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顾秉龄，突然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董清华一惊，站起身：“秉龄！你干什么去？！”
“爸爸……”顾婉荞亦是站起身唤了一句。
顾秉龄抬脚走了几步，还没走到门口……又反身折回，伸手拿了顾老太太茶杯旁，刚才苏念放下的传家宝……
他没有回答董清华到底是去干什么，可拿过传家宝的动作，就已经让董清华知道……顾秉龄是去追苏念和谢靖秋了。
董清华一咬牙，顾不上老太太……亦是朝门口追去。
她追到电梯间前，满腔愤恨地伸手拉住顾秉龄的手臂……
“秉龄……你不仅仅只有苏念一个女儿，你还有荞荞这个女儿！苏念她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是想要把顾氏交给苏念？！”
“噹——”
电梯一到，顾秉龄甩开董清华的手臂，道：“这件事儿我们回去再说！”
董清华紧咬着牙，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顾秉龄！”
她眼看着顾秉龄乘坐电梯下楼……去追苏念，心里那种揪心之痛，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虽然……她嫁给顾秉龄是顾秉龄的第二任妻子，可是……在感情上，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为什么如今，就走到了这一步？！
从相爱无间，到后来……婚后的略有隔阂，再到最后的……都不知道彼此的心思，彼此算计彼此防着。
这……还哪里是曾经董清华想要的爱情？！
董清华仿佛此时才看明白，她和顾秉龄曾经的感情……早在顾秉龄娶了苏岚之后，就已经变了味道。
董清华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顾秉龄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男人……
顾婉荞就站在包间儿门口，因着包间儿内还有眼睛不好的顾老太太……不能离开人，她只能开着门，站在门口……一边留心里面的情况，一边往电梯口的方向看去……
此时，董清华就站在电梯口，背影竟是说不出的落寞。
想她董清华一辈子，除了顾晚泽死的那一次，她何曾露出过这样寂寥的神情？！
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女儿又是金城第一名媛……为她挣足了面子！
董清华一直不愿意在顾秉龄的身上，用强硬龌龊的手段……
这么多年……甚至习惯了，在顾秉龄的面前收起自己的锐气，甘当顾秉龄背后那个温婉默默无闻的女人。
可为什么顾秉龄要这样对自己？！
顾氏的背后，董清华的父亲……可以说是出力不少，以为到底是给自己的外孙打天下……
可顾秉龄呢，领了自己父亲的恩惠，却把打下的天下……奉送给苏岚的女儿！
这让董清华如何能忍？！让董清华……如何能甘心？！
……
原本，谢靖秋以为……简单的吃一顿饭之后，顾老太太和顾秉龄……会和他们一起下来……
所以，谢靖秋准备的礼物，全都在后备箱里，省的拿来拿去！
没想到一顿饭不欢而散，小白见谢靖秋和苏念下来，有些犹豫，问谢靖秋……后备箱给顾家人准备的礼物怎么办？！
谢靖秋笑而不语，看向了苏念……
苏念抿唇：“算了吧……想必顾家也不稀罕！”
“那就都送到尤家去！”谢靖秋唇角笑容温柔，眸子里全都是细碎的温柔，“以后……都送到尤家去！”
苏念望着谢靖秋湛黑幽深的瞳仁，眼神都露出了朦胧之态，笑开来……点头：“好！”
深秋寒凉，两人十指相扣……在这灯红酒绿的万般霓虹之下，暖的像是一副动人的油画。
小白看着四目相望的苏念和谢靖秋，有些微微的痴了……
良久，他反应过来，替苏念和谢靖秋拉开车门：“老板……老板娘上车吧！”
小白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当着谢靖秋的面儿揶揄苏念！
苏念耳根一红，倒也没有当时反驳……或者呵斥小白。
谢靖秋看了眼小白，唇角笑容越发明媚，他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扶着苏念纤细的腰身，侧头在苏念的耳边道：“上车吧……老板娘！”
苏念面颊的温度越发高，她低着头……咬着快要笑开的唇瓣……
虽然是被揶揄了，可是……苏念的心，是甜的。
“念念！”
苏念还未来得及上车，就听到寒风中夹杂着顾秉龄的声音传来。
苏念和谢靖秋回头，见顾秉龄正焦急从台阶上往下跑……
或者是出来的着急了，顾秉龄竟然连外套都没有穿，还是刚才席间的衬衫羊毛衫。
苏念把踏入车内的那只脚收回来，望着顾秉龄。
小白点头和顾秉龄打招呼。
