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笑着应了,亲自送三娘和崔姨娘出了院子。

第二十三章 方子

中医养生崇尚“子午觉”,因午时是人体精气合阳的时候,有利于养阳。子时则是人体精气合阴的时候有利于养阴,所以子时与午时是最适宜休息的时候。孙氏近些年来越发注重与养生,因此每日饭后午时都会小憩上一段时间。

今年夏天来的早,才立完夏没多久就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就连树上的蝉鸣听着也比往年热闹一些。松龄院里,孙氏刚睡下不久,除了正房门外躲阴的檐下无精打采地立着几个随时等着传唤的婆子丫头,院子里见不到一个人影。

通往后院东西穿堂的偏角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藏青比甲的婆子。那婆子出了偏角门拐进了夹道,从夹道出了松龄院的垂花门往东去了。松龄院坐落在王府的中轴线上,是府中的主院。东边是大房住着的秋衡院以及二房洗翠院,三房的芳芷院在西面。

那婆子显是很了解府中的情形,她沿着内院的院墙穿游廊,绕假山池塘,一路走来竟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半刻钟后她便到了秋衡院的墙外,那扇通往外院方便东院的男主人们进出的偏门是关着的,她走过那扇偏门拐进了一箭之地外的小夹道,这条夹道却是通向东院的下人们居住的裙房的。

这一带的裙房是东院这边拖家带口的下人们居住的,这个时间院里也没有什么人,当差的在当差,不当差的偷得这半日闲也正好眯个小觉。这婆子径直往裙房中最宽敞的那个院子行去。到了门前她轻轻扣了扣门上的铜环,半晌才有一个还未留头的青衣小丫鬟“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那丫鬟探出头往外看,看到来人愣了一愣,揉了揉揉眼睛问道。“嬷嬷找谁?”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

来人对着小丫头笑了笑:“请问林嬷嬷这会儿在歇着么?我是松龄院的常嬷嬷。”

“林嬷嬷在屋里呢,还不曾歇。嬷嬷稍等,容我去通禀一声。”那丫头说着就朝院子里跑去。

过了一会儿,那丫头又跑了出来,对常嬷嬷说:“林嬷嬷请您进去。”

常嬷嬷笑着点了点头,便跟在那丫头身后进了院子。林家的院子是这一代裙房中最宽敞的,住着林嬷嬷与她的儿子媳妇。常嬷嬷跟着小丫鬟进了林嬷嬷住着的那间北方,小丫头将常嬷嬷让了进去,自己又退了出去。

房里是一色儿的酸枝木家具,摆设到是极少,只有一些半新不旧的物什看着倒像是平日里常用着的。林嬷嬷正歪在一张凉塌上,见常嬷嬷进了屋便起了身迎上去。

“哟,今儿是吹的什么风?我还以为小丫头报错了呢,这可是稀客啊。”林嬷嬷笑道。

府中之人都知道如今常嬷嬷回到了孙氏身边伺候,虽只是伺候梳头,但是像林嬷嬷这样的老人自然是知道这贴身伺候的活儿即便是端茶倒水那也是不同的,因此也不敢怠慢。

常嬷嬷笑着上前携了林嬷嬷的手道:“瞧你说的,这就是怪我不常来走动了。”

林嬷嬷顺势携了常嬷嬷在榻上坐下:“可不是么?我可是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你了。只上回听我媳妇回来说起那天你侄女……哎,可怜见的。”

常嬷嬷闻言淡笑道:“这是她自己的命,说到这事儿到是要谢谢福顺媳妇,若不是她后来指证了那丫头,我们家庆娘恐怕……”

林嬷嬷眼神一闪,她那日虽然正随着金氏外出但是后来也听说了当时的情景,对自己媳妇的秉性也是清楚的,当时的情况自然不是那么简单。不过既然常嬷嬷这样说起,她当然也不会出口反驳,因此也顺着说了几句。

常嬷嬷也不想再提这事,便又说道:“你怨我不来走动倒是冤枉我了,这些年的情景你也看在眼里,可是我不愿与你们往来么?我是顾及着我那个名声。”

林嬷嬷闻言也是一叹:“这就是你多虑了。别人或许会顾忌,我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咱们本就是同命人。”林嬷嬷的丈夫也是很早的时候便去了,只得了一个儿子。

常嬷嬷拍了拍林嬷嬷的手:“你是个比我有福气的,现在不是正享着儿子媳妇的福么?”

