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伤口很细小长,但是却极为密集,仿佛就是为了让人受痛才一条一条划上的,结了疤如一条条蜈蚣一般,狰狞又恐怖。

五娘被吓得惊叫一声,脸上惨白。

崔姨娘面带苦涩,又将衣襟上的布扣一粒一粒扣起:“我身上都是这种伤口,行刑的狱卒说,是有人特意交代要我不能好过的。”

五娘还是不信:“可是你怎么知道是三姐做的?”

崔姨娘见五娘冥顽不灵,有些恼怒:“除了她还有谁与我有如此深仇大恨,巴不得我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深仇大恨?”五娘偏头不解,接着似是终于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惨白:“姨娘你是说,母亲……母亲她,真……真的是你害死的?”

“闭嘴”崔姨娘面色一冷,“你懂什么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问那么多”

五娘看着崔姨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姨娘没空在跟五娘讨论赵氏的死,她想,等以后五娘长大了懂事了,又享受到了荣华富贵,自然会明白她今日的一番苦心。

“你听着,你三姐她是由皇上指婚的,这门亲事王家一定要与庄亲王府结的。即便是三娘她出了什么意外,王家也会让另一个王家的女儿嫁过去。我听说了,你二姐姐也有了婚配,如今三房就只有你一人是没有婚约在身的。只要你一嫁过去就是镇国将军夫人,听说那宣公子又是一个得太后和皇帝眷顾的,夫贵妻荣,你这一生必定顺遂,我就是走了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等你以后在宣家站稳了脚跟,你若是想娘了,到时候以你的身份地位,我们母女也并非没有相见之日。”

崔姨娘一口气匆匆说了这么多,五娘愣愣地听着,似是没有听懂,好半响才结结巴巴道:“姨娘你说什么?什么镇国将军夫人?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宣公子不是……不是我三姐夫吗?”

崔姨娘冷冷道:“你三姐她没命嫁,就只有你顶替了。”

“为什么没有命嫁?”五娘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姨娘你想要做什么?”

五娘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崔姨娘的眼睛,她眼中的冷意更甚:“你不用管我做什么,总之我做的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讨好你嫡母,等着以后当你的将军夫人就是了。”

“我不要”五娘摇头,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

崔姨娘看着五娘,突然又换上一副戚容:“娘就要走了,也许你这一辈子也见不到了,你就不能让娘走的安心一些?你就不盼望着我们母女今生还有相见之日?”

想着眼前的是生自己疼自己的生母,五娘终究是心软,忍不住又上前了一步。

“可是,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去抢三姐的亲事?这世上有并非只有那一个男子以后能荫妻佑子。若是别人也便罢了,可那是我亲姐姐,是除了你之外我最亲的人了。”五娘低头道。

“什么亲姐姐你是我生的,哪里有什么亲姐姐”崔姨娘忍不住生气,她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以前那么多年都是能忍,自从自牢里出来之后却是焦躁非常。

五娘低头,手指绕着自己披风上的细带,不语。

“行了,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崔姨娘看了看天色,想着那边因该也差不多了,“你什么也不用管,因为都不关你的事情,安安心心等着嫁人就是。”

“这些银子你带回去,我现在不需要。”崔姨娘指着玉贵手上的大包小包:“你现在用不着,以后总会用的着的。等你嫁了人,到了王府要打点的多了去了。你一定要记住了,内院一定要看好了,管事都要安排自己的人,不服你的就下狠手除掉。想法子讨好你的夫君,努力生下嫡长子。生产那段时间要给姑爷安排房里人伺候,日后再收拾掉就是了。倘若是有女人抢在你前头怀孕,就想法子让她小产。不要等到孩子出生了,威胁你自己孩子的地位的时候才想到要下手,这样会后患无穷。这些都要暗地里做,不要让你夫君察觉,在他面前要温柔听话,万事顺从……”