顾秉龄有些气喘，他把手中的传家宝递给苏念：“你奶奶给你的东西……你忘了！”
“那是顾家的传家宝，不是我的……你替我还给奶奶！”苏念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顾秉龄攥着盒子的手收紧：“念念……你从小在我的身边长大，我细心教导你……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顾氏交到你的手里！爸爸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之所以让你替你姐姐担了那个名声，之所以江景行和你姐姐结婚我同意，都是出于……无法把继承权分给她的愧疚！”
“可我要的不是顾氏……”
“念念！”顾秉龄声音严厉，如同这夜里寒风，“让你生一个男孩儿来继承顾氏！那也只是为了顺理成章的把顾氏交给你！不是我不顾你的意愿、你的身体……非要你生一个男孩！”
苏念沉默，望着顾秉龄的眼神清明……
☆、谢先生好大的口气！【279】
谢先生好大的口气！【279】
“你知道，为什么谢靖秋的母亲……让你们来找我，说……只要我同意，她就同意吗？！”
苏念不答话……
顾秉龄气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就是因为她知道……我对苏念抱着什么的期望！她知道……我不会同意！可我还是同意了，我只是有那么个要求……”
顾秉龄站在寒风中，仿佛不知道寒冷一般，字字铿锵：“念念，我的确很在意顾氏的未来，但我也在意你，你是我的女儿！只要你答应我……我就把户口本给你们，让你们领证结婚！”
“顾先生……”
一直没有插嘴的谢靖秋，终于还是开口了……
谢靖秋对苏念身边的人一直很有耐心，可是……顾秉龄却像是把谢靖秋的耐心给用完了！
“顾先生，要是这么在意你的顾氏的未来，非得逼着念念给你们顾家生一个继承人，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事儿……”
顾秉龄朝着谢靖秋的方向看去……
只见，璀璨的车水马龙中，谢靖秋修长的身躯立在苏念身边，十分夺目。
谢靖秋唇角勾起轻笑，笑容温润……深邃的瞳仁中却透着微寒，明明不是盛气凌人，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他声音清淡：“顾氏被嘉禾收购了，那我和苏念之间……也就没有您说的这个阻碍了吧？！”
谢靖秋说话间，唇角溢出因为天冷而产生的雾气，越发显得高深。
顾秉龄火了这么大岁数，年轻白手起家是碰过壁……也受过气，可却也没有见过向谢靖秋这样……年纪轻轻这么咄咄逼人的。
谢靖秋话是说的有些张狂了，可更让顾秉龄恼火的……是谢靖秋有这个资格在他这个长辈面前张狂。
顾秉龄望向谢靖秋，故作镇定：“谢先生好大的口气！”
谢靖秋还未语，苏念便抬手握住了谢靖秋的手，她侧头看向护着自己的谢靖秋，开口：“我和他单独说两句……”
谢靖秋湛黑的眸子看着苏念，不知道苏念要说什么……
但，他也没道理就这样……拦在苏念和顾秉龄父女之间。
谢靖秋点头，扶着车门的手放下……单手护着苏念的腰身，关了车门之后，就站在车旁……望着苏念走向顾秉龄。
见苏念走到自己面前，顾秉龄以为苏念是要收下顾家的传家宝……
他把盒子递给苏念，眼底里有了柔光……
然，苏念却并没有伸手接过。
“念念……”顾秉龄唤着苏念的名字，语气不似和谢靖秋说话一般故作硬气，他道，“你奶奶说的对……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给了你母亲的，现在你母亲不在了……应该给你！”
苏念还是没有抬手，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望着顾秉龄，终于还是开口，薄唇微启……声音清亮。
“刚才在包间儿内，当着奶奶的面儿……有些话我不好说的太明白，怕伤了奶奶的心。”苏念道。
顾秉龄听苏念这么说，高举着“传家宝”的手，垂下，等着苏念说接下来的话。
“当年……你和我妈妈离婚后，我妈妈有了我……你并不是一直都不知道，奶奶或许也告诉你了……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可是你从来都没有管过我！甚至……没有给过我妈妈赡养费，我说的没有错吧？！”苏念问顾秉龄。
“不是我不给……是你妈妈不要！你妈妈说……她有能力看护好你！”
顾秉龄以为苏念是要用这个来堵他的嘴，立刻开口反驳，说的有些着急……
苏念摇头：“那是因为……当你知道妈妈怀孕的时候，你曾经逼着妈妈去打掉我……”
顾秉龄噤声。
如果苏念因为这个恨着顾秉龄，顾秉龄无话可说。
“我出生后，有先天性心脏病……你是怎么和妈妈说的，你说……早就和你说过不让你生下来不让你生下来！你偏要生下来！现在好了……先天性心脏病，你是准备拖累你，还是准备脱拖累我？！”