林嬷嬷闻言摇了摇头:“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虽有这么个儿子,可是他成亲也有些年头了,她婆娘的肚子却是一直没有动静。他爹走的早,我们林家可只有这一根独苗。”许是因着常嬷嬷也是守着寡,甚至还是望门寡,林嬷嬷对这常嬷嬷到是吐起苦水来。

常嬷嬷早就听闻林嬷嬷近年来满院子打听生子秘方,听她这么一说便道:“虽说这命里有子无子都是注定了的,可是侄儿侄媳贤伉俪还年轻,成亲也才两年,有些事情到也并不是不可为的。”

林嬷嬷一听便精神一振:“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常嬷嬷叹道:“当年我那短命的冤家噩耗传来的时候,我是想过跟着他去的。只是想着就那么去了如何对得起如父如母的兄嫂,便硬是打消了那念头。之后的日子你也知道,那真是艰难。这世上之人又多的是逢高踩低,少的是雪中送炭,周围的人都是恨不得上来多踩你两脚把你往泥里踩的。只是我记得老姐姐你却从不曾轻待我,甚至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还接济过我,我心里一直记挂这你这份情,总想什么时候定的报上一报。”

林嬷嬷听她这么一提倒是想了起来,当年常嬷嬷从孙氏房里被排挤出来后日子确实是很不好过。她因为也丧了夫,因此对常嬷嬷便有着些同命相连的意思在。因此有一次见常嬷嬷实在是过的拮据便送了她一些衣服和吃食,到不想常嬷嬷还一直记着。

“瞧你说的,这点小恩小惠的你还记了这么多年。”

常嬷嬷摇了摇头:“这患难时的恩惠才是最值得记挂的。这些年来我也没有什么能力报答,只是前一阵子听说你因为儿子子嗣的事情在着急,便想起或许我能尽一些绵力。”

林嬷嬷眼睛一亮:“老姐妹,你是说……”

常嬷嬷微笑道:“说来也巧,当年我哥哥和嫂子成亲多年一直无所出,也是急的不得了。偏有一天,遇上了一个游方道人,因我嫂子心善施舍了他一碗饭,他便给了我嫂子两个方子,这两个方子分别是给夫妻两人用的。说是夫妇两照方抓药,连着煎服半年便能调理好身子,再要想得子就容易得多。我兄嫂二人将信将疑,却仍是照着那道人说的法子服了半年的药,不想没过多久还真是怀上了,后来还是子女双全。”

林嬷嬷听到此处激动道:“这个真是太好了,那道人难道还是活神仙不成?”

常嬷嬷道:“是不是神仙我到是不知道,但这药房管用到是真的。”说着常嬷嬷从衣襟里摸出了两张纸片。

“这方子还是我侄女儿进府的时候带来的,我今儿将它抄了一份”说着常嬷嬷把那方子递给了林嬷嬷。

林嬷嬷赶紧地接过了。

常嬷嬷又道:“虽说我哥嫂用过,但是身体之事也不可马虎。这方子你用之前还是先找大夫看看妥是不妥,若是没有什么害处那就试着用用。”

林嬷嬷道:“那是那是。这真是要谢谢你了。”

常嬷嬷笑道:“等你抱上了大胖孙子在来谢我不迟。”

林嬷嬷赶紧道:“那是一定,到时候一定还要请上你一桌酒席。”

常嬷嬷道:“俗话说善有善报,你得了孙子那也是你结了善缘的缘故。”

两人又谢来推去了一番,常嬷嬷见时候不早了便道:“等会儿老夫人也该起了,我得回去了。”

林嬷嬷便亲自将常嬷嬷送到了院子门口,临了还热情道:“得空了也多来坐坐,咱姐妹说说话。”

常嬷嬷道:“你既是不嫌弃,我自然定是要常来的。之前是不方便,现在也渐渐好了,也不怕别人嚼什么舌根了。”

常嬷嬷便别了林嬷嬷沿着来时的路回了松龄院。

第二十四章 挑拨

常嬷嬷拜访完林嬷嬷回到松龄院,才回屋略坐了会儿正院那边就有小丫头来叫说孙氏醒了,请常嬷嬷去梳头。常嬷嬷对着镜子稍微打理了一下便去了孙氏房里。

“老夫人今日倒是起的比往日早了些。”常嬷嬷一边熟练得帮孙氏把头发盘上,一边道。

“今儿是十五,晚上各房都要来松龄院用饭,老大不知今日能不能赶回来。”王家平日里各房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但是每逢年节以及每月的初一十五各房的人都要来孙氏的院子用晚膳。

“大老爷若是得空自然是会回来的,若是不能赶回来那也定是忙着公务了。”常嬷嬷一边挑着簪子一边道。

孙氏叹了一口气:“这儿子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一个两个的都是一年到头不着家。”

常嬷嬷帮孙氏插好簪子,笑道:“都说男儿志在四方,这儿子有出息了你这个当娘的到埋怨起来了。”

