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隐这置身在堂前,周边全是那些个挤得严严实实的百姓,但他那叫一派的怡然自得,仿佛自己不是处在这吵闹不堪里头,“我倒是有几分听闻,这丫头就是那靖远候的女儿?”

“可不,就是这最近几日来雍都之中出了名的恶女。”李檀越道,“只怕经过今日之后,这恶女之名是要更深了。”

“我看丫头牙尖嘴利的很,今日敢做出这一招来,只怕这后头还有后招呢!”谢淮隐看着那站在堂中的云姝,眼中倒是有几分兴味,那小丫头片子看起来应该不是那样简单的人物,她既敢告这一状,那就应该是会预想到这些做出应对才对。

“且看着吧!”谢淮隐说。

云弘听到朱碧琴这么说的时候,他也有几分的错愕,他虽是对万淑慧和云姝两个人极尽厌烦,但在大庆律法之中规定这妇人若是犯下淫罪,是要去衣杖刑的,一想到这一点,云弘也觉得有些不忍。

朱碧琴见云弘不吱声,这面目之中又流露出了一些个不忍的神情,她急忙拉着云弘道:“侯爷,你说是不是?”

云弘被朱碧琴这手一握,他看着朱碧琴那眼神之中祈求的神色,他一番思量,狠了狠心道:“是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这本是家丑,实在是不愿摆在人前说上一说,只是道了今日也不得不说…”

万淑慧看着云弘,她现在看着云弘的时候这眼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些个热切的程度,那一日在茶馆之中她原本还以为云弘多少是有些人性的,但现在看来的确是如同她的姝儿所说的,果真是半点人性都没有,虎毒尚且不食子。多年的夫妻情分现在便是落得这样的地步。

“我有没有犯下淫罪,你的心中最是清楚。若你要说我犯下淫罪,那么,你且说出是那一日什么时候同什么人,你是当场捉奸还是捕风捉影,你要能说出个道道来,我若是辩驳不得,我当场就撞死在这公堂之上好同你云侯爷折罪!”万淑慧气得一张脸通红,她看向云弘问道。

云弘被万淑慧这伶俐的一问,当场又说不出话来。

万淑慧本就不想多说什么,今日上了公堂的事情,也本是云姝的意思,她左右不得这才来了。但现在看来,万淑慧觉得云姝说得十分的有道理,这男人可以不要,但丢了的颜面必须要挣回来!她今日便是要将自己当日被云弘打下的颜面讨了回来。

“你这般说,你敢不敢让大夫来给你把脉,你敢说你腹中的那一块肉是侯爷的种?”朱碧琴道,她看着万淑慧的面色还算不错,不像是落了胎之后会有的颜色,想来那肚子里头的种还没来得及落下,朱碧琴觉得只要是让大夫来把脉确定她是有孕的,再加上云弘咬死了这孩子不是他的,这自然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也可,那就请了大夫吧!”云姝淡淡地道,“只是朱家二小姐,你且不要后悔才好。”

云姝用眼角瞟了朱碧琴一眼,那一眼冰冷刺骨,朱碧琴被那一眼扫过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像是被剜下一大块肉来一般。

田鹏招了人去将大夫请了来,县衙旁边便是有着一间草药铺子,所以这大夫来得极快。

大夫朝着田鹏行了一个礼,便是依着田鹏的意思去给万淑慧把了脉,边道:“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此乃喜脉之兆。只是夫人体弱,胎像有些不稳,还得放宽心思多作修养才行。”

朱碧琴听到大夫说出万淑慧是喜脉的时候,她嘴角一勾道:“大人,我并无说错,她…”

“敢问大夫,依着我母亲的脉象,这身孕多久了?”云姝打断朱碧琴的话,转而问向大夫。

“夫人这脉象不过月余,正是虚弱之时,余下两月也急小心才是。”大夫温和道,“前三月,得好好将养着方可。”

“谢大夫。”云姝道了一声谢,“大人,依着大夫所言我母亲不过月余的身孕,按时间推算,如今是二月初,这有身孕的时候便是在年底正月的时候。那时府上正是忙碌的时节,祭祀过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是经过我的母亲的手,我母亲忙的疲惫不堪,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府上的丫鬟婆子都能够作证的。大人若是不信,便是叫人将侯爷府上的丫鬟婆子一干人等提将过来就可以问个明白。”

“倒是朱二小姐,你这还没有过门便是算不得云家人,若我母亲真的犯下淫罪,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云侯爷又怎么会说给你听?”云姝盯着朱碧琴,她冷笑一声,“大人,不若将云府上下之人提来问问若是问出我母亲无罪,那么朱二小姐如今就是诬告,若是问不出来也没什么紧要的,就是得请云侯爷和朱家二小姐耐性等上一段时间,待我母亲十月产子之后滴血认亲便是能知道是不是云侯爷的血脉了。则淫之一罪罪名重大,为了我母亲的名誉,毁人名节同推人去死无异,不知道朱二小姐担不担得起这个刑法的惩处了!”

