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就看见从村子外头跑来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男子,跪下说:“世子,方才鸣秦王府那方传来消息,说我们埋下的那个地方,忽然间被人炸,一时间损失惨重。”

沈风栖陡然间簇起眉头,好你个叶隐风,我放过了你,你倒是下手狠辣。

他抬声道:“立刻搜查整个凤水城,务必将毁器之人翻出来。”

已经猜到了那群人的去向,但是念及正在马车上的陆云袖,沈风栖又咬牙忍了兵器库被毁掉的痛。现在整个睿王府可谓是元气大伤,在朝都的府邸被火烧去一半,而在西南的兵器库也被尽数毁去,如今手中的筹码在不断的减少,全因为个叶隐风,全因为个叶隐风阿。

若不是他的出现,沈风景与陆云袖可能便过着安稳的生活;而若不是他的出现,如今的睿王府又如何能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回禀世子,鸣秦王已经派兵朝城外追去。”

是么?那他们能不能逃出生天,全看自己了,他沈风栖输在足够狠绝上,却也输在不够心狠手辣上。

沈风栖抚了抚手腕,低声说:“既然如此,那我便要看看,他们可有什么本事,真的离开这西南凤水。”

第5卷 346 鸣秦

冥婚王妃,346鸣秦,

无争跃到马车前面,扯住马缰,快速的在夜间行驶着,他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宽敞大道,过了这条大道,便是城门。出了城门便是西南曲折难行的山路。

陆云袖伏在叶隐风的身边,马车内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呼吸也都急促起来,随着马车疯了一样的颠簸,连温度也在不断的上升。

在城门边上依照计划,崔圣之先要请出圣旨,让所有的西南驻军,都听调令。这一道关卡基本没有问题,因为驻军即便是听任鸣秦王的调遣,短时间内,还能为他们挡去一段时间的麻烦。

马车在城门口仅仅是停留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坐在内中的陆云袖忽然间似乎听见了外面传来隐隐的脚步声和斥喝声,“拿住他们!谁也不许动!”

叶隐风轻轻一动,沉声说:“是鸣秦王。”

他拿出崔圣之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药丸,在陆云袖一脸茫然的眼神下含在口中,闭上眼睛调试了下内息,这些日子他一直不妄动体力,便是要在今天彻底的发挥出自己残存的内力。

药丸强烈的效用令他额上渗出了点点汗珠,但是顷刻间,叶隐风就如同往日般直起腰身,精光迅速掠过他的眸子,叶隐风一把强搂住陆云袖的腰际,在众目睽睽下猛烈的亲吻上去,多日的体力殆尽令他尝够了无法用力抱住陆云袖的苦痛,陆云袖惊讶的张大眼睛,不敢置信他怎么能在这瞬间便有了力气。

而叶隐风缓缓松开了手,扫过端坐在那里的崔圣之,“这里便交给我,你们先出城。”

“不行。”陆云袖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好了要在一起。”

叶隐风看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便回握住她的手,扬声笑了出来,“当然是带着你。”

陆云袖惊呼一声,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打横抱起,叶隐风出了马车,骆虎与叶茗衷已经等候多时,一匹马静静的候在那里,他将陆云袖置于身前,扯马看向来路的鸣秦王与身后西南诸人。

两方一时静谧了下去。

小碧在车内惊呼了声:“姐姐!”

她也想出去,被崔圣之一把拎了回来,他冷冷的启唇,“开城门,走。”

城门被叶茗衷强行打开,文筠遥颇为担心的看了眼横在城门大道上的将军府三人,但他此时已经不能留,不会武功的他留在这里也是拖累,所以摇了摇头便上了马车。无争驱策的马车也迅速的消失在城门外面,驶进夜色苍茫中。

小碧拼命的哭着、挣扎着,泪水不停的往下落,“你怎么就不管他们了呢!”