因为要走了,崔姨娘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急急将自己想要慢慢教给五娘的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也不管五娘这会儿懂不懂,能不能明白,边说边又觉得像是怎么也交待不完似得。不由得后悔以前总是觉得五娘年幼,自己宠溺太过,由着她性子去了。

五娘脸上发红,不知所措。

崔姨娘说了一堆自己认为重要的,觉得还有很多没有交代,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最后也只得作罢:“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五娘这才抬头看了崔姨娘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却抖了抖唇,没有说出口。

崔姨娘上前抱了抱五娘,终于狠心放下手,转身就走。

“姨娘”五娘跟了两步。

崔姨娘顿了顿,终于没有再回头。

五娘愣愣看着崔姨娘的背影许久,直到玉贵唤道:“小姐,小姐?”

五娘回神,愣愣道:“哦,姨娘走了,我们回去吧。”

主仆两人沉默不语往回走。

五娘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之故埋头走路,让人看不清表情。

不想衣袖却是让玉贵拉住了。

五娘深吸一口气,停步,转头看向玉贵:“什么事?”

玉贵却是一脸焦急,五娘这才发现大冬天的,玉贵却是额头上一层细汗,眼中充满了恐惧之色。五娘有些惊讶。

“小姐,姨娘是要害,害死三小姐吗?”玉贵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

五娘蹙眉:“不要乱讲,姨娘兴许只是说说罢了。再说三姐总是在内院,身边又总是跟了人的,姨娘怎么能害的了她?”

说着五娘就又转身往寺里走。

玉贵却是没有跟上去:“可是,姨娘把三小姐骗出来了。”

五娘停步,却是没有回头:“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在我们出寺之前,姨娘让我给三小姐送了一封信。约了三小姐出来,我听到姨娘与一个男子说三小姐只要接了信就一定会出来的。我当时害怕,便多问了一句姨娘要三小姐出来做什么,姨娘却是安慰我说只是有些事情想要求三小姐帮忙,我因为家人的安危还在姨娘和那男子手中,又信了姨娘的话,才把信给了三小姐的。我……我会不会害了三小姐的性命?小姐……我好害怕……”

玉贵因为恐惧,哭了出来。

她原本以为崔姨娘只是想要见五小姐一面,再要她帮忙让三小姐出来与她一见而已。不想刚刚听了崔姨娘的话,竟然是想害了三小姐的性命,好让五小姐替嫁。

原本她以为自己做了这件事情,最多让人打一顿赶出府,可是……可是若是谋害主家性命的话,那她哪里还有什么活路?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中父母。看了刚刚崔姨娘身上的伤,她更是心中发抖,冷汗淋淋。

还好刚刚崔姨娘只顾着与五娘说话,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

五娘听了玉贵的话,身子顿了顿,又接着往前走,玉贵走在后面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人性与挣扎

“小姐崔姨娘说三小姐见了信必定会出来,我们这会儿就算回去告诉夫人她们是不是也来不及了?”玉贵以为五娘没有听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忙又跑了几步,走到了五娘的身侧,急声道。

五娘却是闭上了眼睛,甚至用手捂住了耳朵,更加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小姐,三小姐会被害死的……”玉贵一愣,喃喃道。

眼见寺门在望,五娘终于放缓了脚步,玉贵又追了上去。

刚刚崔姨娘在场的时候,玉贵出于对崔姨娘的恐惧没有勇气开口。可是崔姨娘一走,想到三娘要是出了事,自己可能面临的后果,恐惧便迅速从心地蔓延开来。她只能希望五娘能阻止崔姨娘。

玉贵刚又想开口,却发现五娘又水滴沿着五娘的下巴滴在了地上,玉贵仔细朝五娘脸上一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五娘已经是泪流满面。

“小姐……”玉贵愣愣地喊道。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为了救三姐,带人过去将我生母抓起来?”想比与五娘面上的狼藉,她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冷淡,没有起伏的。

玉贵想了想,突然道:“要不我们过去找到三小姐,带她离开那里?奴婢知道姨娘约三小姐见面的地方。小姐你是姨娘的女儿,那些人不会为难你的。这样我们既能救出三小姐,姨娘也能安全离开,岂不是两全其美?”