苏念重复着当年顾秉龄说过的话，她问：“你是这样说过吧？！”
“念念……后来，我一直都在为自己曾经的自私赎罪！”顾秉龄看着苏念的眸子有些红。
诚然，这些话都是顾秉龄亲口说的……
只是，那个时候……当董清华得知苏岚生下了苏念，和顾秉龄闹得厉害！
彼时，顾秉龄和董清华的感情正好，顾婉荞也刚降生不久，年轻气盛的顾秉龄……把火一股脑的都撒在了苏岚的头上。
原本，苏岚怀孕也没有告诉顾秉龄……是老街坊知道告诉了顾秉龄的母亲。
后来也是顾老太太算着日子，知道苏岚生了，催促着顾秉龄回海城看看，至少给苏念取个名字！
顾秉龄和董清华吵得不可开交，原本不想去……
可顾秉龄孝顺，不愿意忤逆顾老太太的意思，便去了。
临进医院大门，顾秉龄和董清华的电话里，被骂的窝了一肚子的火。
董清华的父亲是市政的，倒不是董清华用娘家压顾秉龄……
是顾秉龄自己多少对董清华有些忌惮，生怕岳父知道这件事儿，会影响了生意上的事情。
董清华只是对顾秉龄说……顾秉龄背着她和苏岚发生关系，已经是对不起她了！如果这一次……敢把苏岚的女儿带回来，或者是把家里的钱财给苏岚，她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去！
进了医院之后，又听说孩子是个先天性心脏病，自然火大。
顾秉龄也是一时上火，说了那些话……可苏岚本身也是个有骨气的！
苏岚抱着苏念，对顾秉龄道：“孩子的名字……我已经起好了，叫苏念，她是苏家的孩子……不会拖累你！”
望着苏岚清澈干净波澜不惊的眸子，顾秉龄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坐在苏岚的身边……给苏岚道歉。
他对苏岚说，以后每个月会给苏岚娘俩生活费。
但，苏念很志气，她说……能养活得了自己的女儿。
苏岚油盐不进，顾秉龄也懒得懒得多说，转身就走……
那个时候，顾秉龄还不觉得自己做错，当后来……顾秉龄得知了苏岚的死讯，他回想起以前，才觉得自己对苏岚亏欠甚多。
苏念一副好好和顾秉龄说话的模样，不气也不恼，虽然说的这些……都让顾秉龄很刺心，可苏念瞳仁却没有丝毫波澜。
“我妈妈……没有选择拖累你！所以独自带我！”苏念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却让顾秉龄觉得冷的心尖儿发颤。
“我从小身体不好，妈妈三天两头的带着我往医院跑，所以后来工作也没有办法做了，只能辞职……”
苏念声音很轻，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连眼神都变得柔和凄然了起来。
“我吃的药……都是进口药，很贵！妈妈得想法设的筹钱给我买药！又得赚钱，又得照顾我……妈妈特别累，她几乎每天都在家里替别人翻译稿件来赚钱！没日没夜……都没有时间陪我！”苏念声音略哽，“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妈妈的背影，她总是伏案低头！”
“后来一次，我差点儿没有抢救过来！妈妈那么志气的一个人……从来不会告诉父母她过的不好的人，哭着去求了姥爷！”苏念说到这里眸子通红，“姥爷这才知道……原来妈妈和我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姥爷一狠心，卖了苏家老宅，筹钱给我治病，我出院之后……就是姥爷和妈妈一起给人翻译稿件，来供我的药……”
顾秉龄只觉锥心之痛，他只知苏岚一个人带孩子不易，却没有想到如此艰难……
他以为，如果苏岚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会和自己开口！
“后来姥爷也不在了，我住院更加频繁……妈妈翻译的稿件总是出错，所以找妈妈翻译稿件的人越来越少……妈妈眼看着供不起我的进口药，又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源，她迫不得已，几乎什么活儿都干……”
☆、去领证吧！【280】
去领证吧！【280】
苏念那双清澈的眸底已经湿成一片……
她望向顾秉龄：“我住院的时候，妈妈万般无奈……给人当保姆也干，工地上男人干的活也干、24小时超市的夜班儿给的钱多，她也干！”
苏念记忆里……母亲一直都是那种长发白裙的优雅女人，骨子里透着书香门第的清高和知书达理。
可最后，为了女儿的命……在生命的最后，竟是沦落那般。
母亲猝死之后，苏念去看母亲的遗体时，总觉得母亲苍老很多……
年纪轻轻已生白发，原本细长白嫩的双手……变得粗糙不堪，眉心……因为常年紧皱，深刻的纹路痕迹……即便是她闭着眼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做那么多……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多活一天！”苏念轻笑，泪水顺着睫毛坠落。
