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姨娘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玉竹一番,玉竹被她看得有些紧张,崔姨娘却是柔柔一笑:“玉竹你跟了我多久了?”

玉竹想了想:“奴婢从七岁开始就跟在姨娘身边伺候,到如今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啊……那真是不短了。”崔姨娘点了点头。

“是啊,奴婢是个有福气的,姨娘您脾气好,从来没有对奴婢打骂过。”玉竹有些羞怯道。

崔姨娘闻言笑了:“你跟着我,也是我们的缘法。我来京的时候,玉贵她们都留在了山东老宅,也只有您跟了来,你是个忠心的好丫头。”

玉竹忙道:“奴婢愿意跟在姨娘身边一辈子。”

崔姨娘看了玉竹一眼,见她说的认真,又是一笑:“傻丫头,你总是要嫁人的,哪里能跟在我身边一辈子的?你放心,我已经找后院的婆子打听好了,前院外书房伺候的一个叫侍书的后生,听说是外院管事的侄儿,不仅相貌堂堂,还能识文断字,很得老爷的看重。我已经打发人去问了,过几日就有消息来,到时候我去求了夫人将你配给他。”

玉竹闻言脸上一红,眼中却是有些喜意。侍书她当然是知道的,后院的小丫头有好几个都倾心与他,她也偷偷看过几次,长相很是俊朗。

崔姨娘看见玉竹的表情,心中自然是明了这丫头的心思。她拉着玉竹的手,轻声道:“如今,我身边得用的也就只有一个你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能交给你去办。”

玉竹从自己粉红色的梦境中被拉了出来,见崔姨娘说的郑重,她忙点头道:“姨娘有事情,但请吩咐,奴婢一定能帮您办到的。”

崔姨娘很是满意,拍了拍玉竹的手。

她将手中的荷包拿了出来,想了想,还是交到了玉竹的手中。

玉竹接过荷包,打量了几眼,除了觉得那荷包有些旧了,并看不出什么端倪。

“姨娘,这个是?”

崔姨娘没有回答玉竹的话,其实她也有些犹豫。依着她的性子,这种关乎性命的重要事情,她是不愿意交给别人去做的,即便玉竹是她最为信任的丫鬟。她不习惯将自己的把柄放到别人的手上。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而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这个内宅的,她也只能靠了玉竹去帮她完成此事。

“这里头是一个药方,我要你去帮我抓一剂药进来。”崔姨娘轻声道:“只是这几味药你不要在一个药铺里抓,在城中的各个药铺分散着买。记得,要药店的伙计将你买的药都磨成粉末再带回来。”

玉竹直觉有些害怕:“姨娘,这是什么药?”

崔姨娘安抚地对玉竹一笑:“不要担心,不是什么毒药,不会吃死人的,我自有用处。你只管去帮我买了来就是了。”

玉竹见崔姨娘说的笃定,只能点了点头,应下了。

崔姨娘伸手摸了摸玉竹的脸,柔声道:“好丫头,你帮我做成了这件事情,我不会亏待你的,许你的前程也定不食言。”

第二百六十一章 崔姨娘事发

玉竹,竹闻言,一阵脸红。

第二日一早,玉竹伺候完了崔姨娘起身,待她去了庄嬷嬷那里,便自己也匆匆收拾了一下,草草用了几口早饭“上心地收好了崔姨娘交给她的药方子,找藉口出了府:玉竹这一去就是半日,直到快午时的时候才从外头回来。

崔姨娘这一日心中也是很不安的,这是她第一次将这和事情假人之手,她总觉得自己的右眼皮在跳,可是伸手去抚的时候,又没有动静,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

崔姨娘安慰自己:

到了中午,这一日庄墟姣很好心地没有多留崔姨娘,而是让她早早地就回了自己的房里歇着工崔姨娘在房中来回走了许久,正当她焦虑玉竹怎么还没有回来的时候,玉竹回来了:“姨娘,我买到了。”玉竹一进门就惊喜地对这崔姨娘道。

崔姨娘转头,看见玉竹以及她从怀中拿出的小包袱,心中一喜,迎了上去:“可还顺利?肖没有让人发现?”崔姨娘一边拆开了玉竹手中的包袱检查,一边急急问道。

玉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安的崔姨娘,于是心中也有些不安:“还算顺利,应当是没有让人发现吧。”

