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隐风搂住那削肩,缠绵至极的轻抚着那光洁的裸背,直到感觉到战意喧嚣之后才歇了下来,到底还是怜惜陆云袖将将经历一场大病,不肯再行欢好之事来折磨她。

待陆云袖离开他的双唇后,已是被亲的轻喘不已,他才摸了摸那青丝长发,轻声说:“这王朝为官,也并非那么简单之事。尤其是作为战场行武的将军,既然掌握了兵权,又承袭了老将军的位置,便更加没那么容易。”

陆云袖险些要问,你一个战场行武的将军天天蹲王府后院,好奇怪的行为。后来想想还是没说,毕竟叶隐风的确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却也并非单单为了自己。

叶隐风说:“那三个夫人,来头一个都不小,看着是娶来做娘子的,实际上,都是各个朝中派系,来监视你相公我的一举一动的。你说这几个人,我碰来何用。”

陆云袖愣了愣,刚要张口,叶隐风将她按在身下,俯视着那双清澈动人的眸子,低声道:“往日我连话也是不愿意与她们说的,避之如虎狼,何况…”

可能是为了让她安心,叶隐风的手收紧了些,在那腰间轻轻一拂,落在她面上轻轻抚着,“叶隐风自从出了睿王爷那桩事后,就发誓,这一生只娶一个如阿怀那般的女子,绝不碰其他女人。”

陆云袖一时语滞,热泪涌动,险些要哭了出来,但她还是忍了回去,将自己的手与他的手相互交叠,低声说:“云袖此生也只你一个男人…”

叶隐风亲了亲她的额头,笑说:“时间不早了,我再不离开怕是就难走了。”

陆云袖不舍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咬唇不语。

叶隐风明白自己若是走了,她又是一人留在这里孤独作战,虽则坚强,终还是难舍难分。于是温柔的又亲了亲她的面颊,“听话,我走了,若是有事,定要想办法取那玉坠,寻人通知将军府,我还会来的。”

他这才起身着衣,陆云袖直起上身,看着他缓慢的动作,低声说:“世子与沈风景,到底也是你的大哥与二哥…这王府亦是你的亲缘,做事莫要太过狠绝。纵千万人负你,我不会负你。”

叶隐风微微一顿,将鞋子套上后,转身说道:“原先将小公子困在弃院,也是为了一报当年之痛。我知晓你会救他出去,为免他以后在身体上占你便宜,才选择的权宜之计。待你离开王府,自会还他男人雄风。”

陆云袖没忍住,居然笑了出来。

叶隐风终于还是合上门,消失在夜色苍茫之中。外面月色迷蒙,烟花绽放,一派热闹景象,谁也不知道清荷小院之中发生的种种,更不会知道,这夜里的少夫人,却是在王府中度过了最快乐的一夜。

她闭上眼,却想起当初沈风栖与自己所说:若他万分取一的可能,是自己的三弟,他也是决计不敢动她一根汗毛。

还是被世子说个完全,叶隐风居然真的是沈风栖的三弟,当朝大将军是睿王爷的儿子,恐怕在皇朝之中,也是没有人敢相信的。

第二日晨起,陆云袖先穿好那淡紫色绣荷花肚兜及丝绸亵裤,翻开床被依旧是一股欢好的味道,她红着脸掀开帐子,让它散散余味,才走到门边将门栓打开。

小碧敲了敲门,端着清水走进来,探头见陆云袖自己在穿衣裳,赶忙放下水跑了过来,“少夫人,今天不能穿这件衣裳。”

陆云袖从衣柜中选的是一件素淡的白衫,却被小碧给收了回去,她奇怪的问:“为何?”

