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这几年在大同,各项考评都不错,可以算的上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于是连氏的大儿子一回来就将皇帝的意思写信告知了连氏,让连氏代表王家帮王栋向薛凤姐提亲。

连氏的到来让孙氏冷眼相对,连氏知道孙氏的臭脾气,便也不理她,只让人将王栋和王宏叫来了。

几人一番商议,这一桩婚事就敲定了下来。而孙氏虽是从头到尾冷着一双眼,但她也不是真的不满意这门亲事。便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因着薛凤姐的长辈都已经不在了,连氏便亲自走了一趟映雪院,将这事与薛家的主仆说了。

薛嬷嬷听了之后心中自然是满意的,只是做为女方,薛家又没有什么人了,怕被人轻视,该端着的架子她也没有放下,最后只道要考虑几日再做决定。

只是在薛家主仆还未给王家人答复的时候,太后的懿旨便到了。

太后怜薛凤姐没有长辈做主,下旨赐婚。着王栋与薛凤姐在十五日之内完婚,皇帝也特旨批准王栋可以在完婚之后才启程去大同赴任。

太后在懿旨中说,王薛联姻是好事多磨,天作之合。世人也都道这是一段佳话。

皇家赐婚,这是荣耀。孙氏接到圣旨之后也是高兴非常,原先心里的那一点点因连氏的插手而不愉快的心思迅速烟消云散。孙氏当即下令让府里的人在七日之内将婚事筹备妥当,让王栋和薛凤姐尽快完婚。

于是八月初的吉日,王家张灯结彩,再次赢来了一桩喜事。

只是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秋衡院中,金氏在孙氏的高压下,为王栋的婚事忙地脚不沾地。可是她却没有感到有半分喜悦,因为这都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原本柳氏那个贵妾都让她下不来台了,如今王家又多了一个皇太后亲自赐婚的媳妇,金氏深深觉得自己在王家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庆幸薛二小姐在完婚后就会随着王栋去大同,不然这个家她连站的位子也没有了。

芳芷院中,二娘的东西已经让孙氏派来的人搬到了后面的小偏院。

二娘一身白衣,站在窗前。透过窗格冷冷地看着那隔着一道墙却犹如隔着一个世界的,被喜庆之物映照得一片红彤彤的夜空。

她这一站就是一日一夜。

荷风院,王璟闷闷不乐地到了三娘的院子。

“妹妹,从今日开始,我们就要喊别人母亲了。”少年抿着唇,一脸不甘。

三娘闻言心中叹息,却是握住了王璟的手柔声道:“母亲是对父亲的妻子的称呼,只要是父亲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女人我们都是这么称呼的。但是娘却是每个人只有一个,我们也只有一个的是不是,哥哥?”

王璟闻言一愣,随即含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栋完婚三日之后,带着新夫人启程去了大同。

在王栋离开之后第二天,许久未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二娘却是又与姐妹们一起到了孙氏房里请安。

只是在众人告辞的时候,二娘留了下来,说是有事情要与老夫人谈。

一刻钟之后,二娘从孙氏的正房里出来,在孙氏的院子里对着北房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之后回了自己在芳芷院的偏院,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了没有半刻钟便提着一个早就准备好了的朴素的小包袱出来了,身后只跟了两个丫鬟。

二娘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去了二门,早已经有孙氏派来的两个婆子在那里等着了,二娘坐上了王家刚刚给她准备好的马车,出了王家的正门,之后又出了城门。

二娘这一次走得很低调,除了马车夫甚至没有惊动府中的任何人。

三娘这边接到消息的时候,二娘已经上了马车了。

“二姐姐去了哪里?”三娘皱眉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噩耗

“听那边传来的话说,二小姐刚刚在老夫人面前哭求要去痷里为老夫人祈福,为自己和柳夫人赎罪。”白英小声道。

三娘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可有说过去多久?”

白英摇了摇头:“二小姐说自己和柳夫人罪孽深重,这些日子以来心中很是不安。等她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自己的罪孽被佛祖饶恕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老夫人……准了。”

竟是短期内不回来的打算?

