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你还想狡辩,刚刚那碗药明明……”

“好了。”王栋皱眉看着柳氏,喝止道。

柳氏委屈地看着王栋:“老爷,这个贱人故意碰上一碗滚烫的药汁来,是想烫我。”

王栋看向直直跪着的崔姨娘,她的一边脸颊已经微微红肿,刚刚柳氏那一下不轻。崔姨娘却只是低头,强忍着泪水,双手紧紧攥住了裙边微微发抖。只是她虽将头低了,背脊却是挺得很直,带着一丝倔强和骄傲。

这样的柳氏,和这样的崔姨娘很容易让一个对后院斗争并不了解的男人下判断。王栋对着柳氏冷淡道:“王家的家训难道没有教你宽厚仁慈?随意对家中的丫鬟姬妾辱骂责打是当家大妇的做派?你当好好的学一学,才去插手家务,免得给王家丢人。”

柳氏闻言如遭雷击:“老爷……”

王栋却是理也不理,站起了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对崔姨娘淡淡道:“她这么有精神,这里用不着你伺候。回你的院子去吧。”说完就抬腿走了。

崔姨娘这才站起了身子,微微往床外头移了移,怯怯道:“婢妾再去给夫人端一碗药来?”

崔氏狠狠地瞪着崔姨娘,忍着想拿起瓷枕往她那张脸上砸去的冲动,咬牙道:“滚出去。”

崔姨娘闻言,朝着柳氏盈盈一礼:“是的,夫人,婢妾这就退下。”

崔姨娘恭敬地低头小退了几步,然后才转身慢慢离开孙氏的房间。礼仪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毫的错处。走到外头的时候,崔姨娘还不忘交代院子里教训小丫鬟的红绡,让她进去伺候夫人。

崔姨娘走出正院,微微一笑。

她得先一步动手了。

只是让崔姨娘没有料到的是,她才从柳氏的院子里脱身不久,还没有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一个留言就在院子里头传开了。

晚上,孙元宏吃完孙氏给他预备的宴席,步伐微微不稳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的悄声议论。

“诶,听说这次孙老爷是来府上为少爷提亲的。”

“呀,孙家不是老夫人的娘家吗?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啊。”

“是好事。不知道老夫人会让将哪位小姐定给孙少爷?”

“我听松龄院当差的表姐说,定的是五小姐。因为五小姐与这位孙少爷投缘,也合了孙老爷的眼缘。”另一个丫鬟兴致勃勃地插嘴道。

“啧,你这已经是老黄历了。现在都说老夫人可能将二小姐嫁过去。”

“二小姐?二小姐不是抱恙在身吗?”

“是啊。可是二小姐她的命好啊。你们难道不知道,二小姐是十二月初八的佛诞日出身?一生下来身上就占了佛气的。听说这这一日出生的人不仅仅能遇难呈祥,还能给夫君带来运势呢。我在家的时候,就听我姥姥提起过,曾经在济南德平县神楼镇有一位命中犯了煞的男子,算命的都说他是个福薄命短的,活不过三十岁,因此家中虽然是小有资财,却是没有人敢将闺女嫁给他。”

“不过什么事情也都不是能铁口直断的。这位男子在二十九岁那一年救下了一位女子,那个女子见他孤苦,为了报恩便嫁了给他,不想自那以后,这位男子好几次死里逃生,经历过几次险事之后就一直平平顺顺了。后来一个寺庙里的老和尚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妻子娶的好你们猜怎么的?原来他娶的这个妻子正好是佛诞日出身的,而且与这位男子的命格极是相配。”

“可是这位孙少爷与二小姐的命格向配么?”

“这位少爷不是五行缺金么?我听一个懂算命的嬷嬷说,我们二小姐的命格是那个……金多木旺 ,四柱天干四金成象,地支木无透干,喜水通金养木…… ”小丫头一顿天花乱坠的吹嘘。

孙元宏听到这里,酒就已经醒了一大半。

“反正就是与孙少爷的命格极配的。”

“这么说,老夫人到是极有可能将二小姐嫁过去。逼近孙少爷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孙,也是再亲不过了。定然是希望孙少爷好的。”

“好了,别说了。前面的宴席已经散了,我们赶紧的去厨房看看醒酒汤和热水都好了没有。孙老爷马上就回来了。”