田鹏闻言也拍了一下惊堂木,他道:“朱碧琴,你可确信你所说的是事实?若是本官查出没有那种事情,依着律例,你便是要受五十棍!”

“打不得,打不得——”云弘一下出声护着,他的神情之中有几分的慌乱,而朱碧琴则是摇摇欲坠,一副要昏厥的样子。

云姝将站在一旁的大夫推了一把:“大夫,且去看看朱二小姐,这脸色这般的难看,要是死在公堂上就不好了。”

大夫这被云姝一推,也顺着意思朝着朱碧琴走了过去,朱碧琴慌乱着不让大夫把脉,却还是被大夫给握住了,大夫这一切脉之后,他脸色一变道:“大人,朱二小姐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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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箱君表示十分勤劳…

正文、第二十七章 姐为妾妹怎能为妻

朱碧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极力想要隐瞒的事情竟然会一下子被人得知,而且还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揭露出来,她的脸色更加的难看,整个人都昏厥过去了。

云姝露出了冷笑来:“原来如此!朱二小姐云英未嫁怎么就有了身孕呢?你道我母亲是珠胎暗结,但我母亲好歹是一介妇人,当时现在都还是靖远侯夫人,这有身孕也可算是正常。但朱二小姐你,你这腹中的东西又是谁的?朱家也可算是名门,未婚先有孕,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朱碧琴听着素问的话,这话是句句诛心,但更让朱碧琴觉得不堪的就是堂外的议论声,那些个议论声让朱碧琴更有一种想死的感觉,她畏畏缩缩地缩在云弘的身后,妄图再也不去听那些个议论声,也不去看旁人的看着自己的眼神。

“朱二小姐,你还有什么话说?”云姝冷眼看着朱碧琴,“你倒是说说,你这腹中的那一块肉是谁的,我也想问问云侯爷,不知道晓不晓得朱二小姐这身怀六甲,这一顶绿帽子可真是够大的…”

云弘僵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而堂上的那些个哄笑声更是让云弘觉得十分的难受,他的脸色难看至极,堂外那些个围观的百姓也在那边哄笑起来。

“住口!”云弘看着云姝,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那样的可恶,不过索性还好,她已经被自己逐出了家门,要不然自己早晚都是要被她给活活气死不可。

堂外的百姓嚷嚷着要将朱碧琴浸猪笼,这贞洁二字对于女子而言是十分重要的,这未婚先有孕这件事情不可谓不算是一处丢脸的,不管是谁这头都很难抬得起来。

朱碧琴听着外头那一声声的叫嚷,那些个叫嚷汇集到一处的时候最后就凝成了三个字——“浸猪笼”,她怕得瑟瑟发抖,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有身孕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极其隐秘的,就连自己的父母都是不晓得的,却没有想到竟然被云姝当堂给揭了出来,这往后她要怎么自处,要如何自处?或许已经没有往后了,今日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也未必了。

“侯爷…”朱碧琴凄厉地唤着,她躲在云弘的后面瑟瑟发抖,紧紧地捏着云弘的衣摆,“侯爷救我,侯爷救我!”

云弘听着朱碧琴那柔柔弱弱的声音心中十分的不忍,他将朱碧琴护在自己的身后就像是一只大鸟护着雏儿一般。

“她怀着的是我的子嗣!这并不算是什么珠胎暗结!”云弘断然道,“今日本是我和她的大婚之日,这等事情本是家事,又何须旁人来置啄什么!”

“啪!啪!啪!”

