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兰知道自己指使不动惠安的侍女,便朝着桂儿看去,桂儿知道自家县主的脾气,没有等她再发一道命令便举步朝着五娘走去。

五娘这时候已经回过了神来,也感觉到危险在靠近,待看到那拿着银簪一脸阴沉的高大丫鬟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前不由得也尖叫起来:“啊不要过来姐姐姐姐救我”

三娘和王筝循声而来,一来就正好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女将自己头上的一只簪尾锋利的银簪拔了下来,想要朝五娘的脸上戳去。眼见着锋利的簪子就要在五娘那张花一般的小脸上留下血痕,王筝厉声喝道:“住手”

桂儿转头看向急急走来的王筝,有些犹豫,那边的惠兰见了她却是新仇加旧恨一起上来了,冷着脸道:“别理她给我划花了这贱人的脸。”

桂儿听得此言再无顾忌,手中的簪子高高举了起来正要落下。

“五娘”

“五妹妹”

王筝和三娘同时惊呼出声道。

正在这时候,一粒石子从桂儿的后头飞了过来,“啪”地一声弹在了桂儿的手上,桂儿吃疼,手中的银簪子控制不住地掉在了地上。

“是谁敢拦着本县主教训人”眼见就要得手,却半途杀出个好几个陈咬金,惠兰气得牙牙痒。

这时候三娘和王筝已经跑到了五娘身边,王筝抬脚狠狠踹在了按着三娘的两个侍女的的肋骨处,两名侍女吃疼,滚到了一边。

三娘和王筝将五娘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见没有受伤,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五娘见到三娘,“哇”地一声扑到了三娘怀里,再也不肯抬头。

三娘无奈地抱住她,这才有空朝刚刚石子射过来的地方看去。

却见是王璟朝这边急急走了过来。

“妹妹,你没事吧?”王璟跑走到三娘身边好好打量了他一番,见三娘摇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这么狠毒?”王璟皱眉看向惠兰和惠安道。

惠安冷笑:“你看看我妹妹的脸,到底是谁狠毒了?”

王璟闻言朝惠兰看去,见她满脸的血迹,不由地有些惊讶。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妹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所以也仅仅是惊讶而已。

王筝见总算是有惊无险,又见有五娘有三娘安慰,便站起了身走到了惠兰和惠安身边,先是裣衽行了一礼:“不管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作为主人,筝先向郡主和县主认个错。”

“哼不用你假惺惺了,将那个贱丫头给我交出来”惠兰这时候已经让嫉恨将恐惧压下去了,而且她也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因此才死死咬住五娘不放。

第二百零八章 善后

“县主,请您慎言这里除了郡主,县主,筝和筝的三个侄儿侄女就只有几个侍女,没有别人了。”王筝正色道。

“他们三人是你堂兄现任刑部右侍郎的王栋家中的?”惠安闻言挑眉道。

“正是。”

“哼也不过是个三品的侍郎罢了,皇城里面住着的,随便站一个出来都比他的官儿大他今日放任自己的女儿行刺皇室宗亲,这是以下犯上,难道还想说本县主教训他的女儿教训地错了么?”惠兰不屑道。

王筝见她今日是不想善了了,便也冷了脸:“以下犯上?我倒想要问问我侄女今日是怎么犯到县主的头上的?难不成她一见到县主你就对你动手了?筝向来以为县主你即便不是人见人爱也算是讨喜可亲的,总不至于面目可憎到才一见到您的面就想对您动粗吧?这话说出去谁也不信”

“你”惠兰闻言怒不可遏。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不合时宜的巴掌声响起。

“经常听人说太傅府上的王大小姐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惠安一边拍手一边道。

王筝不惊不怒地朝着惠安屈膝行了一礼:“郡主过奖了,筝也常听人说起郡主您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惠安今日穿的是一身火红的骑装,这样的装束在当朝的闺阁女子当中算是很出格的了,可是京城的人都已经习惯看到惠安郡主这么一身装扮了。骑装如火,策马扬鞭,这已经成为了惠安郡主的独特标志。

