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脸色一变,正要朝窗户位置冲去,却听苏合就在窗外“哎”了一声:“祖母,我怕黑…您看完了郡主那儿,出来陪我一起看院子里吧?”

“那你等着!”周妈妈说完这句话,一推开了内室的门!

秋曳澜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周妈妈进了门,把起夜用的灯上扣的厚纱罩子去了,端着灯走进来,轻声叫道:“郡主?”

“妈妈,没什么事儿,您快去睡吧。”让她放心的是帐子里很快传出秋曳澜的声音。

周妈妈又在外面照了照,不见异常,这才扣回纱罩,叮嘱道:“方才好像听到人大声说话,有什么事儿您喊我们。”

“嗯。”等周妈妈出去,叫上苏合到院子里看了,秋曳澜才低声道:“你现在可以从我床.上下去了吧?”

那少年狼狈万分的从她身侧爬起来,正要赔礼,结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少年再次仓皇睡下去!

两个人心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却见周妈妈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惊惶道:“郡主,外面院墙被人爬过!”

“…想是前两日有人窥探。”

“不是,那院墙傍晚时老奴还去看过,没有痕迹的!一定是刚才有人进了咱们院子!这可怎么办?”周妈妈有点六神无主,“刚才范妈妈跟绣艳都来跟郡主要过太妃和王妃的嫁妆——难道她们——完了完了,咱们…这怎么办啊?!”

不等秋曳澜出言安抚她,周妈妈一拍手,咬牙切齿的道,“王妃就您这点骨血,他们还这样赶尽杀绝…老奴虽然没本事保护您,却也不能独活!”当下高声喊苏合,“去取咱们的铺盖来!今晚咱们就在这屋子里守着郡主!”

秋曳澜一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身旁的少年也是呼吸一滞…

两个人心里都是一个念头:“明早周妈妈跟苏合进来伺候梳洗,看到我们这么躺着,要怎么解释?!”

雪尽 人间 又 芳菲 第六章 采花贼?

不管秋曳澜怎么阻拦怎么劝说,周妈妈铁了心要护主到底。

她甚至想要走进锦幕、掀起帐子、坐到床边来跟秋曳澜苦口婆心的表白一下她那颗忠仆之心…吓得秋曳澜不用身旁少年暗示就直接准了!

于是,周妈妈堵着他们,苏合拿了铺盖过来,这祖孙两个,在南窗跟门口各打了一个地铺。

更让榻上两人绝望的是,周妈妈睡进来还不放心,小声跟苏合讲:“咱们白天伺候了郡主,别不小心睡太死,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然后,在秋曳澜百般反对都无果中,聪明的周妈妈拿衣带把门窗都跟自己系了起来,保证这两地方一动,就能把她们拽醒!这条衣带被截断,也能把她们惊醒…

如此忠仆!

秋曳澜深深叹了口气!

她屏息凝神,盯着帐顶良久,觉得周妈妈跟苏合应该又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侧过头看向身畔少年,这一看不禁微微一愣:这少年好生俊朗!

他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剑眉入鬓,眼若丹凤,眸寒如星,白皙的面容在帐外投进来的朦胧灯光里,犹如一块无瑕美玉,莹然生辉!微抿的薄唇艳似鲜葩,堪称俊美无铸!

原本这副容貌远胜常人,让人看了就不自禁自惭形秽。但他此刻嘴角噙着的一丝无奈苦笑,却使得他整个人都亲切起来。

看到秋曳澜转过头来,这丝苦笑混合着尴尬更加深了一点…

“她们睡了,你快走吧。”秋曳澜早就在末世里养成了实力为上的审美观,但此刻也被这少年的无瑕容貌震慑了一下,随即小声道,“你从后窗走…后窗在屏风后,从里面反锁的。你小心点打开就行。”

哪知那少年闻言,嘴角苦笑更深,低声告诉她:“在下怕表妹从后窗逃走,所以…在刚才出言喊她前,先绕到后面,把所有后窗都从外面挡住了…”

你这是不作就不会死…

秋曳澜忽然想起来:“那令妹刚才又是怎么走的?我可是看到她朝后窗那位置去的!”