说话的丫鬟们一哄而散,孙元宏这一夜却是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刚刚院子里说的这个消息,到了快熄灯的时候已经在王家的后院里传遍了。崔姨娘听玉竹说起听来的这些话时愣了愣,陷入可沉思。

“姨娘,这可是老天爷长眼啊。让二小姐嫁过去,我们小姐就安全了。今日柳夫人还在您面前得意,这下可有的她苦恼的了吧。”

崔姨娘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件事情并不是她安排人去做的,虽然事情的发展对她有利,但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心中有些不安。

这话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如今府中,最想看柳氏母女倒霉的,恐怕除了她就是大房的人了。当然,荷风院那边也不会喜欢柳氏,但是想起王珂和王璟,崔姨娘摇了摇头。

王珂在几姐妹当中一直就默默无闻,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从来不见她会反抗,而只会一味顺从。她看着她长大的,若是有什么歪巧心思不可能这么些年她还发觉不到,王珂的性子像极了赵氏,甚至还没有赵氏的那一份傲气。上回被柳氏算计,即便是受了她的激,她给出了主意,也不见她有任何的行动,最后若不是连氏的阻止,恐怕此时正在柳氏身边侍疾呢。

王璟就更不可能了,后院之事他根本就不曾开窍。

那会是金氏安排的吗?崔姨娘在屋子里缓缓地来回走着,垂眸思考。

不管是谁做的,在柳氏眼里她定然是逃不脱干系的,她不能坐以待毙。

“老爷这几日都是宿在了外院?”崔姨娘突然出声问道。

玉竹闻言,点了点头。姨娘一直有让她留意王栋的动静,可是也仅仅是留意而已,并不见她有什么行动,今日不知怎么的却突然想起要问来了。但是她还是尽职地解释道:“老爷有时候会外出用饭,不外出应酬的时候就会回芳芷院吃饭。无论是在外头用饭还是在府中,老爷都会在芳芷院沐浴完了,才去外院休息。”

崔姨娘点了点头:“等会儿多准备些我那日说的梅花花瓣和香料,晚上沐浴的时候我要用。”

玉竹忙福身应了。

崔姨娘想起今日在孙氏房里,王栋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时的那一瞬间的失神,笑了。

赵氏嫁进王家的洞房之夜,直到半夜,王栋才喝得醉醺醺回到院子。进院子的时候从王栋的怀里掉出了一个香囊,正好被等在院门口的她捡到了。见他走远了,她本想第二日还给他的,不想第二日他一早起来,发现香囊不见了之后发也来不及束,便急急寻了起来,甚至还想去院子外头寻,直到想起自己衣冠不整才先回了房。

只是穿好衣裳,梳好发之后,他便匆匆离开了。连成亲第二日的敬茶礼都没有出现,是赵氏独身一人去的。

她本想将香囊交上去让他感激她的,可是事到临头却改变了主意。那只香囊年代有些久远,香味几乎已经没有了。她将那香囊拆开了来,发现里面是一些梅花的干花瓣,还有一包不知名的香料包。

香料她不认识,于是便特意跑到了外头的香料铺子里找人辨识,最后记下了那个香料的配方。

这些事情,她是瞒着赵氏做的。所以当年赵氏虽然隐隐察觉出自己的夫君心里有人,可是她并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也天真地以为,总有一天会将夫君心里的那个影子赶出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三老爷的情事

后来柳氏进了门,赵氏便以为王栋心里一直想着的人是柳氏,以为他们在她进府之前就已经有过首尾,而柳氏却认为王栋心里的人是赵氏。

她看在眼里,却将这个秘密藏得紧紧的,想着终有一日能用得着。

到了赵氏病倒后,她终于利用那个香囊的秘密趁着王栋醉酒之际爬上了他的床。在他兴奋颤栗的关头,她听到了那个住在他心里的女人的名字:梅心。

她也曾暗中打听过梅心这个人,可是王家居然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她知道王栋曾经在京中求过学,所以她猜测这个女子是京城人士。

这一晚,王栋是在外面用的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

回到芳芷院,沐浴的时候让热水一蒸,酒气便有些上头。王栋的酒量并不好,基本上是三杯就倒。所以在外头用饭的时候,他喝酒也一般也不会超过三杯。现在放假回到家中,被以前的同窗同僚请去喝酒,免不得就要多喝上几杯。每次喝到最后,总是要叫小厮跑进来说府中派人找来了,才能得以脱身。

王栋穿好了丫鬟们开始就备好了的衣裳,拿起一个陌生的秋香色绣着靛蓝兰草花的香囊,一股花香和薄荷叶的味道淡淡散发出来,很是好闻,可是王栋却皱了眉头。那只墨绿色的香囊,他不过戴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却不知怎么的突然不见了。

王栋将手中的秋香色香囊扔到了一边,开了浴室门走了出去。见守在门口的是一个小丫鬟,自己这两日的衣裳就是她送来的,王栋顿了顿步子:“今日的香囊是谁准备的?”

