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了嘿,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儿们,《京城快递》二十九期正式开场喽。姑娘们楼上请,爷们自便了,茶三文一下午,会员八折,点心小食儿今日特价了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儿了嘿…”

“传媒”大楼前,一青衣小二拿着个纸筒卷成的喇叭在那大声吆喝着,而路上的人听了小二吆喝,纷纷起身往传媒大楼里进去。

“哟,赵大人,您今儿楼上包间独坐会儿,还是楼下大堂听场热闹的?”

“楼下大堂吧,来些新鲜的点心小食儿。”

络绎不绝的人涌进来,大都互相打着招呼,这位称大人,那位也称大人,来往的竟大部分是朝延里的官员。小二最后又看了一眼,然后把门帘放了下来,说了句:“今天东家怎么没来!”

小二才嘀咕着呢,外头就来了一乘小桥,桥上下来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小二一听动静掀开帘子一看,立马就迎了上去:“东家您可来了,小的给您留了最舒坦的座儿,您快些来,这就要开场了。”

从桥上下的来不是别人,正是于青陌,只见她抱着怀里的儿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说:“这是宫里刚出的新鲜事儿,赶紧拿去等下播出来,让各位大人都听个热乎的。”

“行,小的这就送上去。”小二安置好了于青陌后,放下隔间的帘子转身就走了。

当茶水送上来的时候,外头一阵丝竹声响起,这声响要是在现代听到,那肯定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在这里听到,于青陌自己每听一次就得傻乐一次,这音乐不是别的,正是《新闻联播》的开始音乐。

音乐停下后,台上一男一女的声音响起:“尊敬的观众朋友们下午好,今天是庆熙二年九日初四,欢迎您准时观看《京城快播》,我是主持人小宋。”

男声过后就是女声:“我是主持人小许,下面播放一组简讯。”

这时候声音转到幕后,一个中正平和的中年人声音响起:“昨天上午朝会上,皇上宣布讲三停政策,下午在行文院下各官员进入深入剖析,并交由各部学习三讲三乞思想。宰相大人指出,三讲三停是我朝未来十年的施政纲领,各部勿必深入学习三讲三停思想,坚定地以三讲三停思想为准则展开各项事务。”

这时候另一个稍低沉些的女声响起:“昨日下午,三番司接待了四番国入京使臣一行,西番使臣向我朝递交了国书后,三番司向西番国国王转达了皇上的问候,并和西番国进行友好的洽谈,并就促进双边贸易和民间往来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并签定了一系列贸易条约…”

这时候不管是楼上楼下,还是楼外的转播点,个个都是肃静而认真的,只有于青陌抱着自个儿子笑得连声都没有了。

“娘?”小小的孩子还不懂他娘有多么的恶趣味,所以满脑袋疑问地看着埋头大笑的娘亲叫了一声。

“没事,止微饿不饿,先吃点东西,等下舅舅就会来找咱们玩儿。”离成宗归朝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的时间,成宗归后改年号为庆熙,张止微是庆熙元年六月出生的,现在一岁零三个月多点,刚学会说话没多久,是个小话唠。

“好!”

等《京城快播》放到宫里的新鲜事时,京王李留沉正好进来,一听台上在播这个脸上神色莫测,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终于是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再看场中的官员个个脸上神色精彩,李留沉就忍不住想找个地方趴着好好挠挠墙,他这妹子实在太可乐了。

“舅舅。”

“止微来,舅舅抱。”李留沉伸手抱过张止微,并顺势坐在于青陌旁边的座位上。

“皇兄,你今天怎么还特地送帖子过来,怎么了?”这一年多来,除了生孩子,于青陌就是和成宗斗智斗勇,你前进我就后退,你后退我就扑上来,玩得这叫一个不亦乐乎。

李留沉抱着张止微一边逗弄着,一边回头道:“过几天我要去巡防,有些话要给你透透底,要不然我也不放心离开京城。”

“我知道,前几天《京城快播》里就报过了。行,皇兄你说,我老实听着。”

听了她这话,李留沉却苦笑着摇头说:“你要是能老实点,我就不青这么头疼了,我算是看清了,我们兄弟几个没一个像父皇的,倒是你跟父皇简直是一个坑里的俩萝卜,大小不一样可种根一样儿。”