“…她没能从后窗走,却是躲在了屏风后,方才两位令仆一起到庭中查看时,她趁机溜了出去。而在下…”那少年眼中无奈更深——当时他眼睁睁看着表妹溜出去,自己却因为在床里,隔着一个秋曳澜才能下.床不说,贸然爬到人家女孩子床.上,还被女孩子掩护了,总不能不交代一句就走吧?

可就这么稍一耽搁,几乎是他表妹前脚出了门,后脚周妈妈就折回来禀告院墙上的痕迹了!

秋曳澜无声的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怎么办?”

“…”那少年试探着问,“郡主可否设法支开令仆?”

“我倒是想,可你刚才看到了,她们现在都怕我被谋害了,怎么支开都不管用啊!”秋曳澜嘴角抽搐了下,“你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少年沉吟了一下:“在下可以一瞬间击晕她们,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铜锣声!

在寂静的夜中忽然来这么一下,差点把秋曳澜吓得背过气去!

而刚刚睡着的周妈妈跟苏合同时一跃而起!

“郡主?!”祖孙两个首先看向帐中!

“我没事,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秋曳澜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提起心来——因为她话音未落,外面已经有人尖声大喊了起来:“走水了!快!快来人!”

周妈妈一听,惊讶道:“好像就在咱们院子隔壁?!”

冷不防一个婆子尖利的声音再次划破夜空:“那个克父克母克兄的扫把星哎!白天里姑太太心慈没打死她,这会就招得家里走了水…我把你个该瘟的扫把星,害得满门不得好,你活该烂心烂肺烂肠肚,不得好死哎!”

苏合气得小脸煞白:“这李老婆子!怎么这么恶毒?!郡主好好的在屋子里,走了水也要怪郡主?!”

“怕是有人不相信两份嫁妆单子不在我这里。”秋曳澜目光一冷,淡淡的道,“想用火逼我拿着单子跑出去呢!”

周妈妈是和衣而卧的,这时候已经披好了外袍,沉声道:“郡主您少待,老奴这就出去看看!”不待秋曳澜让苏合陪她,她已经厉声叮嘱苏合,“你在这里看好了郡主!一会要是我拦不住人,你拼死也要护好了郡主,知道吗?!”

苏合肃然点头:“祖母请放心!”

周妈妈前脚出了门,后脚秋曳澜赶紧叫苏合:“你也去外面,看着点周妈妈!妈妈年纪大了,外面那李老婆子听着就不是个好东西,别叫周妈妈吃了亏!”

苏合却摇头:“祖母让婢子看着您的!”

她话音未落,外面已经吵得激烈,连哐啷啷的铜锣声跟嘈杂的救火声都压不住——

“孙妈妈!你说话凭一凭良心!我家郡主好好的在屋子里,你们自己不小心走了水,凭什么骂我家郡主?!”

“老娘骂的是个扫把星,你是说你伺候的那一位就是了?!”

“你!”

“周妈妈你也真是的,孙妈妈在这里骂了半天,又没见其他房里的下人出来给主子争辩,就你来了,你这是做贼心虚呢还是做贼心虚?!”

“你们…”

“我们怎么了?孙妈妈哪里说的不对?王府里就没走过水!还是这大雪天…屋子里那位一回来,就走水了,不是她克的,还能是谁?!你说!你说!你说呀你!”

“你出去劝周妈妈回来吧。”秋曳澜脸色铁青,淡声叫苏合,“周妈妈一个人,外边那些人齐心协力踩我们,她越吵越吃亏…只要不是火往咱们这边烧过来,就不要管了。”

苏合磨磨蹭蹭了片刻,才道:“那…婢子到廊下喊一声?”