“我今天就要将她的脸给撕烂了,王筝,你要么给我让开,要么不要怪本县主连着你的脸也给一块儿撕烂了。”惠兰县主说到后头,盯着王筝哪张白净的鹅蛋脸,很是有些跃跃欲试。若是将她这张讨人嫌的脸给撕烂了,看她还怎么嫁沈敏之。

王筝冷笑:“我今儿到是要看看,你们庄郡王府是不是真得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仗势欺人到如此地步。当这整个皇城都是你们庄郡王府的,想要横着走了。你尽管动手,到时候我们王家大不了与你们去圣驾面前分辨分辨。”

惠安郡主闻言皱了皱眉,这王筝的口舌确实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将两个女子之间的意气之争上升到了朝堂之上,这话说的比刚刚惠兰那如同小孩子般的“以下犯上”之言高明多了。

今日王筝若是真的在温家园里动了手,等这件事情和王筝今日的话传了出去,庄郡王府肯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而且如今的庄郡王府不比以前,自从老庄亲王和世子去世之后,庄王府不比从前了。

惠安想着,这件事情今日还是不要闹大的。因为如王筝所说,那丫头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冲出来对惠兰动手。若是那丫头最后将自己听到的说了出去,惠兰也不要想要什么闺誉了。

可是惠兰却是被仇恨和嫉妒冲昏了头,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么多。

惠安眼见这惠兰又想指挥着侍女上前,正想着要不要劝阻,却听到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道:“我曾听大夫说,花园子这样的地方看着是赏心悦目,可是这里的花花草草种类太过杂乱,花粉草籽儿乱飞,很容易让人身上脸上长疹子,我就曾经长过一次。”

说话的却是那位从刚刚开始一直抱着那闯祸的丫鬟的清秀白皙的女子。

只是这没头没脑的话让人听着一愣。

那女子却是将一双漆黑清亮的眸子看向了惠兰,目光更是在惠兰脸上的伤处一扫,柔声道:“我的意思是,花园这样的地方因为什么样的植物都有,像是那边的那一丛叫做地肤的草,对皮肤的刺激最大。县主,你现在不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痒么?尤其是你的伤口处?是不是觉得好像有小虫子在爬?”

三娘这是在对惠兰郡主进行心理暗示。

而惠兰原本还未觉得,可是听了三娘的话之后,就真的觉得自己的半边脸都痒了起来。她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抓伤处,却让一旁的惠安一把拽住了手腕。

“不想留疤就不要抓。”惠安说着看了一眼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就又低下头垂眸的三娘。

“痒的话就是毒素发作了,劝县主一句,还是先离开这里找个通风又干净的地方等大夫来吧,现在您的伤最要紧。反正这件事情王家必定是要给郡主一个交代的,您不必担心我们会跑掉。”三娘低着头道,貌似恭谨谦和。

惠兰这时候也很担心自己的伤,她觉得伤口处的瘙痒感越来越严重了。可是偏偏不能伸手去抓。

“她说的也对,你的伤要紧,账可以以后算。”惠安劝道。

惠兰闻言点了点头,急急地转头就走,竟是连话也没有说一句。她身边的丫鬟们赶紧跟上了。

惠安却是没有急着走,她打量了王家姑侄几人几眼,笑了:“难怪你们王家几百年来都荣宠不衰,果然是出人才的地方。”

说完这句,她也不等人答话,转身就朝着惠兰离开的方向去了。

见她们都走了,刚刚挡在三娘等人前头的王筝突然松了一口气。她转过头,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自己的双手给三娘看:“我其实吓得都出了冷汗了。”

三娘见了她微湿的手掌心,一脸讶异:“我还以为姑姑你天不怕地不怕,母老虎来了也敢打一架呢,原来其实只是你装的好”

“噗哧”王璟憋笑不住,笑出了声。

王筝见她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知道她没有被这阵势吓到。想起刚刚惠安的话,虽然她说那话的态度和用意值得思量,但是王筝还是为自己王家的女儿骄傲的。爹爹说了,泰山压顶,也要淡然处之。