“少夫人你是忘记了嘛?今天小荷这新妇要来给您这长姐敬茶啊。”小碧鄙夷的嘟囔了句:“到底还是正房,怎么能穿的输过妾侍。我看她今天,定是要来剐少夫人的面子。”

陆云袖淡淡一笑,自昨夜叶隐风离去后,她的气色却好了许多,“无妨,我倒是要瞧瞧,以她这点短见识,是要如何剐我的面子。那小碧你替我挑身衣裳。”

她坐在铜镜前,起一柄玉梳梳着自己鬓间的长发,这时小碧进来,手上是一只托盘,里面是一片温柔水蓝,轻轻一抖,上面用深紫,乳白和浅粉的线绣出的大片的芙蓉,中心一点金红,胸前和下摆缀着密密的银珠,清逸中却不失了该有的华贵。

腰间是湖蓝闪光缎面的腰带,系出蜂腰轻柔,盈盈可握。后面垂下长长的两条,配着拖地的后摆刹是好看。

这衣裳…她何曾有过这般好看的衣服。面对她这等莫名的神色,小碧偷偷的解释说:“世子爷说了,今天小荷定会想办法教少夫人难堪,但是这王府之中,怎么能让小荷令少夫人受委屈,所以清早便让君竹送来了这套衣裳。”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129 鬼王

世子的心意,真是细致的教人惭愧。陆云袖心中软软一声叹息,便整整这身衣裳,又坐回到铜镜前,难得用心的去画一个清秀却精致的妆容。

小碧和沈风栖都说的对,纵然她不把自己当做沈风景的夫人,却也不能被小荷给比下去,这若是连小荷也压不住,怕是以后在王府里更没地位。

仔仔细细的画了个涵烟眉,又叫小碧给帮忙梳了个略微复杂的发髻,饰以玉兰纹珐琅彩头钗,鎏金花托包镶橄榄形阳绿翡翠长簪。脑后是一柄白玉扇形梳插和几枚深紫色琉璃小簪花,耳朵上是一对白玉耳坠。

待妆容点成之后,哪怕是小碧都感慨,“这若是世子爷瞧见,可不晓得会多喜欢。”

陆云袖轻声责备了句:“世子爷是订了亲的人了,以后可千万不要胡说。”

小碧吐了吐舌头,这时候陆云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我昨日在宴席上见到了另外两位不世出的男子,一位是那叶隐风将军,另一位则是锦示司的崔圣之,果然都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气质,小碧你可有什么了解。”

说实在的,陆云袖也很好奇外人对于叶隐风的评价,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问,只好旁敲侧击问一下。

小碧一听,可就兴奋了,瞧瞧时辰,还不到敬茶时间,立刻搬了个小凳坐到陆云袖身边,绘声绘色的说:“这两位啊,我们后院的奴婢们也时常说啊,就说那位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崔圣之,可不就和圣上有断袖之谊,否则岂能如此明目张胆的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见陆云袖眼睛瞪得大大的,小碧可就来了劲了,低声下来,“难道少夫人不觉着崔大人很美么?”

“是很美没错。”陆云袖想起崔圣之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亦觉惊心动魄,更何况时常伺候在圣上身边,难保不动点歪念头。可一想到这样的大人物会跟圣上有点干系,不觉打了个哆嗦,“那、那叶将军呢?”

小碧露出点可惜的表情,“叶将军着实可惜啊,不过他的的确确是我们大凉国的英雄人物,哪怕是后院传出隐疾之说,也难掩他天下英豪的本色。”

隐疾之说当然只有陆云袖可以辟谣,她微微一笑,颇有兴趣的问了下去,“怎么个英雄本色,你与我说说嘛。”

小碧说,叶隐风十五岁时候便跟随叶老将军上战场,艺高人胆大,屡次带领手下兵团进行突袭以及先锋攻城,往往凯旋而归。让他一战成名的,便是五年前,大漠古国楼兰狼眼一族屡屡骚扰边关,昼伏夜出,如白狼过境,杀伐无数,边关百姓简直民不聊生。

叶老将军年岁已大,便让叶隐风将军率阵出兵,叶将军假扮商队入大漠,又摸清楚狼眼一族的作息规律,他以骑兵打藏兵,生生的将狼眼一族逐出了沙漠,当时大凉国的人都称呼叶将军为“杀破狼”,而狼眼一族,尊叶将军为“战场鬼王”,只要他在大凉一日,便再不敢犯我大凉边境。

“所以这些年,大凉便逐渐安稳下来了么?也就不需要叶将军出征了对不对?”到底如今这样的男人,却是自己的男人,陆云袖心里皆是自豪与疼惜,不觉自言自语着。

小碧似乎有些动摇,双眸微闪着说道:“倒也不是,这大漠古国楼兰后来倒是安稳下来,却也暗藏祸心;大凉西陆的夜郎近年来却是几度挑衅,不过叶将军毕竟不能长期驻守在外,他手底下的几个副将,都被派到西陆去了,自己则在朝都镇守,基本上有他在,大凉人都会安心。”