其实如今二娘待在府中也是尴尬,孙氏因为寿礼之事和柳氏的事情已经对她有了成见。她这么主动提出要赎罪到是一着以退为进的办法,可以让孙氏对她的厌恶感减低。

只是,二娘却是选的庵堂,想起了红玉曾经去过的水月痷,三娘是不会相信二娘只是去庵堂中赎罪这么简单的。

只是,二娘她说走就走,即便是认为这当中有猫腻也让人阻止不及。

“她去的是哪一座庵堂?”三娘虽是心中已经肯定了,还是问道。

“说是清明寺附近的水月痷。”

果然。

“我写一封信,你让人带去书院给五少爷。”三娘起身走到书房,摊开之笺。白英不用招呼,便迅速给三娘磨墨。

等白英拿着三娘写好的信匆匆离开了之后,三娘坐在了书案前的椅子上闭目沉思。

二娘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二娘身后的那一伙人想要做什么?

宣韶虽然是走了,但是他没有失言,水月痷那边一直都有派人盯着。

可是这么些日子以来,那边一点异动也没有,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庵堂。上次为了灭口祠堂的蔡婆子而出现的那两个嬷嬷到是查到了,可是明面上她们只是两个在市井中给人帮闲的婆子,只要是给钱就能请的动,并没有什么别的特别之处。而且从那之后她们便没有同红玉或者水月痷有联系。

仿佛一切线索都显示水月痷与外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红玉上次会去水月痷,二娘这次选择去水月痷都只是一个巧合。

下午,王璟下学回来又来到了三娘的院子。这几日他几乎是每日都来三娘的院子报道,因此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王璟见屋子里没有闲杂人等了,便道:“这几日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响动,进庵堂里的都是些普通妇人。庵里的尼姑也偶尔出去化个缘,或者去一些富裕的人家的内宅里走动,和别的庵堂一样。青叔说会继续帮我们盯着的,若是有什么异动就立即派人来告诉我,我已经让他们重点盯紧二娘和红玉了,看她们平日里都会与什么人有接触。”

王璟口里的青叔就是悬壶医馆的掌柜。

只是,在二娘去了庵堂的第三天,悬壶医馆的青叔却突然带着两个伙计离开离开的青城县,他虽然走得急,可还是给王璟捎了话说有事情要去一趟南边,因为带走了一批人,所以盯着水月痷的人可能会少了些,有事情等他回来了之后会再做安排。

王璟将这个消息带给三娘的时候,三娘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并不是怕这段时间二娘那边没有人盯着会出什么乱子,而是担心宣韶那边可能是遇到什么什么麻烦。

想起上次在肥城遇到宣韶的时候他那深可见骨的伤,以及当时四面楚歌的境况,三娘知道宣韶平日里做的事情是很危险的。只是不知道若是再遇见上回那样的险境,还会不会有人帮他。

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了,像宣韶这样的原意无条件帮她的人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三娘是真心的希望宣韶不要出什么事情的。

又过了近十日,悬壶医馆那边的青叔还是没有回来。

王家却来了一位兖州府滋阳城里来的客人。

“小姐,兖州魏知府夫人派了人来给您送东西,常嬷嬷已经让人往我们院子里来了。”白芷对着正在写字的三娘道。

三娘闻言有些惊讶:“魏夫人?”

她从兖州回来之后和魏云英也通过信件,记得前两日还收到过一封魏云英捎来的信。信中说她与沈月娥相处地很好,两人还一起又去吃了一次托板豆腐。可是她在信中并没有提及魏夫人会派人过来的事情。

三娘这边正想着,明间的帘子已经被撩开了。

“汀兰姐姐,您请,我们小姐正在等你呢。”白英的声音透着书房的帘子传了进来。

汀兰?三娘一愣,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一个身体修长,五官俊俏的姑娘刚从外头进了来。

“奴婢汀兰,见过三小姐。”汀兰的礼仪还是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三娘赶紧伸手将汀兰扶住了,朝着白英使了个眼色,白英便招呼这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出去了,只留了三娘和汀兰两人在了正房当中。

“汀兰姐姐,你这次是随着蒋太医一起来的吗?”三娘笑着拉了汀兰在椅子上坐了,问道。

汀兰闻言却是不语,只是看了三娘一眼,随即将手中一直提着的包袱递给了三娘。

三娘有些惊讶,但还是伸手接过了。

“这是宣公子要我交给你的。”