这时候三娘已经扶着五娘起身了。

“这件事情看来是不能善了了,现在前头我娘和几位夫人那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先带你们去我院子里待着,然后我去前头将事情始末告知我娘,好想出应对之策。五娘,这一路上你先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越是详细越好。”

五娘这时候已经好多了,王筝见她还需要喘一会儿气想一想,便也不催她。

想到刚刚三娘说的那从什么能让人脸上身上长疹子的草,王筝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什么地肤草在哪里?我这就让人来拔了去。”

三娘摇了摇头:“我随口说了,并没有看到。”

王筝惊讶地看着三娘:“那县主怎么真觉得自己的脸上痒了?”

三娘想了想,道:“因为我一说那话,她就越加注意自己的伤处,原本不痒的伤口因她总想着那里痒痒自然会痒的。”当然,也需要诱因的,比如说真的有伤口,而那人又是真的很紧张。

王筝闻言摇头失笑:“你呀,鬼灵精怪的。”

这么一说话,五娘也能开口了。她便从自己出了暖房开始说,更是将不小心从惠安县主和惠兰郡主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三娘和王璟听了之后是一脸惊讶,不由地看向王筝。王筝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最后实在忍不住啐了一口:“她宁愿倒贴的就当人人都稀罕呢。这事明明是她自己不要脸还乱攀咬人她要对五娘动手也不过是恼羞成怒,想要灭口罢了。依我说,五娘你那一撞撞的好,这就是报应。让她心肠歹毒”

三娘知道这是王筝在气头上说的气话,认识谁听到人家在背后这么埋汰人都要冒火的。

王筝将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便匆匆去了李氏的凌云阁。

等到快午时的时候王筝才派人来叫三娘几人过去。

三娘几人到得凌云阁的时候发现几位夫人已经惠安和惠兰两人已经不在了,厅里除了王玬几个小辈之外,王显,王柏和王栋都来了,气氛到还好,并不是特别严肃。

三人上前去先给王显行礼,王显虽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却是不怎么见老态,看上去反倒比李氏还要年轻一些,他双眼有神却又内敛,三娘一对上他的那双仿若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就觉得这定是一位充满智慧的长者。

“都长这么大了好好好”王显一连说了三个好,硬是将王栋冷硬的态度压了下去。

五娘也从一见到王栋就紧张起来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刚刚筝儿已经将事情告知我们了,这件事并非你们的错,也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能解决的,就交给我们这些长辈吧。”王显笑着安慰道。

五娘听了这话,眼泪当场就哗啦哗啦下来了,她刚刚虽然平静了一些,可是难免提心吊胆。王显的这句话,让她终于安了心。

“哎哟,瞧这一脸委屈的小模样。来来来,到叔祖母这里来,叔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李氏忙将五娘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栋哥儿,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们想办法将县主脸上的伤治好就是了。他们想要什么赔偿我们照陪。你回去之后可不要责备孩子,今日的事情要怪也要怪我和筝儿,听到没有?”李氏对王栋道。

第二百零九章 庄王府

站在旁边的薛氏也道:“这件事应当怪我,是我没有照看好孩子。老爷你就不要责备五娘了。”

王栋在年少时在京中念书的时候是住在王显府上的,因此对王显夫妇他一向是敬重有加的,又见薛氏也主动请罪,便低头恭声地应道:“侄儿知道了,婶母。”

李氏满意了,薛氏也松了一口气。

要说刚刚除了五娘之外,最担心的人是谁,那就是薛氏了,她第一次带继女出们就遇上了这种事,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当母亲的没有做好,还好王家的人没有怨怪她对继子继女们不上心。

这件事情在王显的轻描淡写之下被压了下来,三娘刚刚不在,没有听到他们商量出的办法,但是想想也知道不是这么容易就了结的。若是惠兰县主的脸伤好了便罢,若是不好,那就麻烦了。可是三娘想起来自己看见的惠兰郡主脸上那道深长的伤疤,觉得即便是好了,肯定也会留下淡痕的。