崔姨娘闻言立即抬头,正要说话。

门却是让人撞开了。

崔姨娘忙转头朝门口看去,却见是后院的掌管刑罚的杨妈嫉领着几个粗使婆子站在了门口。

崔姨娘一惊,眼中闪过惊恐之色,下意识就要将自己手中正提着的包袱藏了。可惜杨嫉嫉没有给她机会,只扬了扬手,跟在她身后的四个粗使婆子便箭一般地冲了上来将崔姨娘按到在地。

杨嬷嬷缓缓地走进来,伸手去拿崔姨娘手中的小包袱。

崔姨娘虽然被狼狈地摁到了,却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包袱抱紧了,杨塘妈皱了皱眉,手上一使劲,包袱便到了她手中,只是因为用力过猛,那报复上的结被扯开了,几个小药包掉落了下来。

杨嬷嬷不敢马虎,忙上前将那几个药包好好收了回去。

“嬷嬷你这是敢干什么?我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是五小姐的生母了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闯进我的屋子,抢我手中的东西,你眼中还有没有王家,有没有老爷?”崔姨娘厉声喊道。

她说话向来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从来没有这么声色俱厉过,这时候却是表情狰狞,言语凄厉。

杨嬷嬷一愣,随即冷笑道:“奴婢自然是知道您是半个主子。”她将“半个”两字咬的很紧,却是看了一眼按住崔姨娘的几个粗使婆子:“你们都看见了,这包袱是从姨娘的手中拿过来的,她自己也承认了包袱是她的。”

说着杨嬷嬷朝着崔姨娘一笑:“还好姨娘您自己也承认了,不然到时候你到了主子面前倒打一耙,说是奴婢栽赃嫁祸,奴婢还真当不起您这一抬举。”

崔姨娘此时已经是脸色惨白如纸。

杨嬷嬷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拿紧了手中的包袱,扬了扬头:“将姨娘压到正房去听候夫人发落。”

“姨娘……你们要干什么?快将姨娘放开。”玉竹在惊愕之后,急声喊道。

杨嬷嬷看了玉竹一眼,嘲讽地一笑:“你这丫头倒是忠心,她将你往鬼门关上推,你却还为她的安危担心。真是可惜了。”杨瑭嫉摇了摇头:“你们腾出一个人手来,将这奴婢也押上,哦,对了,就不要将她带去正房了,先将她在柴房关起来,让人好好看着。”

崔姨娘瘦瘦弱弱的,也无需四个婆子押送,于是一个婆子便空出了手,将已经呆若木鸡的玉竹一把提了起来,往柴房去了。

崔姨娘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声音凄厉地喊到:“放开了,是有人想要嫁祸与我,是有人要嫁祸……我什么也没有做过,你们快放开我:”

杨嬷嬷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棉布往崔姨娘的口中一塞,板着脸道:“姨娘,对不住了。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您若是有什么冤屈尽可以到了主子们的面前去申了,你与奴婢们说这些,没有用。而且……奴婢也只是从您手中搜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包袱而已,若是您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谁也冤枉不了你。”

说着杨嬷嬷也不再跟崔姨娘罗嗦,摆了摆手,那几个粗壮的婆子便办拖半拉着崔姨娘去了。

杨塘妈带人径直拉了崔姨娘到了薛氏的正房。

薛氏正与三娘坐在炕上喝茶,今日王栋没有回来用午饭,三娘陪着薛氏一起吃的了见了被堵着嘴押上来的崔姨娘,薛氏很是有些意外。

“这是?”

杨嬷嬷看了三娘一眼,恭敬地回道今日崔姨娘身汐的丫鬟玉竹鬼鬼祟祟地除了府,正好一个外院的管事出去采买药材,发现了这个丫鬟也是去往药店方向,那管事心中起了疑心,便跟在了玉竹身后,却见她将京城的药店都跑了遍了,每个药房只买一味药。那管事细心,就偷偷跟在她后面,将她买的药都记了下来,之后让一个药店的掌柜一看,却发现那些药材合起来之后是用来害人的方子。管事不敢马虎,当即就回来了府上,将事情告知了奴婢了奴婢怕事情拖久了会出变故,便让人去崔姨娘房中看看,不想却真的从姨娘的手中抢到了这个包袱。”