听说是宣韶,三娘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也不介意汀兰在场,当着汀兰的面就将那包袱拆开了。她低头打量包袱中的物品,因此忽略了汀兰眼中的那一抹哀恸。

里面有两张隐有墨迹的宣纸,一个与三娘前两次次从宣韶那里得来的差不多的药瓶,只是个头要大上两倍有余,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匕首。

三娘好奇地将目光投向那只匕首,这只匕首她是见过的,上次在肥城的时候她为宣韶治伤用的就是这一把。刀鞘是一层软皮,手柄上还缠着细藤用来防滑,毫不花俏的外观,三娘却是知道这把匕首可以锋利到吹毛断发。这是宣韶随身带着的防身匕首。

三娘将匕首拿到手中,将刀从刀鞘中轻轻拔出,刀身暗沉的亮光像极了宣韶在月光下格外明亮的眸子。

三娘抬头看向汀兰,不确定道:“汀兰姐姐,这把匕首是……?”

可是三娘这一抬头却是一愣,她看到了汀兰突然将手捂住了口鼻,眼中凝聚的泪水划过她的手背,再滴到了两人之间的小几上,三娘似乎还听到了两声碎裂的响声。

眼前的情景让三娘的心极速地跳动了起来,她这几日感觉到的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强烈到让她不敢开口问汀兰出了什么事情。

屋子里只有汀兰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三娘盯着手中的匕首发呆。

“三小姐,这里的两张药方,一张是治你的不足之症,另一张是用来治耳鸣的。这一瓶药是蒋太医事先给你配好的成药,每一日睡前服用一粒,等药快要用完了,你便将这个药方交给悬壶医馆的伙计,他们自然会给你把药配好。只是由于药材难得,别的药房可能配不出来,我们每过一段时间会把配药所需要的药材让人给悬壶医馆送去的,你不用担心。”不知道哭了多久,汀兰终于吸了吸鼻子道。

“这药丸药性温和,因此你恐怕要吃上一年半载才能好全了。到时候蒋太医会再来给你把一次脉,以确定毒素彻底被拔除了出来。”

三娘听着汀兰的嘱咐,没有说话。等她拿出手巾擦眼泪的时候,才低头轻声道:“宣公子,他怎么了?”

汀兰拭干了眼泪,将手巾收到了袖袋中:“本来说是等他回来了亲自给你送来的,可是……他恐怕没有办法再来见你了。”

虽说早有预料,可是汀兰的话还是让三娘心里很是难过,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到底出了什么事?”

汀兰闻言,有些怜悯地看了三娘一眼,虽然三娘有些不解汀兰的目光的含义,但是她也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只听到汀兰道:“他去了南瘴之地,本来已经平安出来了。可是临着要启程回来的那一日,他却说还要再进去一趟。进去之前他交代了留在外头的人,若是他回不去了,就要蒋太医差人把药给你送过来,还将身上的匕首也一同交给了回来送信之人。”

“宣公子这次是为了帮蒋太医采药才去的南瘴之地么?还有没有别的事情?”三娘突然出声问道。

汀兰闻言一愣,随即便想到了三娘已经知道了宣韶平日里做的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汀兰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她也不知道。

三娘也是有些奇怪宣韶为什么会在采完药出来之后会再回瘴林里才有此一问的。

“进去瘴林里的人必须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出来,可是宣公子他进去三天都没有消息。守在外头的人便把消息传了回来,我们又派了人进去寻,可是这么多天了还是音讯全无。蒋太医说了,里面的毒气那么重,这么久了,即便是找到了也不会是……是活的了。”

三娘想起了那个少年沉静冷淡的面容,还想起了那一日被他捉弄了之后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着包袱里的药方药瓶,想着他明知道可能会遇到危险再也回不来,却还是将她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三娘心中更是难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四年后

