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无奈的叹息,然而心里却绽放了一瓣瓣的三月桃花,艳丽激滟。

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顺手揍起杜怀瑾的青丝,拽了拽。杜怀瑾梦中似乎觉察到不适,蹙了蹙眉。沈紫言背对着他,哪里瞧得见,只觉得无事可做,随手就将他的青丝打了个结,绕在了手指上。杜怀瑾头皮被扯痛,迷迷糊糊的嘟哝了一声,抬起头就在沈紫言胸前蹭了蹭,而后含糊的呢喃:“紫言,别闹。”

沈紫言看着如小孩子一般的杜怀瑾,微微一怔,咬唇笑了笑。或许是心里惦记的那点事落下了,此时格外的轻松,到底是没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一阵。只是杜怀瑾的头就那样压在她胸口,随着她胸口的起伏,上下跳动。

杜怀瑾本是警觉之人,然而身旁躺着的是日夜相对的沈紫言,又是极倦极累的,一时半会倒也没有醒来。沈紫言又躺了一阵,只觉身子发酸,有心起床活动活动手脚,偏偏被杜怀瑾压着动弹不得。

一垂眸,眼前就是杜怀瑾吹弹可破的如玉肌肤。沈紫言暗暗叹了口气,这厮身上一直泛着凉意,当真就和一块玉石一般。忍不住伸出手指,细细描摹他的面部。从眉脚,一直滑到他薄薄的唇瓣上。

“娘子,可是在调戏为夫?”杜怀崔不知何时已幽幽转醒,沈紫言嘴角含笑的发怔的神情恰巧被他尽收眼底。沈紫言嗖的收回了手指,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顺势用手指撩起耳边碎发,若无其事的说道:“1见你没醒,正想叫叫你。”

杜怀瑾眉梢微挑,哪里信她的托词。

沈紫言自然没话找话,“西晨风哪里来的药?”杜怀瑾笑得高深莫刻,“1自然是从深山老林里寻回来的。”沈紫言见他笑得促狭,已料到此药的来历必有故事,左右无事,也就细细的追问:“到底是何处?”

杜怀瑾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暧昧,贴在沈紫言耳边,吐气如兰,“1其实是从花满楼的花魁那里得来的。”花满楼,听着名字也不是什么正经去处。沈紫言倒是有此诧异,“那里哪来的药?”杜怀瑾轻声笑了起来,他的胸膛也随着笑声震颤,“自然是那花魅的相好送的。”

沈紫言掐了他一把,对于他的说辞,满腔不信。杜怀瑾已沉默了下来,“西晨风去求药,那花魁看上的却是许熙“”,沈紫言心里微微一跳,难不成为了这药,叫许熙去应付那花魁?身后传来杜怀瑾醇厚的声音,“1许熙本是高洁之人,闻说是花满楼,不欲前行,后来到底是答应了。和那花魁周旋了许久,最后陪着那花魁下了一夜的棋,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为何会答应,不言而喻。

沈紫言难得的没有从他口中听说什么戏虐之言。

这要是旁人,杜怀崔多半会笑呵呵的说,真真是柳下惠,坐怀不乱。

沈紫言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从前倒还有心有怀疑,可是现在,若还是看不出许熙的心意,那才真是迟钝了。只是,对于他的心意,她只能装作不知。甚至连想一想,都是犯了大忌。她已是他人之妇,若真是遐想翩翩,对于许熙,这才真是残忍。

而杜怀瑾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一直很平和,很坦然。对于许熙的屡次相助,他虽然心怀感激,可是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愧疚。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早已将许熙当做知己,是以对于他的帮助,并不觉得有愧疚之意。

这也正是杜怀瑾磊落之处。

受人帮助,坦然接受,在他人所需之时,甘做犬马。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似乎觉察到沈紫言思绪纷乱,杜怀瑾抚摸着她的小腹,说道:“等你身子好些了,开春的时候,我带你出去踏青。”沈紫言心里明知踏青一事,难上加难,还是笑着颔首,将话头挑开,“你几时得来的药,难不成是在我昏迷的这两日?”