秋曳澜松了口气,借着窗外嘈杂,对身畔少年道:“你预备一下,千万抓住这次机会!”

那少年低声道:“大恩不言谢…来日必有回报!”

但!

下一刻,秋曳澜瞠目结舌的喊:“你你你走窗干什么?!”

搬着个绣凳爬窗的小丫鬟小脸通红的解释:“婢子怕黑,外间现在没点灯…婢子…不敢从那里出门…”

“…你爬吧。”秋曳澜无力的倒回枕上。

她以为这丫鬟爬出去,身畔少年应该可以有机会走了吧?

然而苏合到了窗外,竟然不走了!她就这么站在窗外喊着周妈妈!

她这番体贴的重点是…这屋子出去外面的门,就在她守着的这个走廊上…

秋曳澜跟身畔少年正觉得天亡他们——忽然后窗外传来声响,跟着之前那坑了表哥扬长而去的少女压低了嗓子道:“表哥!趁我放的火还没灭,快走吧!再不走,你就成采花贼了!”

“…!”秋曳澜。

“…!!!”那少年。

雪尽 人间 又 芳菲 第七章 阮家表哥

“哟,这是哪来的猫啊?”次日一早,周妈妈强打精神,进来伺候秋曳澜梳洗,却发现她被子上倦缩着一只雪白的猫。

这猫通体雪白,长毛短耳,形如狮子。最吸引人的是它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一蓝一黄的鸳鸯眼,炯炯有神,顾盼之间,说是貌美如花都不为过。

周妈妈这种不怎么喜欢猫的人看到了都是心头一软,伸手摸了摸它柔软丰茂的毛,才想起来把它抱到地上:“别抓了郡主!”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昨晚忽然跑到我床上,看它不伤人,就随它去了。”秋曳澜压抑住好心情——其实这猫是昨天那少年留下来的。

因为担心被周妈妈跟苏合再次堵住,那少年无暇多说,只交代这只猫是他的心爱之物,今日会打发人上门来要,到时候再光明正大的报答…也是补偿她。

“就算他不是江家人,肯定住得也不远。不然他的猫怎么会跑过来?”秋曳澜心里盘算着,“有资格跟王府比邻而居,还敢为了一只猫登门讨要的,家里怎么都能有点权势。这样一来,杨王妃跟康姑妈这两边,就更加不敢贸然对我下手了…”

想到这里,她叮嘱周妈妈:“一会给它弄点吃的。”

周妈妈应了一声,却道:“不过一会老奴还是抱它出去吧,到底不是咱们养的,万一发起性.子来就不好了。”

苏合有点吃力的提着食盒进来,兴冲冲的禀告:“表公子过来了!此刻在杨王妃那边说话。”

高兴完了又一撅嘴,“听厨房里的人讲,表公子今日带着厚礼上门呢!又要便宜杨王妃他们了!”

“别乱说话!”周妈妈忙呵止她,看了眼淡笑不语的秋曳澜,叹息,“表公子要没带厚礼来,能见着郡主?!”

秋曳澜想了想,问:“我现在不方便起身,这表…表哥来了,怎么个见法?”

“您才十二岁,表公子又不是外人。”周妈妈道,“自然是请进来见,您要是觉得不好,到时候把床畔的薄帐放下来就是了。”

秋曳澜松了口气:“看来这里风气还算比较开放…”原主记忆里只见过一个表哥,就是康锦章那个丧心病狂的萝莉控,躲都来不及。对于这世道的男女之防印象不深,为防出错,秋曳澜只能自己打听了。

片刻后,杨王妃果然让绣艳送了阮清岩过来。

这阮清岩修眉亮目,肤色皎好如女子,身长玉立,容貌俊雅。

他穿着孝,神情看起来很沉静,但眉宇之间一抹浅浅的忧愁,却难以拂去。这抹浅愁无疑容易激起旁人,尤其是少年女子的注意力及好奇心。

连绣艳这个杨王妃的心腹,走时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头一次见面,照例先是寒暄和客套。