时光容易把人抛……

四年之后……

今日王家相比平日里要热闹一些,但是也仅仅是二房的洗翠院热闹而已。

一大清早二夫人白氏就起了身,她今日一改平日里素淡的装着,穿了一件五彩遍地金妆花对襟大袖褙子,头发用金丝红宝攒珠髻笼了起来,还插着一对赤金团云状的如意垂珠钗。

白氏本就生的端庄秀丽,这么一打扮,那一身的气派俨然就是一付当家主母的样子,大房的当家夫人金氏都要靠边儿站。

“夫人,您早就该这么打扮了。”白氏的大丫鬟莲心忍不住夸赞道。

白氏闻言,对着镜子理髻的手顿了顿,皱眉道:“还是把钗卸了下来吧,太惹眼了。”

莲心有些怪自己多嘴了,二房在王家在老夫人跟前的地位她又不是不知道,二夫人平日里向来循规蹈矩,一步也不敢踏错,在穿着打扮上也向来朴素,唯恐惹了府里人的眼。

可是,今日自然是不同的,二夫人今日即便是打扮得越过了大夫人也是说的过去的,于是莲心劝道:“夫人,今日是大小姐三朝回门的日子,您于情于理也应该打扮得喜庆一些的,就算是给大小姐撑场面也该如此的。您若是今日打扮得太寒酸了,让跟着大小姐回门的姑爷家的仆从们轻视了,在以后大小姐在婆家让人欺负了怎么办?”

“渝生那孩子是个好的,家中风起也正,断不会如此的。”白氏摇头道,可是伸到发髻上的手终究是伸了回来。

莲心见白氏终究还是没有将钗卸下,心中高兴,忙拉着白氏起身,笑道:“是是是,奴婢又胡说八道,该打嘴。姑爷是夫人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即便是家中的奴婢也定是不比别家的那样眼皮子浅。”

白氏失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门口可是安排了人去迎?这一路上的大小道上可让人都打扫好了?”

莲心忙道:“奴婢一早就安排了院子里的人去洒扫,连大门外的那一条大街二少爷都喊了铺子里的伙计们去用水又冲刷了一次。”

今日大小姐回门,老夫人院子里那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悄悄地去厨房看过,那边今日也没有特别的安排。本来姑爷都是贵客,按理这种回门的大日子是应该好好重视的。

可是……

莲心叹了一口气,也只有他们二房自己的人派人张罗而已。

“老爷呢?”白氏听到莲心的安排心中稍安,又问道。

“老爷在厅里等着夫人一起去老夫人面前请安呢,二爷和三爷今日也请了一日的假,现在也在厅里候着。”莲心忙道。

白氏点了点头,带着莲心去了前厅。

二老爷王松正坐在上首的位置同两个儿子说话,王璋和王瑞两人恭谨地站在他的身侧听着。王松说话间一抬头,正好看见白氏走了进来,打量了她一身的妆扮之后朝着她微微一笑。

白氏对上王松的眼神,却是有些窘迫地捏了捏袖口:“是不是太隆重了?”

王松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白氏身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夫人这样极好。”

白氏闻言看向王松,待见到他眼中发自内心的笑意,忍不住也朝他一笑。

对视间,夫妻两人的和睦情浓展露无疑。

王璋与王瑞两人对白氏行了礼之后,就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那我们就去老夫人哪里请安吧,佩儿和渝生应该还要过会儿才到。”白氏对王松道。

王松向来就不驳斥妻子的意思,闻言自然是点了点头,招呼两个儿子一起往孙氏的松龄院去了。

在路上,见两个儿子都离得远,白氏忍不住对王松小声道:“若是今日老夫人那边不留饭,我们便去惠宾楼叫一桌酒菜进府吧。”

王松看了看眉间隐有愁绪的妻子一眼,有些心疼,便借着宽大的衣袖轻轻捏了捏白氏的手,之后又迅速放开,轻声道:“我自有安排,您放心就是了。”

白氏冷不防王松会当着儿子们的面做这种小动作,面上一红,忍不住朝着王璋和王瑞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两兄弟正在后面说话没有注意到这边,放下心来,瞪了王松一眼。

惹得王松一声轻笑,白氏的脸更红了,只是面上的那一丝愁绪到是消失不见了。

白氏忍不住又朝着身边的自家夫君看去,王家兄弟几人长相都是不错的,尤其是王松,容貌在兄弟三人之中是最出色的,气质又儒雅,脾气也温和。

白氏忍不住脸上又带了笑意,嫁到王家十七年,即便嫁的是一个庶子,得不到婆母的欢心,平日里也需要小心谨慎,但是她从未后悔过。有夫若此,即便是拿一品的诰命来换,她也是不换的。