杜怀瑾扑哧笑了一声,“是在我去净房的时候,收到的消息。”沈紫言顿时无言。

西晨风可真是会选时候“

到了正午,用过午膳,秋水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儿上来了。沈紫言瞧了一眼,眉头微皱,望向杜怀瑾,“当真是这劳什子?”杜怀瑾笑着点头,示意她快些喝下去。沈紫言犹豫了片刻,索性咬咬牙,一饮而尽。

出乎意料的,没有想象中的苦涩。而是一种说不清的通亮感,就如同阳光下,清澈的小溪自心间缓缓流过。饮下后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小腹顿时有一股暖融融的感觉,分外舒服。而后这股暖意传遍了周身,有如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沈紫言惬意的眯上了眼睛。

杜怀瑾见着,眼里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也不枉许熙牺牲了这么一回“

只不过,杜怀瑾想到西晨风写来的信里那恨恨的语气,忍不住失笑。花满楼的花魁也算得上是绝色了,西晨风那种风流浪子眼馋许久,谁知道人家花魁自楼间见许熙骑马而过,早已心心念念的,系挂上了这位少年儿郎。

这可真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也罢了,偏生许熙看起来那样温润如玉的人,见了谁都是笑脸相迎,对于款款而来的花魁,却是正眼也不瞧上一眼,只是坐在一旁饮茶。花魁见了自然更是喜欢,引荐的西晨风反倒是碍眼了。

也难怪西晨风债愤不平,字里行间都是怨气。

杜怀瑾摇头笑了笑。

沈紫言见他笑得璀璨,斜了他一眼,“有什么好事儿?”杜怀瑾抿着嘴笑,眨了眨眼睛,“想起了西晨风的好事儿。”这笑容,哪里是好事儿。分明就是幸灾乐祸!沈紫言眼波一横,“西晨风就是那等调落也就拼死热闹的人,这次可叫你笑话了”。

杜怀瑾微微一怔,口中呢喃着:“拼死热闹“”,蓦地目光一黯,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苦笑道:“他的妹妹,至今还没有消息,如何热闹?”沈紫言垂下了眼,她心里对于西晨风之妹的下落,已然有了猜测,只是还未确定,不敢随意说出口,免得叫杜怀瑾和西晨风失望。

到了下午,太医照日来诊断,见了沈紫言的脉象,大吃一惊:“1昨日还是凶兆“”,沈紫言在罗帐里听得分明,心口微微有些疼痛。昨日太医这样说起时,杜怀瑾心里,一定很痛很痛吧。

眨了眨微湿的眼睛,借着罗帐投下的阴影,不动声色的拭了拭眼泪。

太医走后,沈紫言有孕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不多时,福王府上上下下也都得知了此消息。沈紫言本来不欲过早赏扬,然而福王妃亲自见了太医,得知沈紫言身子无恙,大喜过望,直接告诉了福王。还特地过来看了一场,见沈紫言面色红润,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可真是多灾多难的“”,福王妃说着,眼眶微湿。自杜怀瑜死后,福王妃常常独自垂泪。这下触景生情,林妈妈唯恐她想到了别处,忙劝道:“这可不是苦尽甘来了么?”福王妃含泪点头。

又立刻派了妈妈去沈府报喜。

沈紫言也派白蕊去李府和沈紫诺说上一声儿。

只是沈紫言没想到,第一个来探望她的人,居然是柳氏。沈紫言听着小丫鬟通传时,还微微一愣。陪着柳氏来的是林妈妈,沈紫言只瞅了一眼便明白过来,柳氏定然是先去了福王妃那里,然后才到自己这里来坐坐。

个中含义,不必多说。

柳氏笑语盈盈的走了进来,一身桃红色的小袄映衬得她又年轻了几岁。

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柳氏还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沈紫言也是做足了幸匕数,亲自迎着柳氏进了屋子,棒了茶。一司陪看来的林妈妈目光不离沈紫言,眉目间有些许紧张之意。沈紫言也明白她的意思,多半是担心自己身子不好,又如此劳动,会出个什么岔子。