“原来在皇兄眼里,皇上就是根萝卜,这玩意儿倒好找,今儿晚上我回家就炖大小萝卜汤喝。”于青陌编排了兄长,可顶死不认成宗,成宗这疯子也就跟她顶,然后大家伙就都意识到,这俩父女全是疯子。

“你少编排我,拿我到《京城快播》里说就算了,你把父皇的事儿也往上捅,就不怕到时候把父皇给惹着了。”

看了李留沉一眼,于青陌撇了撇嘴,她要是没把握哪里敢这样,一点点试下来,试成了今天这样,她也不是特意要这么干的:“我可没这胆儿,这是皇上让我带出来的,好玩吧。”

…李留沉无语相对,果然是他还不够变态:“算了,随你们俩大小萝卜玩去,我不掺和。你还剩下一年零三个月不到,也就是说等止微两岁半的时候,你必需做出决定。我不在京城,有些事照应不到你,你自己小心些,多听听景融的意思,知不知道。我可不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京城成了一大锅,里边煮全是粥。”

“皇兄,我明白,你不在京里,我会深居简出,绝对不惹事,也不让人惹了我这事头子!”这一年多来,关于龙绞印的事,大多是由李留沉压下来的,京王的力量在京城里,除了龙椅上那位谁也比不上。

“你明白就好,我知道你不傻,就是有时候好犯傻,别老这么糊涂,少惹父皇。”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李留沉忍不住瞪了他这妹妹一眼。

于青陌苦着脸说:“我没惹着他,真的。”

“你一天不叫父皇,你就在惹父皇一天,青陌,你说你都叫我们皇兄了,怎么就不能叫一声父皇呢,这也不难吧。”李留沉对这点很不理解,所以一直在游说。

唉,于青陌心里长叹一声,不是她不想叫,是每次看到成宗那张恃不厚道的脸,她这两字就叫不出口。也许,还是有向怀瑜那句“你越虐他越欢喜”在作祟:“是不难,可是我也不合道为什么叫不出口。”

其实有时候下意识的觉得不应该现在就叫,这一声“父皇”总要留到关键的时候保命用,而不是现在轻易的叫出来,让成宗的高兴劲过去了,以后就没这独一无二的保命符了。

李留沉也不多说,多说无益,领着张止微和于青陌出去玩了几圈儿,送回公主府时恰逢张景融从官署归来:“皇兄。”

“景融啊,你多看着点她,我外出的时候别让她有什么闪失,她要是有什么事儿,父皇怪罪下来,我们可都得受波及的。”在龙绞印上,还是李留沉看得清楚,要是于青陌因为龙绞印有任何差错,现在他们的父皇爱女心切,只怕倾覆之下,不仅仅是那想争大统的会遭罪,还会连带着个个兄弟一块受牵连。

而李留沉更悲剧一点,要牵制住他们,因为他也只是成宗手里的一棵起到平衡稳定做用的棋子,这苦差事非接着不可。

“是,皇兄,我明白。”

几日后,李留沉离京的消息在《京城快播》上占了短短的两句话,而于青陌这时候却没在传媒大楼里听,因为她已经被张景融勒令必需在府里老实待着。

但是也不是她老实待着,其他人就能放过她的,这天下午宫里来了人,说是成宗要宣她进宫。于青陌一翻白眼,成宗真是闲得慌,这不是找她过去斗嘴玩嘛,成宗这人太恶趣味了!

“娘,外公?”

“对,我们去宫里找外公玩,高兴不?”

小小的张止微低下头想了想,然后说:“不吵,高兴!”

这话惹得于青陌一阵发笑,捏了捏自家娃的鼻子,笑着说:“瞧瞧,咱儿子都知道的事儿,外公老大一人了还不明白咧。”

旁边等着的公公不由得脸黑,一看这二位,心知都是上头的心尖子,又只是低下头去当什么也没听见。

去宫里的路上,两街都是金黄的银杏叶儿,铺陈得到处都是,恍惚之间,于青陌似乎看到了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背影。忽然之间,于青陌喊了一声:“停车。”

那个背影…让于青陌的心不由得直往嗓子眼里蹦。

“安平公主,您怎么了?”