崔圣之令她冷静下来,他也知道小碧最不能看见陆云袖也被留在了城门那里,但他凉薄的声音缓缓响起,便是要告诉小碧这个事实:“我来西南,救叶隐风是其次,摧毁兵器库才是主要。叶隐风他既然是历经九死一生的大将军,这号令驻军之事当然是由他掌管,他不会死在这里,即便是他死在了这里,你以为你家姐姐还愿意独活么?”

小碧一时愣住,知道崔圣之告诉自己的是事实,假若陆云袖放任叶隐风在西南挡住鸣秦王的追兵,她也是不能心安,恐怕中途还要往回跑,但若是叶隐风真的因为此事而出了问题,陆云袖又岂能自己一个人留在世间。

这就好比假若崔圣之有了危险,小碧和陆云袖会是同等的选择,当然,崔圣之似乎目前为止,除却被人暗杀,倒是没遇见过什么危险。

陆云袖坐在叶隐风的前头,深夜的月光下,整个西南凤水就如同是个巨兽,沉默的躺在那里,而一行兵马聚集在正前方,白马之上的那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应便是鸣秦王顾照影。顾照影长身而立,面容俊朗,而风度不凡,尤以眼角处,那微微上挑出的魅惑,似是随时泛着的桃花。而他就身形似沈风栖,高挑颀长,可这面相,又有点如崔圣之那么邪寒。

这就是沈柔郡主的夫君,鸣秦王顾照影?

顾照影挑唇微笑,“若不是提前有人知会过,我怕是决计想不到,这位便是大将军叶隐风。叶大将军为与我西南作对,还真是费尽心思阿。”

叶隐风铁臂紧紧窟住怀中女子,眉眼不动,朗声说:“所以在此要感谢鸣秦王对我等的悉心照料,就此告辞。”

“想走?你以为到了西南,便那么容易出去么?”

顾照影的手微微一挥,数处城楼上

冥婚王妃,346鸣秦,

方都出现了无数持箭的士兵,但他们穿着的都是鸣秦王府的袍服,显然归于鸣秦王的管辖。

叶隐风感觉到身后亦是一片异动,在西南地,若要真的调令西南驻军,强龙也是压不住地头蛇,更何况鸣秦王显然还留有后手。若西南驻军敢不尊皇令,那他们今日便只有自行杀出一条血路。

陆云袖忽然间想起来什么,轻扯了下叶隐风的衣裳,拔身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话刚落音,叶隐风的口中忽然传出了一阵内力雄浑而尖锐的哨音,哨音过后,整个城中突然间出现了许多身着劲装的男人,他们手中持着箭弩,箭无虚发,身形飘渺晃过,可谓是快、准、狠,立时血溅四野。

是杀破狼!这是将军手中一支最有血性的男儿组成的先锋部队杀破狼!

叶隐风乘着顾照影分神之际,夺下身边士兵手持的长枪,奋力朝着顾照影击去,黑夜之中,这带着呼啸声而过的长枪,让顾照影身边的护卫顿时乱作一团,顾照影从腰间拔出剑,狠狠的把朝着鼻梁冲来的长枪拨开,就听见咣当一声,顾照影整个身体向后借力撤去,而一缕血丝顺着嘴角就滑了下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中了毒了?为何却有如此武力?”

顾照影的身后传来个阴恻恻的声音,如影随形的将顾照影接下,才回复道:“他的确是中了毒,但有人给他吃了暂时压制毒性的药,即便是他出了这西南凤水,也不会太好受的。”

顾照影的眉梢一动,却看对面的几人已经乘乱调转马头,几乎是在瞬时间,便冲出了凤水城。

第5卷 347 爱你

冥婚王妃,347爱你,

顾照影的眸子陡然狠烈起来,这几个人若是成功离开西南,回到朝都,将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劲敌,他怒喊了声:“给我追!”