只见柳氏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说道:“我瞧着,紫言怀的,多半是个儿子。

刚刚看了一个作者朋友写的肉戏,子夜表示森森的羞愧,望洋兴叹啊~~~~~

继续求名字!!!!多多益善啊,方便子夜挑选。被选中的姐妹,将获得杜怀瑾风骚入骨的媚眼一个n…

以及,紫言儿子的果照一张“。

任掐任捏任蹂躏。

第二百六十六章 相认(一)

沈紫言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柳氏呵呵的笑道:“紫言这怀像。多半是会诞下麟儿。”沈紫言不过微微一笑,“借母亲吉言了。”柳氏如此说,不过是想增加她心中的负担,林妈妈在跟前,她虽无法反驳,可不动声色,就是最大的忽视了。

林妈妈在一旁笑道:“不管是儿子女儿,我们王妃都是极喜欢的。”柳氏一愣,有些失望的瞅了林妈妈一眼,脸色一僵,转瞬又恢复了常色,“还是王妃有气度。”沈紫言强忍住了才没有扰额,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这是才出的新茶,母亲您尝尝口味如何?”

柳氏淡淡笑道:“我尝着倒觉清淡了些。”沈紫言神色不动的吩咐秋水:“去拿龙井出来泡茶。”秋水应了一声,匆匆而去。柳氏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微闪,“一转眼秋水都出落得如斯漂亮了。”

沈紫言哪里不明白她的弦外之音,只装作糊涂,笑道:“正是呢,我还愁着为她找婆家呢。”林妈妈笑着接过话头,“若是秋水始娘,我倒有一人介绍,只是不知三夫人瞧得上否?”若是林妈妈亲自做媒,那自然是秋水的体面。

沈紫言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提起秋水的婚事,只和林妈妈说道:“到时候好好和您说会话。”这样说,自然是乐意坐下来商谈了。林妈妈笑了笑,应了一声。二人之间气氛十分融洽。

柳氏见着,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怨恨。

本以为沈紫言这样放肆的人,在这福王府里迟早得受到敲打,哪知居然和福王妃的管事妈妈如此亲昵…

柳氏只觉得这地方一刻也坐不下去了,立刻吩咐随身妈妈拿了包着的几味药出来,便匆匆告辞。沈紫言亲自送着她出门,折转回来时,吩咐白蕊:“将那些药,都拿去放着吧。”意思就是不必使用了。

屋子里顿时静如水。

不过是柳氏胡乱送来的东西,沈紫言哪里敢用。更何况如今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不当心些,将来可有得后悔的。白蕊听着,眉眼也没有动一下,不动声色的收下了药,放在了最隐蔽的地方。

秋水暗暗记下了位置。

沈紫言见她面色绷得紧紧的,会心一笑。用不了多久,秋水自然会将那些药尽数扔了。神不知鬼不觉,也唯有秋水这促狭鬼。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沈紫言不时吃着西晨风送来的药,心里暗自想。总要为他做一件事情才好。念头转过,嘴角微勾,那一天,应该不远了。

转眼就过了七七四十九日,这一日,却是杜怀瑜下葬的日子。天还未亮的时候,杜怀瑾就换上了一身孝服.草草收拾妥当,立在窗前,看着外间天色如黑墨,眼里盛满了明怅。沈紫言半撑着身子从被中坐起,饶是在温暖的内室,也能觉察到外面寒风的凛冽。

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杜怀瑾听见动静,忙转过身来,扶着她躺下,口里不住嘱咐:“留心些,别受冷了。”耳畔是北风吹打窗横的声音,沈紫言暗自叹息,却也无可奈何。今日杜怀瑜出丧,福王妃触动心事,也不知怎样的难过。

杜怀瑾已摸了摸她的头,“再多睡会。”沈紫言自有孕后,一直嗜睡,此刻也是睡眼朦脑,闻言也不再坚持,顺势缩进了被子里。杜怀瑾替她掖了掖被角.又看着她合上眼睛,才默默走了出去。