说着杨嫉嫉将那小包袱递上,薛氏身边的沉香接了“上心地放到了炕桌上。

这时候,薛氏已经是震惊万分,她不由得看向三娘,三娘朝她点了点头,薛氏心中渐渐平复了下来。

崔侠娘这时候已经是面若死灰,原来她一开始就被人盯上了,她崔娟儿竟然是被人给算计了。可是……这算计她的人是谁?崔姨娘那双不在伪装的眼眸,革着一丝狠绝看向坐在炕上正小心摆弄包袱里的东西的薛氏。

薛氏感觉到崔姨娘的目光,看了过来,却被她的眼神吓得一下子推开了手中的包袱了三娘拉着薛氏的手,对她笑了笑,淡声吩咐白英道:“去将庄嬷嬷请过来。我记得她对医药也是略知一二的。”说着三娘转头对薛氏笑道:“姨娘也是我们王家的老人了,也许外头的药店掌柜看错了也不一定,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是吧?母亲。”

崔姨娘这才看向三娘,却见三娘朝她淡淡一笑。这个笑容很是平和,却带着看穿一切的笃定,让崔姨娘心中掀起了无限的恐惧。

薛氏忙点头:“你说的是,不能冤枉了好人了。”薛氏对崔姨娘道:“崔姨娘你放心,若你是被冤枉的,我定谁还你公道的。”

庄嬷嬷很快就被请了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连发髻都没有整理好的五娘。

“姨娘,姨娘你怎么了?”五娘跌跌跑到了崔姨娘身前,见崔姨娘的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五娘眼泪刷地就出来了。她转身在薛氏的炕前跪下了,不停地磕头:“母亲,求您了,放了我姨娘吧!求您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您说东我就往东,您说西我就往昔,我给你做牛做马……,哇……”

五娘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薛氏一愣,继而很是有些手足无拈。

“我,我不是……”

三娘皱了眉头,转头轻声吩咐沉香道:“将五小姐拉起来,别让他受伤。”

五娘往地上磕头,是下了狠心地真的磕头,没有半分地讨巧,那声响让人心惊。

沉香和木莲忙上前去将五娘架了起来,五娘不依,还要挣扎。

三娘却是淡声道:“你若是再闹下去与姨娘也是半分帮助了无,你放心,这件事情母亲会秉公办理,若是姨娘是冤枉的,谁也不会刻意与她为难,你收了眼泪,在一旁看好了。若是你再闹我就让人将你带回你自己的房间,这样即便是等会儿姨娘被人冤枉,也没有人在旁看着,为她喊冤了。你还要闹吗?”

五娘从来没有听见三娘用这样的命令语气对她讲话,她愣子愣,却终究是听进去了,顺从着站了起来,可是哭声却是没有那么容易收住,只在一旁抽噎着。

三娘便也不再管她,只朝着庄嬷嬷点头:“庄嫉嫉你去查验一下这个包袱,看看里头是些什么药材,有何功效工”

庄嬷嬷行了一礼,上前去细细查验包袱里的药,有时候还会用手指沾一些粉末放到口中细细尝了。

一屋子人静声摒气,等着庄嬷嬷的结果。

半响,庄嬷嬷面上一惊,她看了崔姨娘一眼,才恭谨地回道:“回禀大人,这几味药并非剧毒,人服用后身体并无大碍。”

五娘闻言眼中一喜,屋里众人也是面色惊异,杨嬷嬷更是有些担忧地看了三娘一眼,三娘却是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是……”庄嬷嬷又道:“只是这药若是男子服用了,会……会无法另女子受孕:”

庄嬷嬷的话如一粒石子惊起了千层浪。

屋里众人看向崔姨娘的眼神,全都变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三堂会审

正房里那一刻,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崔姨娘的身上。

五娘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年纪了,庄嬷嬷的那一句话她也能听明白,只是她的眼神是疑惑的,不愿意相信的。

薛氏回过神来之后,知道大家都在等着她发号施令,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发话,三娘扯了扯她的衣袖,见她望过来之后便凑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

薛氏点了点头,她已经镇静了许多:“杨嬷嬷你带人去问审那个叫玉竹的丫鬟。”