苏念抬手拭去，吸了吸冰凉的鼻头：“妈妈之所以后来会猝死，是因为……为了我，把自己消耗太多，姥爷也是！苏家……原本是书香门第，后来为了我……变卖祖产，姥爷背负了本家亲戚多少骂？！他们都说……顾家的孩子，为什么要苏家变卖祖产来救！姥爷说……苏岚的孩子，就是苏家的骨血！”
顾秉龄刚才还紧握在身侧的手，轻轻舒展开来……
所以，苏念是想要告诉顾秉龄，她是苏家的孩子！
“姥爷变卖祖产救我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在哪儿，为什么没有站出来说……这是顾家的孩子，该由顾家来救？！”
苏念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凌厉，像一把刀……***了顾秉龄的心脏。
“如果没有妈妈用她的命换我的命！如果没有姥爷变卖苏家祖宅救我……”苏念哽咽了一下，强忍着把眸中即将要再次冲的泪水压回去。
她长呼出一口气平复情绪，接着道：“如果不是妈妈和姥爷，如今……我已经是一捧骨灰，你又站在这里……争辩什么顾家孩子苏家孩子？！”
顾秉龄被苏念说的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寒风凛凛，苏念只觉得眼前飘过一抹白色……落在鼻头上，冰冰凉的化开。
她抬起眸子……
酒店门口，暖色的灯光下，徐徐飘着些许白花。
下雪了……
金城的第一场雪，今年竟是来的这么早！
苏念见顾秉龄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继续道：“我和靖秋结婚的时候，我会请你到场……你是我的生父，我心里清楚！我也会请我尤家的父母到场……他们在妈妈去世之后，养育了我近两年，视我如己出……”
苏念这句话一出，更加让顾秉龄无地自容……
苏岚过世快两年，顾秉龄都没有把苏念接回去！
并非是顾秉龄不想，而是顾秉龄那时太过顾忌董清华！
后来把苏念接回去的时候，也是顾秉龄的生意稳定……不再像当初那么依赖岳丈家，这才把苏念接了回来。
苏念虽然已经点明了……苏岚过世后的快两年，顾秉龄都没有接她回顾家，可是语气中……却不似刚才那般生硬清冽。
如今，事情已经成定局……怕是顾秉龄再阻拦，苏念都还是会嫁给谢靖秋！
而且，今天这样的事情，也让顾秉龄看清楚了……
谢靖秋和苏念结婚的事儿，他越是阻拦……便越是会磨光苏念和他之间的父女情分！
顾秉龄也知道，自己手中顾家的传家宝……怕是苏念也不会要，也不稀罕……
苏念没有明说，可字字句句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是苏家的孩子！
也是……在苏念生命几度垂危之际，都是苏岚和苏家相助！
自己除却是苏念的父亲，和把苏念带在身边教养过几年之外……的确并没有尽到什么当父亲的责任。
“我的话……说完了！”
苏念望向顾秉龄，眸中雾气已然褪的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情绪波动不存在一般……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孩子，就算是要随母姓，也是姓苏……”苏念对顾秉龄说了如同谢靖秋对顾秉龄说的一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让我生一个男孩儿姓顾的这些话，我想……如果让顾婉荞生一个男孩儿，且姓顾的话……顾太太和顾婉荞，应该会很乐意！”
说完，苏念转身……
天地间一片白色茫茫中，谢靖秋替苏念拉开车门……护着苏念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小白想着，无论如何顾秉龄都是苏念的父亲，还是笑着和顾秉龄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坐进了驾驶座。
顾秉龄衣衫单薄的站在雪花里，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
车内。
谢靖秋握着苏念的小手，苏念今天对顾秉龄说的这些……谢靖秋其实都知道，唐西查过了。
只是，从苏念的嘴里说出来……和谢靖秋看到那些白纸黑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的心里对苏念多了更多的疼惜。
他垂眸……拇指在苏念食指关节上轻轻摩擦着，道：“这是今年的初雪……”
苏念点头。
“明天……去领证吧！”
谢靖秋没头没脑冒出来一句，苏念都不知道……着初雪和领证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