“朝那儿去,穿天青色裳子的那个人,一定要追上。”

她记得看过一句话,是笔记上的,“也许有一天我会回来亲自教训那个笨蛋…”,回来教训那个“笨蛋”!如果她没看错,那她就该佩服向怀瑜了,真是有魄力啊有恒心!

第九十九章 站得高好,还是坐得稳好

但是当去追的人回来的时候,带回的却不是于青陌想像的人,这让她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进宫的时候,恰逢朝臣们退朝散去,她怀里抱着的止微伸长脑袋来找张景融,但是很快峂发现张景融根本不在人群里:“娘,爹?”

“可能是外公留下爹了,正好,待会儿一块回家。”

待大殿去的时候,正碰上了侍候成宗跟前的公公,于青陌就多嘴问了一句:“今儿皇上都召谁了,怎么看起来还挺热闹的?”

那公公拱手一礼回道:“回安平公主,今儿冬至,晚上有立冬宴,王爷、公主们都进宫请宴,这不就等着公主您了。”

噢,看来今天不是找她斗嘴来的,而是吃家宴。领着张止微进了大殿,先给成宗问了安,又招呼了各家王爷们一圈儿。正在她要领着张止微去配殿里和女眷们说话的时候,成宗向着张止微招了招手,说:“止微,来外公这儿。”

张止微这孩子是踏踏实实的墙头草,谁牌最大就向着谁,这不成宗一召唤,他小人家就细胳膊细腿儿跌跌撞撞地走到成宗旁边,抬起脑袋来看着成宗,嫩嫩脆脆地叫了一声:“外公…”

这一声外公,至少三个加号的甜度,于青陌听着都腻得慌,可成宗高兴,女儿不甜,外孙儿甜也一样,所以张止微算是做了成宗和于青陌之间的缓冲地带:“止微这几天吃什么了,玩什么了?”

说这些张止微哪能记得住,他一个一岁半的小娃娃,能记住谁是爹谁是娘谁是外公舅舅就不错了。所以这个问题让张止微纠结了,眨着眼睛看着成宗,小嘴儿一扁皱眉说:“问阿嬷。”

成宗也没有过多少带小孩的经验,看着张止微小嘴儿一扁皱眉的样子,心就掀起来了,摸了摸张止微的头说:“好,止微今天想吃什么,外公让他们做去。”

张止微看了眼自个儿娘,又看了眼自家爹,然后做了一个决定:“糖人儿、糖葫芦、糖糕…”

小孩子好吃糖,可又不吃不得多了,每每被于青陌限制着。孩子虽小可是鬼大着咧,知道眼前这位外公不是一般人,一句话说出来谁都得乖乖听着,他小人家就觉得这事可行。

成宗刚想挥手让人去准备,于青陌就笑眯眯地拜了拜说:“皇上,小孩子吃多了糖是要长蛀牙,将来牙不齐要是漏风,那可就说话都说不清了。”

看了眼在挥在半空中的手,成宗有些尴尬,张止微一看又扁嘴儿,大约在心里想,今儿的糖又吃不成了。好在这时候于青陌也知道,该给成宗台阶下,毕竟人是一国之主嘛:“既然皇上宦应下了,那就吃糖糕吧,金口玉言总要能兑现不是。”

成宗连忙就着这台阶下来了,让旁边的人去传话,给张止微蒸糖糕去了。这一年多来,这对父女大多都是这么相处的。还别说,成宗就喜欢这状态,这让于青陌深深地觉得,向怀瑜的总结太正确了!

把张止微留在了大殿里,于青陌朝配殿走去,各家的公主、王妃们都在,正热火朝天的说着造儿。其实说起来,各位公主可不咋欢迎她,王妃们倒还成,毕竟她手里捏着能让各家王爷升天的东西,但也是殷勤多亲近少。只除了大长公主有些不同,可能还自认为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吧,待她总带着几分真切。

“青陌来了,过来坐吧。”

“见过大长公主。”问了一圈儿好,坐到大长公主旁边,满屋子里的女眷里,就大长公主和她有封号,其他的不论是公主还是王妃,都是没封号的,所以她才扎了这些人的眼。

没办法,谁让太后认定了她是自个儿生的,她就自然而然成了嫡女,嫡女有封号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