杨嬷嬷领命去了,薛氏对压着崔姨娘的那个婆子吩咐道:“将姨娘口中的帕子解了,我有话要问崔姨娘。”

那婆子闻言,迅速上前将崔姨娘口中用来堵嘴的棉布扯了出来,崔姨娘的嘴唇犹豫刚刚一直被迫大张着,这会儿便有些青乌发皱。口中获得了自由,崔姨娘却没有大喊大叫再说自己冤枉,她甚至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只是拿一双眼睛看着坐在炕上的三娘。

“崔姨娘,你从外头弄来这药是作何用的?”薛氏皱眉问道。

不想崔姨娘却是没有出声,薛氏又问了一遍,崔姨娘过了好久才答道:“我要见老爷。”她的声音有些暗哑,却是镇静了下来。

薛氏正要说话,崔姨娘却是坚决地打断了,强调:“我要见老爷,在见到老爷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

她没有再自称婢妾。

薛氏无可奈何,看向三娘。

三娘知道崔姨娘一直在看她,却是半分没有放在心上,仿佛崔姨娘在她的眼里同地上的某一只蚂蚁一样的无足轻重,不值得她关注。

三娘笑了笑:“按理说这是后院的事情,怎么也不应该让男子插手,想必崔姨娘这些日子学规矩还没有学到那里,所以不明白。不过,崔姨娘怎么说也算是父亲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老人了,她想要这个特权……到真的不好驳了。母亲还是派人去门口等着吧,父亲一回来就将这事情告知他。”

这是在说崔姨娘仗着自己伺候老爷的日子长,不将薛氏这个继室放在眼里。此话一出,屋里众人看向崔姨娘的眼神又是不同,但是鄙夷居多。

崔姨娘咬了咬牙,却是没有说话,将气忍了下来。

薛氏有些讶异地看了三娘一眼,在她心里三娘的性子向来是温和的,即便是生气也不会朝着人恶语相向,可是今日薛氏却觉得三娘对崔姨娘的态度很是不同。

薛氏打发了人去门口候着等王栋,按照以往,王栋若是下午在外头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这时候也差不多快回府了。

又过了一会儿,杨嬷嬷求见。

“回禀夫人,玉竹那丫头说崔姨娘只是给了她一个药方,派她出府去抓药,并且每一味药都不要在同一个铺子里抓,其余的她便不知道了。奴婢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去抓的是什么药,玉竹说崔姨娘只说不是要人性命的,其余的她也不知道。奴婢在她身上搜出来了一个药方,上面所列出的药材正是这个包袱里所装之物,玉竹也承认了那方子是崔姨娘交给她的。”

杨嬷嬷刚刚在审问玉竹的时候并没有说那包袱里头的药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毒药,吃不死人。加上杨嬷嬷问审的时候态度还算和蔼,玉竹以为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薛氏看向崔姨娘,只见她闭了眼睛在哪里,仿佛外头发生的一切都不关她的事情。

屋里众人的等待也没有太久,派出去的婆子来报,王栋回来了。

王栋听听了薛氏派去的人的禀报,没有去外院,径自回了正房。

崔姨娘一见到王栋,面色就变了,只见她泪盈于睫,一双大眼极度哀怨地朝着王栋看了过去。

“老爷,救救婢妾。”声音哀婉带怯,仿佛刚刚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只是她今日穿了一身暗绿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褙子,头上珠翠琳琅,加上发丝在刚刚的挣扎中已经凌乱,脸色与唇色皆不再鲜嫩,早失了往日的楚楚动人。被炕上正当佳龄,花容月貌的薛氏一比,高下立见。

王栋皱眉看了她一眼,便往炕边去了。

三娘早已经在听到通报的时候下了炕,在一旁立了,正好看见崔姨娘的这一番做作,若非场合不对,她真的想笑出声来。

不由得有些感叹,女人啊,不服老还真的不行。年轻的时候再是怎么样的如花美眷,也不堪迟暮。

只是,这是必然的自然现象,谁也逃不过,因此也没有什么好哀怨的。所以在年轻的时候以美色侍人之人,最好好些找到自己别的优点,或发扬或培养。不然等到美貌早已经是昨日黄花,却还想着要以此为依持,只能让人轻视,自己掉价。