原来叶隐风在大凉人心中,是这般近似神袛的人物。搁下了窃喜的心情,她忽然颇为奇怪的瞥了眼小碧,“小碧,你懂的朝廷中事还真多。”

小碧被说的脸微微一红,“少夫人,你对叶将军也关心过甚了吧。”

两人不知不觉的就笑作一团,恰在此刻,外头传来一声娇笑,“我的好姐姐,今日看来心情倒是非常不错啊,妹妹来给您敬茶来了。”

自那学自云萝夫人的腔调一起,陆云袖便止住了笑,与小碧互相对看了眼,她盈盈起身,微笑着看向来人。

小荷今日换了新妇打扮,高高梳起的发髻,簪着珍珠莲花步摇,长长的碎玉和珍珠镶成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又以黄玉为蕊,碧色水晶为叶,如此还不够,发髻间又点缀红宝石串米珠头花一对,点翠嵌珊瑚松石葫芦头花一对,方壶集瑞鬓花一对,穿了件胭脂红的樱花薄绸衣衫,只是到底是丫鬟出身,再怎么往富贵里打扮,那晒的微黯的肤色,也衬不出周身的好来。

陆云袖也不去计较她和自己如何比美,而是看出小荷如今的沾沾自喜,恨不能将所有值钱的宝贝都往身上招摇,她淡淡一笑,“既然妹妹来了,姐姐也不得不讲点规矩,这毕竟是姐姐的闺房,敬茶嘛,我们还是去堂中比较好,姐姐身体不好,烦劳妹妹去那里候着。”

小荷听后,微微皱眉,但来时云萝夫人还特特交代过,毕竟是新人,先敬她三分为好,来日多的是以牙还牙的时候。

她僵硬的笑笑,“是,那妹妹先去外头候着。”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从头至尾也不去看小碧一眼,倒是小碧,恨恨的“呸”了一口,“贱婢,纵然穿着这般好,还不是和乔大有一腿,将来啊,且不得给小公子怀个野种。”

她这么一打岔,倒是让陆云袖想起自己昨日将将和叶隐风行过了房,不觉微微苦笑了下,低低的与小碧耳语了一番,小碧顿时张了张口,讶然的说:“少夫人,别怪小碧多嘴,这药不是防孕的而是养身的…”

陆云袖剐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照着我说的去做便是。”

小碧顿时有些领悟,她又问了,“那少夫人何时过去?”

“让她歇会,我们缓缓过去。”想当初云萝夫人可没少折磨她,到得今日,陆云袖怎么也不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被别人欺负了去。

扶了扶自己的发髻,陆云袖款款站起,亦是朝着中堂而去。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130 云荷

小荷正在黄梨木的靠椅上坐着,见陆云袖和小碧先后踏了进来,也就作势起身,学着大家闺秀那样拜了拜,“姐姐您来了。”

小荷的行径,陆云袖也不能说不好,毕竟哪个女子,都向往富贵生活。只是她时而在行为上捉襟见肘,见陆云袖走的端庄优雅的,那举止之间都是自然天成的风姿,兼之今日的确穿的明艳照人的,让小荷眸中闪过了一丝嫉妒的神色。

陆云袖缓缓坐下后,对小碧说,“去取茶来吧。”

小碧应后,对小荷瞪了一眼,才扭头去倒茶,这当口,小荷还笑盈盈的伸手去给陆云袖看:“姐姐看,这是母亲昨日赐妹妹的老翡翠戒指,可还好看?”

碧绿澄澈的,放在阳光底下,还泛着莹莹光彩,一看便价值不菲。见她招摇自己的戒指,陆云袖也不多说,只好轻声说了句:“好戒子,母亲当真是喜欢小荷妹妹。”

小碧在旁边嘟囔了句:“什么好看,一只猪蹄戴了个戒指,真拿自己的粗手和少夫人比么。”

小荷没听见,自鸣得意的观赏着那戒指,还特地“咳”了声,道:“母亲还说了,既然我嫁给了小公子为妾,便不能再用这小婢的名字,特命我用回以前家里的姓氏,后来又觉着不好听,特赐了“云”姓,以示亲如母女,所以姐姐可以唤我云荷。”