完了之后,阮清岩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提出想单独跟表妹说说话。

大概因为之前他给阮王妃送过终,周妈妈跟苏合对他没什么防备,意思意思的问了声秋曳澜,就一起出去了。

“表…妹,你现在还好吗?”隔着薄帐,阮清岩不怎么看得清楚秋曳澜,秋曳澜看他倒是很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隔着帐子定定看着她,神情复杂的无以形容。

秋曳澜思索了片刻,才谨慎道:“还好。”

“我听杨王妃说,昨天你被秋语情打了?”阮清岩显然不放心,“伤势如何?”

“康表哥在雪崩之中不幸罹难。”秋曳澜斟酌着措辞,“康姑妈伤心过度,被她拿了出气…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放下来得及时,我想养两天就好了。”

阮清岩默默听着,眼神既阴郁又流露出无限怜意:“他们给你请大夫了么?”

“请了的,不然哪里会上药?”秋曳澜见他对自己的关心不像作假,转了转念头,忽然小声抽泣起来,“可是…”

果然阮清岩听到哭声,脸色微微一变,身子也前倾,急问:“可是什么?”

“可是昨晚大伯母跟康姑妈那边,都派了人过来跟我要祖母和母妃的嫁妆——我连嫁妆单子都不知道,怎么给他们呢?”秋曳澜低下头,似乎又伤心又害怕的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表哥,你…你在外祖父家,听说过那两份嫁妆单子的下落吗?”

阮清岩目中闪过分明的怒色,强自按捺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不过你不要担心!不久前太后赐死了四名心腹女官,皇后为了给太后添堵,跟着就召集命妇,反复敲打不许虐待庶出子女与下人,以影射太后的行为!这事情过去没几天,秋家绝不敢让你出事!”

他缓了口气,声音更低,“马上就要过年了,开春之后,我会参加春试,有很大把握中榜!据我所知,这一科的主考,是本朝元老薛畅。此人地位崇高,在太后与皇后的争权中不偏不倚,是两方都不敢轻易怠慢之人!到那时候不管名次如何,只要跟他有了师徒名份…那再想一想办法,接你去阮家长住,侍奉外祖父也无不可!”

秋曳澜听到这两个消息,稍觉心安:“看来他对我是真上心,没有净说点空话敷衍,是有计划的…真是奇怪,没有血缘也没见过面的表兄妹,这表哥对表妹也太上心了吧?”

她正狐疑之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苏合气愤的大喊:“明明是我家郡主捡到的,怎么变成表小姐捡到的了?!”

兄妹两个都是一愣,阮清岩下意识问:“你捡到了什么?”

帐子里,秋曳澜面沉似水,脸色铁青!

好半晌,她才淡淡的道:“一只狮猫而已。”

不用出去问,她也知道,昨晚那少年确实实践诺言,派人上门来要猫了。而王府也没敢怠慢,确实把猫交了出去…

只不过,这跟她毫无关系,承受这份人情的,是康姑妈的女儿,康丽章。

“不是你们的,就不是你们的!”秋曳澜咬着唇,心中冷笑连连,“你们以为我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雪尽 人间 又 芳菲 第八章 挑唆报复

“你找我?”宁泰郡主秋金珠扬着下颔,神情高傲的走进内室,身后跟着同样趾高气扬的下人。

她是秋曳澜的堂妹,排行第六。

西河王府这一代目前有七个人,男女排行一起论。除了庶出的大公子秋宏之、已故的前世子——行三的秋静澜跟嫡出的七公子秋寅之是男嗣外,二、四、五、六都是女孩子。

四个女孩子中只有排行第二的宁歆郡主秋宝珠已经出阁,其他都还在王府,不过秋曳澜跟这些堂姐妹没有一个熟悉的。

此刻就直截了当道:“那只狮猫是我捡到的,本来以为会用你的名义还回去。怎么会是康表姐?”