五娘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玉贵心中纳闷,她见自家小姐对三小姐一直很亲密,认真为三小姐绣嫁妆,在她说三小姐闲话的时候还会出面维护,她以为小姐听见三小姐有危险一定会很着急,并且立即想办法去救人的,可是为何小姐会这般……

玉贵不了解人性,也不了解五娘。

五娘不是不想救三娘,但是她心中是纠结而煎熬的。

我们对一个人比其他人好,也比其他人更亲密,但是这种好和亲密肯定是比不上对自己的,也就是说人都有自私的本性。

五娘对三娘的感情未必不真,但是这种真能真到何种程度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这中间还夹了一个五娘的生母。

五娘想,若是姨娘害的是二娘或者四娘,那她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说不定她还会暗地里高兴。她从来就不是太过善良的人,当初在河边扯六娘的裙子的时候,设计害六娘和四娘顶罪的时候,她都没有半点犹豫。

可是三娘是不同的。

五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三娘的感情有几分是真的,又几分是她这么些年让自己当真,自己就真的当真了的。

有时候对一个人好,对一个人依赖,即便一开始是嫁妆的,日子一久,便也分不出真假了。五娘对三娘的感情就是如此。

就像崔姨娘走后,她觉得在整个王家就只有三娘是真心待她,与她最亲近的人了。人是害怕孤独和无助的,所以她会不知不觉对三娘更好,对她更为依赖,就像是落水之人抱住了最后的一块浮木,完全是出于本能。

但是在崔姨娘的事情发生后,五娘也敏锐地感觉到三娘对她有些疏远。所以她会主动为三娘绣嫁妆,原本是刻意想要讨三娘欢心的,却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认真对待那些绣品,倾注了自己的心力,只因为在做那些的时候她自己心里也是欢喜的。

要是问为何五娘对三娘与对王家的其他姐妹不同,大概是因为除了崔姨娘,她只在三娘的身上看到了对她的亲情。

“小的时候,二姐姐没有在家中,三房只有我和三姐。大姐姐总是被二伯母拘在她们自己的院子里。五娘和六娘,她们不是与我一个爹生的,我从来未将她们看作姐妹,仇人还差不多。”五娘轻声道。

玉贵很奇怪为何五娘会突然说起这个。

却听五娘又接着道:“自小,姨娘就不准我与荷风院的人多接触,可是我很讨厌一个人待着,我想要人陪着我玩。我想着荷风院里有我的亲姐姐和哥哥,他们不知道愿不愿意陪我玩,不过姨娘总是说他们不喜欢我,让我远着。”

“有一次,我看见三姐和五哥在花园里捉蝴蝶玩,他们俩自小感情就很好,不像大房的兄妹那样。我看见三姐要去抓一只小白蝶,却不小心被草丛里的藤蔓一绊要摔倒,五哥见了立即扔了手中的小网兜,扑到了地上,让三姐摔在了他背上。五哥的额头被地上石头磕破了皮,呲牙咧嘴的,却只顾着紧张地问摔倒在他背上的三姐接有没有手上。”

五娘说起这个的时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小姐说这些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小姐还与她说起这些?玉贵越发着急,甚至忍不住道吞吞吐吐道,“小姐,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愿意……救三小姐……”

后面那几个字玉贵说得很轻,只动了动嘴皮。

五娘却是笑了,眼中泪花闪烁。

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

她当时在花园中见三娘和王璟兄妹情深,双方都只关心对方有没有受伤,却都嘴硬说自己没有事,她很是羡慕,也越发觉得孤独。

看着他们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花园,她想着,要是三姐和五哥能这样对她就好了,以后自己被大房的两姐妹欺负了,还有姐姐能帮她。