小丫头没想到三老爷会和自己说话,有些手足无措道:“是夫人准备的,让红绡姐姐交给婢子的。”

“前晚的那只又是哪里来的?”王栋淡淡道。

“前晚?哦,那只是翠儿姐姐交给奴婢的。后来好像又让红绡姐姐拿了回来。”

王栋沉默了一瞬,便转身出去了。

小丫头见他走远了,突然像是脱了力似的软到在地。

“呼”她呼出一口气,眼睛却是亮亮的。完成了小姐交代的任务,她心中很是高兴。

其实,那只荷包是小姐又让她偷偷地让外院伺候的柱儿表哥换回来了。之后乘着崔姨娘不在偏院的时候,她借口找偏院的玉贵姐姐借针线,从支开的窗缝扔进了房里头。

王栋此时心中是有些不快的。她知道柳氏有些霸道专横,在大同的时候对院子里的丫鬟虽是大方,但是只要做错了事情也是非打即骂。有一次一个新买进府里的丫鬟,因为没得柳氏的吩咐,就往他的书房送了一碗汤圆,第二日那个丫鬟就被赶出了府。

他对这些事情本也不在意,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在她做的过分了的时候会提几句。免得府里对待下人严苛的名声会传出去。

只是这次,柳氏不经他同意就拿走了香囊的事情让他心中不快。那只香囊与很久以前梅心送他的那一只很像,可惜梅心送的那一只被他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

王栋因着些酒气,脑子里有些兴奋。遥远的记忆又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京城的十二月,梅花林里幽香阵阵,红梅似火,似乎能驱散雪后的寒冷。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立在了那一片梅林中,背对着他焦急地等待。

他笑了笑,抬手摘下了微微勾起了他头顶发丝的那一支,冬日里的树枝干燥好摘,清脆的一声响,惹得她回过了头来,琼鼻檀口,杏眼雪肤,王栋感觉自己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常卿哥哥。”女子见了是他,柔美的面容上满是笑意。

王栋轻笑一声,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梅枝递给了女子:“刚刚它勾住了我的发丝。”

女子脸色微红,伸手接过,凑在了鼻下轻轻嗅着,却是羞涩着低头不语。

王栋笑看着她,也不言语。

两人就这样站着,却是谁也没有觉得这样站着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反而心中带着淡淡的满足与喜悦,恨不得就能这样站上一生一世。

见得美人下意识地紧了紧披风,王栋将自己身上的那件厚厚的哆罗尼的黑色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肩头。只是一触上她的肩膀,王栋就感觉自己的手收不回来了,见得周围没有人,王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渴望战胜了理智,伸手轻轻一带将女子拥在了怀里。清冽的梅花香与一股特殊的甜香钻进了王栋的鼻子里,王栋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样,就不会冷了。”王栋红着脸不敢看怀中之人。

女子呆了呆,吓得忙要推开王栋,却在听到他下一句话之后,将手停在了他的胸前使不上力气了。

“梅心,我明日就要回山东青城县。”王栋手上紧了紧。

“常卿哥哥,你,你回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女子有些手足无措。

王栋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我不回来了。”

“啊?”女子惊讶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栋。

王栋被女子那清澈的眼神盯着,瞬间就投降了,他又是一声轻笑:“骗你的。梅心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女子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被耍了,抡起粉拳就朝这王栋的胸口捶去。

王栋装作吃疼样子,“哎哟”了一声。

女子便立即停住了手,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不再动手了。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让女子脸上的粉色更甚,那份艳丽竟生生将身边的红梅比了下去,王栋不由地看呆了。