云姝拍着手掌,“侯爷好生令人敬佩,既然侯爷承认朱二小姐腹中是侯爷的种,侯爷这自然也就算不得戴了一顶绿帽子,只是这未婚先有身孕,这不算是珠胎暗结又是什么?原本还以为朱家出了一个妃子这家教也应该是不错的,但现在看来,朱二小姐的行为实在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所出的。也难怪侯爷是这般急着将发妻休出了门去,好迎了新人进门来,毕竟这肚子到底是不等人的。”

云姝这神情之中更加的嘲讽,“云侯爷,做的可是好一笔风流多情事儿啊!”

云弘只觉得自己这胸膛之中满是气恼,“这…这又如何,这本是云家的家事,又何须旁人来多言!”

“是吗?”云姝冷眼看着云弘,“既然在侯爷没有证明我母亲做出什么有损云家的颜面,依着三不去的规矩,那母亲如今还是侯爷之妻,取之为妻奔为妾,既然朱二小姐这般未婚先有孕,那便是自甘为妾了?”

朱碧琴听了云姝的话,她更加凄凉,紧紧地拉着云弘的衣袖叫唤着云弘,她怎么可以成为一个小小的妾室!

“侯爷还是好好想清楚吧,你这今日到底是娶妻还是纳妾!”云姝冷声道,“公堂之上可不要说错了什么话来,到时候就算是告上金銮殿也不是不可。”

云弘这头上一排的冷汗,他知道云姝这是什么意思,若是朱碧琴这怀有身孕一事还没有被揭露出来,这事情也还是可以隐瞒下来,只要他咬死了万淑慧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事,这自然也是可休了转而迎娶朱碧琴为妻的,但这未婚先有孕,还有他停妻再娶的事情闹到了金銮殿上要是被陛下或是如今监国的长公主知道,长公主一贯严厉且遵循法度,到时候这九十棍仗同流放一年下来,他这侯爷之位只怕也是不能保了。

云弘回头看了朱碧琴一眼,他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坚定,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朱碧琴看着云弘那样的眼神,她心中有些害怕,她低低地叫了一声侯爷。

云弘听着朱碧琴的话,他心中下了决定,依着朱碧琴如今这样是断然不可能成了他的妻了,但就算是个妾也会是他最疼爱的妾。

云弘深吸了一口气:“今日,本侯爷是纳妾,并非娶妻。”

朱碧琴听着云弘说出那一句话来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云弘。她如今已经是这般了,云弘这么一说出口之后,她怎么还能够成为妻,她想要的也不是只有一个妾室而已,一个区区的妾室有什么可值得她努力这么久的!

而朱碧琴心中也有一个感想,她如今已经落得这般的名声,她除了跟着云弘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就算是真的有一日万淑慧不在了,自己也不可能抬成正妻的。

“我今日纳妾,并无娶妻。”云弘又道了一句,“既是纳妾,自然也就没有停妻再娶之事,妾室入门之前有了身孕,这也…这也算不得什么紧要的事情。”

云姝看着云弘,她就知道到最后的时候这个男人到底还是只愿意保住自己的,在他的眼中,一个女人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地位来得重要,妻子必定是要冰清玉洁的,一个未婚先孕的妾室在大户人家之中也算不得什么紧要的事情,他自然是不用受什么刑法。

云姝靠近了朱碧琴,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朱碧琴,她靠近朱碧琴的耳边道:“姐为妾,妹怎能为妻。朱碧琴,你就在妾室的位子上好好呆着吧,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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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姐小姐表示躺着也中枪,嘻嘻…不过皇帝后宫之中除了皇后是妻,其余都是妾,这也没错。

今天依旧是存稿箱君报到

正文、第二十八章 和离

朱碧琴抬头看着云姝,她将她扶稳了之后,又退回到了万淑慧的身边,那脸上的笑意之中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她是故意的!

朱碧琴回过神来,她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从头到尾不过就是那个小丫头所下的一盘棋罢了,从她刻意约了自己出去开始只怕这棋局就已经开始了,她故意激怒了自己的父亲,断绝关系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刻不再是告亲,不会有任何的惩处。

她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得了胜的那个人,却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前几日她的寂寂无闻并非是她真的已经被打压了,而是她原本就想着在今日在她这大婚之日离那侯爷夫人的地位最是接近的时候才动手,没有什么比原本已经近在咫尺几乎唾手可得的东西在一瞬间同自己没了半点关系更让人觉得心痛和绝望的,她甚至还断了自己的念头,告诉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当上是侯爷夫人。她永远只是一个妾,一个妾罢了!