结缡十七年,两人从未红过脸拌过嘴。王松对她情深意重,从无二心,即便是当年老夫人硬是要往他们房里塞人,王松也没有妥协过,还是她见阮姨娘性情柔顺,而老夫人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才求着王松去阮姨娘那里的。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接受阮姨娘,那也会有张姨娘,李姨娘之类的,还不如挑一个能拿捏得住的。

而自从阮姨娘有孕之后,王松便再也不去姨娘的院子了。

二房一家人就这样到了孙氏的院子里,因白氏装扮上花了些时间又要操心元娘回门的安排,便来得晚了一些,大房和三房的人已经都到了。

白氏和王松进门的时候正听到孙氏在训斥王玬和王璟:“……你们自当是以学业为重今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用的着你们一个个都留在家中候着么?赶紧去学堂。”

白氏和王松的步子顿了顿。

王玬却是丝毫不惧孙氏的,笑道:“祖母,我们是要留下来见一见大姐夫的。大姐夫前年的乡试取了个青城县第三,我们兄弟几个是该好好向他请教一番的。”

孙氏闻言,脸色更是不好看。

元娘定亲之前,孙氏曾经派人去白家打探过,见白渝生家境只是普通,学问上也并不是很拔尖,她便应了这门亲事,谁知前年乡试这个白渝生不生不息地就考了一个举人回来。还考了个青城县第三。

白家人自然是欣喜非常,想着要是双喜临门就更好了,便差了人来王家求娶,想让元娘早些过门。孙氏本就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见白家来求娶便不冷不热地回道说要多留大孙女几年,将白家人打发了出去。

二房的人见孙氏反悔,心中焦急,可是孙氏不点头谁也没有办法。于是这一桩喜事一拖就是近两年,今年七月,白家又打发人来求娶。

白渝生乡试虽是考了个青城县第三,在第二年开春的会试上却是落了榜。要再参加会试还要再等三年,孙氏以此为由,说是要等白渝生考上了贡士再来娶元娘,这才不会委屈了她的长孙女,又将白家的人赶了出去。

谁知就在白家和二房的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被孙氏打发了出去的白家人正好遇见了遛完鸟回来的王老太爷。

白家人去给老太爷请安,老太爷新近又得了只好鸟,心情正好着,便多问了一句白家人干嘛来了。

白家人便将来由说了。

王老太爷闻言当即拍板,让白家人回去赶紧地准备花轿,第二日就来迎娶元娘。

白家人大喜,可是想着外界传言这位王家老太爷各种不靠谱,便有些迟疑。一个管事大着胆子质疑了一句说:“您的话管用不?老夫人她说了婚事要延期。”

在王老太爷眼里,这话就是赤luo裸的鄙视了是质疑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于是王老太爷当即叉腰吼道:“老子说要嫁孙女,就要嫁孙女老子是当家还是那老娘们是当家?出嫁从夫她娘家到底有没有教过?她若是敢驳了老子,她就是不守妇道老子立马把她给休了送回她孙家去X她爷爷个麻辣隔壁的”

因当时几人是站在大门口说的话,正好有别的人家的夫人乘车出门就将这话给听了去了。不到一个时辰,王家老太爷要休妻的传言就传遍了青城县。

知道王家情况的一些人家的夫人就在一边悄悄议论说,王老夫人在婆母在的时候不孝,现在还来为难庶子生的孙女,王老太爷看不过去要休了她也说得过去。

流言是怎么疯传出来的,不可追究了,但是孙氏在听了这话之后当即就气昏了过去。

只是王老太爷当众答应白家来迎娶的事情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孙氏醒来之后再是气得恨不得将王老太爷扒皮抽筋也是没有办法再将王老太爷的话给收回来了。若是她还与王老太爷拧着干,不让元娘出嫁的话,那便就坐实了她不孝不贤的传言。