“梅心,我这次回去是要跟祖母说我们的事情,我让祖母派人来京去恩师那里提亲。”王栋喃喃道。

女子闻言将头埋得更低,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最后索性扎进了王栋的怀里。

“我明年开春的时候就回来,那时候这满院子的梅花还没有谢呢。到时候你可要把你答应给我的香囊给我。”王栋将怀中的人报的更紧了,笑着偏低着头打量她道。

女子闻言挣扎着从王栋的怀里出了来,轻轻解下了腰间用来压裙角的墨色香囊,递给了王栋。

“这个,先给你吧。等你回来了,我再给你做新的。”女子低头轻声道。

王栋将手中的香囊凑在鼻尖闻了闻,是自己熟悉的香味:“这个是什么香?真好闻。”

女子闻言笑道:“里面除了梅花花瓣,还有我照着父亲书房的一本古书上的方子亲自调配的香料……”

……

女子的声音,渐渐模糊,王栋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却是不能了。

这些年这一幕情景,王栋经常会想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年,女子的面容竟然一年比一年模糊。他不想忘记她,于是将当年给她画的画像拿了出来,反复的看,想要将她的容貌永远刻在心里。还会回忆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并将她的那些影像一张张画画出来。

结果,面容不再模糊的,可是她的声音却又渐渐让他想不起来了。王栋心中有些痛苦。

梅林里的那一次相会,原以为只是一次短暂的离别,以为经过这次小小的离别之后,他们便能一直一直不分开了。可是命运弄人,那一次竟然就是永别。

王栋有些恍惚地走着,试图再想起梅心。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纤弱身影。

王栋摇了摇头,对自己说:不是,不是这样,梅心应该是要高一些的,也没有这么纤细。可这个身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随着他的走进越来越清晰。

眼见这走进了,那白色的纤弱身影转过身来,却是一张与记忆不相符合的脸。

王栋愣了愣,有些失望,正要转身走开。一股幽冽的香气传了过来,王栋蓦然顿住了脚步。

梅心?

那白衣女子走了过来,轻轻拉住了王栋的衣袖,轻声道:“常卿,你喝醉了么?来喝一碗醒酒汤再走吧。”

王栋听到女子叫出的自己的表字,眼中的迷惘更甚。他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梅心,可是他突然觉得有些累,有些辛苦,有些悲哀。

于是他没有挣开女子的手,而是随着她走了。

女子没有再出声,王栋也闭着眼睛没有再出声。他只专注地闻着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两人似乎是达成了一种什么默契般。

……

这一夜,王栋夜宿芳芷院崔姨娘的偏院。

还未到第二天早上,这个消息便在府中传遍了。

丫头婆子们津津乐道,一个被冷落了十年的姨娘又突然得了宠,三老爷真是一个长情的人。

芳芷院正院里,柳氏得到消息之后,却是一连砸了好几只茶杯,最后不解恨地又把床上的粉彩菊花纹瓷枕狠狠地砸碎到了地上。

一屋子的丫鬟噤若寒蝉。

二娘闻讯,从自己的屋子出来,到了柳氏的房里。她闭门休息了两日,脸上的伤在用了金氏那里拿来的药膏之后,尽然是丝毫痕迹也看不出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另眼相看

今日是孙氏生辰的前一日。

无论过去的几日,王家各个院里的气氛是怎么样的阴霾,但是到了这一日,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展露笑颜。谁也不敢露出一副哭丧的脸来给孙氏恶心。就连孙氏自己,脾气也好了许多。

三娘去孙氏房里请安的时候,王家的几位姐姐妹妹竟然是全都到了,一个也没有落下。

金氏在在孙氏房里,正跟孙氏报备明日寿宴的准备情况。

“……寿堂媳妇今日就找人搭起来,您看是在您前头的正厅好,还是单独另开了院落来?就怕宾客太多,您的院子里到时候忙乱。”

孙氏道:“还是就搭在在前头的厅里吧,松龄院已经许多年没有办过喜事。趁着这个机会也沾一沾喜庆。”

“诶,媳妇知道了。那寿堂就搭在前头的厅堂里头。另外,清明寺的法师们今日午后就能来,媳妇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单独的院子,专门准备法师们素食的小厨房也已经搭起来了。锅碗都是新的,绝不会沾了油腥。”

孙氏点了点头,很是满意:“你想的周到。我虽不是居士,但是我们家中向佛也算是虔诚。你另外给每位法师都准备三件新袍,三件绣三堂花衣。”

“这个媳妇早就准备了,绣三堂花衣所用的彩缎还是前一阵子让二叔特意从江南带回来的。另外这次做道场用的法器也是我们自己准备妥当的,等道场做完了就送给寺里头。”