陆云袖点点头,这般通过小荷来示威的意思,她怎么能听不懂,“那云荷妹妹,昨夜洞房花烛,过的可还开心。”

这话一问,云荷的脸便绿了,显然过的十分尴尬。

但是她还脆生生的回答了句:“好,十分好,小公子待云荷格外温柔,实在不晓得为何会将姐姐打成这样。”

两人一来一往的嘴仗,让小碧格外无语,将茶盏一推,“都来了,还不敬茶?别真当自己是来叙旧的客人啊。”

云荷起身端起茶盏,学着陆云袖的步伐,款款走着,偏就是多了点东施效颦的意味,小碧看着都险些笑出了声。

幸好清荷小筑里没有别的婢子,更没有闲杂人,云荷觉着走的有些累,便又快了几步,脚底一个趔趄,手中的茶盏便朝着陆云袖飞了过去。

“少夫人!”

陆云袖根本没有错过云荷垂下去的眸子里滑过的一丝狡猾,她是在用那等拙劣的手段转移她和小碧的注意力。幸而同样的套路,纪花曾经也干过,否则陆云袖还真就栽在这杯茶上了,她险险的让过,还是有些狼狈的跌到了另一边,茶盏砰然砸到她坐的位置,溅出一团茶水。

小碧大喊了声:“小荷你故意的!”

“大胆!谁让你喊本夫人小荷的!”云荷下意识的就骂了出来。

倒是陆云袖,突然站起身,摔了一巴掌在她脸上,冷冷的说:“你这是敬茶呢还是泼茶呢?做婢女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笨呢?”

云荷当然没想到,陆云袖真的敢打她,但陆云袖却做了,她颇有威严的坐到另一侧,任那茶水滴滴答答在椅子上滚落,也不让小碧打扫。

她似是动了怒,急喘了几声,又变成一副要吐出血来的模样,将云荷给吓在了原地,捂着半边脸颊根本不敢动弹,生怕把少夫人惊出病来,王爷和王妃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陆云袖抚平心头的怒火,才舒了口气对小碧说:“小碧,让你去熬的药熬好了么。”

小碧张大了眼睛,“什么?少夫人,这药可不能多喝啊,上官先生说了,只能喝一次,多了对身体不好。”

陆云袖皱眉,“忒那多话,让你去就去。”

小碧不情愿的“噢”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

这几句话引起了云荷的注意,她讪笑着坐下,“方才是妹妹不对,妹妹与姐姐赔礼,没想到姐姐还在吃药,可切莫、切莫动怒。”

陆云袖淡淡的说:“无妨,这药与你无关,茶盏既然碎了,也别再敬了。”

云荷并不以陆云袖的冷淡为忤,而是追问道:“妹妹好奇,为何这药只能吃一次?”

她心里头大概也猜到是什么,陆云袖毕竟是去过世子房中过了好几夜的人,恐怕是担心给小公子戴绿帽子,惹来他人闲话,才定要多吃那一剂防孕的药。

陆云袖微微一顿,“这是上官先生开来给我养身体的,只是不知为何,却要说只能吃一回。”

云荷顺势问下去,“那妹妹能不能求一剂药方,也好养养身体?服侍小公子累的很呢。”

陆云袖蹙眉,做出一副犯难的样子。

云荷不依不饶的追道:“难道那药方还不能给了?”

陆云袖叹了口气,“也罢,我让小碧给你拿。”

待喝完药后,又叫小碧将药方递给了云荷,总算是将这瘟神送出了清荷小筑,陆云袖自她的身影离开自己的小院,终于舒缓了口气瘫回椅子上。

小碧收拾着那一凳子狼藉,还不忘记骂骂咧咧,“这该死的贱婢,居然敢泼少夫人,幸好少夫人你躲得及时,不然那烫茶到了脸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陆云袖点点头,这小荷,果真是毒蝎心肠,所以她也不需要怜惜此人,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这个威胁才好。

陆云袖道:“你别以为这小荷有那般聪明,其实都是云萝夫人教的。”

当然了,想起叶隐风所说睿王妃的举动,其实才是最可怕的,善意的外表包藏着一颗看不透的心,幸而目前她并未对睿王妃产生任何影响,所以那矛头自然也不会针对自己。

倒是云萝夫人,一直都是锋芒毕露,若非一张外表讨喜,始终让睿王爷割舍不清,哪里还会好好的度到今日。偏就是小荷那丫头,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她只是云萝夫人手中的一张牌,却没看清自己的局面,将来耀武扬威起来,最后害的还是自己。

她招手让小碧过来,小碧好奇的凑近后,陆云袖方低声交代:“你所说她与乔大有染,是真?”

