛就开始痛起来,陆云袖扶着他走到床边,替他脱了鞋,又倒了杯热茶让他喝下,但旋即那脸却是越见惨白。

“风栖、风栖你没事吧。”陆云袖情急之下,连世子都忘记喊,只顾着问他的感受。

而沈风栖觉着腹中如刀绞阵阵,再度痛的弯起了腰,陆云袖慌忙起身,对着外面喊:“君竹,小碧。”

沈君竹和小碧都没有回应,陆云袖着急的回头看了眼沈风栖,他强忍着痛说:“君竹我派他夜里去伺候二弟,怕有个什么事,其他人靠不住…”

可小碧呢,小碧怎么也不见了,陆云袖提裙朝外头走,“你等着,我去找上官先生。”

沈风栖拉住她,偏就是不让她去,咬紧牙关说:“你夜里必须待在我身边,若是封尘再出现,至少有我在,他不能进来欺侮你。可你要是出去了,我不放心。”

陆云袖急的两头转悠,可沈风栖就是不肯放开手,眼瞧着他额上出现大颗汗珠,她咬牙推开他,说:“我便是被他欺侮也不能眼睁睁放着你不管。”

沈风栖强自挣扎着起来,却还是倒卧在了地上,陆云袖冲进了夜幕当中,慌慌张张的,一把撞在了长廊的柱子上,待她回过神来,倒是一下子忘记了如何从林和苑走到上官先生的药居。

陆云袖实则是个路痴,那日若非信念坚定,兼则小碧讲的方位实在清楚,以她往日的能耐,大概便会在半途丢了自己。

而今日如此焦急的时候,陆云袖咬咬牙努力回忆着那日小碧领着去上官先生药居的路,此时尤其暗暗恨了小碧的擅离职守,居然未曾留在林和苑里当差。

她似是与夜颇有渊源,居然几次三番的夜间出行,倒也没有原先的那般胆怯,走的又急又快,就是偶尔停在岔路处,便茫然的紧。循着记忆,又朝里走了下,望能碰见个夜里巡夜的守卫,结果神奇的要命,莫说守卫,连个动静都少的一塌糊涂,这王府之中,当真是太过安逸了。

心中焦虑沈风栖的现状,陆云袖哪怕是前头黑漆漆的,也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她已经笃定,若是看见烛火,便不管不顾的敲出一人来领她去药居,结果她一头撞在个坚硬的物体上,痛的轻呼出声。

方才明明是段空路,陆云袖想要瞧瞧是什么,一抬眼便僵直在原处。果不其然,被沈风栖料对了,封尘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说不定沈风栖突然绞痛也是他惹的鬼,就是为了逼她出现。

“你…”陆云袖默默退了两步,分外警惕的问:“你是要来报复我么?”

——若你敢泄露今晚的事,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是前日封尘威胁自己所说的话,如今是要兑现?陆云袖冷硬的抬首,“你如此侮辱与我,我早已恨你入骨,你想做什么,我亦是毫不畏惧。”

封尘一声不吭,上前几步,逼近到她的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颌。让那张净白如玉的小脸出现在月光的映照下,另有一指却细细的摩挲在那红唇上。

“报复?”封尘的唇微微上扬,“你做什么都出乎意料,却越发对我胃口。”

陆云袖屏住呼吸,竟是不敢去看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她甚是奇怪,偌大的王府为何到了夜间却是守卫极少,似是空了一般。任她在这里被个陌生人拦住,而扼住要害不能动弹。她冷冷的说:“那你想怎样?”

念到林和苑里尚且等着她的沈风栖,她声音柔了下来,“你先放我去找上官先生。”

封尘卡的严严实实,“怎么,就这般想救沈风栖?”

陆云袖双肩微颤,“你为何要害他?他与你又有什么仇怨?”

封尘的手依旧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颇有深意的说了句:“想去找上官先生自然可以去,我还可以带你去,你想救沈风栖也可以。”

“咦?”陆云袖不明白这人为何忽然转变,竟是一时呆了。

封尘微微浮唇,挑起一抹不明就里的笑,略拉开一丝距离,“你若是主动一些,我便带你去。”

陆云袖豁然警醒的连番后撤,“你、你什么意思…”

封尘不动,面色微微沉下,“你方才与沈风栖不是挺主动的么?”

什么?她和沈风栖的所行所为,都被封尘瞧见了?陆云袖红着脸捂住嘴,“我们、你们…”

心头是百转千回的复杂,却又一时心虚,只好跺脚怒道:“你伤了小公子,王爷才将我送到世子的房中。我只是个连你都瞧不上的弱女子,若可掌握自己的命数又何苦嫁给牌位?我若是光明正大的嫁入的是你的后院,自是受你管束,可如今,你所作所为和土匪有何区别?当真指望我能为你守着贞洁?”