陆云袖感觉到戾风不断的吹拂在脸上,来自西南的潮湿气体始终扑面而来,陡然间她感觉到身上一暖,原来是叶隐风解下了外袍罩在了她脸上。

“相公。”陆云袖被埋在了衣服里头,耳旁是倏然来去的箭矢声音,还有不断的马蹄阵阵,眼中陡然间又泪光闪动起来。只要他在,他从不会让自己体会何为艰险,即便是杀伐无数的追踪当中,他也要挡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见血肉横飞的现场。

马蹄飞驰,叶茗衷喊了声:“将军!小心!”

陆云袖听见这声,惊呼出声,抬头掀开衣服,就看见一柄羽箭牢牢的穿在叶隐风的臂膀上,而他的身上,几乎被鲜血给浸湿了。

叶茗衷和骆虎互相看了眼,说:“将军,后面交给我和骆虎,有这几十个杀破狼,足以拦住鸣秦王的这些虾兵蟹将,你快带着嫂子离开这里,她毕竟怀了身孕。”

叶隐风忽然愣住,但也只是瞬间,陆云袖就担心的哭了出来,甚至因此而腹中绞痛,额上汗珠大颗大颗的滚动着,她咬牙呻吟着:“孩子…孩子…好疼…”

叶隐风眸光掠过,顿时惊醒了般的再不多话,对叶茗衷与骆虎点了点头,便扬起马鞭,迅速的朝着旁边的丛林而去。身形迅速没入深暗的森林当中,便如同入了夜的枭狼,而叶茗衷骆虎也顺势没了进去,只要入了西南山麓连绵的森林,几十个人就如同千人行军,便是在隐秘处也可以算计对手。

陆云袖死死的咬住唇不说话,两手覆在小腹处,刚一回手触碰到叶隐风的手臂,汗水便浸满了她的掌心,而他面上的汗珠亦是极多,甚至连体温也格外的高。但他却狠狠的打了下陆云袖的臀部,“孩子还在,为何要骗我?”

也是他这些日子精神恍惚,居然未曾注意到她的小腹还微微凸起,叶隐风的一世英名,也要毁在这桩事上了。

陆云袖被这么一打,居然小腹也不再抽疼了,她顿时松了口气,焦虑的看着四周,森林里面更是阴暗无光,月色透进来也是少许,她靠着的胸膛因为用力过猛而不断的起伏着,粗喘的气息始终缠绕在耳畔。

陆云袖刚想说话,却听见叶隐风在耳畔轻声说了句:“袖儿。”

陆云袖模糊的应了一声。

叶隐风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袖儿,我爱你。”

突然间,她两眼一黑,只来得及喊出相公两字,便没了意识,月色迷离,但她分明能看见一双情深似海的眸子,直如天边星光,让她一瞬间进入了沉睡。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陆云袖只看见几双关切的眼睛盯着自己,而小碧一见她醒过来了,骤然间放声哭了出来,崔圣之将银针从她身上拔了下来,舒了口气,“总算及时。”

陆云袖翻身而起,却看见两手手心全都是鲜血,顿时到吸了口凉气,她夜里头以为是汗水,为何会是血!难道!她张了张口,环伺四周,哪里有叶隐风的身影,“将军呢!我相公呢!他人去哪里了!”

小碧擦着眼泪,将陆云袖扶起,哭着说:“姐姐你别急,因为昨天夜里你肚子突然发作,将军怕你会再引产,所以便连夜把你送到了汇合地点,但他说先不能走,抛弃战场上的兄弟便不是将军所为,所以他留在原处等着自己的兄弟回来。”

陆云袖浑身颤抖着,不…昨天夜里叶隐风浑身是血,他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何还要如此坚持…

陆云袖疯了一样的往外头冲,这次又是崔圣之出手将她拉了回来,淡淡的说:“他会回来的。”

陆云袖深吸口气,厉声说:“马车停下!”