“嗯。”孙氏更满意了,老大媳妇只要不是用的她自己的钱,也不会太小气。

“今日事儿多,你先去忙吧。”孙氏对金氏笑着道。

金氏难得看到孙氏这么一副温和的嘴脸,很是喜滋滋地告了退,下去忙活了。

“明日的宾客多,到时候各府的女眷都会到松龄院来。老夫人和夫人们自然有长辈们招待,只是各府的小姐们就得是你们来招待了。”孙氏对三娘几人道。

“是的祖母,孙女知道了。”几人齐声道。

孙氏今年是五十的整寿,也是她的第一次“做寿”。按照规矩,五十岁一下者,不叫“做寿”,而叫过生日。五十岁是一个人一生中第一个大寿,孙氏也很是重视,因此这一次的寿宴办的很是隆重。

“你们既然是应了,那我到时候就把偏厅交给你们了。你们记住,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丢了人,那可就是在所有宾客面前丢人。不出半日就能传遍整个济南府甚至山东省。到时候若是被我查出来是你们谁的过失,可别怪我责罚过重。”孙氏厉声道。

姐妹几个互看一样,又是低头应了。

孙氏见状,这才放心。

这时候,外头有人报说孙元宏来了。

“你们就先下去吧,今日府里可能会有一番忙乱,你们都好好的待在院子里不要乱跑。明日一早再过来。”孙氏对孙女们交代到。

几人便起身告退。

往外去的时候,孙元宏正走进来。这次来的是他一个人,他的那个金元宝儿子却没有跟在身边。

孙元宏见了王家的几位侄女,很是和蔼。忙又拿出了两个荷包对二娘几人道:“上次在这里只见到了大侄女,三侄女和五侄女,因此给你们备的礼物没有送上。不过却是你们舅母早就已经备好了的。”

说着打量了二娘,四娘,和六娘一眼,却只是将两个荷包分别递给了四娘和六娘。

几人互看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二娘原本伸出去的手也有些尴尬。

“哦,这位是二侄女吧?呵呵,来,这个是给你的。”孙元宏忙从身上又掏出了一个荷包,这个荷包却是与昨日给三娘几人和今日给四娘,六娘的有些不同。其余姐妹收到的荷包都是一色儿粉红色绣缠枝纹的。二娘的这个却是大红色喜鹊登梅式样,且二娘的这个荷包看上去要小一些。

三娘昨日回去后,丫鬟们打开荷包发现里头是两个金裸子,四五钱重的样子,海棠花图案,这是长辈们给的很常见的见面礼。

二娘虽也是有些不解,但还是笑着接过了,并向孙元宏道了谢。

孙元宏点了点头,笑着进去了。

三娘几个姐妹出来孙氏的正房,才一到院子里,见周围没有旁人,四娘与六娘就将手中的荷包打开了,不出三娘所料,里面果然是与她一模一样的海棠花金裸子。

“二姐,你这个是什么?也拆来看看嘛。”六娘斜睨着二娘道。

二娘本是不想当着众人面拆开了,但是她着实也是好奇,犹豫了一会儿,见也没有别人在场,便还是将手中的荷包打开了。

就连三娘也好奇地看过去,却是一块羊脂玉佩。

“咦?果真与我们的不一样诶。”五娘出声道。

“嘻嘻”六娘突然捂着嘴笑出来声。

见几人都看过来了,六娘故作神秘地笑道:“看来我听到的传言是真的了。表伯父是来给他那短命的儿子找妻子的,而且还挑中了我们二姐姐。”

六娘自上次的事情之后一直在秋衡院里没有出来,其实她早就没有大碍了。这次金氏让她出来,是因为见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落水被救之事已经与她没有关系。她也便真的当作这件事情与她没有关系了。也不知道是性子简单还是天生凉薄。

虽是已经将那件事情当作了与自己无关,但是该记得的仇她却没有忘。这才一出来就要和二娘掐了。三娘已经觉得六娘虽是小小年纪,但是这性子……真是没救了。

二娘闻言果然脸色一僵,她朝四娘看了一眼。

四娘这次却没有同往常一样帮着六娘来奚落二娘,反而是拉了拉六娘的袖子道:“六妹妹,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院子里去吧。”

六娘甩开了四娘的手,皱眉:“什么时候不早了,明明还早着嘛。”