封尘目光微敛,似乎次次都能被她戳中脊梁,可他偏偏要逆天行事,不寻常理,冷笑了声后,他说:“我原本就是土匪…所以,若想去找上官先生,你还需主动。”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78 承诺

他就是要寻回陆云袖与沈风栖那吻的醋意,他就是要这女子身上是自己的气息,“如今你不应也得应,因为只有我能带你去上官先生那。”

陆云袖气的毫无办法,她搓着手中的帕子,硬着头皮问:“你答应我了,会带我去对吧?”

封尘点头应是。

陆云袖上前几步,刚刚捧住封尘的脸,便“唰”的一下红了脸,似火烧云般,羞的想要钻下地洞。

封尘如巍巍高山,架在那里只等着她主动,而此时的陆云袖正扶在他的肩上,入鼻便是熟悉的清香,双唇贴合之时,更能感觉到唇上那些微的颤抖。

只是到得此时,她却再也进行不下去。不知道自己为何被迫到这般境地,就如同个青楼女子,从小公子的房中又搬到世子的房里,最后还要在此,取悦旁的男人。如此念头令她恨不能当,依在封尘胸处的双手暗暗的捏紧拳头。终有一天她是必须要收回所有的屈辱,终有一天!

封尘忽然说:“可以了。”

陆云袖木然的睁开眼,眸中隐隐有泪花闪烁,却死死的忍住,他沉默不发的转身,“你随我来。”

陆云袖刚踏前一步,封尘忽然问了句:“你真的喜欢沈风栖么?”

身后女子不吭声,但显然这句话已是触动她的心神,封尘等了好一会,抬脚朝前走,“我以后不会再找你。”

陆云袖忍不住提声问:“真的?”

那话语里的隐隐兴奋是难以忽视的,封尘明白,自己对她的强迫是永远不可能夺得她的心,而此时此刻,他居然觉着自己以前所做,荒谬至极——原本对陆云袖的所作所为便违背本心,如今对她越来越惦记的结果,反倒是两败俱伤。

他停了下来,等陆云袖跟上,忽然牵住她的手,大掌握住的地方,紧的令她惊讶抬眼,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他说的是当真的?真的会放过她么?真的不会再来找她么?

然而念及此人并非只是因为她而来到王府,她只是他整个计划之中节外生枝的一处,或者这节外生枝已然打破了他的某些密谋,想了想,她还是低声问了句:“那你以前答应我的…”

封尘似是闲庭漫步般熟稔的走在王府之中,“什么?”

“我在一日,便不会对王府下手。”陆云袖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害怕,但她拿出的胆量倒是令封尘越发欣赏。

“封尘说过的话,从未反悔。”

陆云袖感觉到他停滞的片刻间,却是意味深长的望了自己一眼。疏淡浅薄,遥不可及,仿若星空,却投下了点点温柔,这一丝转瞬即逝的情绪,却令她想起那日月下为誓的成亲之言,若非自己刻意忽略,或许他不会对自己这般残忍。

他似是在说,即便是那夜的话,也从未反悔。

陆云袖强忍着不让自己多想,而封尘则走的快了些,既然决定断了就不要眷恋,直到闻见阵阵药香时候,淡淡的说:“你晓得如何走了吧。”

算来时辰亦是不过一刻,陆云袖却担心沈风栖的病症,撒了手就朝着药居跑,封尘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忽然皱紧了眉头,第一次感觉到那坚如磐石的心口,似是隐隐作疼起来,这可是他的女人啊…

陆云袖方走到药居内堂门口,却听见里头传来了小碧的声音:“先生,这个药是这样装么?”

她微微一愣,没有立时去打扰两人。

“先生,这书上写的神化丹需马…噢令、水斤采、哦哦花、将板材都在哪里?”

上官轻鸿听见之后,险些没笑出声来,起身之后取过小碧手里的书,“啪”的一下毫不犹豫的打了下她的头,“马兜铃、水芹菜、旋覆花、酱瓣菜各半斤,薄荷八两、五倍子五两。马噢令,哦哦花是什么?”

小碧捂着头,颇为苦恼的说:“先生明明说了要教我认药的。”

上官轻鸿分外无奈的撇唇,“我看教你认药之前…”

说话间他近了几步,颇为暧昧的俯身到小碧耳畔,“是不是要先教你念书?”

小碧顿时霞飞染颊,热血上涌。

上官轻鸿毫不意外的直起身子,“阿碧。”

他换了个温柔的喊法,让小碧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气血翻腾的愈加厉害,上官轻鸿笼着袖子说:“你流鼻血了。”

小碧慌忙喊道:“我、我这是燥热。”

上官轻鸿惊讶挑眉,“春日多雨,江南湿气,何来燥热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