众人是留在王显的府上用的午膳,用完午膳之后便要告退回府。

“三日之后是赏菊宴,已经定在了礼亲王的西郊别院,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小姐都要参加的。三娘和五娘到时候可别忘记跟三嫂一起去。”王筝拉着三娘的手嘱咐道。

“我,我可不可以不去?”五娘今日被惠兰郡主吓怕了。

王筝闻言安慰道:“你尽管来不要怕,那一日惠兰郡主定是不会去了的。”别说惠兰的伤不会这么快就愈合,即便是愈合了,脸上若是有疤痕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出去丢人现眼。

五娘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王筝叹了一口气:“你以后总是要与她们会面的,害怕也是没有用的。若是躲不过,还不如抬头迎上。”

五娘虽是聪慧,但毕竟是从青城县的小地方出来的,她还暂时没有办法适应自己如今的新环境,今日又见识了那所谓的郡主,县主狠毒蛮横的一面,心里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王筝只得道:“你先回去吧,倒是后若是实在不想去再说好不好?”

五娘点了点头,跟在三娘身边出去了。

待得到了马车上,三娘见车上依旧只有薛氏,五娘,自己以及沉香,便小声问薛氏道:“母亲,这件事情父亲和叔祖父他们是怎么商量的?”

薛氏知道三娘这样问自己是不与自己见外,心中高兴,也不瞒她:“只能想办法先将县主的伤治好了,之后再看庄王府那边有什么条件。可惜不能请蒋太医来,不然县主的伤治愈的机会就要大一些了。”

“蒋太医他在京中?”三娘讶异道。

薛氏点了点头:“正好是前几日回的京。”

“那以叔祖父或者庄王府的面子都不能请到他么?”

薛氏闻言叹气:“若是治的是别人,以叔父的面子说不定还能请到。可是庄王府就……”说道这里薛氏压低了些声音:“听说蒋太医与庄王府有过节,曾经放过话,说是只要是庄王府出来的,即便是一条狗他也不会医。”

后面的话有些粗俗,薛氏脸红了红,但是这却是蒋太医的原话。

三娘听了却是大吃一惊。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却是知道的,宣韶就出身庄亲王府,而蒋太医却是收了宣韶为徒。且就她所知,这两师徒的关系还很好。就从宣韶不在了,蒋太医还是按着宣韶的嘱托暗中给她调理身体这件事情就能看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蒋太医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薛氏虽然有些惊讶三娘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还是耐心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好像就是庄亲王府被降爵前后的事。”

三年前?之前蒋太医去青城县给她把脉的时候她并没有听蒋太医提起过。

只是薛氏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三娘前她还没有随王栋来京。三娘想着这事儿可能是与庄亲王府被降爵的事情有关,只是降爵之因由众说纷纭,也正因为众说纷纭,真相反而被模糊了,以致谁也说不出个确切来,最后只能感叹一句天威难测。

若是蒋太医扬言不为庄亲王府的人治病是事出有因的话,那她也不能强人所难去请求蒋太医了,三娘沉吟着。罢了,这件事应当对王家不会带来太大的麻烦。只是与那两位郡主的梁子,恐怕就要结下了。

等回到了王栋的那所三进宅子,三娘,五娘随着薛氏下了马车要回后院。王璟原本是要跟着王栋他们去外院的,可是突然想起了自己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三娘了,他上午本来与王玬他们去了温家园附近游玩,可是在路上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熟人。见到这人之时王璟很是震惊,以至于不知不觉跟了他好远却和王玬他们走散了。

只是之后那人却是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王璟还以为大白天里闹了鬼。最后他想回去将事情告诉三娘,却正好遇见了惠兰郡主要命令人要划花五娘的脸。之后的因为担心这件事情会惹出烦,王璟就忘了说出来了。