孙氏闻言也摇头笑道:“到是我的不是了。你说的也对,至少两个孩子都不像他们老子。”说起老太爷王宏孙氏刚刚还带着笑容的脸又沉了下去。王老太爷如今不在府中,几天前他听人说起兖州府有一只极其罕见的九色鸟便连夜带着一群随扈赶车去了兖州府至今未回,只派人捎了信回来说还要在那边待上一阵子。

常嬷嬷见孙氏脸色不好看,想了想便转移了话题:“奴婢瞧着两位老爷到是孝顺的,就说三老爷,虽说人在大同,可着逢年过节送回来给您的孝敬可从未薄过,平日里也是家书不断,一有些稀罕玩意儿也总是不远千里稍回来。”

孙氏脸色好看了些。

常嬷嬷又道:“说起孝顺,奴婢到是又想起了一件事儿。”

“哦?是什么事儿?”孙氏自从重新招了常嬷嬷近身伺候,平日里也喜欢和她聊聊家常,见常嬷嬷这样一说便自然接口问道。

“老夫人可还记得在京城的时候那住在猫眼胡同的宋家?”

孙氏微微回想了一下便恍然道:“哦,就是那个一门五进士,人口却很是单薄的宋家?”

常嬷嬷笑道:“老夫人好记性,奴婢听说的时候还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有这么一户人家。您却能一下子就记起来。这宋家的孙子据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

孙氏又回想了一下,道:“我记宋家这个孙儿是三代单传,到了他这一辈宋家只得了他一个男丁。他生母到是早就去了,父亲续弦的新夫人不是个贤惠人,当时他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怎么现在他对继母以德报怨了?”

常嬷嬷摇头道:“那到不是,这位继母听说前年已经得了急病死了。”

“哦?”

常嬷嬷继续道:“这位宋少爷到是没有辱没祖辈之名,今年春闱中了探花,等到金銮殿皇上召见,皇上临时又与他策问了一番想考校他,他也是对答如流。皇上龙颜大悦便问他想要什么赏赐。老夫人猜猜宋少爷想要的是什么?”

孙氏略沉吟了一下道:“赏赐无非是些官职财物罢了,你既是问我那想必不是寻常的这些。莫非,他看上了哪个门名闺秀甚至是公主郡主的想让皇上赐婚不成?”

常嬷嬷摇头道:“也不是。难怪您猜不到,便是当时在场的人也没有想到,宋少爷竟是请求皇上册封他乳娘诰命。”

“竟有这种事?”孙氏讶然道。

常嬷嬷道:“可不是么?这位乳娘也是家中祖坟冒了青烟了,竟然能得主子这般看重。”常嬷嬷的语气中不掩羡慕。

“那之后如何?皇上可曾允了这宋少爷的请封?”

常嬷嬷摇了摇头:“这到是不曾。皇上说封乳母不合规矩,可以追封他已故的母亲。不过皇上也赞扬这宋少爷孝顺,还赏赐了那位乳母金银田地。”

孙氏点了点头:“生母还未封,怎能封乳母?”

常嬷嬷道:“宋少爷后来对人说那虽是乳母却堪比生母。他幼年丧母,凡事都是靠这位乳母打点的。”

孙氏心中很不以为然,但是既然皇上赞扬那宋少爷在先,她自然也不好明说宋少爷糊涂。

“你去找个小丫头把李嬷嬷找来,我要看看今晚上的菜单子。”孙氏对常嬷嬷道,不再谈宋少爷的话题。

常嬷嬷立即躬身应了:“奴婢这就去。”便退了出去。

常嬷嬷出了孙氏的正房,招手叫来了候在门口的沉香到一边问道:“李嬷嬷去了哪里?”

沉香脆声回道:“听沉香说李嬷嬷的儿子托人来说要见她,李嬷嬷出了垂花门去了。”

常嬷嬷道:“你去一趟告诉李嬷嬷,说老夫人要看晚上的菜单子。”

沉香应了,常嬷嬷见周围没有人又在沉香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

沉香安静听着,最后点了点头往垂花门方向去了。

这时候李嬷嬷确实是在垂花门外见儿子。

深宅大院的垂花门,也称二门,是内院与外宅的分界,也是内院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男客在此就要止步了。

“娘,您可要在老夫人面前帮我说说好话,让我在大老爷面前继续伺候着,别的地儿我可都不去。”李嬷嬷的儿子平安对李嬷嬷求道。

李嬷嬷冷着脸道:“你以为这府中是我们说了算,想怎么伺候怎么伺候吗?”