说着,六娘又兴致勃勃地对四年道:“四姐姐你看,二姐姐的玉佩上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字样诶。这不是挑媳妇的还能是什么?我听人说了,这位表伯父是为一个短命的庶子来求亲的,嘻嘻果然是好眼光。”

二娘觉得手中的玉佩有些烫手,她忍了忍,将玉佩又放回了荷包中,交给了跟在身后的丫鬟收着。

“看来六妹妹是真的已经好全了,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二娘笑着看了六娘一眼,缓缓道:“说起来,那日晚上也真的多亏了那男子也在附近避雨,才能救得了六妹妹你,不然的话,我们几个姐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二娘故意提起这话却是有些诛心了,只是她平日里总是维持着一番温和宽厚的大姐姐模样,今日怎么会突然当着众姐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三娘看了二娘一眼,见她脸上却然是带着笑,眼中的那簇火苗和捏着袖口有些发白的手指却是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

二娘看来也急了。

六娘脸色一白,怒瞪着二娘:“那还不是你害的我,你还敢说”

二娘冷笑一声:“你说是我害的你,可有证据?”

六娘一愣,随即道:“这还要什么证据?大家都看到了。”

“哦?你说的大家是指谁?”二娘朝四娘看了一眼。

“四姐姐,你说说,你是不是看到了,是二姐姐她推的我?”六娘果然转头看向四娘。

四娘咬了咬唇,看了二娘一眼,小声对六娘道:“六妹妹,此事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还是烂在肚子里不要再提的好。二姐姐她没有推你,你也没有掉进河里,你可要记住了。你也不想……”

四娘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让六娘怔了怔,她想起了金氏也是这么交代她的,虽是很不甘心,但还是闭了嘴。

二娘嘲弄地笑了笑。

这时候又是一声轻笑声传来,几人皆是一惊,因为听笑声竟是个男子的声音。

“看你们掐来掐去到也蛮有意思的。”一个身影从游廊那边的柱子下走了出来,阳光照到了他身上,金光闪闪,耀眼非常,不是孙金生还是谁?

“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还不给我滚出去”六娘没有见过孙金生,有些害怕地往四娘身后躲,却是厉喝道。

四娘打量了孙金生一眼,却是猜出了他的身份,转身轻轻在六娘耳边说了一句。六娘听完便不像那么害怕了。

“你居然偷听”

孙金生嗤笑出声:“少爷只是想乘着老头子进去说话的时候好好眯会儿觉,却被你一嗓子豪醒了,这叫偷听?你还要脸不要啊?”

六娘一呆,心中气急,可是想到自己刚刚的样子让外人瞧了去,生气的同时也有些羞,因此半响说不出话来反驳。

孙金生眼睛在二娘身上溜了一眼却是转开了,看向五娘道:“诶,我刚在那边的花园看到了一个蜂窝很是隐蔽,你要不要去看看?”

五娘自他一出现就低头躲在了三娘后面,听了这话只当自己没有听到,二娘却是朝着五娘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一百五十五章 三娘出手

孙金生直直地盯着盯着五娘,盼她回话,五娘却是轻扯三娘的衣袖,低着头小声求道:“三姐姐,我们快回去吧,我害怕。”

元娘见状也道:“快走吧,别在这里了。”

六娘却是朝着孙金生不满道:“喂,你为什么只叫五妹妹,不喊我们?”

六娘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院子里最受宠的,容不得自己被忽视,即便是这个人让她很讨厌。但是女孩子有时候心思就是这样,她可以不喜欢你,但是也不乐意见你喜欢她讨厌的那个人。

孙金生斜睨了六娘一眼:“笨的要死又自以为是的女人最是让人讨厌了。”

“你”六娘气得脸都红了,孙金生转过了头再不看她。

五娘却是已经扯着三娘和元娘往院子外头去了。

孙金生自寻了个没趣,撇了撇嘴又往开始他藏身的廊下走去。六娘也被四娘劝走了。松龄院的庭院里又安静了下来。

出了孙氏的院子后,三娘见元娘正在小声安慰五娘,二娘却是一个人走在了前面低着头在想着什么,便故意缓下了脚步落在了后面,趁人不注意在白英的耳边匆匆交代了几句。

白英听完点了点头,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便悄悄又退回了孙氏的院子。

孙氏屋里头,孙元宏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说给了孙氏。

孙氏闻言怒而拍着几,骂道:“昨日已经说了这件事情由我来决定你还真当我们王家的女儿能任你的庶子挑来拣去了?昨儿那个,今儿这个的?难不成还是我们高攀了你?不要再说了给我出去”