孙氏有苦说不出,只能吃了这个闷亏,答应了白家来求娶元娘。

第二天就出嫁当然是来不及了,婚事便定在了半月后。

元娘大喜的当日,孙氏本想装病,不露面也不接受元娘的跪拜。最后还是被常嬷嬷的一句“人言可畏”给劝住了,忍着气强撑了一日。

第一百八十九章 良缘

可是这桩婚事,终究是让孙氏心中不痛快。今日是元娘回门的日子,孙氏就打算将两位新人晾上一晾。

白氏和王松这时候已经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四人朝着孙氏行了礼就各自落座了。王玬见祖母只是脸色不好看,却没有说话,就当他是默认了,便又笑嘻嘻地拉着王璟坐了回去。

王璟如今已经是快要十六岁的少年了,他生得健壮,身子又结实,看着竟是比王玬高上了大半个头了。只是气质上相较四年前沉稳了许多。

王家这几兄弟在三年前就搬到了外院,王璟与外界接触得多了,有跟着武师练了三年的功夫,无论是体魄还是心智都成熟多了。

“刚刚听大哥说起了大姐夫,到是让我想到了六堂姐夫。”王璋笑着将孙氏的关注点从白渝生身上岔开了。

“咦?六堂姐不是还未出嫁么?”王玬接话道。

王璋闻言伸手拍了拍头:“是我说错话了,现在还不应该称那小子六堂姐夫的。”

王玬倒是也想起来了,摆了摆手:“哦,你是说牛岑海那小子啊嗨,反正也跑不了,喊一声堂姐夫也没错。”

王璋顾忌到姐妹们都在,说这些有些不合适,便笑了笑,只道:“牛兄今年在乡试中考了个山东省魁首,到是比大姐夫这个青城县第三要出众得多了。”

此言一出,坐在一旁的四娘和六娘脸上都是一变。王璋说的这个人,她们都知道,便是四年前的中元节救了六娘的那个商户之子。原本一位只是一个普通商户的少东家,不想却是个有本事的。这次的乡试不仅考了个举人,还是山东省第一。

金氏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有些懊恼,虽说一个举人她还不放在心上,但是听大老爷说起这个牛岑海的时候也是赞誉有加,说他有状元之才。即便是考不了状元,也能种个探花。金氏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她当年随随便便那么一推就将个状元推了出去。

四娘知道之后更是差点气得吐血。王家是最注重读书人的,当初若是她与这牛岑海结了亲,就凭着牛岑海考了个山东省魁首,王家对这个女婿也会格外重视的,帮扶拉扯更是不必说,到时候他就不是个没有背景的商户之子了。

若是以后能中个探花或者状元,那么整个王家都会高看她这个状元娘子一眼。

可惜……她终究是太心急了,当初应该先拖上一拖再做决定的。

如今她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金氏只顾着帮六娘相看,却对她的婚事不闻不问,她的年纪比六娘要大呢。有心要请姨娘在金氏面前提醒提醒,姨娘却总是要她不要心急,再等等。

想想四娘心中就气恨,她摊上这么个在主子面前唯唯诺诺,扶不上墙的姨娘,真是倒了霉了三娘在一边笑吟吟地听着,四娘和六娘脸上的神色她自然是看见了。心中不由得一笑。

现在才来后悔,当初是谁使那么多的心计将人给推出去了?不过她到也是真心为六堂姐高兴。按着现在时人的价值观,她是说了一门好亲。

五娘从来就是与大房的两个姐妹不对盘,四年的时间自然是不会出现什么化干戈为玉帛的美好景象,当年她也是亲眼看见大伯母亲手将六堂姐和她原来的未婚夫拆散,将当时那个什么也没有的牛岑海给推过去的。

五娘今年十三岁,正是对情啊爱啊的充满憧憬的花一般的年纪,因此对当四娘和六娘当年破坏人家姻缘的手段最是不齿。待瞥见了四娘的脸色后,当即笑的眉眼弯弯道:“六堂姐真是好福气呢,也是她平日里性情温柔心肠又好才能有这个好报吧其他的那些心思恶毒之辈自然是没有这个命的。”

四娘闻言脸色一沉,但是五娘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她,她也不好反驳,只在一边阴着脸坐了。

六娘却是以为五娘在说她,她的心思没有四娘那么多,当即气愤道:“不就是一个破举人么?当谁稀罕呢就算他以后能当状元,不也是得从一个七品的小官儿做起么?怎么比得上名门世家出身的?”