王璟正想着要不要进内院一趟,却让王玬一把给拉走了。

王璟想着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诡异,而且也许真是自己眼花也说不定,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妹妹了。便将这件事情暂且撂下了。

而此时,庄郡王府上却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惠兰县主一边哭着,一边将屋子的里摆设全都砸在了地上。

庄郡王宣怀和郡王妃也正眉头紧锁地坐在外厅。

庄郡王实在是受不了女儿撒泼了,对着郡王妃吼道:“赶紧让她消停了,这不还在给她找大夫吗”

郡王妃闻言眼泪也出来了:“可是刚刚来了三位御医,都说即便是伤口愈合了,伤的深的地方也会留下疤痕。这可怎么办?我们家惠兰还没有说人家呢。”

庄郡王冷哼道:“那就叫王栋家那小子娶了惠兰”

里屋的哭声先是顿了顿,之后却是哭地更大声了。

庄郡王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庄郡王妃却是知道一二的,闻言她皱了皱眉:“那王栋的儿子连个功名也没有,怎么配得上我家惠兰?我家惠兰好歹是个郡……县主怎么也能配个状元郎。”

里屋的哭声又小了一些。

庄郡王刚刚听见王妃不小心就叫出了之前的封号,不由得脸上一沉,狠狠瞪向郡王妃:“这些年来你除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外还能做什么这次让你去王家本是为皇后娘娘的弟弟试探一下王家的意思,你非但没有探出人家的意思,还让惠兰伤了脸。现在在本王面前哭有有何用”

郡王妃闻言心中委屈,不是她不肯卖力,实在是李氏太过狡猾,只跟她打了半天的机锋,最后还被她狠狠敲了一笔竹杠。

“妾身……妾身这不是在担心女儿嘛”庄郡王妃知道庄郡王是个暴躁的脾气,不敢与他犟嘴,只能变相服软,又小心试探道:“王爷,那位蒋太医当真不肯来给惠兰医治?”

庄郡王没好气道:“你没看见本王派过去的人全被赶了出来?”

郡王妃气恨道:“不过是个御医,竟然给他脸不要脸我这就叫人将他绑了来,他不治也给治。”

不想庄郡王闻言却是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叱道:“愚蠢妇人你少给本王添乱他虽只是个御医,却是连太后娘娘都要敬他三分。况且如今他人在皇叔府上,谁给你的胆子敢去礼亲王府绑人。”

“那我们去求皇叔?怎么说都是宣家的人,惠兰是他的侄孙女,他不能见死不救吧?”

庄郡王有些烦躁地道:“你懂什么蒋太医虽然被人叫做神医,可是你知道他外号叫什么?活阎王他若是不想救,皇叔逼着他来也没用。十几年前在蒋太医还没成如此气候的时候就有人不信邪,以官位相逼,结果蒋太医就将那人开膛破肚了,虽然最后又缝了回来,可是被救之人总是说自己的肚子里被蒋太医放了把剪刀进去,最后那人原来的病是好了,却是被自己活活吓疯了。”

郡王妃也听过很多关于这位太医的谣言,这时候听郡王这么一说也被吓了一跳,再也不敢提要绑人的话了。

“不过……”庄郡王突然沉吟道。

“不过什么?”郡王妃忙道。

“也许东院那边有办法能将人请来。”庄郡王皱眉:“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去。”

庄郡王妃闻言脸上一亮,听到郡王后头那句话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们王府养了他们母子这么多年,吃的我们的,穿的我们的,别说只是让他们去求人了,就是要他们给我们做牛做马也是应当的”

庄郡王闻言冷冷瞥了郡王妃一眼:“以后最好不要让我听到这种话,三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听庄郡王此言,郡王妃这次却没有息事宁人,反而反唇相讥道:“妾身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做牛做马,王爷您就心疼了?”