小碧和茯苓都被她这种表情给吓的一呆,无争生生拉住马车,陆云袖正了正自己的衣服,也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下去等他。”

一日也等,两日也等,若他不回来,她就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

小碧从来没见过陆云袖这般伤心,她甚至可以说有点绝望。小碧终于也忍不住说:“我也陪姐姐等。”

崔圣之去拉她,她甩脱开来,“我是把姐姐当自己的亲人的,将军是为了我们的安危在血战,我无法自己一个人安然离开,先生,你回

冥婚王妃,347爱你,

朝都去吧。”

小碧也跟着陆云袖下了马车,将她扶到一旁的石块上坐下,从怀中取出帕子替她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安慰道:“将军会没事的…”

崔圣之的眸子微微一闪,好半晌他无奈的浮唇,让无争解开马车,自己牵出马来,腾身上马,小碧奇怪的抬头,却看他冷然的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无争茯苓文筠遥你们三个务必看好她们,我去前面迎一下叶隐风。”

话未绝,人已经消失,马蹄阵阵,掀起一阵清风,揉碎了的花泥溅了一地。小碧和陆云袖面面相觑的看着那长去的背影,一时间皆都陷入空寂无话的境地。

仿若望穿秋水一般,陆云袖已经看着那个方向将近一个时辰,她时不时的垂首轻泣几声,再抬起头来看了过去。再过了一刻钟,她忽然间又哭出了声,叶隐风这次就算是回来了,还能不能回复原先大将军的体魄,还能不能恢复原先的状态都是未知之数,但是无论如何,只要他有命回来,任何事情都有希望…

小碧忽然间揪住陆云袖的袖子,“姐姐,回来了!”

崔圣之、叶茗衷以及骆虎都骑着马向这边飞驰而来,崔圣之的马上驾着个血人,叶隐风被他半揽在身前,到了马车旁边,他果断的下了马,将叶隐风抱上马车,沉声说:“无争,火速拿药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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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 348 照顾

无争立刻从马车下方的木格取出药箱,扫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叶隐风,又将针包打开,顺手拂下了车帘,不让陆云袖和小碧等人上前看。内中传来几声叶隐风的闷哼声,陆云袖眼睛都快哭肿了,可到底心里头也踏实了下来,至少他还没死,有崔圣之这鬼医在,叶隐风应是无忧了。

小碧默默的替她擦着眼角的泪水,骆虎、叶茗衷、文筠遥几人分列左右呈护持之势,这时陆云袖才陡然惊醒似的看向旁侧的骆虎,“骆虎,已经顺利摆脱后面的追兵了么?”

“回夫人的话,是的。”骆虎抱拳,“我们从那山林里和那些追兵游斗,节省了不少体力,只花了一夜的时间,便渡过了西南关,一旦过了关卡,就不属于西南凤水的地界,我们顺势便调来此地驻军对抗,并封锁了西南关边界的架桥,所以已经完全安全。”

陆云袖长舒了口气,又蹙着眉头看着骆虎叶茗衷身上也多少有些伤痕,便让闲在旁边的无争茯苓赶紧替他们处理伤口,问:“那、那跟随我们的那些杀破狼呢?”

骆虎伸手让无争帮忙裹肩膀上的伤,淡然的回应道:“折损了三个兄弟。”

“…”陆云袖直起腰来,一时无言的看着来路,虽然她知道这些人既然入了军中,随时就要有马革裹尸的觉悟,即便是叶隐风,也险些死在这里,但他们如果不是自己带来解难,恐怕也不会死在西南。

陆云袖让小碧搭了把手,缓缓跪在地上,冲着来路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感谢诸位英杰相助,陆云袖永不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

“夫人!”文筠遥与叶茗衷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使不得阿。”

可他们多少也有些感动,这十几个杀破狼不会出现,但肯定也能感觉到陆云袖心中的那份真挚。她外表虽然柔弱不堪,但内心缜密聪慧,行事恩威并重,哪个女人能配得上叶隐风,可不就是眼前这个陆云袖。

文筠遥之前一直误解着她,如今倒是越来越愧疚。

崔圣之正好拂开了车帘,小碧赶紧迎了上去,嗫嚅了几下,想起方才因为赌气随口喊了“先生”,逼的崔圣之最后亲自出马去救叶隐风,不得不垂下头去,柔声道:“相公,将军如何了。”