六娘对这些事情是一知半解,这些话自然是从金氏那明显是自我安慰的话语中听来的。只是金氏没有说,牛岑海若只是一个商户家的儿子便罢了,他可还是王家的女婿呢。有王家人帮衬,加上他自己本身的能力,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

尤其是因为他以后即便是中了状元,也离不开岳家的提拔,因此嫁过去的女儿的地位自然是不同的。即便到了婆家,也没有人敢给脸色看。

“好了你们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些干什么?没规矩”孙氏冷着脸呵斥道。

五娘和六娘只得互瞪了对方一眼,作罢。

众人又在孙氏的房里坐着聊了一会儿天,到得辰时的时候,终于有婆子进来报说大小姐和大姑爷进门了,这会儿正朝着松龄院来了。

白氏闻言脸上一喜,朝着王松看了一眼,夫妻两人又是对视一笑。孙氏却仍然是不咸不淡的样子,没有说话。

几个小辈们却都很高兴,即便是四娘和六娘,因元娘是王家她们这一辈中第一个嫁出去的女孩子,她们有些好奇,此时也是伸长着脖子盼着。

三娘自来就与元娘交好,这时候也是很想知道她在婆家的情况。

在一屋子人的盼望下,元娘和大姑爷白渝生终于走了进来。

元娘今日回门,打扮得也很是喜庆,上身穿着一件缕金榴穿百子大红对衿袄,下身是一件大暗红色的马面群,翡翠鸳鸯的压裙。头发挽成了喜庆富贵的牡丹头,带着赤金镶红宝花开富贵的挑心,并头莲瓣金分心。

这一身打扮让元娘看着成熟了许多,但是也更显得喜庆端庄。

大姑爷白渝生面容仅是普通,只是肤色较白皙,身量也高,看着到也是仪表堂堂。他今日也穿了一身红色盘领窄袖大袍,走的元娘的身边,精神奕奕。

两人首先上前去给孙氏行了大礼,孙氏淡淡地让两人起身。两人又向一边的二老爷夫妇行礼。

王松和白氏赶紧一人扶了一个,让他们起身了。

白氏趁着元娘起身的当口,朝她询问似地看了一眼,元娘脸上一红,娇羞地点了点头。白氏见状知道夫妻两人过得和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满脸的欢喜,眼中却是不由得有些潮湿了。

“娘”元娘见白氏要哭,焦急地小声叫道。

一旁的白渝生听见了,忙转头看向元娘,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元娘对上白渝生的眼睛脸上又是一红,白氏见了却是笑了,忙将眼泪收了回去。

那边王玬和王璟不知道说了什么,传来了“噗哧”的笑声。众人朝他们看去,只见到几兄弟站的规规矩矩,只是王玬趁人不备暗中挤眉弄眼。

王松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他们少年人笑什么,也知道他们都没有恶意,便笑着对新婚的女儿女婿道:“快去与兄弟姐妹们见一见礼。”

两人便又挨个儿“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叫了下来。屋里一团喜庆。

好不容易都落了座,白渝生被王家的几个小子拉了过去,王家几兄弟听了王玬的挑唆。说是按照有些地方的规矩,新姑爷进门是要被女方的兄弟们狠揍一顿的,但是他们怕大姐姐心疼,便不揍人了,但是告诫一番是不可少的。免得姑爷以为姐姐家没兄弟撑腰,以后欺负人。

几兄弟听着觉得有理,便将这个新鲜出炉的姐夫拉倒一边调、教去了。就连平日里素来稳重的二郎王璋也没有反对,反而是满脸忍俊不禁地跟了过去。王松笑着摇了摇头,没有阻止几兄弟的玩闹。