“你还好意思说?”秋金珠为了这件事情气得午饭都没吃,现在一听,就狠狠剜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这个王府里是什么身份?那种好事轮得到你吗?为什么不早点派人把猫送去我母妃那里,却叫康家那贱.人拾了这个便宜!我母妃简直白救你一命!”

秋曳澜淡淡的道:“我哪知道那猫来头那么大?竟然是江小将军养的。我还以为是王府里的呢!”

“江小将军?”秋金珠咬牙切齿的道,“你以为就江小将军一个人记这份人情?那猫是永福公主抱着玩时跑掉的!就在刚才,永福公主下了帖子过来,邀康丽章除夕赐宴时入宫一叙…永福公主可是皇后娘娘唯一的亲生骨肉!本来康家不争气,康姑妈她再怎么撒泼也就在王府里闹腾会,到了外面,命妇的场合都没她落脚地的!现在好了,康丽章攀上公主——不定会有什么前程呢!”

秋曳澜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这么说来倒幸亏那位公主毛手毛脚了,她是跟我照过面的。康丽章…嘿嘿!”

“反正这种机会我知道跟我是没什么关系的。”秋曳澜心平气和的道,“我倒指望你能得了,怎么说也是我们秋家人!但…”

秋金珠也不蠢,冷笑着道:“你无非就是怕康姑妈继续找你麻烦,想借这个机会拉拢我而已!说得好听!”

“但那又怎么样呢?”秋曳澜脸都没红一下,轻描淡写的道,“你就甘心看着康丽章这样得势?”

秋金珠阴着脸,半晌才道:“我母妃刚才说,现在离除夕就几天了。”意思是有主意你快点讲!而且她是有杨王妃把关的人,太坑人的主意就别拿了。

“是啊没几天就是除夕了。”秋曳澜神情平淡的道,“可惜啊我这次受的伤不轻,就算身为郡主,有资格赴宴,但身体不争气,也去不了的。”

秋金珠不屑的道:“你就算身体好好的,你以为你想去就能去?问过家里意思吗?”

“但身体不好的话,就算能去也去不了不是吗?”秋曳澜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所以说身体最紧要了!”

见秋金珠一脸茫然,秋曳澜这才醒悟这个堂妹才十岁,又不是特别出挑的人,指望她听懂暗示实在奢望了。

就挥手让秋金珠的大丫鬟晴心和苏合都出去,直截了当的跟她讲:“康表姐这次得了江小将军还有公主殿下的人情,往后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前程!你要是让她这次除夕进宫赴了宴,往后,你们母女不被康姑妈和康表姐一辈子压着才怪!”

“那现在公主殿下亲自下了帖子,我能怎么办?!”秋金珠咬牙切齿的道,“都怪你!要不是你…”

“你在这里怪我有什么用?康表姐怕在忙着挑衣服首饰预备进宫呢!”秋曳澜冷笑着道,“你不想她去,你不会去找她?你找我,你以为我想她去啊?”

秋金珠眼中闪过怒火:“你当我不想去找她?但,父王和祖母…”

“路老夫人怎么想的不知道,不过,大伯父是肯定希望当初还那只狮猫用的是你的名义的!”秋曳澜瞥她一眼,道,“只不过大伯父向来孝顺路老夫人,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怎么可能!”秋金珠喊了起来,“父王他每次都向着康丽章那个贱人!所以母妃都喊我不要跟她争了!”

秋曳澜冷笑着道:“那是小事上!大伯父念着路老夫人,所以喊你让!这种大事,大伯父怎么可能让你让?大伯父以前也偏心康表哥吧?但你想大伯父会把世子之位传给他吗?!你是大伯父的亲生女儿,康表姐只是大伯父的一个外甥女!这能比?”

秋金珠眼睛一亮:“这么说这次父王真会支持我?”