福王府早已闹成了一团,好在有福王居中主持,虽然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倒也是井井有条。福王妃早起时掌不住又哭了一场,林妈妈在一旁劝解了好一阵,才稍稍好些了。杜怀瑾帮着福王打下手,处理一些琐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启殡在天色微明时举行,王府门外点燃了两支烛炬,用以照明,映着门前雪白的灯笼,说不出的刺眼。灵框还半埋在堂上的坎穴内,福王府众人在门外朝夕哭的地方即位,此时众人都止住了哭声,有司连续三次发出“噫兴”的叫声,用以警醒杜怀瑜的神灵;又连喊三次“启殡”,告诉神灵行将出发。

此时众人开始号哭。祝将放置在坎穴前、写有杜怀瑜名号的铭旌取出,插在庭中的“重”上。丧主哭踊,不计次数。有司将灵枢从坎穴中徐徐起出后,用大功之布拂拭灵枢,并将小敛时用过的夷衾覆盖。

杜怀瑾神色凛冽的立在门前。听着扰人心绪的哭声,薄唇紧抿,眼里似结上了一层寒霜。

车内装满了明器,有包裹羊肉、系肉的苇包二个;盛放泰、稷、麦的畚箕三个。瓮三只:分别盛放醋、酱和姜桂的碎末。瓦顺两只:分别盛着醒和酒。每一器都有木架,器口都塞着。还有杜怀瑜生前日常的器物,以及乐器和铠甲、头盔、盾牌和盛箭器等兵器。

沈紫言有孕在身,一直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间震天的哭声,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杜怀瑾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回来,进屋子时一言不发的坐在了窗前,一连抿了好几口茶。沈紫言默默的看着他,一直到他放下茶盏,才将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都过去了。”

她的手带着些许暖意,一直暖到他的心头,让他冰冷的心里也微微一暖。

冷峻的面容柔和了下来,顺手轻抚她的肚子,没有说话。

沈紫言暗暗叹了口气,现在惟愿时光能冲淡一切。

杜怀瑜下葬以后,福王府渐渐平静下来。

沈紫言也自觉腹中胎儿安宁,趁机对杜怀瑾说道:“我们去慈济寺求签吧?”杜怀瑾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的就落在了她面卜腹上,眉梢微挑,“这么快就觉得百无聊赖了?”

丧事资料来自于度娘,经由子夜润色整理,不知是否会有BUG,子夜对于这世子的丧礼实在不大懂。唉。叹气,还是要多读书啊。

越码越烦躁,难道到了瓶颈期?今天就先更新这么点吧,缺少的,明天补上。

第二百六十七章 相认(二)

沈紫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杜怀瑾嬉皮笑脸的坐在她身边,“你若是真想求签,我亲自去替你求一支上上签回来。”沈紫言白了他一眼,“求签贵在心诚,岂是你说求就能求的?”杜怀瑾轻咳了一声,顺势就将手放在了她肚子上,“舟车劳顿的,若是生出什么风波来…”

自沈紫言有孕以后,杜怀瑾小心得似乎过了头。

这一胎得来不易,沈紫言自然万分珍重,恨不得成日里躺在炕上,万无一失才好。可偏生吴妈妈和潘妈妈两位妈妈说,要多走动走动,到时候才好生产。沈紫言也就由着两位妈妈扶着,不时在院子里散散步,时间久了,也已经习惯了,每日不出去走走,反倒有些不安稳。

哪知杜怀瑾却紧张得了不得,每日凡是吴妈妈扶着她出去,必要在他一瞬不瞬的目光下,稍有动静,杜怀瑾便一脸紧张的扑了上去?又是在两位妈妈跟前,沈紫言未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偶尔便和杜怀瑾捉及,哪知杜怀瑾不以为意的望着她:“你腹中可是我们的孩儿,做爹的不当心些,怎么好?”

