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袖眼底波光暗涌,她将手从沈风栖手中抽走,若是早些时候听到这些话,她怕是最幸福的女子,但是现下,她只觉得满心的苦楚,命运弄人,不管沈风栖是真还是假,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世子怕是会错意了。”她扭过头,擦去了眼角落下的泪,回过头语气淡漠“我想回清荷小筑。”

“袖儿…”沈风栖微愣,随即苦笑,喃喃道“你果然还是不愿原谅我。”

陆云袖凄楚一笑,摇了摇头:“并非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而是云袖不想再第二次成为您手中的那枚棋子了。”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98 搬回

她抬起眼,看着沈风栖的眼神中带着诀别:“世子,真情假意我早已看淡。所以以后世子也不需搁什么心思在云袖这里…墨璋对你亦是一片痴情,而云袖,本就不配。请你我相忘,好歹还能留个好的念想。”

沈风栖不语,眼中神色莫测,许久之后才重重地点下了头。

“云袖谢过世子。”陆云袖咬了咬唇,与这两个男人尽都告别,她才能彻底放下,而实则对于未来实则却是一片茫然。

沈风栖抬手,眼中仍带了几分柔情:“袖儿,虽然此番是应了你,但是我也希望袖儿答应我一点。”

“世子请说。”既然沈风栖已经答应,那么必然不会反悔,至于答应什么和这个相比已不重要。

“等身体养好再离开,也让我能够安心。”

陆云袖张了张口,方要答应,却听见门外传来声阴狠的声音,冷不丁的窜了进来,“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真是好看,好看的很呐。”

沈风栖与陆云袖下意识的抬眼看去,却是小公子沈风景靠在门边,那双眼睛如鹰枭般恐怖,直勾勾的盯着陆云袖,仿佛要剐出她的心来,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装的是哪个人。

陆云袖一见他便觉十分害怕,到底还是沈风栖挡在她面前,叹了口气说:“二弟,不论有任何事,都等袖儿身体好了再说。”

沈风景索性拂摆跨了进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大哥!我的好世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捡破烂?你不知道这贱人是跟别人有关系的嘛?我还以为她破烂了你就不会跟我抢,为什么从小到大,都那么喜欢占我的东西呢?”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在房中,却是拼力爬起走到沈风景面前的陆云袖打的。

她大病初愈,下手也不重,纵是这样也让在场的兄弟两大感意外,陆云袖的胸口连续起伏,数次都感觉到喉头发甜,她生生的压了回去,颤声说:“是,我是个破烂,我也不是个什么好女人。可你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别人欺压么?不是因为你,我会落得今天这般么?”

当年的墙头赌斗,曾经笑口常开的少年,果然是不曾留下过什么情分。她本好好的在世上生活,被姑姑姑父卖进王府守活寡,若非沈风景母子与封尘的仇怨,怎么会牵累的她到今天这种骑虎难下的地步。

哪怕是这小公子,念一丝她拼了全力的救命之恩,她也不会伤心到这地步,“我陆云袖即便是对不起任何人,也从未对不起过你,沈风景。”

沈风景捂着脸,佝着腰喘着粗气,“好、好你个陆云袖…”

陆云袖身子晃了晃,沈风栖在后头着紧扶住,这一幕又刺激到了沈风景,他恶狠狠的说:“怎么,你还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可能待在林和苑。”

他被封尘折磨的疯了…

陆云袖和沈风栖心中莫不都是这般想法,沈风栖斟酌了下,却是不愿让陆云袖回清荷小筑,若她回去,恐怕真的又入了虎穴。

可到底还是自己的二弟,他也不愿说的太过强硬,只好婉言说道:“袖儿与我是清白的,别想太多二弟。她如今住在林和苑,也是原先以为二弟你受了大难,所以暂时将她安排在此。”

沈风景也双目通红的冷笑着,“既然这样,我今日便是来接我娘子。娘子,还不随为夫回去?你们这般不合适吧,除非父王将你改嫁给世子才行对不对?或者,你是觉着为夫没能力,只有世子才能让你尝到那晚上的感觉?”

