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脸色依旧淡淡的王栋,三娘想了想,双手接过了王栋递过来的漆盒。

“多谢父亲。”三娘捧着盒子朝着王栋行了一礼。

王栋点了点头:“你出去吧。”

三娘依命退下了,刚出了正房便看见薛氏带着丫鬟往这边来了,小丫鬟手中还捧着一个用来保温的圆筒状食盒。三娘知道这是给王栋送药来了。

薛氏上次听了三娘的话,让王栋去找蒋太医解毒。蒋太医果然没有将王栋拒之门外,最后给他开了一副方子,说他中的都需要慢慢调养。于是自那以后王栋每日晚饭之前都要喝药。

有时候王栋在外头有应酬,薛氏也都是问清楚了地方,让然将药装好了给王栋送去。

王栋到也每次都二话不说地喝下了。

三娘笑着站在廊下,朝薛氏行礼喊了一声母亲。

薛氏见三娘捧着个盒子站在哪里觉得有些奇怪:“老爷不是找你说话么?怎么站在这里?”

三娘想了想,没有隐瞒,将薛氏拉到一边,把王栋给她银子的事情说了。

薛氏脸上到是没有不愉,笑着道:“老爷到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原本还打算与他说一说你压箱银子的事儿呢,他到是先一步想到了。”

王栋果然没有将给自己银子的事情与薛氏商量,倒不是他不相信薛氏,或者怕妻子对自己的儿女不好想着背着妻子补贴,而是他觉得没有必要。王栋看起来儒雅斯文,其实大男子主义十分严重。

三娘想着,有这样的人当配偶想不吵架也只有是薛氏这样的人当妻子才行。不知道宣韶是不是也有这种大男人的思想。若是有的话,还得及早治了。

“这样到也好”,三娘这三边这样想着,薛氏那边却是凑过来对三娘附耳道:“我也给你准备了三千两银子的压箱钱,不过果然还是老爷更疼你。老爷归老爷,我归我。我给你的银子你也得收下了。”

三娘笑了:“今日是怎么了,我到是觉得是财神菩萨更疼我,一个一个都给我塞银子,还生怕我不要。”

薛氏闻言轻笑出声一边还瞪了三娘一眼:“你呀。”

三娘就看着薛氏笑。

薛氏转身吩咐那提着盒子的丫鬟想将药端进去给王栋趁热喝了,以免凉了,药效打折扣。然后携了三娘的手,叹了一口气,目光中有些惆怅:“你要嫁人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虽说你嫁的近,但是我们也不能总见面了。你不能没事就往娘家跑我也不能三天两头去郡王府找你说话。”

三娘也握着薛氏的手,笑道:“你若是想找我说话,那还不简单?你到时候可以让姑姑或者苏成之,或者谁给我下帖子啊。这样我们见面在别人眼中就是很普通的往来,哪里还有人说我总是往娘家跑?”

王筝和苏敏之的婚期定在八月,听说苏夫人正在帮苏成之物色人选。

薛氏想了想觉得这法子到也不错,点头笑了:“这法子不错,以后到是可以经常用。”

第二日是“添箱”之日。

三娘在这里也参加过一两次的婚礼。添箱日是在送嫁妆的前一日一般是在男女方大定之礼后,将喜饼,点心鲜果等等礼品用礼盒装了送给亲朋好友,告诉他们送嫁和迎亲的具体日子。

这次皇帝突然下旨将婚期提前了,原本以为充裕的时间就紧迫了起来,各项礼仪都是赶着在六七日之类完成的,虽然有些赶,但是薛氏有李氏帮忙,又有宗人府派来的指点,到也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王家也已经在三日之前就通知了亲朋好友。

于是这一日来王家“添箱”的人不少。

第三日,也就是婚礼的前一日,是王家往庄郡王府送嫁妆以及“铺床”。

在送嫁妆之前还有一道必要的程序就是由男方催妆。

这日上午宣郡王府以及宗人府那边就来人送了一套凤冠霞帔,销金盖头,还有大红锦缎一匹,果酒两席,脂粉一包,巾栉两面还有放置了猪肉,羊肉,干面,切面,年糕,糕点的礼盒。据说这肉被称作“离娘肉”,年糕则比喻“年年登高”,都是一些好的兆头。

下午,王家开始发送嫁妆。

发嫁之前,所有的嫁妆都被成列在猫儿眼胡同外的大街上。

一共一百二十八台,具都放置与长方形金漆雕花的“陪嫁桌”上头。桌子四周有栏杆,桌面下用红布围了,两侧被穿上抬杠,用来给抬夫抬行。这些嫁妆满满当当铺满了街道,于是整个街道都被“陪嫁桌”以及看热闹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因为听说嫁妆里还有不少御赐之物,围观的群众更为兴奋,都在猜测那些是御赐的,哪些又是谁谁的添妆。一时热闹非凡。