王栋的眼睛在炕桌上一扫,问薛氏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氏忙低声将事情对王栋说了,王栋听完了之后已经是面如锅底,任是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有好脸色的,这可不仅仅是脸面的问题。

“崔姨娘,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王栋看向崔姨娘的脸色很冷。

崔姨娘已经从刚刚王栋对她视而不见的失落中走了出来,如今已经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想必依她的聪明和见风使舵已经明白了在薛氏这里,她不要想着再以自己的容色取胜了。

“婢妾……婢妾是被冤枉了,还请老爷还婢妾一个清白。”崔姨娘摇了摇头,泪如雨下。

她的哭功向来一流,这时候看着仿佛自己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王栋眉头紧皱,冷声道:“谁冤枉了你?难不成这东西不是从你那里搜到了?你并没有派丫鬟去买这些东西?”

崔姨娘顿了顿,抬头怯怯地看了三娘与薛氏一眼,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只是她并没有否认东西是从她那里来的,只道:“东西确实是从婢妾那里搜到的,但是,但是婢妾却不知道这些是害人之物。”

三娘不禁要问为崔姨娘叫一声好了,人赃并获,这个包袱是从她那里搜到的,玉竹抓药也是有认证,她想要抵赖也抵赖不了,所以这个她认了下来,却是转口就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崔姨娘这样的,出身市井,没有读过什么书,经历也是有限,自学成才却是能做到这一步,可以说她算得上是一个天才了。

“父亲,崔姨娘怎么说也是五妹妹的生母,是不是应该给她留些脸面?”三娘突然朝着王栋行了一礼,恭谨道。

王栋看了看屋内众人,点了点头淡声道:“你们先都退下吧,杨嬷嬷留下。”

崔姨娘看着三娘,眼中的情绪变换莫测,见三娘也要随着众人退下,她突然出声道:“请老爷让三小姐留下,这件事情也与她有关。”

王栋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他看了三娘一眼,见三娘满脸的惊讶与不解,便淡淡道:“既然是如此,三娘你便留下吧。”

三娘带着满脸地不解躬身应了一声是,依旧是好好的在一旁站了,十分低调的模样。

只是在崔姨娘狠狠看向她的时候,三娘回了她淡淡一笑。

她一开始没有清退旁人就是怕崔姨娘会反咬一口,说她们栽赃嫁祸,不过现在王栋已经在了,加上三娘已经猜到崔姨娘想要将污水泼到别人的头上,以免以后崔姨娘的话在府里造成不好的影响,三娘才要求清退不相干之人的。

至于她留不留无关紧要了。

“父亲,我也要留下来。”五娘一边抹泪一边道。

王栋看了五娘一眼,没有多说,只冷声道了两个字:“出去”

五娘抖了抖,终究是扛不过对王栋的惧怕,一步三回头得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王栋,薛氏,三娘,崔姨娘以及杨嬷嬷。

“说吧,这药方你是从哪里来的?”

崔姨娘闻言,眼睛在屋里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盯在了三娘的脸上,她语气中甚至是带着一些快意道:“这方子是先夫人给奴婢的。”

三娘闻言,脸上带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崔姨娘紧紧盯着三娘:“先夫人将方子给奴婢的时候,没有说这是能让男子不孕的药,只说是能让人舒缓精神,有益无害。”

此言一出,屋内寂静。

半响,三娘开口了,声音平缓:“姨娘你说你不知道这药房是用来害人的?”

崔姨娘扯了扯嘴角:“自然是如此,不然我要用它来害谁?我又能得了什么好处?”

她说到好处的时候,王栋脸色一变。总所周知,如今王栋只有王璟一个儿子,还是嫡子,王璟在王家的地位可想而知,所以王栋没有儿子,能从中得到最大的好处的是王璟。

王栋朝三娘看了一眼,眼神有些莫测。

三娘叹息,果然……

不过她依旧是不缓不慢地开口道:“姨娘想必的贵人多忘事。您前几日还在母亲面前搬弄口舌说……是我生母对父亲下了药,才导致我们三房子嗣单薄。母亲说您无凭无据,没有轻信,又念在你是五妹妹的生母,没有降罪于你,有没有此事?”