“暂时死不了。”崔圣之将染了血的帕子顺手交给小碧,目光清寒,掠过场上众人,最后又定在了陆云袖身上,“听闻你在将军府里头还遇到了麻烦。”

关于阿怀偏就是不认陆云袖这桩事,小碧也一五一十的与他说了,崔圣之既然已经让叶隐风欠了自己人情,就不介意他继续欠下去,待他醒了怕是就要悔不当初。

陆云袖无奈点头,只要她的身份一日是那睿王府的儿媳,就一日不可能嫁给叶隐风,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只要能嫁给他,无论什么身份,她也都认了。

一旁叶隐风的三大副将都在说,阿怀夫人如果知道她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奔到西南,救回了叶隐风这桩事,便肯定会愿意接纳她。

陆云袖却在苦笑,此事又谈何容易。只要她没有亲眼看见,任何事情旁人说了,恐怕都无法触动她的心。不过她现在真的很满足,只要叶隐风没事,孩子没事,安然回到朝都,她真的再不多求什么。

这时,崔圣之才说:“我们最好还是秘密回到朝都,不能被任何一个夜郎或者楼兰的人知道,他如今身体有恙。”

小碧被扫了一眼,顿时拼命的点着头,“夜郎人不会说的。”

而崔圣之又与陆云袖解释:“在凤水城门口,为何叶隐风要爆发自己最后的力量,来与鸣秦王对抗,便是要让他们都知道,自己这个大梁朝的将军,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也是造成个假象,只要我们回到朝都,不管是西南还是大漠夜郎、楼兰,都暂时不敢胡作非为。”

所以叶隐风吞的那颗药丸便是崔圣之为他配的可以瞬间恢复原状,但是一旦药性过了,恐怕会反噬身体的…

陆云袖立时有些晕眩,她抖着双唇,“那他还有救吧?”

她问的是个肯定句,这让崔圣之难得平和的点头,“我会在路上为他续命,但如今他身上的毒也会因此而积蓄下来,但我手头并没有适合救治的药材,所以到得朝都,恐怕会彻底爆发,甚至极有可能让旁人感染,这样,你也不怕么?”

陆云袖下意识的便摇头,“不怕,这有什么可怕的。”

有了陆云袖说的这番话,到了下个城镇,他们便换了马车,虽然叶茗衷等人顾及陆云袖的身体和孩子,要求代替陆云袖照顾叶隐风,也被崔圣之以男子不合适这等奇怪的理由给推掉,只留陆云袖一人与叶隐风待在马车里头,其他人则乘着另一辆马车,秘密而又快速的朝着朝都而去。

陆云袖将叶隐风搂在怀里头,他身上的血衣也在城镇里头被她换去,给他擦拭身体的时候,毛巾也经常会出现隐隐的黑色物体,看着极为恐怖,但陆云袖闷不吭气,她笃定崔圣之这般说有他的道理,所以一路下来,任何服侍叶隐风的事情都亲力亲为,不让旁人插手。

两个月之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朝都,陆云袖的肚子也因为足有五个月而大了起来,但她却整整瘦了一圈,要照料叶隐风,还要顾着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出问题,心力交瘁。

马车从侧门进了将军府的后院,阿怀等人提前接到叶茗衷送来的消息,在后院的门旁早就等上了。为了让阿怀等人能有心理准备,叶茗衷与骆虎也早已经将陆云袖远赴西南的事情说了出来。

如今入了初冬,整个朝都都开始凉了起来,陆云袖罩着个斗篷缓缓走了下来,她在里头已经用一块大毡将叶隐风的身体裹好,以免他感染他人,才让骆虎和叶茗衷过来将叶隐风给抬了进去。