陆云袖周身微抖,被这等话逼的险些大病复发,她额上冒着嗖嗖冷汗,更是强行压下喉中鲜血。这小公子是在威胁她,若是不照着他的话办,怕是要将封尘占有她的事情,告诉整个王府。

沈风栖面色微变,“二弟你别太过分。”

眼瞧着兄弟二人已是有些剑拔弩张,陆云袖忽然笑了笑,目光空洞,“我原本便是要回清荷小筑的…”

沈风景哈哈笑了出来,“太好了,走,我们回去。”

他上前去抓陆云袖的手,她却冷冷甩开,“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你尽管回去等着。”

沈风景又显出一丝阴霾的神色,但一瞧见那张柔白粉嫩的小脸,便又笑了出来,“好,那你今日就得搬回来,我等你。”

他扬声大笑的离开了林和苑,陆云袖撑在桌子上,强忍了许久才将那口鲜血给吞了回去,振作起来微笑的看着沈风栖。

“世子。”好像许久都没见到他这种真正关心的神色了,自高烧四日,她全无知觉,眼下的沈风栖,才让她回忆起初初灵堂相见时候的沈风栖。

沈风栖蹙眉说:“你不要搬回去,此事我与父王去说。”

“不,我得回去。”陆云袖苦笑了下,“小公子知道封尘的存在,也晓得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所以他有十足的办法,逼着我回去。”

沈风栖瞬间不知如何说好,反倒是陆云袖,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把小碧留给你,烦劳世子代云袖好好照顾她,她实在不能与我一起…”

去受苦。

陆云袖当小碧是自己的姐妹,并非奴仆,所以她怜惜小碧,“另外,世子若有机缘,帮忙问问上官先生对小碧的意思,若是上官先生也欢喜小碧,能否由王爷王妃做主,让上官先生娶了小碧。”

“不!”早就藏在外头的小碧,三步两步的跨了进来,一下子跪到沈风栖面前,“世子爷,求您让小碧跟着夫人一起回去,哪怕是夫人在那里受苦,好歹有小碧陪着。”

陆云袖蹲在小碧面前,捧起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她柔声说:“傻瓜,我是要解决你的终身大事,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夫人不幸福。”小碧抹着眼睛,“小碧不愿意先幸福。你这么好的人…”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99 偷听

说完她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简直就是个水做的人,眼泪比陆云袖还多,她无奈的抱住小碧,拼命的在她背上拍了几下,所以说她舍不得这个睿王府,哪怕是陷在其中,也是放弃不了这些待她好的人。

沈风栖颓然坐回椅上,“小碧,你随夫人一起搬回去,有事也多加照应,若是小公子欺负她,便着紧来与我说。”

这日,陆云袖又再度由林和苑搬了出去,当她走在王府之中时候,依旧有无数下人在背地里议论着。

“听说小公子是少夫人给救出来的,又喜欢了少夫人许多年啊,可惜了可惜了。”

“可是少夫人已经是世子的人啦。小公子又不能人道,你说这硬生生的把好端端的少夫人讨回去做什么?”

“这事不是王爷早就做主了么?怎么王爷都不替少夫人说句话啊。”

“能说么?小公子如今变的这么可怕,王爷也怕他一时想不开,去找世子爷拼命啊。一个女人算什么,还是世子爷的安危比较重要。”

“哎…”众人说着说着,也都摇头叹息,直说陆云袖的命不好。

陆云袖自然也听见了一两句,但她都没放在心上,和他们议论的话比,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明显要精彩的多。

如今听说小公子也搬到清荷小筑的外院,与她比邻,生生摆出了生死不离的模样,这让她心中只觉无奈。

小碧先回内院收拾去了,她自己走在重重回廊间,时而有些疲累便扶着廊柱歇息片刻,却是突然看见侧王妃云萝夫人与纪花一前一后的走着,陆云袖实际上是非常害怕见这两个人的,只好连忙一闪,闪到了廊柱后头。