朱碧琴突然觉得很冷,这样一步一步的算计一步一步的钻营,就算是她掀出万淑慧怀孕是这件事来打压着的时候,她只怕已经是算计到了,这才请了大夫顺带地也将她那见不得人的事给摊了开来,这样的心性和耐性,这让朱碧琴觉得畏惧,这竟然是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所能想的会算计的,若是她再年长一些的之后,那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又有谁能够抵得住她。

只怕那赌局,多少也是同她有关系吧,朱碧琴这样想着。

云弘说了那一番话之后他也知道朱碧琴必定不会乐意,但现在这般一来他这话也说出口了,只能是将朱碧琴当做纳妾来处置方才能够保住自己。

他复而看向高坐在堂上的田鹏道:“既是纳妾,这桩官司自是不算的,田大人意下如何?”

田鹏时至今日方才晓得什么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今日这一桩官司那叫一个峰回路转,现在云弘咬住了自己是纳妾而不是娶妻,这自然官司就不能算了。

田鹏自然是晓得云弘这是推托之词,但朱碧琴还没有进了云家的门,也没有上云家的族谱,也算不得云家妇。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云侯爷,你确定你今日是纳妾并非娶妻?”

“是,我云弘今日纳朱碧琴为妾而非妻!”云弘咬牙道。

“既然如此,本官也无什么可说。”田鹏看着云弘的眼神之中充满着厌恶之色,“还望云侯爷牢记自己刚刚所说的。万氏,你还可还有旁的话说?”

万淑慧看着朱碧琴那一脸震惊的神情,她忍不住就想到了当日这女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姿态,那个时候的她对着这人苦苦祈求想让她将丈夫还给她,但今日她还是云家的当家主母这件事情并没有让她有半点的欢喜,反而是让她更加看透了云弘这个人。

当初他同朱碧琴之间那叫一个蜜里调油一般你侬我侬,但今日,云弘还是舍弃了这个自己呵护备至的人而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势。

面对这样的男人,万淑慧已然已经没有什么过多的感情了,或许这以前的时候,她还会为了孩子而顾念着,可在云弘毫不留情地说出让她将腹中的孩子落了的要求时,她就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一个身为父亲应当有的慈爱之心,而自己姝儿也是这样的乖巧能干,再加上这几日,原本她以为自己离开云弘会痛不欲生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但这几日来,万淑慧觉得也就不过如此,即便是离开了,她还是活着的,活的好好的。

万淑慧觉得自己有着一种重生的感觉,她像是从头活了一次,当初不明白的也一下子明白了。

“今日反正已经是在公堂之上了,你我和离吧!”万淑慧看着云弘,那声音之中有几分的坚定不移,“经过这些事情,你我夫妻情分也可算是恩断义绝,今日你我和离也可算是皆大欢喜了。当日这休书自当是作废了的,那么今日你就写下放妻书吧。”

云弘看着万淑慧,像是在琢磨着万淑慧的话之中有几分的认真。

“在你说出那些话来的时候,你我是便没有什么恩义在了,你我和离之后,不管你往后是要娶谁为妻子纳谁为妾都好,这都同我没什么干系,你自己高兴就成。”万淑慧道。

万淑慧这一开口倒是引得外头不少的叫好声,外头围着的不少男人同妇人,经过刚刚那一出之后,女人们不屑云弘的所作所为,正所谓糟糠之妻不可弃,为了一个在外头的浪蹄子竟然不顾情分休妻,这种同畜生有什么两样。而男人也觉得云弘这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不大厚道,作为一个男人多少也应当是有些情分所在,这般一来是也委实太掉了男人的脸面,所以这妇人们一起哄之后,男人们也跟着一同起了哄。

云弘被那些个起哄之声吵闹得十分的头疼,对于万淑慧他也有些痛恨,他上前了几步,拿了原本正在做记录的师爷的笔,抽了一张白纸,一顿龙飞凤舞之后便是掏了印章一盖。

“既然你自请和离,”云弘将那一纸放妻书丢向万淑慧,毫不留情地道,“今日之后,你我再无关系。”

万淑慧俯身将放妻书捡起,折叠之后塞进了衣袖之后方才看向云弘,“这是自然。”

万淑慧朝着田鹏福了一福道:“多谢田大人为民妇作证,民妇如今已同云侯爷和离,这官司也便是这般作罢了吧!”

田鹏微微点了点头,再度拍了一下惊堂木,“退堂!”