平安不以为然:“您是老夫人面前的老人了,还是大老爷的乳娘。在这府中虽说说不上是你说了算,那也是一人之下……”

“闭嘴。”李嬷嬷喝住儿子,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过来又骂道:“让你跟着大老爷是为了在外头见些世面也长些本事,怎么现在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平安被李嬷嬷这么一骂,不好回嘴,只得站在一边听训。

李嬷嬷瞪了儿子一眼,道:“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平安凑过来小声道:“是王德安这阵子一直在物色接替我的人,让他身边一个小子知道了偷偷告诉的我。”

李嬷嬷闻言冷笑:“王德安,他算个屁!”

说完又皱眉道:“不对!王德安他不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人。”李嬷嬷看向自己的儿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了大老爷不高兴?”

平安闻言大叫冤枉:“我能惹大老爷不高兴?虽说他是吃了我娘的奶水长大的,可我在他面前那是乖得狗都比不了。”

李嬷嬷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却也明白他确实不敢惹了大老爷。

“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知道了,等我弄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再说。你先好好当差,记住了,千万把老爷伺候好了,万事都要顺着明白么?”

平安道:“行了娘,这个不用你嘱咐。老爷要睡女人我给他脱裤子,要杀人我给递刀子,保准伺候他满意了。”平安平日里没少跟大老爷混迹青楼楚馆,主子和美人们花前月下的时候他便和别的老爷们的跟班喝酒打屁,什么段子都敢说,这回忘了眼前的是自己老子娘,张嘴就贫。

李嬷嬷闻言扬手就要抽他一巴掌,平安却早已闪身溜了。临走前还不忘喊一声:“亲娘喂,您可千万别忘了啊。”

李嬷嬷气得直喊“冤孽!”

这边母子两人说着,没有注意垂花门后面闪过了一个小小的青碧色身影。

儿子走后,李嬷嬷也转身回松龄院,到了院门口三等小丫鬟沉香便迎上前来说孙氏要看晚上的菜单子,李嬷嬷便没有进院子转而去了厨房拿单子。

沉香见李嬷嬷走远了,自己回了正房回孙氏道:“老夫人,婢子在垂花门那里找到了李嬷嬷,她说去厨房拿了单子就来回您。”

“李嬷嬷去垂花门那边做什么?”孙氏问道。

沉香睁着一双大眼答道:“是李嬷嬷的儿子来,李嬷嬷在二门外见了。”

孙氏点了点头,似是随口问道:“这个点儿,平安来做什么?怎么没跟着大老爷出门?”

沉香微仰着头想了想,不确定道:“奴婢只隐隐约约听李嬷嬷的儿子说什么大老爷……冰……帮着想法子……先瞒住……奴婢离得远,不曾听清楚。”沉香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孙氏闻言眼睛一眯,瞒着?瞒着谁?她自己的亲儿子需要一个奴才来帮他瞒着谁?

这么想着孙氏眼中已是阴云密布。

第二十五章 家宴

每月初一和十五王家的晚膳是府中的一件大事,王家之人三代同堂共聚天伦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在世家名门,有爱热闹的老人在的话甚至会每日晚膳都会在一起用。只是孙氏喜好清净,便藉口不想拘着晚辈们只定了每月初一与十五两日。

三娘午睡起来练了几页字,看了几页书便被赵嬷嬷催着去穿着打扮。

三娘因在孝中,平日里都穿的素淡,身上也不见金饰珠玉。但是孙氏却喜欢看着孙儿孙女们装扮地热热闹闹的。

“小姐今日是穿这件鸭卵青的褙子吗?”白芷从箱子里找出好几件衣裳,拿出一件颜色十分素淡的问三娘道。

“不好不好,这件颜色太过于冷清了些。”赵嬷嬷拿过那件鸭卵青不带半点花纹的褙子看了一眼便摇头反对道。

“那这件湘妃色的如何?”白芷又递上一件湘妃色绣暗纹鸡心领直身褙子给赵嬷嬷过目。

赵嬷嬷立即摇头道:“这个又太鲜艳,不行不行,小姐还在孝期。”

三娘本是坐在梳妆台旁任白英梳理她的头发,听闻赵嬷嬷与白芷正在为她今晚的穿着发愁便道:“我瞧着那件水蓝色底同色镶边偏襟褙子就行。”

赵嬷嬷仔细想了想便吩咐白芷去箱子里将衣服寻出来备着。

等三娘装扮好与从学堂回来的王璟一同赶到松龄院前厅的时候各房都人也都到了。松龄院的前厅位于正房前面的那一进,一排三间贯通的大厅,主要是待客用的。平日里家宴都只开中间的那间主厅,主厅两侧通往左右两间侧厅的雕花月洞门前分别是用两架黑漆绘山水人物题诗嵌金木的十二扇大屏风拦着的。

“三姐姐每次都到的最晚。”着一件簇新的石榴红月季花妆花褙子的六娘见三娘进门便道。

“三妹妹住的院子偏院,难免会比我们略迟一些。”元娘对六娘道。

六娘撅了撅嘴,便不再搭理三娘。

三娘也不介意,只对着元娘一笑便与王璟上去与各位长辈同辈见礼,然后坐到了元娘身边的位子。王璟也自去兄弟们那边坐了。

孙氏抬眼环顾了一圈,问一旁伺候的甘草:“人都齐了么?”