云萝夫人与纪花自己说的热火朝天,还真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纪花说:“小公子看来今日心情不错,王爷与他问那凶手情形,他今日居然愿意攀谈了。”

云萝夫人恨恨的说:“还不是陆云袖那贱人肯回去,要不以他那倔性子,怕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去想那凶手的模样。要是让我知道谁干了这等事,定是要扒了他的皮。”

陆云袖听了只觉眼皮微微一跳,又把自己藏深了点,王爷在与小公子问封尘的情况?说来她也很想知道,可又担心真查出封尘的下落,岂不是他便会有危险。

她微微探头,见她们走远了,才敢跨出廊柱的阴影之下,这时却脚步加快了许多,朝着自己的清荷小筑跑。

说她如今不关心封尘,那是不可能。走的急了些,又觉着自己心口开始疼,自打被沈风栖骗了一回,一颗心如今满是疮痍,当真是伤的足够。她揪着帕子便赶到清荷小筑外头,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下人们还在往里头搬自己的东西,她示意他们继续干活,便溜进了后院,找见了小公子的房间所在。

果然如云萝夫人和纪花所说,王爷的声音,从内中暗暗透出,可能纵然不喜欢这个二儿子,也念在他如今不堪,说话口气比以往温和了许多,“风景,你好生回忆那人,真的是为了阿怀报仇来的?”

“那日孩儿与几个兄弟约好了打马球,却忽然有人袭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不能动弹,就这么被关在一片黑暗之中…那些日子啊,饿极了才能求一点吃的,渴极了只能让他去院子里接点露水。我每次听见院子外头有人经过,就想大喊,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沈风景的声音阴测测的,简直如同地狱回归的鬼魅,比什么都要听了让人心寒,陆云袖站在窗外,几度不忍再听下去,她不知道封尘与沈风景到底有多大的仇怨,会如此待他,但依着她的心情,恨比天高亦是没必要将己之过,加诸他人身上。

睿王爷说:“可阿怀和麟儿终极已经死在那里。阿怀又没有其他的亲人,又是谁会替她报仇。”

“父王朝中树敌众多,谁晓得会不会是其他人借机报复。”沈风景冷笑了下,房中传来端茶倒水的声音,显然他深啜了口才继续道:“儿子说不定替您受了罪也不定。”

“让你回忆此人相貌,父王总会寻机为你报仇。”睿王爷愣了下,却依旧不曾生气,分外平和。

陆云袖紧张起来,心情异常的复杂,不晓得是不是该起手敲门阻止这场父子对话。

“不晓得。孩儿终日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里,始终只能瞧见个轮廓,不过…若是让孩儿想想,说不定有人或许知道。”

这番话的逆转令陆云袖心惊肉跳起来,他知道,他说的是她!

睿王爷抬声,“什么?有人知道?”

“啊,孩儿胡说,可能这些日子有些混乱,容孩儿多想几日,指不定便可晓得他的长相。”沈风景的话里有话,反而让陆云袖更加的担心,她转过身,匆匆走到自己的小院之中,盯着荷塘里条条欢快游曳的朱鱼。

怎么办…

任她平日里机智过人,此时也有些六神无主,幸而这时睿王爷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儿媳,原来你已经过来啦…”

睿王爷的声音听来有些沧桑,或许两个儿子之间的事情,已然令他颇感疲劳,他也想成全世子与自己的这个文静安然的儿媳,奈何沈风景以死相逼,也要陆云袖回来,毕竟是自己的二儿子,他也不能当真不管。

陆云袖转过身来,“儿媳拜见父王。”

睿王爷近前,低声说:“儿媳啊…恕父王这番无能,我这二子亦是特别爱你,若是寻常人,他早就不争了。”