云姝看了一眼那神色坦然也没有多少伤心的万淑慧,晓得她这母亲这下是真的看清楚云弘这为人了,她笑着拉着了万淑慧走出了府衙。

今日这般一闹,朱碧琴想要当正妻,那是比登天还难了,能有个妾室给她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不过云姝觉得,让朱碧琴当一个妾室比打她一顿更加叫她觉得难受。

这堂一退,看足了热闹的百姓也纷纷地散去,谢淮隐看着那拉着万淑慧在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女子,嘴角漾了几分笑意。

“檀越,我知道这设下赌局的人是谁了。”谢淮隐的嘴角带了笑,听到檀越询问是谁的时候,他手上那一把描了山水的折扇朝着那散场的人里头指了过去,“果真可是个妙人。”

李檀越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那小丫头?”

“真是有趣得紧。”谢淮隐也不做正面回答,他只觉得已经有多年都没有遇上这般有趣的事情了。

“不过这银子要是让我得了多好啊。”谢淮隐喃了一声,惹得站在一旁的李檀越直接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正文、第二十九章 无家可归

转瞬之间,这公堂之上只有云弘和朱碧琴,朱碧琴颓唐地半伏在堂上,而顾妈妈和陪嫁的那些个丫鬟站在一旁也默默地流着眼泪,她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小姐是没有办法成为云弘的夫人,而只能是一个妾,也只可能是一个妾。

云弘一时之间也完全说不出什么话来,他知道今日是他亏欠了她,但刚刚那种情况下他没有办法,他看着那默默流着眼泪的朱碧琴,声音之中也有了几分的喑哑:“琴儿,今日这情况委实是没有什么法子了,只能先是委屈了琴儿你,但过些日子等到这风声过去了之后,我必将你抬了夫人。”

云弘话虽是这样说着,但事实上他还是十分的清楚自己刚刚那索索的一番话不过就是先安抚了朱碧琴罢了,大庆对于妾室扶正有着严格的规定,像是朱碧琴这样在众人的满前被人揭露未婚先孕的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扶正。

朱碧琴自己也再清楚不过了,云姝她根本就是算计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要自己不管以后生下的是个儿子也好还是女儿也罢,这一辈子她都要自己是在妾室这个位子上没有半点翻身的可能,她可真是好狠的心啊,就因为她之前算计了她的母亲,如今她就是要在这里算计着自己!

顾妈妈也晓得朱碧琴如今的苦楚,她将朱碧琴从地上扶了起来,低声道:“侯爷,今日这件事情朱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二小姐是她一首照顾长大的,如今吃下了这样的大亏,这怎么能够让人受得住。

“小姐,如今这般你可打算怎么着?”顾妈妈问着朱碧琴,按说这堂也没有拜朱碧琴还算不得是云家的媳妇,就算是要领了花轿回了朱家也是可以的,但如今这情况…

朱碧琴哪里还有半点的计较,她流着眼泪摇着头,也想不出个什么来,顾妈妈见到朱碧琴这样也知道是没有办法再想出什么来了,顾妈妈只得是搀扶着朱碧琴出了府衙,外头往来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那眼神之中尽是嘲笑的神色。

“哟,朱二小姐舍得出来了,还这般可怜兮兮地看人这是在勾引着谁呢!”

“朱二小姐这未婚呢就为了云侯爷有了身孕,只怕这床上功夫厉害的狠呐!”

“可不是,瞧这腰肢瞧这身段,就算是花楼里头的姑娘都是比不上的呀!”

“…”

那些个闲言碎语听得朱碧琴只觉得浑身燥的厉害,她长这般的大从来都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更没有被人指着鼻子在那边评头论足,当下便是躲在顾妈妈的身后低声哭了起来。

云弘听着那议论声怒不可遏,当下挺身站了出去道:“哪里来的东西在这里嘴碎!信不信本侯爷将你们一个一个丢到大牢里头去吃两年闲饭!”

云弘这不说额就算了,这一说之后,那些个往来的路人看着朱碧琴的眼神是更加的轻蔑,就连看着云弘的眼神也便是带了几分的不屑,当下便是惹来了众人的讨伐之声。

“呸!云侯爷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般不要脸的事情自己做的出来还怕别人说的!”