秋曳澜喝着参汤,只笑,不说话。

“我回去问下母妃,你要是敢骗我!”秋金珠沉思片刻,森然道,“那我就叫母妃折腾死你!”

…等她走了,周妈妈进来,忧心忡忡的道:“万一秋金珠真对表小姐下了手,知道是您出的主意…即使姑太太不敢伤您性命,就怕会折磨您。”

秋曳澜点了点头,一脸平静道:“所以妈妈你一会就去找杨王妃,告诉她,我今日受了极大的委屈,心情非常不好——我简直不想活了!”

“啊?!”周妈妈吓了一大跳!

“…让她这么认为而已。”秋曳澜看着自己臂上的伤痕,冷笑,“委婉点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江皇后不久前发的话。太后不过是赐死了几个女官,我可是堂堂郡主!我要是过不下去…那大家都别过了!我那表哥可是有把握明年中榜的士子——表哥他才十七岁,已经是举人了,有道是‘三十少进士’。让杨王妃,好好想一想吧!”

周妈妈本来煞白着脸,但听说阮清岩有把握明年高中,大喜道:“表公子真的?!”

“他亲口说的。”秋曳澜面上笃定,其实心里也没什么把握,不管是前世的古代还是这一世,记忆中进士都不是那么好中的!

可现在,她必须比阮清岩还有信心,“所以妈妈你不要担心,有表哥做靠山,往后咱们没必要太过忍气吞声了!”

周妈妈二话不说站了起来:“老奴这就去说!”

“不知道秋金珠会怎么对付康丽章?她比康丽章小了六岁吧?”秋曳澜再回想了下自己的计划,微微蹙眉,“希望她给力点,别反过来被康丽章收拾了,那就成笑话了!”

不过,次日传来的消息,证明她小看了这个堂妹。

雪尽 人间 又 芳菲 第九章 杨王妃的盘算

“都给我让开!”路老夫人阴沉而充满狂怒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内室里,绣艳看都没看一眼窗外,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您放心,就算老夫人进来了。王爷也赞成王妃的话,您可是堂堂郡主,怎么能让你在家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委屈呢?”

“有劳大伯母了。”秋曳澜脸上的伤痕已经淡去,虽然还不太方便起身,但精神很好,她也微笑着道,“也辛苦绣艳姐姐你跑这一趟,这支金簪很衬姐姐的肤色…”

“哎,婢子是奉王妃之命过来给您解围的,要什么东西啊!”绣艳话是这么说,眼睛却盯着金簪不错开。

“我现在要守母孝,这些都用不上。”秋曳澜给了个理由,绣艳这才展容一笑收了下来。

这光景,路老夫人已经逼开外面把守的人,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看到绣艳在,路老夫人耷拉的眼皮下露出精芒:“好个媳妇!纵容金珠毁了丽儿的容貌,还拦着不让语情来找这扫把星的麻烦——现在甚至把丫鬟都派在这里看着,是要把我们母女都赶出家门了吗?”

绣艳笑容可掬:“您可误会了,是因为宁颐郡主这边人手少,怕您过来了伺候不周。王妃才打发婢子在这里的。”

路老夫人凌厉的看了她一眼,继而转向秋曳澜,阴恻恻的道:“你真以为攥着那两份嫁妆,拉着宫里根本不记得你这个人的江皇后,就能保得了你?!你唆使金珠毁了丽儿的容貌——作下这等恶毒之事!你还妄想杨氏可以护住你?!”

龙头拐杖不住顿地,“可笑!真是可笑之极!杨氏派人在外面拦住了语情,却怎么敢拦我?!今日,我就亲死你这个孽障,给丽儿报仇!”

秋曳澜眨了眨眼睛,笑道:“老夫人真是可笑,现在能保我的人明明就是你儿子!不然下人们敢只放你一个人进来?你是不敢承认这一点,非得扯着大伯母吗?”