第二百一十章 无耻与厚脸皮

此话一出口,郡王妃就后悔了。

果然,庄郡王那能吃人的眼神朝这王妃扫了过来,王妃打了一个寒噤,急急赔笑道:“王爷您息怒,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妾身……”

庄郡王阴冷着声音道:“当初若不是太后娘娘,本王早就将你这蠢妇休了回去,哪里容得下你在这府中碍眼。本王没有找你算账你到翻起本王的账来了好大的胆子”

王妃与庄郡王做了十几年夫妻,自从那次的事件之后她便对庄郡王有了畏惧,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处,仿佛当初那让她吐了血的一脚如今又抽疼起来。

只是听到庄郡王又说要将自己休弃,郡王妃勉强道:“妾身没有大的过错,你是不能休掉妾身的,太后娘娘也不会允许。”

不想庄郡王闻言却是笑了,那笑意因不曾到达眼底而显得异常阴森:“姜氏,你可以试试看难不成你以为本王若是想要你消失,还找不到办法?”

郡王妃脸色一白,差点就坐不住。

庄郡王却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庄郡王妃再也忍不住地趴在了桌子上哭了起来。母女两人一个在屋里哭,一个在屋外哭,一时间乱成了一片。

眼见这郡王妃终于哭累了,一她身边的关嬷嬷才上前劝慰了几句,又道:“王妃,现在县主还等着您拿主意呢,你可不要再伤心了。若是您这一伤心病了,要县主指望谁去?”

庄郡王妃这才收了泪。

关嬷嬷又赶紧提醒道:“如今是赶紧为县主请来神医要紧。”

“你说的对。惠兰的脸上不能留疤,我这就去关雎院找她。”庄郡王妃起身就打算往外去。

“王妃,您要不要洗衣把脸换一身衣裳再去?”关嬷嬷暗示道。

刚刚郡王妃那不要形象的一哭,脸上的胭脂口脂都被眼泪晕开了,如今她那一张脸上已经惨不忍睹。

郡王妃却是误会了关嬷嬷意思,低头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一身装扮是太过朴素了些。”

其实她今日从温家园回来之后还没有换过衣裳,身上穿的是一件秋香色底子花卉刺绣镶领蓝色撒花缎面对襟褙子,五彩刺绣蔽膝马面裙,头上是一套赤金点翠的金头面。这样的打扮已经是华贵的了。

可是关嬷嬷却知道自己家王妃的心病的,因此也不点破,只是帮着郡王妃洗脸净面,重新涂脂抹粉,换衣梳头。

于是等郡王妃从院子里出来往关雎院去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大红色缎面凤凰牡丹刺绣镶边烫金四合如意纹对襟大衫,深蓝色亮缎马面裙。头上的赤金点翠头饰未换,只是又加上了一只镶嵌南珠的金分心。

这一身打扮当真是富丽堂皇,耀眼非常。

走到关雎院门口的时候郡王妃步子顿了顿,对身边的关嬷嬷道:“派人去打探一下,那人在不在院子。”

关嬷嬷知道郡王妃口中的他是谁,忙领命去了,不一会儿转便回来道:“门口的婆子说那人一早就出去了,现在只有姜夫人在。”