经过阿怀、玉烟罗等人的时候看见叶隐风露在外头的脸的时候,莫不是倒抽了口凉气,阿怀捂着唇,忍不住开始哭了出来,自己的儿子去了一趟西南,怎么就变成这般的回来了,还不许外人知道,她连哭都不敢哭的太剧烈。

陆云袖走在后头,刚到门口,却被阿怀拦住,她眸中含着泪水,说:“陆姑娘,我们将军府承不起你这等大人物,你还是自己寻个去处吧。”

陆云袖张了张口,已经累了两个多月险些就要晕厥,她扶住旁侧的门栏,死死的咬着唇不求情。

文筠遥站在里头忍不住开口:“阿怀夫人,陆姑娘已经怀了将军五个月的身孕呢,你请她出去她该去哪里?”

陆云袖低声说:“让我照顾他。”

见阿怀没有反应,陆云袖继续说了句:“将军的身子需有人贴身照顾。”

阿怀说:“将军的三位夫人,难道就没有能照顾的了的?”

玉烟罗一听,面色大变,连忙说:“娘,你在说什么,将军这病是会感染其他人的。”

宋巧云与莫兰也不吭气,说实话现在这样的叶隐风真的有点让人难以接近,甚至可以说是害怕接近的。

见这三个夫人除了玉烟罗说了句闹心的话,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服侍将军,这让阿怀格外生气的吼了出来:“你们的夫君,居然还敢在此说风凉话。”

玉烟罗笼了笼袖子,撅着红唇说道:“有一直不同房的夫君么?我看就只能让这个陆姑娘来照料了。”

阿怀瞬间不说话了,她回身看着玉烟罗,声音骤然冷了下去,“既然不认这个夫君,那就尽快离开我们将军府吧。”

玉烟罗愣了下,未成想阿怀居然说出让自己离开的话,艳丽的面容几番变化,最后冷冷转身,“那也要将军早日康复,给玉烟罗一份休书才行。”

玉烟罗的背影消失在了后院之中,其他两个夫人对陆云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她们绝对不抢照顾叶隐风的这个机会,相继也转身跑了。

陆云袖与阿怀尴尬的站在院子门边,她揪着手中的帕子,又说了一遍:“夫人,让我照顾将军吧…”

阿怀终于还是让陆云袖踏了进去,虽然陆云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刚刚开始,她不明白为什么阿怀始终对自己都不能谅解,或者是否她与云萝夫人一般,觉着自己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厄,比如说现在静静的躺在床上的叶隐风。

如今的他和以前相比,又岂能同日而语,但即便如此,她心里头也全部都是心疼,心疼他为这个国家付出的一切,心疼他站在高位无法退下神坛的负担,心疼他的伤痛往事和险些死在火里的故往。

她替他擦完汗以后,握住叶隐风的手,轻声说:“相公,你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小碧在外头敲门,问道:“姐姐你在里头么?出来一下吧。”

第5卷 349 大结局章

陆云袖又看了眼床上的叶隐风,这才扶着腰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踏出门外,将门合上,这才问小碧:“怎样?崔大人配好药了么?”

小碧点头。自从说叶隐风身上的毒会反噬后,崔圣之连她也不许跟着陆云袖,让她在崔府里头待着,今日放她出来,自然是小碧自己强烈要求的。小碧扶着陆云袖的胳膊,陪她在院子里头缓缓的走着,见她面色也不是太好,便小心翼翼的问:“是阿怀夫人…”

陆云袖点点头。

阿怀夫人对自己的厌烦,真的不是一日两日可以解决,但她含笑看向小碧,面色已然沉静淡泊,“我想开了,只要将军能醒过来,便万事足矣。”

小碧有点生气,她摸了摸陆云袖的肚子,“姐姐最近可有动了胎气,身体是否有异状?”