小碧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还没到清荷小筑来当差,她就和乔大结了对家了。”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131 钓鱼

陆云袖说:“那你先记得找小公子院里的人问问,探探她到底照着那药方抓药了没?假若有,今晚上你便在乔大房外头守着,看看他们还会不会私会,有的话,明日再来与我说。”

似小荷那样的女子,一旦尝过欢好的滋味,大概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时日一久,恐怕就会有些**,再加上她今日一问洞房的事,假若真有那对家,今晚绝对就会按捺不住。

她唯一信任的便是小碧,偏就是能使得动的也只有小碧,好在此事小碧非常感兴趣,不停的点头说道:“少夫人放心,此事便交给小碧,绝对妥当。”

不过小碧也是个玲珑聪明的人,她可不找小公子院里头的人打听,而是直接去了小公子住的院子:明溪院。

明溪院不似陆云袖的清荷小筑住的那么偏,在内院的西侧,与沈风栖的林和苑相比,小了一半,但风景依旧很美,院墙上垂挂着繁花朵朵,细长的流水穿墙而过,另有一种洞天的感觉。

小公子自小就表现出习武上的天赋,在明溪院里头建了不少自己的小练武场,其他的装饰一应简化,所以明溪院虽然简朴,一直不缺乏外头的王公子弟在里头玩耍斗鸡喝酒,曾经的曾经也焕发过勃然的生机。

只可惜,自小公子出了那事之后,明溪院就显得寂寥起来,安安静静,似是没有人烟。

小碧微微蹙眉,她记得沈风景后来不许人大声讲话,说是自己听了心烦。这趟来明溪院,看来还是注意些的好。

她在院子外头和守门的一个丫头说:“我是打清荷小筑来的,特特代少夫人来探望下云荷夫人。”

这丫头大约也就十岁上下,小小的个子,靠在门旁边打盹,显然昨日明溪院里也是闹了一场,她白日里犯困了。

一说清荷小筑,那丫头两眼一亮,“你等等,我去通报一下。”

等了好半晌,她又匆匆的跑了回来,“你先随我来,小公子要先与你见见。”

小碧听着心里头直打鼓,又不敢不跟着去,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这丫头走,明溪院前后三进,走到第三重门再往里头一瞅,小公子可不就在里头的小练武场上,噼里啪啦的打着木桩,只是他打一下就皱下眉头,打两下便停下来歇歇,显然不及以前,非常的力不从心。

丫头说:“小公子,清荷小筑的小碧来了。”

小碧觉着此时的沈风景和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喜欢在街头鬼混的沈风景相差太远,如今的小公子,郁卒难解,沉默寡言,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自卑。

他点点头,让小碧站的远远的,弓着个腰,含糊不清的问:“她还好么?”

小碧听后,顿时想起那顿惨不忍睹的毒打,但毕竟不是自己主子的院子,不敢太过放肆,冷冷的回答:“回小公子的话,少夫人挺好的,自打一人清静了后,身子也逐渐养好了,倒是今晨,云荷夫人去了一趟,少夫人险些又吐了血。”

让她不告状那是不可能的,原本她说的就是事实。

沈风景抬眉,一双阴霾的眸子看向小碧,“为何会动怒。”

“云荷夫人敬茶,险些将茶泼了少夫人的脸啊,幸好少夫人眼疾手快躲的快,假若没躲掉,又是一次灾厄。”

沈风景气的浑身发抖,小碧却不疾不徐的接了句:“奴婢奉劝小公子一句,当真还关心少夫人的话,先管好自己院子里头的人。少夫人啊…如今的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小碧随口胡说,说的沈风景浑身一凛,“她…”

满心的苦涩,也无法表达此刻沈风景心中之痛。他不想那么对待陆云袖的,她本应是他最要好好爱护之人。奈何天公不作美,本是他的娇妻,却成了他人床榻上的玩物。连番打击,早已经将他毁的人不人,鬼不鬼。

沈风景颓废的垂首,“上官先生也救不回来么?”