关嬷嬷口中的姜夫人是已故庄亲王世子夫人,现任庄郡王夫人的嫡亲姐姐。因世子在去世之前已经被废,所以王府皆称这位前世子夫人为姜夫人。

郡王妃点了点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昂首阔步往关雎院走去,也不要人通报。

待到姜夫人接到身边的丫鬟急急进来禀报的消息时,郡王妃已经到了正房的门口。

关嬷嬷打起了帘子,郡王妃缓步走了进去。

姜氏见到郡王妃突然出现有些讶异,但是也很快地从八仙桌旁站起了身,朝着郡王妃行礼。

郡王妃等着姜夫人将礼行完了之后才伸手抬了抬:“免礼吧。”说着也不用人招呼,直接绕过了姜夫人坐到了厅中的主座上。

姜夫人转身面向着郡王妃,微低着头在八仙桌旁站了,并不走近。

郡王妃不言不语地打量了姜夫人许久,眼中的嫉妒一闪而逝。

姜夫人三十五六的年纪,脸上脂粉未施,却是杨柳眉芙蓉面。仿佛她的天生丽质是不屑用白粉红脂来妆点。

因是寡居,她身上只穿了一身兰草纹镶领莲青色素面被子,头上简单的绾了一个髻,只有一根碧玉簪做头饰。

这一身朴素的打扮,若是穿在了别人的身上,那定然是放到人堆里就会被淹没不见了,可是到了姜夫人身上却是带上了淡淡的雅致。

郡王妃的浓妆艳抹和满身锦绣到了姜夫人面前立马就成了俗不可耐,让郡王妃恨不得立即就将自己头上的那些压得她脖子都疼了的金簪给摘了下来。

她忘了,自己每次在见到姜氏之前都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华丽衣饰一股脑儿地穿上身,将自己的首饰盒子都挂在了身上。可是一但站到了姜夫人的面前却又后悔不迭,无一例外次次如此。

郡王妃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姜夫人那张让她恨不得扑上去抓烂了的脸上移开,投放到了姜夫人身边的那张八仙桌上。

四四方方,方腿直足,内翻马蹄的紫檀木八仙桌上洒了一桌子的红豆,临着姜夫人刚刚坐着的那一张如意云头状搭脑方形背靠檀木椅的一面有一只冰裂纹绿玉方斗,方斗里的红豆堪堪将方斗的底部掩盖…

“姐姐又在数豆子了?”郡王妃勾了勾嘴角,随口问道。

姜夫人低头抚摸着那只绿玉方斗道:“夫君说,每日将豆子撒开了,再一粒一粒地捡起来对身体与头脑有好处。我已经捡了十几年了,还会一直捡下去,直到我再也捡不动了为止。”

在提到自己已故夫君的时候,姜夫人嘴角上扬,带着温柔又愉悦的笑意,脸颊上甚至还带了些红晕。

郡王妃愣了愣,盯着姜夫人那仿佛又艳丽了几分的容颜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道:“难为你夫君他死了十几年,你还记得他的话。”

姜夫人听到这个“死”字,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郡王妃见了,心中终于痛快了,脸上的笑容都带着些快意。

“郡王妃今日来此有何事?”姜夫人不想与郡王妃再提起自己的夫君,低头轻声问道。

郡王妃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来关雎院是有事相求,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只是语气依旧是拿腔拿调:“本王妃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去办。”

姜夫人不置可否:“王妃可以说来听听。”

郡王妃见姜夫人不甚热络的样子,心中有些恨,腰背却是挺得更直了:“本王妃知道你与那蒋太医相熟……”

“郡王妃请慎言妾身寡居之人,怎么会与外院的男子相熟王妃请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姜夫人抬头打断了郡王妃的话,脸上带着羞恼,指着门外就要送客。

郡王妃见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也是气恼,当即拍桌子道:“放肆本王妃说话怎容你打断”

她正想说你若是与那蒋太医没有瓜葛,那人当初为何要帮你们母子的时候,看到一旁伺候的关嬷嬷使劲在朝她使眼色,见她看过去了还以口型说了两个字:郡主。

郡王妃立即将自己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见姜夫人还是冷着脸站在那里的时候,轻咳一声道:“刚刚是我语误了,我的意思是知道你们家韶儿与那蒋太医相熟,想请你帮我将蒋太医请进府来为惠兰治伤。”

姜夫人脸上缓和了些:“惠兰怎么了?”

郡王妃忙将自己的女儿被不讲理的王家人欺负了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可怜的惠兰,花一般的容貌竟然被伤了脸,她可还没说婆家呢。你是她姨母又是伯母。怎么能见死不救?”