第二百六十三章 并非不要脸就能无敌

崔姨娘闻言脸色一变。

王栋也冷眼看了过来。

“那是……”崔姨娘张口就想辩解。

三娘却不给她机会:“既然你不知道这药的功用,又怎么知道我生母用这个来害人?崔姨娘,那天的话与今天的话那一次才是你的真话?又或者直接两次都是你的信口开河?你真把这满府的主子都当傻子耍吗?”三娘说到最后,声音带了些恼怒与凌厉。

三娘直接给崔姨娘定了性,欺骗,奸猾。

这话一时还真不好回答。

“父亲,崔姨娘当年是我生母身边的奴婢,我生母看重她才让她在您身边伺候,不想她不知道感恩,竟然还在我母亲逝去五年之后往她身上泼脏水,这是哪个忠心的奴婢能做的出来的?不说别的,其险恶用心心就当诛”不忠是个大罪名,崔姨娘无论,如何开口状告赵氏,她本身就是不对的,王栋这种人最看重这些。

果然,王栋看着崔姨娘的眼神更冷了。

崔姨娘辩解道:“老爷,您相信婢妾,婢妾真的没有做过,婢妾是冤枉的。”崔姨娘事到如今只有一口咬定自己的清白堪比豆腐。

王栋有些厌烦,他自认是君子,不屑这些后院之事,于是他看了杨嬷嬷一眼:“你是掌管后院刑罚的,这事当如何?”

杨嬷嬷想了想,回道:“虽说是人赃并获,可是崔姨娘却坚持说自己是清白的。奴婢想着但凡作恶之人,不可能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老爷何不派人再在姨娘的房中搜一搜?这药是今日才买回来的,之前说不定房中还有,若是不查出来以后也会生事端。”

王栋摆了摆手:“你带人去搜吧。”

杨嬷嬷看了崔姨娘一眼,躬身退下了。

崔姨娘原本是可有可无的,她做事情谨慎,向来就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让人抓把柄。可是在杨嬷嬷除了房门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立即朝薛氏与三娘看去。

薛氏做在王栋的身边,虽然是认真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却也没有别的什么表情,三娘也依旧是一副恼怒的样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崔姨娘面上带了狐疑之色。

王栋刚刚从外头回来,就被拦了会内院,这么久了连茶都没有合上几口,心中很是不快。薛氏一直注意着他,几年相处下来对他也有些了解,见状忙反应过来了,扬声叫候在外头的丫鬟上茶。

果然,王栋脸上好看了些,三娘见薛氏如此,心中一笑。

薛氏也并非什么也不懂的,至少这事儿,她得向薛氏好好学学。

杨嬷嬷很快就回来了,她不是空手回来的,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婆子手中还捧着一个小包袱。

“老爷,夫人,这个包袱是从崔姨娘房里搜到了,奴婢不认得是何物,还请老爷与夫人过目。”杨嬷嬷示意身后的婆子将东西放在了炕上,又让那婆子出去了。

崔姨娘抬头看见那包袱,脸色一变,脸上的镇静全没有,朝着杨嬷嬷尖声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不是我的。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

杨嬷嬷一哂:“奴婢就知道姨娘会有这么一说的,所以辛亏奴婢不是自己进去的。刚才正好五小姐与丫鬟在正房门口不肯走,见奴婢要去姨娘房里便也不放心地跟了去,所以这包袱是五小姐亲眼看见奴婢从您的床下搜出来的。奴婢当时还找五小姐身边的丫鬟认了这个包袱所用的布料,正是五小姐的一件冬衣所剩的余料,现在五小姐那身冬衣也都还在呢。”

王栋已经将那包袱拆开来,里头是一些瓶瓶罐罐,像是药瓶,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王栋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伸手去拿那些药瓶。只吩咐杨嬷嬷道:“找个人去外头药铺请个掌柜的来。”

杨嬷嬷应声去了。

崔姨娘看着那包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可是屋子里几人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她喃喃道:“这个包袱不是我的,你们谁想要做什么?”

却是没有人再搭理她了。

猫儿眼胡同外头,一条街外的大街上就有一家药铺,因此那药店的掌柜的很快就被请了来了,王栋没有让人进二门,只让杨嬷嬷拿了那包袱出去给那掌柜的验看。

半响,杨嬷嬷回来了,禀报道:“回禀老爷,夫人。那药店的掌柜查看过后,断定这些药物是毒。只是并不是性子烈能让人一下子就毙命的毒。人若是长期服用了这些药物,便会病上好几年,缠绵病榻,体虚并且咳血。让人查不出病由,只当是体虚或者……产后伤了身。”

此言一处,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三娘却是踉跄了一下,作势要晕。

她站得离薛氏的榻很近,薛氏见她不对忙起身扶住,急声喊:“三娘,三娘你怎么了?”