于是她想,她要试着讨三娘和五哥的喜欢,让他们也喜欢她,护着她。不过,若是他们真的像姨娘说的那样讨厌她的话,她也会更加讨厌他们,把他们当成和五娘六娘一样的仇人。

于是她试着接近三娘,开始的时候三娘对她与对别的姐妹没有不同,不过不知道是因为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原因还是因为五娘小时候很讨人喜欢,三娘渐渐对她这个妹妹不同。王璟见三娘喜欢五娘,便也对她和颜悦色,还会给她和三娘推秋千架。

后来三娘便带着五娘去荷风院里玩,那时候赵氏还在世,赵嬷嬷虽然从来就不喜欢她没给她好颜色,赵氏却总是对她和颜悦色的,还会摸她的头叫她玥儿,让丫鬟拿点心果子给她吃,还让王璟和三娘带她去玩。

崔姨娘虽然不喜欢五娘去荷风院,但是赵氏终究是主母,她没有办法像后来赵氏去世了的时候一样明目张胆地去荷风院找人。

赵氏去世之前,五娘与荷风院的来往很密切。

那时候王家请了闺学里的先生给她们上课,有时候她与六娘在学里吵嘴被先生罚抄书,三娘总是会帮她写一大半。她要是哭了,三娘也会想尽法子哄她笑。三娘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是留给她和王璟。她对三娘撒娇,三娘也总是温柔地哄着她。每当那些时候,五娘心里就很满足,她觉得她不是孤单的,她除了有姨娘,还有待她好的姐姐。

有一次,王璟不在,她和三娘在花园里扑蝶。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到了那一次王璟护着三娘的事情,于是她瞅着机会,故意在三娘眼前装着要跌倒。

三娘没有像王璟一样扑倒在地上给她当垫背,却是急急上前来拉她,那时候三娘很瘦,没有什么力气,于是姐妹两人一起摔了,却是三娘摔在了地上,她摔在了三娘的身上。

五娘还记得,三娘当时和王璟一样,没有去看自己受伤了没有,却是急急问她有没有哪里疼。只是直到两人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三娘的脚腕被扭伤了,红肿一片。

五娘当即哇哇大哭,三娘还记着要来哄她。

只是三娘不知道,五娘当时哭,有一半是看她受伤严重心中害怕,有一半却是因为心里突然感觉到很暖很暖,眼泪找不到出口。

五娘当时问三娘道:“姐姐,你会不会一直对我好?”

三娘以为她又使小性子,笑着哄她:“你是我妹妹,我当然会一直对你好。不过等你头发都白了的时候,你还来我这里撒娇的话,会让人笑话的哦。”

五娘破涕为笑。

这些久远的回忆流水一般涌入了五娘的脑海中,却也只是过了那么几瞬而已。

五娘叹气,突然转过了身往与大悲寺相反的方向走去,淡声道:“三姐在哪里,带我去吧。”

玉贵愣了一瞬才欣喜地跟上去,只是她觉得现在的小姐似乎与别的时候不同,她挺直了腰背的样子居然与平日的三小姐有几分相似,而以前她从未觉得三小姐和五小姐相像过。

五娘眼角扫见玉贵在打量她,扯了扯嘴角,边走边道:“我一进京就得罪了郡主和县主,每次出门,京中的夫人和小姐们看我的眼神都扎人的荒,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她们。因为她们总是提醒我,闯了那么大的祸,以后定是没有好人家的夫人愿意我这样胆大妄为的人当她们家的媳妇了,我只有深居简出,期望她们能渐渐忘了那一件事情,虽然我也知道等到我议婚的时候这件事情一定又会被好事者拿出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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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五娘,我想说不要拿纯粹的好或者坏的眼光来看待她。人性本就是复杂的,谁又是纯粹的好人或者纯粹坏人?看什么时候,或者对谁而言罢了。

即便是好人,在遇到事情与自己本身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也可能恶魔附体。而坏人也可能为了个别的什么人,或者纯粹间歇性良心发作做一些好的事情。

有亲说我洗白了五娘,我想要说的是,五娘根本就没有被我贴上黑的或者白的的标签。她的自私和算计从来没有变过,不过这样的五娘难道就没有另外的一面了吗?