她在路老夫人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怯生生不敢说话的。而且路老夫人仗着儿子的孝顺,自从再次回到西河王府以来,什么时候听过这样刻薄的话?!

顿时被气得呆住!

绣艳眼中划过一丝异色,但心念一转,立刻低下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满口胡言!”路老夫人气得全身都哆嗦起来,紫檀木制的拐杖猛然扬起,她厉声喝道,“我儿最是孝顺——你这个扫把星,挑唆了语情跟杨氏,挑唆了金珠对付丽儿,现在还敢来挑唆我们母子…”

“你这话,到外面可不作兴讲的。”秋曳澜还是笑,“你早就被西河太妃赶出秋家,根本不能算这个家里的人了!大伯父他喊母亲的,只能是太妃!他是太妃的儿子,他才是西河王!他要是你的儿子,你们一家子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还敢打我?哈…我就在这里不动,你这一拐杖下来,你们趁早收拾东西滚回市井里去吧!”

她眼珠一转,又道,“噢,不对,你不能回去。你一个老太婆,命妇都不是!敢打死郡主,你啊不给我陪葬才怪!”

绣艳腾的站起身,抬手架出路老夫人含恨敲下来的一杖,不阴不阳的道:“郡主说的很对,老夫人你虽然没名没份,但这些年来咱们王府可没亏待你!待遇都是比着太妃来的!不求您旁的,您好歹别坑了这满府的人都没好日子过啊!”

秋曳澜拿名份说事,路老夫人虽然震怒,但还能挺住。现在媳妇的心腹也这么说,路老夫人只觉得像是被无数把刀扎了心口、又反复绞动一样,那种强烈的羞辱感,让她简直想发疯!

“杨氏教你们的是不是!?她好!她好大的胆子!我儿子呢?让他回来!让他马上回来!不然我死给他看——”

路老夫人颤抖着声音,脚下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凄厉的喊了起来!

平时她这么一撒泼,杨王妃心里再恨都得立刻跪下来请罪,任打任罚。

但现在杨王妃不在,绣艳跟秋曳澜都像看笑话一样看她:“以前就这样?”

“杀手锏了,咱们王妃不知道被她这一手受了多少委屈!连六郡主也一样。”绣艳语气里有快意,“难怪当初太妃要赶她出门,这么不上台面,谁家受得了?何况是堂堂的王府?”

秋曳澜笑:“算了,还是告诉她吧。”就道,“大伯父他亲口说的,他要出去住一段日子。这段日子王府一切由大伯母作主…你可以安心的去了吗?”

…等路老夫人跟她的拐杖一起被人抬出去,绣艳忽然敛了笑容,正色道:“这次为了您,王妃可把老夫人得罪惨了!一旦王爷回来,老夫人哭诉几声,这可不是王妃能够承担的!”

“大伯母这次这么维护我,我都看在眼里。”秋曳澜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心知肚明,但还是接了句,“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老夫人刚才有多恨您,您可都看到了。”绣艳不紧不慢的道,“我跟您透个底:今儿老夫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表小姐的脸又毁了,就算再抬皇后娘娘出来,老夫人跟姑太太,也不会放过您了。”

又说,“隔壁江家只是嫌吵,这世上叫人不声不响没的手段多着呢…”

见秋曳澜敛了笑,脸色沉下来,绣艳才道,“天冷了,今天府里又出了那么多事。王妃乏着,今晚决定什么都不管,各处下人也撵开。您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王妃都未必能够知道。”

“我知道了!”秋曳澜心中一哂,从绣艳刚才亲自过来坐镇,她就知道杨王妃已经忍不住要干掉路老夫人了!

不过,秋孟敏虽然避了出去,也默许杨王妃趁机夺权,但肯定不会允许杨王妃对自己生母下手!杨王妃也不敢担这个责任,所以她需要别人来顶这个罪名。

这个人选,放眼王府上下,还有谁比自己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