杨嬷嬷早已经上前帮薛氏将三娘扶到了炕上坐了,见三娘双目紧闭,便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她的人中。

三娘转醒,看了看周围,待见到跪在地上的崔姨娘,三娘悲从中来,指着崔姨娘道:“你,你……你这恶婢……我母亲……”说到这里她也说不出话来,只伏在了薛氏怀中哀声哭泣。

别人或许没有明白,王栋却是明白了。

刚刚杨嬷嬷说的那些症状,正是赵氏当年病着的时候的症状,难怪怎么延请良医都无法找到病根,原来病因是在这里。

这件事已经不是普通的内院纠纷了,王栋坐直了身子,朝着崔姨娘冷冷道:“贱婢,你竟敢谋害主母,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崔姨娘再如何狡诈聪明,这时候也呆立在了当场。

这是……怎么回事?

崔姨娘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眼中带了些恐惧,这药是怎么出现的?

王栋眼中已经满含厌恶之色,也不愿意再听她狡辩了,崔姨娘也没有什么狡辩的了。这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在场之人,薛氏当初根本就没进府,杨嬷嬷当时也不在山东王家,这两人与崔姨娘也没有什么纠葛与利益纠纷。而三娘当时还是婴孩,如今也不过是十四五岁,她一个闺阁女子也找不到这种药。若这是一个局,那在柳氏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能设这个局的人除了他也就只剩下已经死了的赵氏了。

王栋知道这不可能,于是崔姨娘想要狡辩也是不能了。

崔姨娘尽管是不信鬼神,也不由得心中发怵。赵氏中毒之事,不可能还有人知道。而今王栋本只是追究那不能生子之药的事情,却莫名其妙扯上了好些年的谋杀。让她不得不怀疑,这是赵氏暗中显了灵了。

这时候三娘也已经哭了累了,她从薛氏的怀中起来,揩了揩眼泪,止住了哭,起身到炕前端端正正地跪了,磕了三个头,声音中带了些倔强和强撑的坚强:“父亲,请您为我已故的母亲,主持公道。杀人偿命,即便是王孙公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可况是奴婢弑主?这简直是天理难容跟可恨的是,我母亲已经糟了毒手,却有人欺她在已黄泉,无法开口为自己辩驳,而将脏水往她身上泼,是可忍,孰不可忍生为人子,三娘心中悲愤已不可言语,还请父亲还我可怜的母亲一个公道。”

说着三娘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滴了下来,掉落于地,三娘表情却是没有变,也没有再去拭泪。此情此景,让在场之人也不由得心酸。薛氏见了更是忍不住也掉下了泪来,她不由得带着哭音道:“老爷,这件事情妾身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想世间竟然还有如此险恶之人,真是闻所未闻。还请老爷将此人发落了,好让姐姐在天之灵安息。”

王栋此时看着三娘与薛氏伤心也有些动容,想了想冷着声音对杨嬷嬷道:“找人绑了这毒妇,拿了我的帖子送到顺天府尹那里。”

说到这里,王栋顿了顿:“就说是她要谋害主子性命,将这证物也带上。”王栋指了桌上的包袱。

王栋如今是三品的京官,因有前车之鉴他不好动用私刑惹了御史参奏,只能将人交给官家发落。而且也不好说是妾室害了原配的性命,这样会让人说他治家无方,所以也只能将崔姨娘定位为谋杀未遂。

不过谋害主子的罪名不小,崔姨娘没有任何的根基,进了大牢也是有去无回了。

“老爷……不要啊……老爷……婢妾是冤枉的……婢妾没有做过……”崔姨娘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立即出声求饶。王栋却是连一眼也懒得赏她了。