在我心里,她不是个好人,也不算是个坏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是你或者是我,也可能是人群中任何一个人。

我们要相信,即便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有可能会是一个好父亲,或者一个好丈夫,佯或一时头脑发热超人附体,为抢救落水儿童而丧命。救人的原因也仅仅可能是因为走在岸边的时候,脚上一滑,失足掉进河里,岸上的人却不明就里高呼“英雄啊雷锋啊”,他便突然豪情万丈将错就错。

若是没死,他可能回去后继续作恶,又或者突然被自己所感动痛改前非。

人性那么复杂,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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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后方失火

冬日的山间本就有些凉,不知怎么的又突然起了风,即便是用手攥紧了披风,寒风还是会寻着空隙就往里钻。

五娘便索性将手放开了,“刷”地一声,厚重的披风,边围被风吹起的响声让人心中一凛。玉贵下意识地抱了抱胳膊。

“而刚刚姨娘说,三姐姐未来的夫君那么好,她要帮我抢过来。”五娘的声音里带着些叹息,“虽然当时我拒绝了姨娘,不过之后静下心来一想,我竟然发现我有一些动摇。”

玉贵一惊,瞪大了眼睛:“小姐……”你难道想要反悔?后面那一句她没有问出口。

五娘没有再看玉贵,只是低头看路,似是自言自语的轻声道:“她自小就待我极好,把我当亲妹妹,我其实也是把她当姐姐的。我已经没有了姨娘,若是连姐姐也没有了,我就没有亲人了,你说对不对?”

路有些崎岖,玉贵伸手扶住五娘,却是让五娘拨开了手:“还有多远?”

玉贵愣了愣:“前面转过弯,有一座废弃的亭子,那里就是了。”

五娘点了点头:“我之所以愿意与你说这么些,是因为有些话藏在心里怪难受的。”说着,五娘转头朝着玉贵一笑,“还有就是,你可能不方便留在我身边了。”

玉贵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五娘叹气:“你趁机走吧,既保了命又不会连累我,对大家都好。我会对王家的人说你已经逃走了的。”

玉贵想了想,却是毅然摇头,面容苦涩:“小姐以为逃奴又能好到哪里去?奴婢若是孤身一人便罢了,可是奴婢家中还有老小,我若是逃了,他们在当地也会因为我的缘故总被官家传唤,以致生计艰难。而我一个弱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五娘到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有些惊讶。她毕竟这些年只被养在闺中,阅历尚浅。她还以为像崔姨娘一样,逃走了,只要有银子就依旧能好好活着。

“小姐你不用担心,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您本就不知情,奴婢不会拖累你的。”玉贵怕五娘觉得自己会拖累她而赶她走,赶紧道。

五娘想了想:“罢了,你跟我多年,规矩本分,我便给你一条生路吧。前面已经不远了,我自己去即可。你现在回去寺里告诉夫人她们三姐的事情,让她们派人来。”顿了顿,“你先在寺院外头找个地方逗留片刻,等差不多了再去寺里禀告。”她还是顾及崔姨娘的,怕王家的人来的太快了,她来不及逃远。

“小姐……”玉贵不知道说什么好。

五娘摆了摆手,头也不回:“你也是被牵扯进来的,将功补过吧。”

玉贵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有跟上去。看着五娘纤细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前头的转角,玉贵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五小姐了。或者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家的小姐。

若是奴婢能活着,以后定会报您今日的活命之恩,玉贵心想。

世事就是这样。

有时候你踌躇满志,千般算计,可是事情并不会暗着你料想的方向走。

崔姨娘与周老2乔装打扮之后,带着几个人离了胭脂巷去了大悲寺。可是他们没有料到,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胭脂巷里的形势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老大昨夜与青姐儿一夜翻云覆雨,精力透支,日上三竿还软玉温香在怀,呼呼大睡。

不料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矮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江老大还是有些警觉性的,当即被惊醒过来,迷糊睁眼,待看清楚眼前站的是自己的手下时,面上难免有些被吵醒的不悦:“你小子进来不知道敲门?”