“这王位王三夫人还真是大方啊,原本就听说是贤惠的,如今一看到是真的。不说这房屋田产庄子,就连这金银首饰,四季衣裳也都是件件精致。”

周围的人也都点头称是。

嫁妆还未发,唢呐,海笛,笙,水镲等乐器就开始响了起来,人越多,乐手们就吹打得越得劲儿。

三娘在屋里都能听到外头的鼓乐声,心境复杂。

突然听到外头谁喊了一声:“姑爷派人迎嫁妆来了。”外头的唢呐吹打之声更加响亮。

“小姐,去郡王府铺房的四房的大夫人已经回来了。”白果兴匆匆跑进来说道。

今日代表王家去庄郡王府上铺床的是三娘四叔祖母连氏的长媳。

由她带着人去新房铺房,挂幔帐,铺设房奁器具,金银首饰,日用器具等物。铺完床之后,还要派丫鬟在房中看守。

白英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毛躁,以后去了王府你也这样,让人家笑话我们家的奴才没规矩么?”

白果吐了吐舌头,她自小就被白英教训,已经习惯了。

“我这不是想这要来告诉小姐这个消息吗?听回来的嫂子说,庄郡王府大着呢,不过……小姐和姑爷的院子却是有些偏。”白果撅了撅嘴。

“怎么个偏法?”白芷问道。

白果看了三娘一眼,见她没有恼怒,这才大着胆子道:“听说原本姑爷和那位姜夫人是住在西院的关雎院的,我们小姐和姑爷的院子比关雎院还要偏一些呢,都靠近西北边的角落了。”

三娘听着到是没有什么反应,庄郡王府如今是庄郡王和那位郡王妃当家,她也没想过要得到人家的什么亲耐。远一点也好,各过各的。谁也别膈应谁了。

这边正说着话,外头更加热阄了。

“呀,是嫁妆要往那边发了。”白果又高兴起来,“小姐,我去外头看一看来迎的都是些什么人,好回来说给你听啊。”

三娘苦笑不得,

“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凑热阄,你到是赖到了小姐头上!”白英忍不住气道。

“算了,让她去吧,免得她在我面前闹腾,让我头疼。”三娘摆了摆手。

白果朝着白英得意一笑,蹦蹦跳跳地去了。

之后,王筝,元娘与苏成之过来了。

“咦?不是说要哭嫁么?看你满脸的喜色,一点泪痕也没有,这算个什么事儿啊?”王筝故意板着脸打趣道。

三娘无奈。

她听庄嬷嬷说过,以前的规矩,新妇在出嫁之前是要“哭嫁”的,时间是七日到时日。还有专门的哭嫁歌。

也就是说在成亲之前的七到十日,要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一边哭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儿。

她见过庄嬷嬷特意找给她看的所谓哭嫁歌,词儿五花八门,有感念爹娘养育的,哭兄弟姐妹的,甚至还有骂媒人的。不过她是赐婚,媒人么……借她是个胆子她也是不敢骂的。

不过还好,这习俗到了如今也就是个形式了,一般新娘只是在出嫁前一晚上,在姐妹们的陪伴下嚎个两嗓子。

三娘没有搭理王筝的打趣,反正这事儿谁都要经历过一边,王筝敢捉弄她以后她总能还回去的,三娘无所谓地想。

三娘招呼几人坐下喝茶,苏成之依旧是她平常里的那一副刻板的样子,但是眼神中还是难掩失落的。三娘叹息,能做到苏成之这样的,真的已经算是很好了。

“我有礼物要送你。”苏成之突然开口道。

三娘一愣,王筝更是夸张地喊道:“喂喂,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礼物啊?怎么事先没有跟我说起过?你这样也太阴险了吧?”