沈紫言屡屡也只好装作没有看见一般,处变不惊的在吴妈妈的搀扶下从杜怀瑾面前慢慢走过。

杜怀瑾此言一出,沈紫言轻抚额头,无奈的笑道:“虽说是有孕在身,可成日里在屋子里,也闷得慌。”杜怀瑾就笑嘻嘻的攥住了她的手,“等你诞下孩儿,我带你去庄子上住上一年。”沈紫言狠狠掐了他一把。

照如今的形势看来,哪里有那么容易。

杜怀瑜下葬以后,世子之位就不得不被人重新捉起。

虽然府中尚未有人捉起,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未来的世子,不是杜怀瑾,就会是大夫人即将生下的孩子。当然,前提是大夫人生下的是儿子。

到底是立嫡孙,还是立嫡子,也不过是福王一句话的事情。

沈紫言不是没有察觉,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杜怀瑾被立为世子的可能性都远远要大于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只是杜怀瑜尸骨未寒,沈紫言也不好在杜怀瑾跟前提起的。甚至,下意识的,沈紫言希望大夫人的孩子成为世子。

杜怀瑾一向喜好自由自在的生活,性子也十分洒脱,可惜生在了王侯将相这样的人家,注定无法如普通人那般策马江湖,肆意妄为。事实上,这世间,也难得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游戏江湖。

谁能没有一点羁绊?

杜怀瑜在世时,杜怀瑾就没有个消停的日子,若是杜怀瑾承了世子之位,就更是没有闲着的时候了。人人都有人人的喜好和选择,沈紫言虽然相信杜怀瑾不管是入世还是出世都能如鱼得水,可更希望看着杜怀瑾按照他自己的心中所向来生活。

仅此而已。

成为世子,享受着万众瞩目的荣宠,也注定会背负许多的责任。~

在大事上,沈紫言自然不会退缩。可那些琐事,杜怀瑾原是可以避免的。而一旦成为世子,就避无所避。沈紫言实在不敢想象杜怀瑾日后终日周旋在各种烦心之事里面。他还这样年轻,有大好的年华,也有大把的激情,即便是不能看遍这锦绣山河,至少也要有一览大好河山的机会。

沈紫言暗暗叹了口气,也不忍拂了杜怀瑾的兴致,微微一笑,“好啊。”杜怀瑾就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小腹,轻声笑道:“你不是拘泥得紧?到时候在庄子里,任由你胡来,横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

沈紫言笑了笑。

杜怀瑾满腔向往,而她满腹心事。

他如斯聪明,又如何会不知道此刻面临的抉择。说出这些话来,也不过是想叫她开心。

沈紫言默默的看向窗外,暗自祈祷,大夫人可千万要诞下凡子才好。若是女儿,可就什么都没有希望了。就算是过继一个儿子,毕竟不是亲生的,福王和福王妃又哪里会放着亲生儿子不选,选外人生的孩子。

到时候,杜怀瑾可就一点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了。这世子之位,他就是不想上,也得上。形势半点不由人。想一想,沈紫言蓦地觉得有些悲凉,这富贵之乡里,外人看着不知道多羡慕,唯有置身其中,才知道在那繁华的背后,千疮百孔。

谁能想到杜怀瑜会为了一个妇人葬送了生命,又有谁能想到,那个妇人,竟然是他的弟妹。想到此处,沈紫言就想到了自己心中一直记挂着的那件事。

杀人者,到底是杜怀瑜还是杜怀珪?

杜怀瑜已死,自然不可能再说出什么话了。而如今杜怀瑾自然可以将一切事情都推到杜怀瑜身上,横竖是死无对证,他乐意怎么说,便可以怎么说。沈紫言有心问问二夫人是否知道些什么,可又不想就这样贸贸然便去了。

算起来,二夫人也没有几天活头了。

沈紫言看了杜怀瑾一眼,咬咬牙,终于将自己惦记了一个多月的事情说了出来:“你觉不觉得,二哥一些日子,有些古怪?”杜怀瑾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无意识的抚摸着她的小腹,“怎么说?”