杨嬷嬷更是一不做二不休,拿了开始堵着她嘴的那个棉布依旧将她的嘴堵了,又叫了几个粗使婆子来压了她去了。

五娘一直在门外守着,见崔姨娘被人绑了出来,大惊失色,追着薛姨娘边喊便跑,却是没有人搭理她。

直到到了二门,五娘在杨嬷嬷的示意之下被人拦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王璟的手段

随着崔姨娘被架出了院子,正房里原本的热闹也随之散去,安静了下来。三娘伏在薛氏的怀中也渐渐收敛了泪意,只是眉梢眼角的悲伤却凝聚未散。

王栋叹息了一声,难得地温和着语调道:“既然人已经送去了顺天府衙,我会派人看着,府尹与我还有几分交情,必会秉公执法,你且安心吧。”

三娘起身,盈盈一福,没有说什么,看上去就像是悲伤得无法言语的样子。

薛氏见状,对王栋道:“老爷,不想姐姐病逝却是又这般的缘由,真是令人心寒。想必这也是姐姐显灵,才会让崔姨娘这么个蛇蝎女子露了脚。明日我们派人去一趟寺里,好好为姐姐做一场法事才好。”

王栋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你去安排吧,明日让璟哥儿也跟着去一趟,赵氏是他生母,他去也是应当。”王栋看向三娘,略一犹豫:“三娘就在家中吧,有璟哥儿去也就够了。”

薛氏与三娘具都应了下来,三娘见这里没有她的什么事情了,便起身告辞。

出了薛氏与王栋的正房,三娘一眼就看见了鬓发散乱的五娘被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劝着往内院中拉。五娘目光有些呆滞,脸上全是泪痕。

她下意识地甩开了丫鬟拉着她的手,不经意看见三娘,眼中一亮,极速地朝着三娘奔了过来。几个婆子丫鬟见她是往内院的方向跑,便也就随她了,没有再拉着她不放。

三娘看着五娘朝着自己奔来神色不动,白英微微上前将三娘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眼神中带着些戒备。

“三姐姐,你帮帮我,帮我救救我姨娘。你一向在夫人面前说的上话,夫人一定肯听你的,你让夫人在父亲的面前劝一劝父亲,父亲那么喜欢夫人,定会答应的。”

五娘一急,这种不合时宜的话都出了口。

而三娘看着五娘希冀的眼神,突然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为何五娘笃定自己会帮她这个忙?她们之间的感情有好到这个地步?还是自己平日里对崔姨娘的厌恶情绪掩饰得太好了?

三娘还未说话,便听见一阵男子的硬底鞋踏在青石板庭院中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三娘抬头,王璟那已经与成年男子无异的挺拔身躯映入眼帘。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冷冷地比往日显得低沉的声音:“五妹妹,你不觉得你的请求过分了吗?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与三妹妹没有在你面前亲自手刃那贱婢,你就应该烧高香了。你居然请求三妹妹去救那贱婢?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王璟的声音里带着压制不住的蚀骨恨意:“我们王家连尸骨都不会为她收的。”

五娘从未听见王璟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往日里王璟虽然待她比三姐姐冷淡许多,但是也不曾冷眼冷语过。

“五哥……”五娘喃喃道。

“闭嘴,不要喊我五哥。”王璟看向五娘的眼神是浓浓的厌恶。

五娘呆愣在了当场。

王璟却是在也不肯看她,只转向三娘道:“妹妹你回屋去吧,我进屋与父亲商量点事情。”他对三娘说话的时候,情绪虽然还未收敛,但是语气却是温和了很多。

三娘点了点头,王璟便朝正房的方向去了。

三娘看着王璟的背影,心中也不意外王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消息,在外院这么久,王璟也并非当年那个什么世事也不懂的小孩子了。

“三姐姐,五哥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杀母仇人?”五娘不笨,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惨白惨白地看着三娘,嘴唇颤抖。

三娘内心轻叹,她没有讨厌过五娘,即便她也有心眼会些小算计,但是对她却总有一分比别人不同的亲密与信任,只是从今日开始,亲密与信任都不可能存在在她们之间了。如王璟所说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与她是如此,与五娘亦是如此。

“我不会去为崔姨娘说情的,至于原因为何,五妹妹你有眼睛有耳朵也有心,想必会明白的。”说完了这句,三娘便转身离开了,再也不看五娘一眼。

三娘进了自己的西厢,让丫鬟们将门关了,有王璟在,之后的事情不需要她出面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