苏成之瞥了王筝一眼,没有理她,只是回身交代了自己的丫鬟几句。

那丫鬟领命去了,不多会儿回来,手中却是捧着一个长形的物品,上头因为盖着红绸,所以看不清楚。

苏成之在三娘和王筝疑惑的目光下起身走到那丫鬟面前,先是隔着红绸将抚摸了片刻,接着便将红绸掀开了,下面一一架琴。

“咦?这不是你的心爱之物吗?”王筝仔细打量着那一架琴道。

苏成之看着三娘:“我把我的琴送给你,祝你和宣公子琴瑟和鸣。”

第三百三十七章 春那个宫

三娘笑道:“心意我领了,但是这琴是你的心爱之物,伴你多年,你还是留着吧。再说了,我的琴艺你也知道的,骗一骗别人还好,在你们这些行家眼里就跟小孩子玩儿似得,这么好的琴到我这里不就是明珠暗投了?你若是想要送我礼物,别的就行了,比如……你们家谁也不爱喝,却多得喝不完的香片。”

“噗哧”王筝笑出了声。

苏成之却是摇头:“说给你就是给你,收着便是了。你若是喜欢我家的香片,我再送你两匝子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也就你们喜欢而已。”

三娘瞪了苏成之一眼,还是让白英上前去将苏成之的琴接过了。

苏成之这才露出了笑。

“小姐,二小姐和四小姐过来了。”有丫鬟进来禀告道。

三娘和王筝对望了一眼,三娘对外头道:“快请进来。”

二娘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走在了前头,四娘走在了她身后,见到屋里的几人,二娘都礼数周到地打了招呼,四娘也恹恹地上前来行礼。

二娘她的伤口早就已经愈合了,可是伤好了之后她便深居简出,也不在像以往一样热衷与出门应酬,不是在屋里绣花就是练字看书。

王老太爷和孙氏已经定好了二月里就启程回青城县,四娘到时候也是要跟着她们回去了,孙氏要走,她也再没有留下来的借口了。

四娘走到三娘的梳妆台上一看,语气极酸:“听说三姐姐的嫁妆里,光金银首饰就有好几抬,那边铺房又要摆上许多,不想这房里还有满满的几匣子。”

三娘的首饰确实是极多,有的是以前赵氏留下来的,赵嬷嬷让她拿出来看那些能用的,她再求了薛氏派人拿去金楼重新抛了一次光,有些干脆拆了,溶了重新打新样式。

赵氏当年的嫁妆都是刘氏精挑细选的,那些首饰用到的宝石珍珠都样样是好的,重新加工一次再拿出来自然是很能上得了台面。

另外,薛氏又给三娘购置了不少,还有就是宫里面赏赐的,和宣韶那边送来的聘礼里的。当时清点妆奁的时候,三娘自己都被自己那些珠宝首饰晃花了眼睛。

王筝闻言,瞥了四娘一眼,不软不硬道:“三娘的首饰不是先三嫂留下来的就是,三嫂给她新打的。等你出嫁的时候自然有你的嫡母为你张罗。”

四娘咬了咬唇,将头撇向一边。

她刚刚悄悄打发自己的丫鬟出去看了,三娘竟然有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且每一台都是慢得桌子上都放不下了。可见薛氏是真的下了狠功夫要给三娘长脸。

她想,三娘真是好命。原本的生母就是个有钱的,如今的继母也愿意为她花钱,至于她么……想起金氏那张刻薄的面容,金氏不克扣她的钱就算好了。

三娘的这些嫁妆加起来肯定是值好几万两银子的,自己出嫁的时候,却是只有公中的那三千两。虽然在青城县那样的地方也不算是委屈了,可是同是王家的姑娘,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这让她心里如何平衡?

“三姐姐是妹妹,二姐姐是姐姐,如今反到是三姐姐先嫁了……”四娘说到这里,见王筝朝她瞪了过来,想起来是皇上下令让婚期提前的,不由地自己就闭了嘴,只另道,“想必到时候二姐姐的嫁妆也不会比三姐姐的差吧?”

她这话原本是想要挑拨,也让二娘对三娘心身芥蒂。不过三娘和二娘却都当作没有听到。

三娘是不耐理她,二娘却是自小就过惯了富贵的日子,以前和柳氏跟着王栋赴任,从来就没有为钱财发过愁,因此根本就没有她的小家子气。再加上她前途已经定,自觉前路一片光明,哪里还会在这个关口为了这点小事惹事上身?只一笑置之。

这样到是显得二娘的风度极佳了。

苏成之不是王家的人,便只待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府了。之后王琪和四房的几个女孩儿以及其他一些王氏在京中的旁支家的小姐也来了。

王家的女孩子都是来陪着三娘哭嫁的。

等到吃完了饭,几个女孩子坐在房间里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好在赵嬷嬷后来带了几个小丫鬟过来了,那几个小丫鬟是赵嬷嬷好好挑出来的,没有别的特点,只是声音特别洪亮。

于是三娘有神地看着在赵嬷嬷的一声令下之后,自己的屋子里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她明明记得上次在山东的时候元娘出嫁没有这么大的动静的。