看着他黯然的脸色,沈紫言一时倒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杜怀瑜之死刚刚平息,她此时提起,未免有些揭人伤疤的意思。可是杜怀瑾却是她的夫君,又是杜怀瑜的亲弟弟,这事自然也该和他提一提。不管是否采取什么措施,总要叫杜怀猩心里有个底数。以后哪怕是远离着些也好。

沈紫言就缓缓说道:“那时候二哥并未在你面前说什么,反倒是一口应承了。可是到了爹面前,却立刻就反口了,只说是背黑锅。大哥虽然承认打人,可是谁知道二哥在送姜先生的儿子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就算的的确确是大哥杀了人,二哥在其中,有没有推波助澜,有没有添油加醋,也是值得思量的事情。”

话音刚落,杜怀瑾的手就紧紧握成了拳,放在了身侧,死死抵在了榻上。

沈紫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生怕杜怀瑾做出什么疯狂之举来。他的脸色实在难看得厉害,几乎是面色惨白,过了好一阵,才缓和了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当时也想过此事。命人查了又查,人的确是死在大哥手下的。只不过二哥在其中,也并未安什么好心。”

“你道是如何?”杜怀瑾惨笑了起来,“大哥竟是在和二嫂做那事的时候被姜先生的儿子撞见了,那姜先生的儿子也是不解人事,立刻就跳将起来,大哥怕他声张出去,一时头脑发昏,竟将他打了一顿。正砸中了头,当场虽然未死,可回家不久就死了。二哥送他回去,又怎会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杜怀瑾的话戛然而止。

事实上剩下的话语,已经不必多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如沈紫言所料,杜怀珪知道了二夫人和杜怀瑜的丑事,咬着牙忍下了。就等着在福王面前揭露的那一刻,几乎是算定了杜怀瑜必然逃不过一顿打。然而杜怀瑜之死,是否在他预料之内,就不得而知了。

这事杜怀珪虽有不安好心的意思在其中,可鸡蛋没有缝隙,又怎会招来苍蝇?

至始至终,杜怀瑜都犯下了不可能被抹去的错误。人是他杀的,和二夫人有私情的,也是他。

沈紫言长长的叹息。

杜怀瑾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低落,“二哥固然有错,可大哥若是没做下这些事情,也不会有后来那样的结局。”杜怀瑾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一步错,干步错,一开始踏错了,依旧不肯回头,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言简意赅的,道尽了杜怀瑜短暂的一生。

沈紫言的思绪突然飞得极远,极远。远到,连杜怀瑜的容貌都已模糊。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而活着的人,却要好好的生存下去。

杜怀瑾已抚上了她的面颊,“你有了身子,别整日里胡思乱想的。”沈紫言覆上他的手,蹭了蹭自己的面颊,“三郎,我们去慈济寺。”杜怀瑾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怎么这次就急巴巴的想要去那里?”

沈紫言笑得云淡风轻,“自然是求签,求佛祖保佑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杜怀瑾终于有一刹那的动容。这个孩子,他和沈紫言一样,盼了许久许久。往日虽不露于色,可心里到底是盼望的。

沈紫言将他的松懈见得分明,又趁机说道:“我们多带些护院,总不至于有什么事的。”天子脚下,福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泰王那等叛乱之徒,又有谁敢暗算福王府!更何况,随着新皇登基,对福王府的态度更是愈发优厚。

这固然与杜怀瑾有关,更多的,却是新皇登基,帝位不稳,也需要福王这个亲叔叔来帮衬。

杜怀崔想了想,只得说道:“去倒是可以,只是你不许离了我的眼线。”沈紫言心中一喜,笑道:“我自然不会离了你左右的。”杜怀瑾似乎也感染了她的欢喜,脸色微雾,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我是拗不过你了。”

沈紫言粲然一笑,轻轻在他唇角啄了啄,“多谢三郎。”杜怀瑾身子微僵,轻轻拉开她环住他脖子的手,拉开一段距离,才慢说道:“这谢意,还是留到几个月以后再还给我罢。”沈紫言想了好一阵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刹那间面红耳赤。

她面如桃花,更是叫杜怀瑾心中一荡,眼中不由自主的就暗了下去。艰难的移开自己的目光,一咕隆饮下了桌上已冷的半盏残茶,心绪才略略平静了些。偏偏沈紫言不放过他,亦步亦趋的问:“怎么了?”