“就是就是,端着一张清高的脸孔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这做出来的也便是一些个腌臜事,这还没有过门就岔开了两条腿让男人上了,还逼得人抛妻弃女!这可是比花楼的姑娘还要来的孟浪。”

这讨伐之声是越演越烈,原本在公堂之上当着京兆尹的面自然还不能喧哗免得还被那耿介的田老爷给呵斥一顿,如今这走出了公堂,那些个看了一场好戏的人都是十分看不起朱碧琴和云弘,这没有挤进公堂之上的人也便是从那些个人的口中得了一二,也是跟着起了哄。

也不知道是谁先丢了菜叶子,当下便是由不少拿着菜篮子的妇人仗着胆子朝着云弘和朱碧琴丢去,烂菜叶子鸡蛋一下子糊了几人一身。

等云弘气过了便是想要呵斥的时候那些个丢东西的人早就已经趁着纷乱走远了,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地也全都是嘲讽地朝着这一群人看着,这嘴巴上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甚至还伸着手指指指点点的。

朱碧琴一个劲地落着眼泪,她拉着顾妈妈哭嗷着道:“顾妈妈我们走,我们回家去!”

顾妈妈也没得法子,哪里想到这原本的大好日子竟然会是如此的飞来横祸,这好好的大喜之日变得这般的晦气,现在听到朱碧琴这么说的时候,当下也便是吆喝着那些个紧跟着的婢女朝着朱家而去。

朱家同这京兆尹的府衙也算不得太远,也便是隔了两条街的事情,在那些个弄堂之中拐了两个弯抄了近道倒也走的算快。

朱碧琴这刚刚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便是瞧见自家那原本还是喜气洋洋的大门的喜字和喜联全都一下子撤下了,大门上还不知道被谁泼了墨,管家正领着下人在刷洗着。

朱碧琴这还没有走近,管家便是吆喝着下人关门。

“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朱碧琴匆匆忙忙地阻止了管家的动作,但管家却还是挡在大门前没有想要让她进门的意思。

“对不住了二小姐,老爷刚刚吩咐了不让二小姐回府。”管家冷着一张脸道。

“什么!”朱碧琴拔高了嗓子,不敢置信地道,“我是府上的小姐,为何不让我回府?!”

“二小姐,你做出这等的事情来,老爷已经晓得了。老爷说朱家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小姐你做出那等事情来,老爷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就全然当做没生过你这个女儿。”管家冷言冷语地道,“小姐你从此之后也别回了朱家的门了,免得府上的人平白招人唾弃。”

朱碧琴呐呐的:“怎会?父亲怎会如此待我?!母亲呢,我要同母亲说话!”

“这个时候见谁都没用了,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二小姐你也是懂的,老爷说了,你这往后是在侯爷府上当妻也好成妾也罢,老爷都不会再管了。老爷也吩咐了小人,若是二小姐你要回门就拦住,这花轿打哪来就送哪里去吧!”管家毫无感情地道,他看了一眼那六神无主的朱碧琴道,“如今整个雍都的人都晓得小姐你是侯爷府上的妾,那就好生去当侯爷的姨娘吧!”

管家说完当下闪人入了门,隐约的,朱碧琴还能够听到管家吆喝着下人将大门给栓上,谁敲都不许开。

朱碧琴一下子跪在门口嚎啕大哭了起来,她如今竟是成了众矢之的,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正文、第三十章 尘埃落定

朱碧琴整整跪在朱家的大门口跪了两个多时辰,这两个多时辰之中,像是要应正朱家老爷所说的话一般,朱家的大门紧紧闭合着,连一丝的缝隙都没有露出,仿佛在门口跪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朱碧琴跪得时间越长也就越发地觉得心凉,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气极了碍着面子才说出刚刚那种话来只要自己诚信认错了之后必定是会原谅自己的,但如今她已经是跪的双腿发麻却还是没有得来那门开启,朱碧琴觉得心凉之外还有恐慌,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算是整个雍都之中人尽皆知了,今日就已经有那么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那明日之后会是如何?