甘草抬头认真看了看回道:“老夫人,只大老爷与二老爷还未到了。”

孙氏点了点头:“柏儿遣人回来说过今儿会赶回来用饭,再等他一等,想是路上耽搁了。”

正说着外边走进来一个身穿宝蓝色直裰中等身材的男子,那男子走到孙氏面前恭敬地行礼。

“儿子给母亲请安,因铺子有些事耽搁了些时间来的晚了,请母亲恕罪。”

孙氏看清楚来人的面貌,眼中刚刚那一抹喜色便淡了下去。

“你幸苦了,去那边坐吧。”孙氏点了点头道,听不出喜怒。

二老爷王松闻言便自去了子侄那边。

孙氏看着王松的背影,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幽深,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端起搁在桌上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便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那边王璟几兄弟见王松走了来忙起身行礼,王松笑着一一应了。

二老爷王松不曾走科举一途,只替家中管着田地庄子和一些店铺。但是他为人温和,且相貌温润很有儒商的风范,二房的二爷王璋与其父在面貌上很有些相似之处,微笑的时候总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这次管事去江南采买生丝的时候,我让他替我寻了几方砚台。虽不是名品,但听说是出海的商船从别国带来回来的,我瞧着到是很有几分雅趣。等会儿让人给你们送去。”

兄弟几人忙上前谢了,王松又细细问了几兄弟的学业,因王松平日待子侄们很是和蔼,子侄们也不怵他,因此这边也是相谈甚欢。

那边李嬷嬷进了正厅走到孙氏面前禀道:“老夫人,大老爷刚刚遣人来报说今晚有应酬推脱不得,因此不能赶回来用饭了,让您别等着。”

孙氏摆摆手示意知道了,随即吩咐李嬷嬷道:“既如此,让厨房那边准备传膳吧。”

晚膳十分丰盛,众人分两桌坐了,杯盘推盏之间不闻一点声响。等吃完了碗饭,众丫头们又捧着漱盆茶盏等物上来伺候主子们漱口,之后又上了饭后香茶。

姐们几个,兄弟几个各自坐在一边聊天,金氏白氏和二老爷王松陪在了孙氏两侧。

“怎么不见阮姨娘在你身边伺候?”孙氏摆摆手推了甘草递来的茶碗,漫不经心地问二夫人白氏道。

白氏忙笑答道:“她身子有些不适,我便让她躺着歇了。否则这一番站着伺候下来恐怕有不妥。”

孙氏皱了皱眉:“之前在我身边伺候的时候瞧着到是好的,怎么自从生了瑞哥儿之后到娇弱起来了?”说着看了白氏一眼,又道:“你也不可太惯着,虽说她是我院子出去的,肚子也争气生了个少爷,可是奴婢就是奴婢,这尊卑不能乱。”

白氏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三爷王瑞,笑道:“她平日里是个规矩人,又是老夫人调教过的,到并不曾恃宠而骄。”

孙氏点了点头又转头对一边二老爷道:“这么些年你身边就只有我给的阮姨娘,她又身子不好,你瞧着这家里哪个丫头若是合适我便做主将她给了你,你们二房也该添些新丁了。若是家里的丫头瞧着笨拙入不了眼,我便让人从外面寻那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与你,即便是想纳进来做妾那也是可以的。”

二老爷看了孙氏一眼,微笑道:“让母亲挂心了,是儿子的不是。阮姨娘伺候了儿子与芸娘这么些年,倒是尽心尽力,虽身子弱了些仔细调养下来也没有大碍。儿子想着纳妾一事还是缓缓吧,如今儿子儿女双全,白氏与阮姨娘也都还年轻。”

孙氏听了闭着眼没有做声,白氏一直在一旁笑着听着并不插话,而金氏虽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谈话,但害怕会被殃及便也一直低头喝着茶没有做声。

“行了。我累了,你们去回自己院子歇着吧。”孙氏突然出声道。

原在说笑的众人闻言互看一眼便上前行礼告退。

李嬷嬷扶着孙氏回了正房,招呼着丫鬟上前来给孙氏换了平日家居的衣裳,帮她卸了头上的钗环。

“这二老爷和二夫人这么些年到是还好得蜜里调油一般。”李嬷嬷撇了撇嘴道。

孙氏哼了一声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到底是少见了世面,不知道轻重的。当年要不是我把阮姨娘送过去老二还想着独宠她一人,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岂容得了他胡来!”