说着,孙氏便下了炕。

“来人啊,快帮我送孙老爷出去。”

不一会儿,有人掀起帘子进来了,却是常嬷嬷。

“你来的正好,给我把他送出去”说着就转身避去了东边待客用的稍间。

常嬷嬷看了走也不是,跟上去又不知要说什么,急的没有办法了的孙元宏,笑了笑,故意大声朝着孙氏待着的那边屋里道:“孙老爷,老夫人要休息了,奴婢先送你出去吧。我们老夫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您还是不要惹她生气了。”

说完却是朝着孙元宏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了自己先出去。

孙元宏心中奇怪,但是这个常嬷嬷他是知道的,好像以前孙氏还未出嫁的时候就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因此他虽是不明白常嬷嬷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不懂声色地跟着常嬷嬷出了孙氏的正房。

“孙老爷,奴婢送您出去。”常嬷嬷一边大声道,一边带着孙元宏往庭院走。

在进去之前庭院中的人就已经让常嬷嬷支派开了,只在孙氏正房门口站了几个打帘子的。孙氏见没有人注意这边,便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表少爷,您还记得奴婢么?”

孙元宏忙也小声道:“记得记得,你是姑母身边的仙草姐,小时候还帮我扎过风筝的。”

常嬷嬷笑着摇了摇头:“表少爷还是喊我常嬷嬷吧。夫人可还好?奴婢有好些年没有见着他了。以前奴婢在孙家的时候,夫人对奴婢很好,奴婢一直记着呢。”

孙元宏想了想才明白常嬷嬷说的夫人是他的母亲:“母亲身体很好,也常跟儿子提起以前姑母还在府中的时候的事情,还说仙……常嬷嬷你是姑母身边最贴心的人。连祖母在的时候也总是夸赞的。”

常嬷嬷闻言一笑,舅老夫人有没有跟孙元宏提以前老夫人在府里的时候的事情她不清楚,但是她自己是很少在舅老夫人面前露面的,舅老夫人会提起她就怪了。

想是这样想着,孙嬷嬷却没有拆穿,反而是一眼的感激道:“没想到舅老夫人还记得奴婢,奴婢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您这次回去一定到替奴婢在舅老夫人面前问个好。”

“诶,那是一定的。常嬷嬷,您叫我出来……可是有什么要提点的?”孙元宏不相信常嬷嬷是单纯地喊他出来叙旧的,因此见这旧叙的差不多了就忍不住问道。

常嬷嬷想了想,轻声道:“表少爷,奴婢听说过您家小少爷的事情了,奴婢也明白您的苦心。但是,二小姐也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您别怨怪她。”

孙元宏忙道:“怎么会。做侄儿的怎么会怨怪姑母,我自然是明白她的。”

常嬷嬷欣慰地点了点头。

孙元宏见状试探地问道:“可是,我那儿子……哎……嬷嬷,您可有什么办法?事情若是能成也是一桩亲上加亲的喜事,到时候我和母亲定然也不会忘记您的。”

孙氏听了责备地看了孙元宏一眼:“表少爷这话就是把奴婢当外人了若说这院子里头谁最希望王家和孙家能亲上加亲的,莫过于我们这些孙家出来的老人了,表少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孙元宏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的。

常嬷嬷又道:“其实,老夫人也不是不想与孙家的关系再紧密一些的。”

孙元宏叹了一口气,他自然是知道,孙氏只是看不起孙金生庶出的身份罢了,可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不管怎么样孙金生总是他的亲骨肉,还捧在掌心里疼了这么些年。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院子外头了,常嬷嬷与孙元宏虽然一直在小声说话,但是都很有默契地看着前面,别人隔得远了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交流。

见终于出了孙氏的院子,常嬷嬷看了孙元宏一眼,突然开口道:“其实,依着奴婢看,这事情到也不是不能成的。”

孙元宏闻言眼睛一亮,急切道:“嬷嬷有什么办法能劝服姑母?”

常嬷嬷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可没有本事能左右老夫人的决定,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表少爷您了,只是不知道您舍得不舍得……”

孙元宏忙道:“有什么不舍得的,需要什么嬷嬷您直说就是。”

“这个可说不准了,恐怕这要的是孙家的无价之宝呢。”

孙元宏不明所以地看着常嬷嬷,求她明言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