跪了那么久,朱碧琴晓得自己也就只能跟了云弘,这妻室多半是不能在指望了,也就只能先成了妾室再做计较,但若是现在连娘家都不能回自己若是进了侯爷府上成了姨娘却是连娘家都不能仰仗,这日后可要怎么过活,所以朱碧琴也就在那边一直跪着,想求自己的父亲能够回心转意至少是能够怜惜自己一番。

但到最后,朱碧琴还是没有等来朱家的大门开启,最后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是在众人的嘲笑声之中在婢女和妈妈的搀扶下从云家的小侧门进了门,算是成了云弘的姨娘。

这些个事情在雍都之中一直不停被念叨着,一大清早章妈妈领着锦瑟出门买菜的时候便是听到这街头巷尾之中到处都是在讨论着这件事情,这说辞不外乎就是那云弘云大侯爷为了美色抛弃糟糠,而那原本打着主意想当正室的狐媚子得了报应,偶尔也有提到万淑慧的,多半都是以可怜同情的姿态来说的,更多的还是提到了云姝,这其中有褒有贬的,更多的还是贬义的多,这“恶女”之名是更上一层楼了。

云姝对于那些个留言完全不在意,这雍都的百姓素日里头也没什么事情做的,只怕是谁家走丢了一只鸡都能够说上好几天,如今这事闹得这样的大,只怕足够这些个人说上好几个月的了,云姝更是在意的那便是她的赌注,她亲爱的赌金!

翌日吃过了早膳之后,云姝便是换上了那一身男装,从小侧门出了门,朝着豪客来而去。

章妈妈锦瑟她们早就已经对云姝佩服无比,只觉得自家小姐年纪虽小却是个极有主意的,所以在云姝换了一身男装出门的时候也不觉得惊讶也不管云姝这是打算上哪里去做什么的了。

云姝大大方方地进了豪客来的大门,因为时辰尚早的缘故,所以这赌坊之中人还算不得顶多,倒也有不少的吆喝声。

云姝上了二楼,管事早就已经在云姝上楼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云姝这人了,当下便是将云姝迎到了一间雅间之中,一张脸笑开了话:“小公子是神算呐,这原本板上钉钉子的事竟然是闹了一个峰回路转,倒是叫小公子得了个好,一会小公子还得打赏打赏小人让小人也沾点好运气才是!”

“这是自然。”云姝肯定地道,“管事,今日我便是要来拿我的赌资的。”

管事连连点了点头,他道:“小公子且等等,我去取了记了的册子过来给小公子过过目,这虽是赌局,账目还是要让小公子明白的,小公子到时候若是没有什么疑问,便是将赌金给一并交付了。”

云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这里候着。

管事匆匆忙忙离开,便是到了总管事办事的房间之中敲了两下门,得了里头的允许之声之后方才进了门。

房中的桌上摆着几碟糕点,谢淮隐身着一身月牙白的锦服慢条斯理地在喝着茶。

“爷,那小公子来了!”管事一边同谢淮隐道,一边接过了总管事拿来的册子,“那小公子今日大概是来拿了赌金的,这也可算是运气的,这一下子便是赢去了四万两银子,那小胳膊小腿的只怕是要被那些个银两给压垮了不可。”

“可算是来了,本王可是要去会上一会。”谢淮隐昨日就已经特地吩咐了赌坊里头的人,只要是那人来取赌金的时候便是通知他一声,原本这赌局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也是头一次谢淮隐这样的注意。

谢淮隐慵懒的朝着那雅间走着,这才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便是看到端坐在那捧着一盏茶慢慢地喝着茶的人,那侧脸看着十分的秀丽,也便是只有那一眼的功夫谢淮隐就已经认出了这所谓的“小公子”便是昨日在京兆尹的府衙之上状告云弘的女子,且那一个叫做铿锵有力压得云弘毫无翻身。

“我道小公子是谁呢,原来是云家的千金!”谢淮隐原本隐约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认知,但现在看到真人的应征了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他这除了有一种惊讶外还有一种恍然。

惊讶的竟然是她,恍然的果真就是她。

跟在谢淮隐身后双手捧着好几本册子的管事听到谢淮隐这一番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惊讶,几乎是将自己手上那册子也跟着撒在地上。

云姝抬头朝着来人看了一眼,只看了这一眼便是知道眼前这人是非富则贵的,这身上的云锦那可是十两银子一尺的,便是裁了这样的料子作衣衫,这也可算是足够奢华了。而站在他身后的管事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身后,那极其有规矩的模样不用猜也晓得这眼前之人就是这豪客来的主子了。

“公子这般不请自来,这般的作态也便是这豪客来的主子了,也不知道公子是哪家的贵人,还请提点云姝一二免得冲撞了贵人。”

云姝被人一语道破身份倒也不恼,施施然地站起了身朝着谢淮隐行了一个礼数,那说话一来是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也借机刺探着对方的身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