李嬷嬷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到底是隔了一层,当年要给他一个姨娘还推三阻四的,今日也还是这般。哪里比得上大老爷孝顺?”

孙氏闻言抚弄发鬓的手顿了一顿,突然变脸道:“行了,这里也用不着你伺候了。甘松,去把常嬷嬷叫来。”

李嬷嬷一呆,她本来是想顺着孙氏说几句好话然后再提一下自己儿子的事情的,却不想孙氏居然翻了脸。往日孙氏是十分乐意听到儿子孝顺之类的话的,今日是怎么了?

李嬷嬷心下虽是狐疑,面上却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敢辩驳半句就弯腰退下了。

等出了正房才皱着眉头站在檐下琢磨。儿子突然要被换了差事,老太太近来愈加喜怒无常,难道不是平安做事出了什么岔子,问题其实是出在自己身上?她毕竟是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这样一想就越觉得是自己在哪里惹了孙氏的厌。

李嬷嬷这么想着,却见通往后院的角门一个小丫头领着常嬷嬷进了来。李嬷嬷看着常嬷嬷那张似乎总是没有什么喜怒的脸越来越近,那隐在院内灯光阴影下的脸色变得忽明忽暗。

看来明儿她得好好查查这院子了。

第二十六章 有客来访

辰时,济南府青城县长乐大街上缓缓行来了一辆翠盖珠缨饰雕刻着八吉祥纹的华丽马车。那马车行驶到王府大门外稍远一些的地儿,从马车里传来了一个妇人慈和中透出一些疲惫的声音。

“且先把车停在一旁吧。”

马车夫听闻,应了一声便拉紧了手中的辔头把马车靠边,停在了王府的外墙旁。

“这王家不比别的人家,那是世代簪缨的名门望族。若是进了府,你记住万万不可失礼于人前。这次我们来是借着上回在寺中冲撞了王家三小姐的那件事儿来登门赔礼的,虽只是借这个由头想见上老夫人一面,但面上可要做足了,该你赔罪的时候可不要给我摆你那何家少夫人的谱儿,听明白了没有?”

马车上坐着四人,一老一少两主子加一个嬷嬷和丫鬟。这一老一少两主子正是三娘那日在清明寺中遇上的那两婆媳。

何少夫人撇了撇嘴应了,心中还是有些不服地小声道:“明明是桃花那小贱人使坏。”

何夫人骂道:“人都被你打去了半条命赶到了庄子上,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何少夫人有些委屈:“姑妈,若不是她上赶着去勾引爷们,我怎么会下这样的狠手?表哥都被她迷得不知东西南北了!我刚有了身孕就跟我提要纳了那小贱人。这次我把那贱人收拾了,他还冲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差点让我动了胎气。最后还是我把莺儿给了他他才消停下来!”说完狠狠瞪了伺候在一旁的那已经梳了妇人头的娇俏丫鬟一眼。那丫鬟忙低眉顺眼地跪下了。

何夫人摆摆手打断何少夫人的抱怨:“若非如此我怎么会默许你把她送到庄子上去?”

“至于你表哥”何夫人看到何少夫人那微红的眼睛,叹了口气:“男人哪有不贪新鲜的?哪个女子不是这样熬过来的?等你有了儿子这些自然就看得淡了。”

何少夫人低头摸了摸自己那还未显怀的小腹,眼神有些暗淡。

“我们府中突逢大难,如今正如履薄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也用不着自怨自艾,还是待这祸事完了再谈其他有的没的。”何夫人有些疲惫地道。

何少夫人闻言抬头道:“姑妈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何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日先递你的帖子进去试试能否见得了哪位主子,即便是见不了主子,能和有体面的管事婆子搭上话也是好的。”

何少夫人不解道:“为何不递上姑妈的帖子?姑妈的面儿不是比我这少夫人大?”