一个陆云袖,怎么就能让睿王府的公子,这么倾心呢。睿王爷虽不明了,也只好据实以告。

陆云袖连忙垂首,“云袖感谢世子抬爱,既然是小公子娶回的娘子,自然会恪守本分,哪里会想那么多。”

睿王爷见她并无异色,也就安下心来,此时近前两步,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儿媳只需放心,若不意怀上世子的孩子,我王府一力承担,不会让你多受半点委屈。”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100 相公

他说完此话之后,便摸摸袖子,状似无意的离开小院,哪里晓得一石激起千层浪,却将陆云袖吓的脸都白了。

这些日子连番慌乱,却是将此事给忘的一干二净,若是当真怀上封尘的孩子,在王府里她要如何立足。

她来回走了几步,只念着必须得寻上官先生讨个药,解决此事。前面有沈风景或要相逼的危险,后又有怀上孩子的焦虑,兼之身体本就不佳,陆云袖想,索性自己就高烧过去,再不醒来,也比现在自己的处境强。

她开始有些怀念封尘,早知道不如在山洞之中与他多待一会。只是封尘,他是否会念起自己在王府里的这些步步惊心。

摸了摸脖间的玉佩,倒是微微冷静了下来,陆云袖也是经历过小风小浪的人,哪里会这般不济。

小碧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低声说:“少夫人。”

自打她回了清荷小筑,小碧也只好改口叫少夫人,生怕沈风景不乐意。

陆云袖回身,“嗯?”

小碧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说:“小公子唤您去一起吃饭。”

小荷在沈风景后头站着,自他回来后,小荷便被云萝夫人拨来服侍,她正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些他被关押时候,世子沈风栖一力承担所有责难,小微亭中痴情不移的故事。

沈风景一面磕着瓜子,一面鼓掌喊道:“好故事,太好听了,简直是世间第一的好听。”

当陆云袖跨进前厅时候,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这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自打几个月前至今也没变过,要么她虽然和他做赌,却当真讨厌他这身玩世不恭的气场。

沈风景见陆云袖走了进来,将手中瓜子一推,让她到自己旁边坐下,笑嘻嘻的说:“娘子啊,快来吃饭。”

小荷见了陆云袖还是有些得意,她替沈风景捏着肩膀,柔声说:“小公子,那奴婢不打扰二位,先出去了。”

沈风景意味深长的摸了把她的手,小荷娇笑着就跑了出去。

陆云袖始终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仿佛这两个人与自己毫无干系,沈风景自小荷走了后,才捂着胸口咳嗽了声,说:“娘子,替为夫盛饭。”

陆云袖只好起身,取过他面前的青玉花的瓷碗,将米饭盛出来后,放在沈风景面前。自打她站起来后,那身段玲珑,凹凸有致,便吸引的沈风景一时挪不开眼去。她是明知道此人在拿目光端详着自己的身体,似是要透过这层衣裳,看见月光下被人**的胴/体。

而她丝毫不能动怒,哪怕是现在饿的饥肠辘辘,亦是没了一点胃口。

沈风景又将目光收回,打量着那张愈加娇艳的面容,想起当年小院初窥的时候,她就像江南的一蓑烟雨,肤色莹如无瑕美玉,眼波流转,不施粉黛的清丽脸儿被小房之中的烛光一映,更添几分艳丽,当时便自心旷神怡,念念不忘起来。可

现如今,她那等秀美,竟是多了几分恍如春云乍展烂漫花开的感觉,一想到这等变化定是其他男人的缘故,沈风景便开始妒意横生,脑中一会是她与沈风栖情话绵绵的模样,一会又是月光下她在那男人的欺压下哭叫连连,一会又是她如今坐在自己身边却冷冰冰的如个木偶,不觉怒意横生,只觉她定是不将自己当男人瞧,才如此冷淡的。

“啪”沈风景拍了下桌子,将陆云袖惊了一跳,莫名的便看了过去,不过是盛饭而已,至于这么生气么。

沈风景拽住陆云袖的小手,冷森森的说:“回来这般久,倒是未曾听见娘子唤为夫一声相公啊。”