陆云袖摇头,“就是照顾将军略有点疲累,有时候真想…能好好的合眼睡一觉…。”

小碧心疼的看着陆云袖,这几个月来,她来回奔波,又要随身伺候着,这样的好媳妇阿怀居然还不认,可真是太过蹊跷。但是她突然想起来睿王府的事情,便一五一十的说给陆云袖听。

原来自从睿王府的一场大火,将一半的睿王府都烧了去,李依依吓的根本不敢留下来等睿王爷寻麻烦,拾捡了些贵重的财物便逃离了朝都,后来睿王爷回来,为此盛怒,又派人将李依依给生生的抓了回去,如今送进了大牢等待审查。

而沈风景从外礼佛归来,一眼看见烧成灰烬的废弃偏院,顿时整个人都崩溃了,他执着的认为陆云袖的“死”与自己有关,如果不是他将她再抓回去,怎么会受这等折磨。

“那沈风景怎样了?”陆云袖听的双眉紧蹙,问。

“他前些日子挂冠而去,在朝都偏郊的一处寺庙里,剃度修行,便说自己万念俱空,早已看淡红尘了…算来,也已经出家少有一月有余。睿王爷和云萝夫人如何苦劝都不肯回来,看样子是铁了心的要在那里待着了。”

陆云袖心头泛起一阵难言的感觉,望着院中萧瑟的大树怔怔发愣,何为看淡,却原来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放下执念。人生何处不是舍得,不舍何来得。她不舍自己,如何能从西南唤回叶隐风,她不舍嫁娶的固执,又如何得来此时的寸寸相伴。

轻风乍起,扬起一阵落叶,光秃秃的树顶上已经基本没有任何叶片。而陆云袖抬头看去,却陡然间心酸起来。

小碧也说最近崔圣之交代了她一些事情,她也便只好窝在房里头忙活,今日偷空来看看她,这便要回去了。陆云袖送走小碧后,一个人坐在房中用了午膳,撑头靠在床畔睡到了午后,崔圣之上门来给叶隐风施针换药。他终于准备妥当,陆云袖才放下了心头的石块。

替叶隐风除去身上的衣服,让他光裸着躺在床上,又细细的用毛巾擦去他身上的污汗。陆云袖端着脸盆对崔圣之说:“崔大人,你开始吧,我出去等着。”

刚走到门口,头顶便是一阵眩晕,手中的盆也跟着咣当一下砸在地上,陆云袖扶着门框站了好久,对里面虚弱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可以继续。她回身将门缓缓关上,又走到台阶下的盆坠落的地上。

因为叶隐风可能会感染他人的病因,整个主院所有的丫鬟家丁都被调走,陆云袖想拾个盆也要自己弯腰下去,可肚子如今有点大,她撑着腰一点点的下蹲,直到手指够到盆为止。只是不知为何,指尖触碰的刹那,凉意袭遍全身,眼泪却一滴滴的滑落到嘴角。

她不敢哭的太大声,怕扰了崔圣之的行医过程,只敢使劲拿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坐到树下之后,陆云袖呆呆的看着紧闭的房门,脑袋仿若一下子空了一样,从西南,到路上,从马车,到将军府中——世事沧桑,变化无常。陆云袖的一年,与其他人的一年相比,真的波折万千。她不过是想做个寻常女子,可生活的脚步逼着她自己往前艰苦的爬行。

去年隆冬,她被强塞入牌位,嫁进了睿王府;去年冬夜,她和叶隐风圆了房。一年的时间,看似极短,却为何会那么长。长到她以为自己已经陪着叶隐风许久许久,可这不过数月,到底也是不够的。单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满怀慈爱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就好似一场梦,突然而又艰辛。自己是个好妻子,却并不是个好母亲,她的怀胎五月,基本上就未曾停下脚步,仿佛在不断的奔跑。

泪水滚滚落下,陆云袖抽泣了几声,却听见里头传来崔圣之的声音,“陆云袖,你进来,替你夫君擦下身上的汗。”

她拼命擦拭了下,捡起手边的盆,高声回答:“来了。”

艰难的抚着腰又站了起来,陆云袖停在原处又歇息了好一会,才迈开疲累的步伐走进房中,缓缓合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