“前些时候成证跟我念叨起你,说是新风堂的账该和你会会了,回头你派个人来,咱们再亲这账面儿上也得清楚不是,既然是办生意,就不能糊里糊涂地过去了。说起来这两年,新风堂和游乐园那儿都倒腾出不少银子,你得派个人专门管着这头的事儿,你自个儿在京城又管不上,指个人也免得下头的人不会事儿!”大长公主亲近于青陌,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于青陌是一母同胞,而是这姑娘忒能挣钱,脑子里东西多。

不说以前新风堂、游乐园,单是那传媒大楼里,日日细水长流下来,一年多也是个惊人的数字。而且这姑娘脑子里点子多,这独门的生意,哪能不来钱。有句话说的好,越有银子的人越爱银子,所以大长公主多半是看重于青陌这满脑袋点子。

“成,我听皇姐的,回头就挑个人去。”

说完了生意上的事,大长公主喝了口茶,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青陌,你想好了吗?”

这话当然是在问选谁继承大统的事儿,于青陌多想装傻啊,可这时候装傻就太假了,只好摇头说:“皇姐,不到时候,就算想好了也不作数的。”

对于她的反应,大长公主倒是没多劝什么,只说了一句:“你只要别忘了母后娘娘还在西山就好,别的我不管,我只要咱们母女姐妹都安生,选谁都没关系。自然了,肃王是最好的选择,可我也不拘泥于他,咱们是商人,商人逐利嘛,只要有利可图就成。”

这倒是一句大大的实话,肃王只能给太后娘家带来利益,可对大长公主来说,谁都是她的兄弟,肃王要是登基,只怕得最大好处的不是她,而是她那外祖家。所以大长公主对于继任的人选,倒是看得很开。

立冬宴在下午,说是立冬了,其实天还是秋末的感觉,不热又凉爽,最是气候空人的时候。

开宴的时候,皇帝一个人独坐在主座儿上,可能是自觉有些冷清,又让人把张止微抱了上寸,好在张止微这孩子有吃就成,不哭不闹地在旁边吃着东西,还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下面神色各异的舅舅、姑姑们。

席间,于青陌起身的时候,八王妃也跟着她一块起身。到底是这位八王妃心细如尘,竟然在这么热闹的场合里还只关注着她的行动。

“安平妹妹,你是去净院吗,咱们一道作个伴吧。”所谓的净院,是上厕所、洗手脸和整理衣装的地方。

回头看着八王妃,于青陌了然地笑了笑说:“那就谢过八皇嫂了,这宫里我虽然来得多,可路还不熟呢。”

八王爷,算是个不错的,样样都成,只是有一项不得成宗的眼,那就是痴情。他老人家痴情完了,却不许儿子痴情,说是情误天下。就这么着,八王爷那儿至今就一房正室和两名侍妾,那两名侍妾还只是个摆设,人家八王爷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据说是八王妃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八王爷能好几天都不去管封她的奏报,专心致志地陪着八王妃养病。成宗就觉得太小家子气了,难道为了自个儿媳妇,将来兵陈在外,也先陪了养病再说,所以成宗虽然待见八王爷,可要说选八王爷当继承人,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八王爷的政事处理能力摆在那儿,也实在是太一般了,于青陌心说要真是她来一锤定音,她也不会选八王爷。痴情人莫做帝王,误完了天下还困着自个儿。

于青陌以为八王纪会率先开口,可没想到八王妃老也不说话,她就只好开这腔了:“八皇嫂,您跟我说句心底里最实在的话儿,您希望八皇兄走上那条路吗?或者我再问得直白些,您想过入主后宫,看姹紫嫣红、群芳竞艳吗?”

八王妃当然想过,她出身不算特别高,虽然是嫡女,却过得比当初的于青陌还悲催些。而八王妃这人心气儿又高,总想着将来风风光光地在娘家人面前露露脸,所以才动了这心思。当然了,八王爷也对那高位动了心,毕竟有这机会,谁不想往上再抬抬自个儿呢。

但是于青陌这话一问,八王妃又禁不住思量,独宠专房的王妃,和高居正宫的皇后哪一个更好。

这时候于青陌又说了:“这天底下,最难为的是皇后,最难做的是太子。八皇嫂,您和八皇兄是人人称羡的一对神仙侣,若趟了这浑水,还能是现在这样儿吗?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您和八皇兄这样,怕是多少辈子才修来的福分,您真想拿这福分换至极之位吗?”