杜怀瑾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狼狈,几乎是逃也一般的出了内室,一把撩起帘子,站在屋檐下,任由北方呼啸而来,满身都灌入了冷风。

沈紫言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着实有些不解。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

次日一大早,沈紫言便去了福王妃去请安,简略的和福王妃说明了来意。福王妃听了,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慈济寺可是个好去处。”说着,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杜怀瑾身上,“说起来,你们初见,就是在那地方。”

杜怀瑾一片心田里绽出了一片一片的梨花,朵朵明媚而灿烂。目光一点点柔和下来,看向沈紫言的目光,柔和得似能滴出水来。恰巧杜水云也在此时撩帘进来,听见这话,眼中一亮,“三哥,三嫂嫂,不如也带上我,可好?”

多上杜水云一个,却是无碍的。沈紫言正欲答应,就听杜怀蝼在那边说道:“我和你三嫂是去求签,你去作甚?”摆出了一哥兄长的姿态。杜水云见着,委委屈屈的凑到了福王妃身边,“娘。”

福王妃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三哥和三嫂出去,你凑什么热闹?”杜水云没想到在福王妃这里也碰了钉子,撅了撅嘴,眼巴巴的望向沈紫言,拉长了语调,“三嫂。”沈紫言扑哧一声笑,“你跟着去,便罢了。”

杜怀瑾轻咳了一声,冷飕飕的瞥了正兴高采烈的杜水云一眼,“你开春以后就要出阁,还不紧着做些女红?”提起女红,杜水云便没了底气。恹恹的垂下头,双手绞动。福王妃抿着嘴笑了笑,轻拍了拍杜水云的后背,“你三哥鬼机灵劲儿的,你要和他斗心眼,哪里斗得过他!”

杜水云嘟着嘴,扭捏了几下。沈紫言见着,不由失笑,杜水云如今也是十六岁的人了,却还如孩童一般天真。携了她的手笑道:“到时候给你带吃食。”说着,眨了眨眼。杜水云顿时就欢喜了起来,整个人顿时一亮。

杜怀瑾无奈的摇头,扶着沈紫言起身,“再不走,都到晌午了。”杜水云却偏偏要气他,眼珠子转了转,贼兮兮的笑道:“三嫂嫂,晚上我去你哪里说说话。”“不行。”沈紫言还未说话,杜怀瑾就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你三嫂要早睡,哪能和你闲话?”

杜水云还欲说些什么,就被福王妃拉住了:“好了好了,时候当真不早了。”杜水云这才罢休,撅着嘴,闷闷不乐的看着杜怀崔拥着沈紫言走出了正房,突然有此不解,“娘,你说三哥从前怎么没有这么温和的时候?”

福王妃望了门口一眼,眉眼含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杜水云冷哧了一声,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路上,沈紫言便对杜怀瑾说道:“水云想去,你让她去便罢了,她本就是那样的性子,你哪里值得拿女红出来拘着她。”杜怀瑜椰偷的瞅着她,“你倒是惺惺相惜。”打趣沈紫言女红司样不好。

沈紫言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女红不好又如何,你穿着的,是谁做的亵衣?”沈紫言花了一个多月,才将将做了一件亵衣,只是手艺到底不好,有些不伦不类的。杜怀瑾见了,不由分说的便穿在了身上,若不是要换洗,只怕每日穿在身上就不欲脱下来?”

杜怀瑾摸了摸鼻子,讪讪然笑道:“这还不是没有亵衣,勉为其难的就穿上了。”沈紫言和他斗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剩下的亵裤,也不必叫我做了。”“别。”杜怀瑾凑上前去,讨好的看着她笑,“紫言。”

沈紫言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眼角微挑。

不知福王府其他人,看见了杜怀瑾这副模样,会作何反应。

马牟缓缓停在了慈济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