侯四失笑:“老大,俺们都是强盗出身,又不是什么,哪里有那么多的狗屁规矩?您莫非是烟花巷子里待久了,被熏坏了吧?”

江老大推开了因怕冷而紧抱着他睡的青姐儿,还不忘在她凝脂般的胸|脯上狠捏了一把。青姐儿正睡得香,在梦中“哎哟”了一身,便又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侯四的目光在青姐儿露在外头的洁白膀子上一扫,江老大见了,便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你小子又憋不住了?想弄就抱回去弄,记着下手轻一些就是了,咱也就这么个娘们儿能用了。”

侯四却是收回了目光,笑着微微眯起了他那双不大的眼睛:“老大,已经又过去好几日了,属下是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山东去。”

江老大这次到是不急了,伸手捡起被自己随意仍在床下的大袄,披在了肩上:“老2说,忙完了今日的事情就走,明日或者后日吧。”

侯四笑了:“老大您如今拿了周老2给您的图,到是不急了。可是底下的兄弟们都要等不及了。”

江老大停住了扣扣子的手,“啧”了一声:“老子要你们这些手下是做什么的?只是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不成?他们那里你好好安抚安抚就成了,反正也等不了多久了。”

侯四走近了一步,细小的眼睛中闪过莫名的光:“属下安抚他们到是没什么,不过老大……那金沙的藏处……属下心里也没有底啊。”

江老大闻言打了个哈哈,耙了耙他那一头乱发:“这个,回去山东自然就有底了,这个不急……不急哈”

侯四盯着江老大片刻,突地叹息道:“老大,可是属下做了什么让你不信任属下了,还是什么人在您这里说说了属下的什么闲话?”

“何出此言?”江老大莫名道。

“以前有事情,老大都是会与属下商量的,如今却是不肯告诉属下那批金沙的藏处……”

“哎,没有事”江老大眼珠子一转,“其实,是周老2说这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了,以免节外生枝的,实在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说。”

侯四偏头想了想,笑了:“老大如今对周老2到是言听计从起来。”

这话让江老大有些不悦,正要发作,侯四却是突地脸色一冷:“原本我们还想着看在老寨主的份上,只要你还念着兄弟们,咱们也就忍着你算了的,不想你却是想与周老2撇开我们大伙儿。即便是我答应了,兄弟们也不会答应的,是不是?”

江老大一惊:“你……”

可是他话还没有出口,就有几个人从外头涌了进来。

“没错,我们都不答应。”那几个人抱着臂,高声道。

江老大怒视侯四:“你这是想造反?”

侯四摇了摇头,他那张娃娃脸笑起来让他看起来没有多少心机:“话可不能这么说,俺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为了这些金字折了多少兄弟?在牢里吃了多少苦头?结果你却是想要过河拆桥,谁知道回了山东你会不会为了保住金字的秘密拿俺们开刀?俺们被逼无奈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江老大被气得浑身发抖,最后吼道:“老子就不告诉你们,你们又能奈我何?操敢反老子的水,活腻味了。”

侯四却是学着江老大平日的样子“啧”了一声,眼带怜悯。

江老大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这时候原本好好睡在他身边的青姐儿却是突然蹿下了床,紧挨着侯四站了。

江老大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原本还以为青姐儿要对他动手,却见她只是下床去站在了侯四旁边,低头不语,江老大有些摸不着头脑。

侯四朝着江老大一笑,伸手搂过赤|裸着身子,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的青姐儿,在她脸上响亮地香了一个:“好宝贝儿,爷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便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张折好的纸,在江老大面前一扬,满脸得意。