赵嬷嬷却悄悄对三娘讲:“庄嬷嬷说了,太后娘娘最看重这些礼节的,所以我与她便找了几个丫鬟好好练了练。你听听,这词儿还蛮好听的。”

三娘哭笑不得,却也是感激庄嬷嬷和赵嬷嬷的良苦用心。

一个小丫鬟声音清脆地唱到:“橙子好吃要剥皮,姊妹好耍要分离。柑子好分瓣,姊妹好耍要分散。树子难得离开影,月光难得离开星。鱼儿难得离开水,姑娘难离姐妹们。今晚陪伴姐妹们,明早花轿抬过堂。姊妹好久再相会,天高路远日子长……”

原本这歌儿挺伤感,但是因三娘就是嫁在京中,而在座的几位定了亲的也不是很远,所以到也没有那中悲伤的氛围,到是这直白的语句当几位闺阁小姐们听的津津有味,原来这歌儿是这小丫鬟家乡流行的,在座的都没有听过。

这么热热闹闹地到了晚上,终于消停了下来。三娘觉得自己耳朵都发麻了,古代这些规矩还真是多。

因为三娘还有二娘这个亲姐妹在,加上家的院子本来就不大,所以王家的姑娘们都陆续回去了。三娘自然是不需要二娘作陪的。

她关起门来用药材好好泡了一个澡,再敷了一个脸,觉得自己皮肤的状态很好了就打算好好睡一觉,尽管蒋太医给她的这几个方子护肤很给力,但是睡眠才是最好保养品这个道理三娘是知道的。

无论如何,明日是她的婚礼,她想要漂漂亮亮的出嫁。做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这是每一个女子的梦想。

不想才刚一上床,就有人敲门。白英出去看了,忙朝里面道:“小姐,是夫人来了。”

三娘在听到薛氏身边丫鬟的声音的时候就已经起身披了衣服在身上了,听见这话便让人请薛氏进来。

三娘自己也急急套好了鞋子相应。

“别忙别忙,你躺着就好。我说几句就走。”薛氏忙道。

三娘还是赔了薛氏在桌边坐了,亲自给她倒茶。

薛氏先将人都打发了出去,人后拿出一个荷包来递给三娘:“这是我给你的压箱钱,你收好了。”

三娘接过,笑着朝薛氏道了一句谢谢母亲。

薛氏也对这三娘笑,有祝福的意思。两人又说了几句,三娘看出来薛氏有话要说,可是总吞吞吐吐,话到嘴边又咽下。

三娘原本有些奇怪,可是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薛氏来找她还有何事。

三娘有些憋笑,果然薛氏磨叽了好久才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了一本册子飞快地递给了三娘,脸上红地滴血:“那个……这个你看一看,出嫁的女孩儿都是要,要知道的。我……我就先走了。”

三娘知道薛氏年纪轻轻,说起这种事情来还有些面薄,忍着笑对薛氏道:“我知道了,母亲。我会看的。”

薛氏以为三娘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她有不好意思说,只暗示道:“你记得一定要看啊,我听说宣公子没有通房,那个……到时候……呃……”

三娘咳嗽了一声才将自己的笑憋了回去。

薛氏实在说不下去了,只有起身:“我这就出去了,我让你的丫鬟们先别进来。你快点看一看,若是不明白……”薛氏卡壳了,原本想说若是不明白就问,可是问谁?她可没有脸跟三娘说这些,最后只含含糊糊道:“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的。”

说完薛氏就逃也似的走了。

三娘忍不住“噗哧”一笑。

果然,白英几人一直没有回来,想必都被薛氏打发走了。

三娘坐在灯下,有些好奇地翻开了手中那本外皮用红绢包好的封面上无子的册子。

不出所料,果然就是传说中的“春|宫图”

这本册子可能是官方的,因为画的很含蓄,里面的之时,衣裳也还都是半解的,没有一丝不挂。不过画的很精致,不只是衣裳鲜亮,就连男女主脸上的表情都是活灵活现。

该痛的时候蹙眉哭泣,该欢|愉的时候表情陶醉,过程中两人都是万分投入。

三娘拿着研究的精神,将册子从头翻到了尾,最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画风确实不错,虽是春|宫图却没有给人淫 邪之感。

三娘还得出结论,这是一套系列书的其中一本,没想到古人在出春|宫图的时候,就已经有出系列了,人才果然是什么时候都不缺的,真让人对古人刮目相看。

第三百三十八章 出嫁

三娘将手中的册子收好了之后便让让丫鬟们进来,重新上床休息。

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三娘却是有些睡不着了。想着明日就要离开王家,去到陌生的环境,脑中总是会有很多的思虑的。又想到从明日以后就要与宣韶朝夕相处了,三娘心里的感觉有些微妙,既有只淡淡的期盼和甜蜜也有一丝迷惘。