“福分,至极…”八王妃忽然笑了笑,同于青陌一道跨进了门槛,进了净院里,八王妃看了眼四周一圈儿,见四下没人说道:“不愿,却不甘。”

“为何不甘,王妃之上仅皇后、贵妃,但您拥有整个儿的王府,完整的八皇兄,就这来说,皇后、贵妃又比得了您吗?八皇嫂,你说人究竟是站得高好,还是坐得稳好呢?”

这话让八王妃一怔,尔后就笑了开来,说:“王爷说你是个聪明人,如今我信了。”

于青陌眨巴眼,心说:原来您以前是不信的呀。

今天收获不错,解决了一位,估计不久后八王爷就该回封地了,剩下的几位王爷,不知道又会在什么时候来找她!

第一百章来吧,咱一个个解决

成宗一共有十三个儿子,长子出生几日就死了,二儿子就是前头那位皇帝,三儿子是京王留沉,李留沉是肯定不会争那至上之位了。在京城一待这么长时间,他只怕早就把风风雨雨看透了,成宗出家、皇帝上位,成宗下山、皇帝下位,这期间的事他比谁都摸得更细致通透。

剩下的几位,老六李留山回晋洲去了,老八在立冬宴上被搞定了,按八王爷听娘子话的状况,估计不会再去抢那位子了。这会儿掐着手算算,似乎肃王也不太热衷,那就还剩下七个。

那么来吧,咱一个个解决。与其让他们来找她,不如她主动出击个个击破,一个个轮着来解决掉。成宗不是要看她怎么选嘛,她就看看谁的愿心大,谁更执着。她不选最有能耐的,她只选最坚定自己心意的人。

她只摆个态度,绝对不做最终的选择,所以算是完成了成宗当初交托的任务,只要成宗不打她和张景融的主意就成。

这天张景融出门去了,叮嘱她下面就别出门去了,不要沾了初冬的寒气。但是张景融前头才出门,于青陌后头就跟着走了,抱着张止微两母子坐在厚实的马车里,一路慢慢地在雨里行进着。

“娘,玩儿?”张止微的意思是去哪里玩,他小人家一看外面大下雨天的,似乎有点怀疑这样的天能上哪玩。

但是他那无良娘亲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说:“去四舅舅家,咱们去找你那侄子侄女玩去。”

四王爷年龄也不小了,孙子如今都三岁了,当然也是因为人成亲早,生孩子也早,所以眼前小张止微的辈份还是很高滴。

前几天于青陌就递了帖子到四王爷府上,说是今天去拜访四王妃,到王府外的时候,早已经有人在那儿候着,见了车驾连忙上前来侍候着进府。

“青陌来了,赶紧进来坐,这天寒地冻的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你倒还是过来了,你这身子娇弱得很,别沾了寒气,到时候张大人可是要见怪的。”四王妃大概知道于青陌来是什么个事儿,所以分外的热情殷切。

如果说八王爷是自己的问题,四王爷就是后院的问题了,当然这和自身也脱不开关系。四王爷有悍妻,这悍点原本也没关系,关键是这位还高傲,而且是个脚下没跟儿,一吹风就飘到天上去的。

人都说夫妻处久了,总会变得性格脾气相似,也不知道四王爷是不是这样,总之这夫俩都差不离。只不过四王爷好歹还存着些进退的念头,这四王妃可就没这念头了。

“四皇嫂,这么大冷天的来,你可别怪我打扰了你。”

“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一个人闷着也是闷着,你能带着止微来和我说说话,那我是再欢迎不过了。”四王妃这时候可不傲了,谁让于青陌手里捏着她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呐。

说话间张止微这孩子爬到了坑桌上,伸手就去抓吃的,他小人家最近长肉长得忒快,被于青陌禁止吃零食,这会儿见了坑桌上的小点心,那是恨不得脑袋埋里边去。小孩子本就手不稳脚不稳的,抓了几把点心后,就把坑桌上刚端来给四王妃的羊酪茶给扑倒,“哐铛”一声热腾腾的羊酪茶全倒在了四王妃身上。