陆云袖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心中分外不是滋味,若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么乖巧的女子,又心有挂碍,如何能真的将相公二字坦然唤出口呢。

沈风景见她一脸娇羞的模样,顿感有趣,还催促了遍,“快喊声相公瞧瞧。”

封尘霸道,沈风栖温柔,可这沈风景,分明一副逛窑子的神情,这让陆云袖分外不堪,忍无可忍的说:“你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啪。”

这回换沈风景狠狠的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男人本就力大,沈风景即便是大病初愈,毕竟也是曾经习武之人,一巴掌下去,陆云袖的脸便红肿了一大块。

她捂着脸,却看沈风景满脸愤然的骂道:“贱人,让你喊一声相公就那么难,定要我撬开你的嘴?看看被多少个人亲过?是不是如今你相公伺候不了你的身体,就开始嫌弃了?要知道,你可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生是我沈风景的人,死是我沈风景的鬼。”

陆云袖不吭气,沈风景越骂越起劲,“对,哪怕是我死了,我在棺材里了,你还得替我守一辈子活寡。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大哥当真瞧得上么,我若是告诉他那天晚上,你在那个男人身子底下又哭又叫,还又快活的哼哼时候的**样…”

陆云袖忍无可忍的将桌上的盏茶泼向沈风景,“你说够了没?”

她捂着心口,只觉着那一口怨气,盘旋在喉间,疼的钻心,“我原以为即便是纨绔少爷,你应也是个正气之人。原来当年你帮助四邻也是做给我瞧的么?我为何变成现在这般,你还是想不明白么?”

封尘…啊,封尘,你真是害苦了我。陆云袖忽然捂住唇,一口鲜红便自指缝间落了下去。

血色刺激的沈风景忽然瞳眸大睁,赶紧上前去抓陆云袖的肩膀,“袖儿,袖儿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陆云袖颓丧的撑着桌子,推开沈风景的手,自己默默的往外头走,临到门边,她还是安慰了他一句,“我自会去寻上官先生治伤,相公你好好吃饭,让小荷来服侍你。”

他说的对,自己是他的娘子,又何必泅水挣扎。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101 药居

在屋内稍许休息了一会,虽然胸口仍有些闷痛,但比起之前陆云袖已经觉得好多了。她起身重新梳妆,抚平了衣上的皱褶,确认无误后便带着小碧向上官轻鸿的药居走去。

一路上,未免意外,陆云袖特意绕开了沈风景的居所,尽量避开府里的其他人。

睿王府极大,药居位置和青荷小筑正巧一南一北,主仆二人又绕了路,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子小路,穿过廊道,走了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到了目的地。

陆云袖捏着帕子擦了擦汗湿的额迹,在小碧的搀扶下推开那扇沉沉的院门踏入药居。

一入院门,一股药香扑鼻而来,这小院内,前院大部分空地被上官轻鸿自行开辟了一个药圃,种了些许嫩绿的小草。陆云袖不懂岐黄之术,分辨不出那些明显归纳整齐的小草是何药物。

她视线一转,院中有三间房,主屋居中,屋旁不知从何处移植来几株翠竹,长势极好,碧绿碧绿的散着竹香。

陆云袖并不是第一次来上官惊鸿的居所,但过去总是来去匆匆,今日这一看,却觉得这间不算很大的院子颇有一种“小隐于宅”的避世感。

许是听到了动静,从离门稍近右侧最小的那间屋内跑出一个七八岁大的童子,扎着双髻,手中拿着蒲扇,方才像是在厨房内生火。

见到两人,童子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翻,双睫扑朔,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然后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嘴角一牵,两眼一弯,粉嫩的双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两位必是来寻找我家先生的吧。”

陆云袖和小碧互相看了一眼,虽不知这从未见过的可爱孩童是谁,但是他口中的先生因该就是上官轻鸿无误。

陆云袖微微蹲下身来,温柔地笑道:“你家先生可在?”