何夫人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商户人家在王家面前哪有什么面儿?更何况还是正遭难的商户?你的还是我的帖子在她们面前还不是一样?今日只是露个脸试试态度而已,这样即便是今日不得进府日后我也好转圜。王家大夫人的几个管事因这次买卖田庄的事情与我们还有一些往来的,这次你若是不得见,他日我还可厚着脸皮借着这个是由去求见王家大夫人。”

说完,何夫人拿出一张红色烫金的帖子对着那个嬷嬷道:“刘家的,你拿着少夫人的帖子去门房。”

刘家的忙双手接过帖子,掀帘子下了马车。

松龄院里,李嬷嬷正在倒罩房漫不经心地听一干婆子禀报些杂事,看着有些疲累。她昨日回去想了一夜几乎未睡,只是越想越是心惊。回想这几日孙氏的态度心中更是有了八分肯定孙氏定是听了什么话,对她起了防备的心思。

这些年她在内院过得顺风顺水,连大夫人金氏在她面前都得礼让三分。她行事也渐渐少了年轻时候的谨慎低调,在孙氏面前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也敢阴奉阳违了。想到这里她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二十年前,便是打死她她也不敢的。看来以后她还是得谨慎些才是,孙氏那里也要想法子让她放松防备。

“李嬷嬷?李嬷嬷?”李嬷嬷正想得入神,却听到一个声音叫道。

“什么事?”见上前来唤她的是刘嬷嬷,李嬷嬷伸手揉了揉眉间的睛明穴。

刘嬷嬷赶紧道:“是门房那边的婆子,说是何家少夫人递了帖子来。”刘嬷嬷见一个三等丫头端着茶盘进来,忙上前用手试了试茶盘上茶碗的温度,再双手捧了恭谨地递到李嬷嬷面前。

李嬷嬷摇了摇头,让刘嬷嬷将茶碗放到手边的桌上,转眼果然看到一旁还站着一个刚进来的三等的婆子。

“哪个何家?”

那门房的婆子难得有机会在李嬷嬷面前回话,见问,忙凑了上去,却被刘嬷嬷拦了。

“站那里回话就是了,你们这些外院的别冲撞了我们李嬷嬷。”刘嬷嬷瞥了那婆子一眼道。

那婆子看了刘嬷嬷身上的衣服,心中暗恨:你不也就是个三等婆子么?却不敢在这里放肆,只陪着笑回李嬷嬷道:“就是西城宝瓶街的那个,家里开了好些个香料铺子,据说是青城县首富的何家。”

李嬷嬷闻言想起了最近听到了关于何家涉嫌贩卖私盐的传闻,皱了皱眉:“何家少夫人来我们府上做什么?”

那婆子忙道:“听那送帖子的嬷嬷说,前些时候在清明寺里她家少夫人不小心冲撞了我们府上的三小姐,所以今日是来府上赔罪的。”

李嬷嬷闻言眉头皱得更深,并朝刘嬷嬷看了一眼。

刘嬷嬷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拍手道:“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了。”说着便把当时进清明寺的时候那个小小的插曲说了一遍。

刘嬷嬷说完,又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小步上前凑到李嬷嬷耳边小声道:“嬷嬷,清明寺的事情本已经遮掩过去了。这要是再在老夫人面前提起会不会又有什么变数?”

李嬷嬷闻言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朝那门房的婆子道:“你去回了何家的人,说三小姐身体微恙不便见客。老夫人与大夫人正接见前来拜会的知州夫人,不得空。”王家每天上门拜访的人多不甚数,主人家并不是每个都要见的。很多并不常来往的人家家中的管事婆子就可以打发了,李嬷嬷这么做到也不算大的僭越。

那婆子闻言应声去了。

常嬷嬷正在后院伺弄一盆兰花,突然看见小丫头沉香在院子门口边探头探脑,便朝她招了招手,小丫头蹦蹦跳跳跑了的来。

“嬷嬷你在养花呀?”沉香笑着露出两只小虎牙。

常嬷嬷笑了笑:“闲着没事,打发时间。养兰花的人都道:六月骄阳暑气加,芬芳枝叶正生花;凉亭水阁堪安顿,或向檐前作架遮。再过阵子这花就要开了。”

放下手中的小铲子,常嬷嬷又道:“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很喜欢兰花,还亲自种了好几盆名贵的品种,嫁进了王家来的时候还把那几盆花带了来,后来……”

后来王老太爷养的几只鸟,将孙氏的那几盆兰花糟蹋得不成了样子,孙氏那时候年轻气盛心里气恨不过,便去抱了两只猫来放在房里养着,结果可想而知。那次的事情之后王老太爷有近一年时间不曾进孙氏的房间,孙氏也自那之后再不曾养兰花了。

常嬷嬷回过神见小丫头正好奇地看着她,便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笑道:“你是来找我的?”