羊酪茶里还有一些茶叶的末子,倒在四王妃的薄裘子上那叫一个色彩灿烂,当即四王妃脸色就变了,瞪着张止微像是恨不得咬上一口似的。

“四皇嫂,真是对不起,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都跟你说了最近不能吃那么多点心,万一牙齿被虫啃了,将来你就等着说话漏风吧。四皇嫂,回头我着人送一件新的给你,这衣裳怕是不能穿了。”四王妃那恶狠狠的眼光,把她那好吃的娃吓得颤抖着扑到她忙里寻求庇护,这景况让于青陌原本正在涌上来的歉意又生生地消散了。

“没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一年衣服不值什么,哪用得着妹妹破费。”四王妃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在滴血啊,今年刚得的新裘子,还没穿出去显摆过,竟然就脏了。

四王妃只好进去换了衣服,顺便平整平整心里的怨念,等出来时又是笑语靥靥了。又说了好一会儿的客套话,四王妃很自然地就把话说到了四王爷身上,把四王爷夸得那叫一个天上少人间无的。

“是啊,皇上也说四哥出息,我也跟皇上提过这意思,可是皇上说四哥成是成,只是要为难四嫂了,毕竟您…”四王妃不是原配嫡出的姑娘,而是由妾升上来的正室所生的女儿,按照当朝的宗室规定,这样的身份是不能做皇后的,甚至连四妃之位也不能任,只能做个从二品的妃。

话虽然没说透,可意思透了,只见四王妃脸色变了好几回,最后问了一句:“即不能是一,我退一步做二又何妨。”

“只怕得排到六去,宗室的规矩您比我更清楚些,四皇嫂且自思量着,能不能成那全在您自个儿了。”于青陌这时候觉得后院真是个出人材的地方,就像四王爷这头,如果四王妃的娘家不支持,四王爷也翻不出什么波浪去。

“六…”四王妃一想自己在府里是呼风唤雨话一出,个个都待俯首听话,再想想到宫里,竟然上头还有五个可以指挥她的就不寒而悚,这在四王妃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其实四哥多好呀,温和体贴,待内人是极好的。不说这些对内的,对外处事也是极漂亮的,不单我这么说,皇上也是这么认为的。只要四皇婆愿意,我可以向皇上提一提这事,虽然不定能成,但至少在皇上面前可以替四皇兄加加份量的。”于青陌可不会把话说得太满,万一这四王妃狠狠心,一咬牙就同意了,那她可就糟糕了。

于是这时候,四王妃犹豫了,一和六,差得太远了,皇后和贵妃之差她还能忍得了,但是皇后和从二品妃之间就差得太远了,她忍不了。一个爬到她头上,她认了,可五个爬到她头上,这气她咽不下去。

“要不,宫我,再想想吧,毕竟这天下至位,也不是谁都能任的。身为李家的媳妇儿,不仅得为王爷着想,也得为江山社稷想想不是。”

四王妃这话可真叫一个冠冕堂皇,于青陌但笑不语地看着,那态度像是在说:“您慢慢想,我在这等着您,要么您再想想人生和宇宙的问题!”

等出王府的时候,于青陌回头看了眼王府的大门嘿嘿直乐,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心说:“得,又解决一个。”

下一个目标是谁呢,老五!五皇兄啊,您老人家等着我哈!

正在要去五王爷府上的时候,半道上遇着了张景融,张景融黑着张脸看着她,似乎在责备她似的:“叮嘱你别出来,还是跑出来了,你就不能安闲安闲。他最近动作太大了,也不怕皇上敲打你。”

“不怕,我就等着他发现我的大动作,然后来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咧。”于青陌想起将来皇帝知道答案后,可能又青又黑又白的脸心里就觉得特可乐。

从于青陌怀里抱过了张止微,张景融便领着她上车,坐定后便问道。“青陌,不用皇上来问,要不我先问问你最近做的这些是为什么?”