孩童乖巧地点了点头,模样很是讨喜,让陆云袖忍不住想捏捏他的小脸。

童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为难:“不过…先生此时还在休息,吩咐了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陆云袖轻咬朱唇,自知来的不是时候,但是她眼下的情况却是能够越快解决的越好。过了今日,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变动。

一时之间,陆云袖不知如何是好,直起身僵在原地,面露愁色。

陆云袖的进退两难,小碧自是落在眼里,她从来都是看不得陆云袖这般。想了想,小碧倾下腰,从腰间的荷包内取出一枚大约拇指大小油亮匀润的玉雕装饰放进了小童手中。

小童看着手中那一朵娇然盛放的兰花白玉饰,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飞快地将玉饰翻了过来,底座的内侧则隐隐刻了一个药字。

他上下打量了一翻泰然自若的小碧,忽而一笑,奶声奶气地说道:“竟是贵客,茯苓这就去通知先生。”

说着小小的身子便向主屋跑去,陆云袖和小碧是寻常女子只觉小童速度非凡,心中惊叹这上官惊鸿不简单,手下一个孩童都能如此身强力壮、健步如飞,真不知是用什么药来调理的身体。

而她们却不知,这小小年纪的孩童已经有着扎实的内功基础,方才的步法正是江湖盛闻的迷踪步,只是年纪尚小,功力还不精,步伐看起来只是比普通孩子快上那么几分。

“小碧…刚才那个玉饰是上官先生给你的?”陆云袖心中疑惑,却也带了点欣喜,方才小碧一拿出那朵白玉兰花,茯苓童子便立刻尊他们为贵客,可见这白玉兰花必然有着特殊的意义。

小碧为人纯净,那么这朵玉兰必然是上官轻鸿亲手交予她的,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说明了,小碧在他的心中还是占有一席地位的?说不定未来终成眷属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能看到小碧得到幸福,那她也会觉得很高兴。

“少夫人!”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主仆间早就培养出无上的默契,小碧一见陆云袖脸上的神色马上就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娇嗔地唤了一声,随后脸上带上了一抹苦笑。

这玉饰不过是上官轻鸿当年救她时留于她的信物,允她如有难处可以来京城找他,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意思。

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小事,上官轻鸿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记得。

想着,她忍不住轻声一叹。

发觉到小碧的失落,陆云袖也只好摇了摇头,怕是小碧同上官先生之间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么容易的,一切也只有看小碧她自己,顺应缘分,顺应天命…

两人只等了一会,茯苓就匆匆从主屋而来,他来到陆云袖和小碧面前,微微行了一礼,小脸微红:“少夫人、小碧姐姐,茯苓先前怠慢了,请两位随我来。”

他这次出来又换了称呼,陆云袖估摸着是上官轻鸿在里头已经将两人的身份告之于他,她本就对这个孩子充满了几分好感,眼下看他如此乖巧的模样,更是欢喜,便牵着小碧的手,随着茯苓进了主屋。

坐在主屋堂内,上官轻鸿还未出来,听茯苓说正在更衣。陆云袖也不着急,端起茯苓刚替她泡的茶,掀盖吹了吹,呷了一口,微涩中带了一丝不知名的甘甜,也不知是何种茶叶所泡。

好奇之下,陆云袖掀开茯苓放在一旁的青瓷水壶盖,向内瞧了瞧,只见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白色膜状模样的东西,还有十几来颗橘红色的枸杞。

“茯苓,这白色的是什么?”

“那是木蝴蝶,清热利咽,养阴生津的功效。”

茯苓还未开口,从一旁山水屏风后走出一白衣男子,一身简单的布衣,没有过多的装饰,头上带了一块书生模样的方巾,他的那双眼睛,就如墨色晕染的山水画一般,幽深而别有韵味,而眼波流动间,仿若山间的溪水,明澈干净。

这样的一双眼睛却被一个样貌很是普通的人所拥有,着实又给他带来一些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