沉香这才想起了正事:“嬷嬷,刚刚门房来了人说是有个何家少奶奶递帖子进来说是要找三小姐赔罪,被李嬷嬷打发走了。婢子想着您让婢子留意着李嬷嬷的动向,这件事情又与荷风院的三小姐有关便来寻您告知。”

常嬷嬷闻言沉吟了一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见小丫头又笑得露出了两颗虎牙,常嬷嬷想起她年纪比自己的侄女庆娘还要小些,在这府中更是无依无靠,心中有些怜惜,便摸了摸她的头叮嘱道:“虽是让你平时留意,但是你也要小心不要让李嬷嬷发现了。如果有危险便不要凑上去,小命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小丫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嬷嬷。我会小心不让人发现的。”

常嬷嬷再嘱咐了她几句,又进自己屋子里包了一包莲子糖出来给沉香便打发她去前院了。

常嬷嬷见沉香走远了,站在原地想了想便从夹道出了松龄院。

第二十七章 园子

见着阳光正好,花园子里各种花卉争奇斗艳、色彩斑斓,坐在荷风院的绣架旁都能闻到那浓郁的花香味。三娘兴起了画画的兴致,便让白英白芷去收拾笔墨颜料,想去花园中间的凉亭里写意一回。赵嬷嬷知道了连忙赶了来,吩咐着众人去准备锦垫、纱帘子,茶水、糕点、百草熏虫香……林林种种,让三娘不由地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过于兴师动众了,好不容易兴起的兴致也稍减。

但是想到这都是出于赵嬷嬷的关怀之意,她见自己在府中被轻视便更要在众人面前面前好强,万事都要做得与王家小姐的身份相匹配,三娘便也不做声只在书房里翻着书等着亭子那边布置妥当。

这身体的正主原本也是和王家的小姐们一起同先前的女先生学过画儿的,但是这技艺连同刺绣那些如今的三娘并没有同这具身体一并继承下来。上一世王珂到是学过画画儿,但当时学的主要是油画,且还没有太多的艺术细胞,画出来的作品让当时的老师评价那就只有四个字:很是平平。就这句评语还让王珂认定老师定是不好伤了她爷爷的面子,只是安慰话而已。

不过好歹也是学过的不是?虽说国画和油画说起来似乎是两个系统的,但是学油画还要学素描,给油画打底。而王珂当时学打底画的时候是习惯用水墨起稿的,因为教她画画的意大利老师还说用水墨打底油画是一件极有趣的事儿,因为画出来的墨线可以用油画色覆盖,也可以保留,因为它不容易被松节油洗掉。

好不容易等赵嬷嬷指挥着丫头婆子们将亭子布置好请三娘移步过去,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三娘带着几个丫鬟去了花园当中的那座怡然亭。亭子名字普通,许是三娘见得多了觉得亭子本身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撮角亭子。因这亭子有些年头了且还位于少有人来的后花园里,多年未加修葺,连那四根亭柱上的红漆都有些许剥落。如今这亭子三围都让赵嬷嬷带人用纱帘围住了,只留有一面供人进出。赵嬷嬷打发个小丫头手执一柄马尾拂尘站在入口处驱赶蚊虫,亭中的石桌上摆着笔墨颜料,石凳上铺着锦垫。一旁还放着两个梅花小几摆放茶水糕点。

三娘见这亭子的野趣都被糟蹋掉了,不由得叹气,不过这周围虽围着纱帘,因纱帘有孔通风到也不至于气闷。见一个丫头正在点那百草驱虫香,忙止住了她,对赵嬷嬷道:“这亭子围着帘子,那香就不用点了,瞧着这附近也没有蚊虫。”

白英也道:“奴婢瞧着这附近种着些天竺葵,这花香到是可以驱蚊虫的。”

赵嬷嬷便罢了。

三娘笑着对赵嬷嬷道:“嬷嬷,您忙去吧。昨儿不是说要去哥哥的院子盯着丫头们把被褥都拿出来晒晒的么?瞧着今天日头正好这呢。”

赵嬷嬷想想也对,又见这亭子里万事都布置妥当了便交代白英白芷好好伺候着,自己回了荷风院。

三娘站在亭子里观赏了一会儿园中的景致,站在桌前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风景给糟蹋了。又一次提笔踌躇的时候,看见留在院子里的白果远远走了来。

“可是院子里有什么事?”三娘笑着问刚进来了亭子的白果道。

白果屈身行了个礼:“小姐,松龄院的常嬷嬷来了。她是来给三七送药的,听说小姐你在园子里便让奴婢来禀告一声,想过来给小姐请个安。”

三娘一愣,常嬷嬷这些天都没有来过荷风院,平日里也只是和白英两人交换信息,今日怎么来了,还特地要过来给她请安?

这么想着,三娘对白果道:“常嬷嬷是祖母院子里的,切不可怠慢了,还不快请过来。”

白果应声去了,不多久便带着常嬷嬷与三七进了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