这会儿于青陌却故作高深了起来,小眉一挑说:“佛曰:不可说。”

拧了把她的脸,张景融对于她脑子里那些小心眼的东西,还是有些明白的,只是不去说破了而已。至于成宗,他都几乎能肯定成宗什么都知道了,只是看着这姑娘四处蹦躂觉得有趣。而且,大概也确实想知道,她这样做会弄出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来。

“你总得留几个,不能一个个全打发走了,等到时候一个都不剩下了,我可就得闭着眼睛把你推上去了。”

“为什么要闭着眼睛?”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进火坑里去啊!”张景融忽然语重心长,又极其严肃的说了这么一句。

于青陌愣了愣神,然后笑得不可抑止:“张景融,你就贫吧你,到时候看谁眼闭得快,手动得快。”

“说到这件事上,青陌,我想问你到底想留下哪几个让皇上挑?”张景融也好奇,于青陌在这事儿上那真是谁也不说,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事捂到最后。

其实于青陌哪里是谁也不说,压根就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留下哪几个,没想到这不表态就被当成高人了:“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也不知道,现在问我也没用。”

某人说过,谎话的最高境界是真话,那么她觉得秘密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都不知道,看你们从哪知道去。

只见张景融笑着摇头,朝皇宫的方向看了看后,又低声冲她说道:“七、十、十二。”

“是皇上的意思?”于青陌似是心领神会了,成宗这人也讨厌,明明就有稍稍倾向的,却把这得烦人的事交给她,自己在那旁观者清。

等着吧,有您吐血的时候儿!

第一零一章 皇上,您吐血不

“尊敬的观众朋友们下午好,今天是庆熙二年九月二十,欢迎您准时观看《京城快播》,我是主持人小宋。”

“我是主持人小许,下面播放一组简讯。”

京城快播和平时一样的播放着,只是和平时不同的是,播放完之后所有的人仍然坐在那里,似乎隐隐有些期待一样,甚至连二楼包间里坐着的各位王爷以及一些皇亲们也都在期待着。这时台上有一个白衣白袍白发白很的老头儿慢慢悠悠地走上台来,那步子极其不稳,看得人心里直为他捏把汗。

老头儿上台后慢慢悠悠地坐了下来,看了四周一眼,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这才拿起白布铺着的桌面上雪白的白玉净堂,轻轻地往桐木桌上一拍,却是瓮瓮有回声的金声玉响,只见那老头这时才气势非凡地喊了一句:“净堂玉一响,故事又开场。”

“上回说到那叫郭靖的傻小子,和桃花岛主黄药师的女儿黄蓉在市井里偶然相遇,尔后两人相约约在城外相见。却说郭靖这傻小子第二天准时到城外去时,却没有看到黄蓉,正在他四下寻找的时候,和风徐来、香花满天,正是水无声处细细流…”

没错儿,那老头儿说的就是《射雕英雄传》的故事,至于为什么于青陌要安排讲这故事,那真真是再明白不过了。她打听到所有的王爷在还是皇子的时候,都曾经拜在三大门派下习武,个个都有一身的好武艺。

在《射雕》之前讲的是《笑傲江湖》,之所以讲这些吏穹,那当然是为了激起王爷们心里那点属于江湖的热血,当然了关键是郭靖三观非常非常正,要不然她就讲《神雕侠侣》了,亦正亦邪亦狂的杨过才是于青陌的心头爱。

故事已经被简化了,当然也是因为于青陌能记得的不多,所以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讲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里来。等诸位王爷听过了这故事,如果还不够她还会继续加料,侠不是在庙堂上能三跪九叩出来的,侠是行侠仗义真刀真枪自己挣来的。

这故事若干年后的人们都能看得热血沸腾,何况是在这不尚开化时代里。

“青陌,你这故事从哪儿弄来的,倒真是有意思得很。”问她话的是成宗倾向的人选之一十二王爷,十二王爷到底年轻些,血也更容易沸腾些,听了一段时间的侠客故事江湖传奇之后,十二王爷的血就再也不为朝代的高位所动了。

江湖,永远比江山美好,当然也比江山更残酷,只不过王爷们都是大门派出身,又是皇族子孙,这江湖的残酷性在他们这儿是要大打折扣的。

“什么从哪儿开来的,十二哥,这些可都是真人真事,再真实不过了,只不过没这么夸张。你难道不觉得,令狐冲和你师父的际遇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吗?你不觉得这傻小子郭靖和镇国将军王实在有几分相同吗,十二哥,故事都是从真实里来的。”这些所谓的相似也不过是撞上了,她把故事一说,张景融就是第一个听的,当即就说和谁谁谁有点相似之类的话,所以她就决定好了利用。

十二王爷年龄到底小了些,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不好受约束,又向往自由和梦想的时候,被这些故事说得那叫一个鸡血满身:“青陌,江湖真好,横刀立马快意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