小碧为了不让他去惊扰了陆云袖,闭着眼睛漫天瞎说:“是啊,上官先生说,只能用药慢慢调养,回不回得来,且说。”

沈风景无奈的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干自己的事吧,我找地方静静。”

小碧觉着好像把沈风景说的有些可怜,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他,“那奴婢先告退了。”

小碧出了习武场,加紧脚步朝小荷的房间走,绿色的裙罗在草间穿梭,似是跳跃着的小精灵。她也算是间接替陆云袖干完了一桩事。

云荷住的单间,是个里外两进的小房,正逢大婚,处处还张灯结彩,漫着艳红的布帘。进去便是鸳鸯戏鲤的屏风一张。再迈步绕进去则是挂珠帘幕。掀开帘幕进去便看见红松木圆桌和三张圆木实心凳。比以前下人时候住的,好过不知道多少倍。

云荷正拿着那药方子,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小碧一脚跨了进去,倚在那里柔柔的喊了句:“哟,我的云荷夫人,怕是不识字吧,要小碧帮忙么?”

云荷吓了一大跳,见是小碧,才缓缓舒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小碧咧了咧嘴,不予置评。

云荷丢了个眼刀,嗔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一辈子都不理我了呢。”

小碧点点头,“我倒是也想一辈子不理你啊,但是有些事我得和你讲啊,万一害了你的性命,可就对不住了。”

云荷紧张的问:“什么事?”

小碧没好气的唬道:“这可是防孕的药,没那个打算的女人可别瞎吃,我和上官先生学了好些日子的药理了,这点事还是懂的。”

云荷一听,双目微亮,匆忙上前,抓着小碧的手便往里走,想了想还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在小碧手上,“你给我念念,都是什么药?”

果然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

小碧得意的浮起唇角,只觉自己和少夫人,在逆境中亦是学会了自保。

到得夜间,小碧一直都缩在乔大的房间外头,她个头原本就娇小,如今躲在墙角,便如个小木桩子一样钉在那里。

夜露深重,略有清寒。好在这初夏时分,大多人都喜欢在外间乘凉,小碧也不觉着有多冷。她揉搓了下胳膊,猫在草丛里,候着那条小鱼的前来。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132 偷看

小碧是亥时来的,一直守到了卯时也不见有人过来,这房中都已经传出了乔大粗重的呼噜声,说来乔大原是这外院老账房的儿子,账房年纪大了后,换了个新账房,乔大呢,因为不会算账,但有点能耐,就跟着管家干点事,算是个副手。

也正是因为和管家和账房都有关系,乔大住着单独的小房间,不与其他人一起合住,正好便于他和小荷私会。

至于小荷…

小碧眸光微微一暗,其实曾经二人同吃同住时候,感情当真是极好的。只是二人所求不同,所获自然也是不同。

小荷还未曾被调拨到沈风栖世子爷的房内,便攀上了乔大,只因为在外院的下人里,乔大都是最和当的人选;后来进了世子房后,小荷便借口说怕被世子爷发现,尽心尽意的与小碧服侍着世子,那时候的小碧一心一意的喜欢着上官轻鸿,何曾晓得小荷会暗藏那么多的机心。

直到沈风栖把碧、荷二人挑出,送给陆云袖调拨,小碧是觉着远离是非地,清净自在的反而好,小荷却又不同,总觉着自己被屈就在这里,没傍上世子爷,分外不甘,就又回去寻了乔大,两人继续做着对家。

小碧猜测,正是因为沈风景不能人道,小荷也觉一面可以和乔大继续对家,一面还能攀上权贵,所以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嫁给沈风景为妾。

罢了,她既然愿意做她的云荷,那便是她的云荷。

正在小碧怔怔出神的时候,又是月上中天之时,她已是快不抱希望,却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走来。

来了!

她往壁上一贴,只探了一点点余光,向外看去。果然是云荷着了今天那身华贵的衣裳,走的匆匆忙忙的,到了这乔大的房门外。

人离的近了些,小碧不敢看的太猖狂,又将头缩了回去,只听见门声轻轻响起,三声重两声轻,不过片刻,门声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