江老大大惊,伸手拽出挂在脖子下的一个锦囊,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面色不由得一白。

“你个臭|婊|子居然敢黑老子老子要你贱命。”江老大目眦尽裂,甩掉肩头的大袄就要扑过来。

侯四撇了撇嘴,搂着青姐儿后退了两步,而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却是一拥而上将江老大按到在了地上。

江老大何曾受过这种侮辱,张嘴便骂,却让一人抓起了床上的一个嫩绿色的肚兜,团吧团吧之后塞进了他嘴里,之后有有人拿出早就备好了的绳子将江老大绑成了一只大粽子。

“四哥,怎么处置了?”那开始堵嘴的人走到侯四面前,恭谨道。

侯四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怎么说也当过我们的头儿,等下事情都解决了再给他个体面吧。刀九弟,这次多亏了你们了,以后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我侯四先当。”

刀九哈哈一笑:“四哥说的什么话,俺们当强盗不就是为了一口饭吃?四哥您愿意管俺们饭,您就是俺们的头儿。”

侯四也是爽朗地一笑,屋子里其余人也都相视一笑。

“其他人呢?”侯四上前踢了踢蜷缩在地上的江老大。

“按您的吩咐,不跟咱一条心的,都已经一刀子解决了,院子里如今都只剩下咱们的人。”刀九一脸阴狠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自取其辱

侯四闻言,脸上露出了笑意,点头道:“兄弟们干得好,少了这帮子好吃懒做的蛀虫,以后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众人齐声说是,接着有人道:“可是还有周老2的人在外头,若是不一并解决了,以后咱们就有麻烦了,而且周老2比咱们更加清楚那批金子的所在之处。他若是不死,万一抢了个先……”

还有人道:“这周老2给江老大的图会不会是假的?”

侯四摇头:“不会,我教了江昆几个法子试探过。这图不会有假。”

众人闻言便松了一口气,有钱就好,他们铤而走险将前老大给灭了,不就是看在侯四许诺的钱财的份上么?若是最后竹篮打水,那就不值了。

侯四自然是明白众人的想法,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和声道:“好了,诸位不用担心,我们将院子里收拾一下,等周二他们回来。到时候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众人心里便又松乏了一些,不想这时候却又有一人急急走了进来。

刀九看那人走路有些蹒跚,面色还发白,便皱眉道:“桩子,你不好好歇着跑这里还做什么?你命根子好了?”

那人却是急急道:“我刚起身想要喝水,却看见有一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偷偷溜出去了,看背影像是李老栓。”

“什么?”众人闻言大惊。

“你可是看清楚了?”刀九瞪眼道。

侯四一双厉眼扫向屋里几人:“不是说外头的都解决了吗?怎么还让人逃了?”

那个叫桩子的道:“我看清楚了,他背后被砍了一刀,还流着血呢。”

“四哥,这是我的疏忽。”刀九一脸惭愧。

侯四放平了眉头:“算了,既然是受了重创,想必是走不快的,赶紧追上去解决了。不能让他与周老2的人汇合,不然我们就要麻烦了。”

“我这就带人去。”刀九立即点了几个人,想要去抓人,将功补过。

侯四满意道:“那就劳烦刀九弟了,你多带些人,追去大悲寺。若是路上能遇上李老栓就速速解决了,你们立即回来,我们还是照着原计划等周老2自投罗网。若是一路都没有看到人,便让人守在山路口等着,索性派人上去跟周老2说老大找他,让他早些回来。”

刀九应了,当即带着自己点出来的那四五个大汉走了。

侯四拉着青姑娘在炕上一坐,伸出一只手轻拍她的脸蛋儿,目光却是盯着地上的某处似是在沉思。

青姑娘被他粗糙的手掌刮得脸上有些疼,却是低眉顺眼连大气也不敢喘。

还在屋里的那几人一边装着收拾屋子,眼光却不停地往青姑娘赤|裸着的身体上扫着,目光yin|邪。

侯四没有抬眼,却像是脑门儿上长了眼睛,轻轻将怀中的青姑娘一推,淡声道:“去,把我这几个兄弟们都伺候快活了。”