郡王妃闻言眉头皱了皱:“韶儿未曾在府里。”

郡王妃马上道:“他晚上总会回来的。说起来,听闻他平安归来已经好几日了,我还一直没有见到他呢。当初突然听闻噩耗,我还为他哭了好久,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长辈,怎么没有去给我……”

姜夫人闻言朝着郡王妃看去,郡王妃不由得说不下去了。当初宣韶的死讯传到京中的时候,她还刻意来过关雎院,想要刺激一下自己的姐姐。直到姜夫人晕了过去,她才带着人扬长而去。

姜夫人却是没有旧事重提,只道:“等他回来我让他去正院给你们请安就是,你有什么话当面交代他吧。”

郡王妃却是摆了摆手:“不,不用了。这件事我交待你就是了,你是她娘,他没有不听从的。”

姜夫人低头道:“我会与他说的。”却是没有保证能不能将人请来。

郡王妃听了这话很是不满意,又想强迫姜氏将这件事大包大揽下来,姜夫人身边的一个面容秀美紫衣丫鬟却道:“夫人,你不舒服吗?公子出门前吩咐要您服了药之后休息的,等会儿公子回来又要责备奴婢等人了。”

姜氏愣了愣,看了自己身后的丫鬟一眼,那丫鬟忙向她使眼色。姜氏明白了,用手揉了揉额角:“我头晕。”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报复

紫衣丫头忙对着郡王妃行了一礼:“王妃,您看这怎么办啊?我们夫人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若是让公子回来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

郡王妃皱眉看着这主仆两人,好端端的,她一来就头疼,这是做给谁看啊可是想到那人,郡王妃又不敢做得太过。这几年她没有少整治这院子里的人,她是没有想到他还能回来。前几日当有人禀报她说那原本已经死去的人又回来了,她还吓了一条。这也是她不敢硬要那人去给她请安的原因,怕他翻这几年的旧账。

可是见姜夫人在她面前装相,她还是气得牙牙痒。

“王妃,时候不早了,县主那边还等着你回去照看呢。姜夫人既然已经答应了为县主请蒋太医,必定不会不尽心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关嬷嬷怕郡王妃又犯脾气在这关头把姜夫人气着了。如今不同往日,那位公子已经回来了,若是姜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以那人的性子,郡王妃也别想活了。

郡王妃深吸一口气,站起了身:“那惠兰的伤就拜托姐姐了,本王妃先回去了。”

姜夫人低头相送,郡王妃直到走离了关雎院才气狠狠道:“不就是仗着那小子回来了吗哼他怎么不死在外头”

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们都低头没有说话。

眼见这郡王妃离开了,姜夫人才又在那张八仙桌前坐下了,将绿玉方斗往自己身前移了移,认真捡起了桌子上的红豆。纤长的素手将一粒红润饱满的红豆放到了绿玉斗里,认真的模样仿佛是在做这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事。

只是之后她又微微蹙起了眉:“被她一打岔,我忘记刚刚是捡到一百一十八了还是一百二十八了。”

她身后的紫衣丫鬟笑道:“奴婢记着呢,是一百一十八。”

姜夫人闻言朝着紫衣丫鬟温柔地笑了笑:“多亏了紫鸢你记得。”说着又低头全神贯注起来。

这时候外头有婆子进来报说:“夫人,范姨娘来了。”

姜夫人摇了摇头:“算了,晚些时候在捡吧。”

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的红豆捧起来,装到方斗里,一边对那婆子道:“让范姨娘进来说话吧。”

惠兰县主的兰芝院里,在郡王妃离开之后,惠兰郡主就止住了哭声。

刚刚她虽然一直在哭,可是脸上却没有眼泪,因为大夫们说伤口不能沾水,她不敢让自己流眼泪。

“去外院看看哥哥在没在,让他来一趟。”惠兰郡主吩咐丫鬟桂儿道。

她已经让人将镜子换了一个方向,将镜面靠着墙的那一边,她一回来照镜子就被自己脸上的惨状吓得差点昏了过去。

“这个仇我非报不可”惠兰眼中的寒意让桂儿打了个寒噤,二话不说,赶紧往外院去了。

过了片刻,一个穿着花里呼哨的公子哥儿一步三摇地走进了兰芝院。大秋天的,他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一边走着一边自命风流地扇着风,也不怕感冒。

“阿阿嚏 ”

“世子爷,扇子先收起来吧?”引他进来的婆子担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