元娘早就被五娘一把拉到了身边坐着,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起来。

三娘刚刚看到了元娘和大姐夫的互动,知道元娘过得不错,很是为她高兴。也笑着和五娘一起凑趣。四娘和六娘也偶尔插上几句话。

孙氏一直坐在上首,从元娘和白渝生进门之后就没有说过话,只顾着低头喝茶。

元娘虽然是与三娘和五娘说着话,眼睛却总是有些担忧得往孙氏看去,见孙氏并不看她,便去看白氏。白氏心中叹气,但孙氏不喜欢二房的人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地朝着元娘笑笑。

其实白氏心中也担心孙氏这么冷落会让白渝生心里有想法。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外院的管事嬷嬷求见。

孙氏招了那管事嬷嬷进来,管事嬷嬷行完礼后禀道:“老夫人,是大老爷吩咐奴婢进来说他与老太爷正在前院厅中等着大姑爷。要大姑爷跟长辈们请完安,就让少爷们陪他去前厅。正好让他见一见今日来府中的几位大人。”

白氏闻言心中一喜,这是太老爷和大老爷在为他们二房撑脸面,不由地朝王松看去。王松也听见了这话,朝着白氏点头笑了笑。

第一百九十章 闺话(四更求粉红)

孙氏听了却是差点要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只是她怕她在孙女归宁之日大发脾气的事情又被外人知道了,只得咬着牙将气忍住了。

脸上却是有些皮笑肉不笑:“敢情儿都怕我这个当祖母的欺负姑爷?去吧去吧,我也累了,都别在我这里待着了。”

白氏赶紧道:“他们是晚辈,拜见太老爷和大老爷也是应该的。等拜见完了之后还是来老夫人这里听您教诲。”

孙氏冷笑道:“不用了,老婆子我没什么好教诲的。今们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吧,常嬷嬷,送客。”

白氏庆幸白渝生已经让王玬几个兄弟给拉到一边了,没有听见孙氏这夹枪带棍的话。见元娘还想说话,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摇了摇头。只笑着道:“那我们就不打扰老夫人您休息了。”

屋里坐着的几人见状也都起身,往外头去了。

孙氏等人走了,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茶杯给摔到了地上。常嬷嬷知道这事情也没什么好劝的,只是要等老夫人自己想通了,便朝着丫鬟们使了个颜色,悄悄地将地上收拾了,有重新让人沏了茶端上来。

白渝生已经让王松和王玬几兄弟拉着去了外院了。元娘,白氏,三娘等人出了孙氏的院子。

三娘见五娘还要拉着元娘说话,想着元娘和白氏此刻定是有很多体己话想说,便笑道:“二伯母和大姐姐先回院子去吧,我跟五妹妹她们回去换一身衣裳再去洗翠院看望二姐姐。”

五娘看了看三娘又看了看元娘和白氏也明白了过来,忙道:“对对,大姐姐跟二伯母先回去,我们等会儿再过去。”

元娘感激地朝着三娘一笑,她确实是有很多话想要跟自己的母亲说,白氏也笑着点了点头:“那你们等会儿赶紧过来,中午就留在洗翠院里吃饭吧,我已经吩咐了多备一些席面。”

三娘笑着应了,元娘和白氏往先翠院去了。其余的姐妹几人也各自回各自的院子。

五娘还是改不了唧唧喳喳的毛病,一路上都在说笑不停。她如今已经是十三岁少女的样子,长高了许多,容貌也更是出色,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样子很是招人,是个美人胚子。

三娘已经过了十四岁的生日,自两年前来了初、潮之后身体都慢慢发育了起来,如今也已经是婷婷玉立。虽不似五娘的活泼精致,但本就长得白皙娟秀,又自有一股有别与她人的娴静温雅的气质,倒也并不输给五娘。

“三姐,大姐姐她看样子是过得不错,这样我们就都放心了。”五娘扯着三娘的袖子说道,却是一付老气横秋的语气。

三娘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姨娘这几日身子还好么?上次那个大夫开的药可还管用?”

白氏自王栋大婚之后,便又过期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她当时也想着要跟王栋去任上的,可是王栋到底是没有带着她去。

于是因为薛凤姐的突然出现,崔姨娘当年也被人当作笑料耻笑过一阵。说她想着要梅开二度,可终究是败给了人家梨花压海棠。

五娘听见三娘提起她姨娘,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姨娘是老毛病了,大夫说要多静养少操心。到是没有什么大毛病,姐姐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