青姑娘抬头,看着闻的侯四的话之后,眼中的欲|火再也抑制不住的六七个大汉,身子一抖:“爷,你……你说只要奴家帮了你……你,你便会好好待奴家的。”

侯四闻言惊讶地看向青姑娘,继而嗤笑道:“爷是说过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不过这伺候男人不是你的活儿嘛?难不成你还立起贞节牌坊了?叫你去就去,别找不痛快”

那几个男人闻言哈哈大笑,有人已经将青姑娘一把抓了过去抱住了。

侯四善解人意地起了身:“你们趁着这会儿好好乐呵乐呵,不过记得要快些,别误了等会儿的大事。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那几人这会儿早已经一拥而上,对着青姑娘又捏又啃,一边含糊地对着侯四“嗯嗯”,表示听到了,一定遵守。

侯四扫了一眼炕上yin靡的画面,笑了笑,便出了房去,还不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大悲寺,崔姨娘一回到周老2他们藏身的亭子里,周老2就急躁地迎了上来:“怎么回事?去了那么久?”待看清崔姨娘红红的眼眶时,到是愣了一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里虽然是一座亭子,四周却是用茅草围了起来,虽然有些地方有些漏风,但比起外头到是暖和了不少。

周老2见崔姨娘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紫,便有些别扭的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想要让她暖和一些。不妨崔姨娘却突然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了似得,拼命挣扎了起来,差点就要张口去咬周老2的手。

周老2吓得立即将人放开,莫名其妙:“你干啥?疯了一样乱咬!”亭子里坐着的其他两个人在一旁挤眉弄眼地笑。

崔姨娘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反应过激了些,可是她不想刚刚抱完了女儿又让这个粗鄙的男人抱,那样让她觉得万分恶心。

“我,我有些热。”可是崔姨娘不敢这会儿跟周老2翻脸。

周老2抓了抓头:“热?你不是冷傻了吧?”见自己两个不长眼的属下还在那儿笑,周老2瞪了他们一样,将人都赶了出去。

崔娟儿坐到了桌子旁:“怎么还没来?”

“老子怎么知道?不是你说她一定回来的嘛不过你放心,不会有啥危险的,老子在路口都安排了人看着,若是来了大队人马我们可以从后山走。”

崔娟儿点了点头,皱眉沉思。

就在这时候,刚刚被周老2赶出去的属下又回来了。

“二哥,不好了,出事了。”那人急急附在周老2耳边说了几句。

周老2闻言,脸色一黑:“你说什么?侯四他居然敢老栓人呢?”

那人道:“老栓正好遇见一架装贡品来大悲寺的牛车,便藏身在牛车里来了,他说了几句话就晕了过去,背上的伤口太深,怕是熬不住了。他说侯四他们很快就会追来,让我们赶紧走。”

“怎么了?”崔姨娘也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周老2没有犹豫多久,对那人吩咐到:“叫兄弟们都撤了。”

那手下立即出去了,周老2对崔姨娘道:“此地不宜久留了,侯四那畜生杀了我们的人,反了老大。我们得乘他们追来之前离开。”

崔娟儿倏地起身:“那怎么行?三娘还没有来,要是现在走了前功尽弃”

周老2无奈,只有一把将崔娟儿扛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拔腿就走:“老子现在没空跟你说,但是不走也得走。你乖一些,以后老子会找机会再帮你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崔娟儿见出了亭子周老2还将自己扛着,脸上不由得通红,在周老2的肩膀上又捶又咬。

周老2拍了拍崔娟儿的屁|股,佯怒道:“你这娘们儿,能不能消停点儿老子穿得厚,肉又硬,你牙口不疼么?”

崔姨娘气急。

正在这时候,一声惊叫让崔姨娘差点儿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