“小姐,奴婢给您去端一碗安神茶来?”值夜的白英小声道,她睡在脚踏上,感觉到三娘有些翻来覆去的。刚刚赵嬷嬷就对她说,要她去准备安神汤,若是小姐睡不着就给她喝一些。

白应想着,赵嬷嬷果然是有经验的老人了,连小姐会睡不着都知道。

“不用了,我这就睡了。”三娘在心里数绵羊,她怕喝多了水第二日早上脸上会浮肿。

折腾了半响,总算是睡过去了。

天还没有亮,三娘便又被叫醒了。

感觉自己只睡了三个时辰不到,但是现在估计全府里的人都醒了过来了。

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漱,更衣,然后就坐到了梳妆台前。接着就听到外头有人问三小姐起来了没有。门口的丫鬟答了一声,接着就有几人人走了进来。

三娘回头,便看见王筝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来了。那名夫人长相富态,面容温和,一看就是个好修养的。三娘认得,这是四房连氏的长孙媳妇,夏氏。

三娘忙起身行礼,喊了一声五嫂和姑姑。心想,比她起的早的人到是很多。

夏氏笑眯眯地拉着三娘的手坐下,她身后的丫鬟捧着一个小匝子走了过来,打开了,匝子里是红线,小剃刀,小瓶罐等工具。

三娘想起了庄嬷嬷对她说过的婚仪流程,想起来这是来给她开面的。

夏氏一边与三娘和王筝说话,一边从匝子里拿出一瓶膏状的东西涂在了三娘的脸上,三娘闻着有些草药味,凉凉的,不知道是什么。

接着夏氏又拿出红线,双手和嘴将线扯成了三角形,挨近拿了三娘的面部为她绞起脸上的汗毛来。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姑娘胎胎产麒麟……”夏氏一边绞着一边嘴里念着喜庆词儿。

三娘开始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之后可能是脸上的药膏起了作用了又或许是麻木了,疼痛便下去了。

好不容易夏氏停了手,将红绳放下,接着又拿起了匝子里的小剃刀给三娘修鬓角。

等一切都完成了,开脸的仪式便也结束了。三娘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现脸上比往日更加白嫩了。

“五夫人,我们夫人请您去正房喝茶用点心。”沉香已经跑来看了好几次了,见夏氏终于帮三娘开好了面,面上前来相请。

夏氏跟着沉香去了,接着丫鬟又临进来一个穿的极为喜庆,头上还插了一朵红色绢花的妇人。这是来给她梳头和装扮的喜娘。

三娘便有老老实实地坐着让人捣鼓,还好有王筝在一旁陪着说话。

新娘妆一般都很厚重,三娘看那喜娘用簪子跳了一大块的粉就要往自己脸上糊,忙笑着道:“我脸上抹多了这个会起红疹子,抹薄一点吧。”

那喜娘有些为难,但是想到若是新娘脸上起了疹子就更不好交代了,便勉强同意了,往三娘脸上糊粉的时候就糊薄了一些。见总算能看到脸上的底色,三娘松了一口气。

在喜娘要往自己脸上弄胭脂的时候,三娘拿出了上次宣韶给她的那一盒胭脂,递给喜娘:“用这个吧。”

王筝很有兴致地围上来看,见这胭脂与平日里买的很是有些不同不由得有些好奇:“这是哪里买的?我记得你们府上的管事与我家的管事都是在一个地方买的胭脂水粉,我怎么没有见过这一种的?”

三娘含含糊糊道是人家送的。

“呀,这胭脂真好看。”喜娘照着三娘的吩咐挑了一些胭脂抹在了三娘的脸颊和嘴唇上,颜色不浓也不淡,竟是是她的肤色十分相称。

王筝点了点头:“是比一般的胭脂要好看,不过也只适合三娘这样十分白皙的肤色。”

三娘抿嘴一笑,便刻意转开了话题。

“当新娘就是一件体力活儿。”三娘想起了以前听以为堂姐说的话,那时候她不明白,不过今日轮到她当新娘子的时候她总算是明白了。

梳一个头就梳了一个时辰,头上的首饰重得人抓狂,这还有一个凤冠没有带上呢。

总算梳好了头,穿上了衣裳,天已经是大亮了。

三娘出嫁穿的是命妇服,霞帔,云肩皆是按品所制的。

三娘曾经见过电视里的古代新娘子,当时只是觉得好看又花俏,现在她的体会却只有一个字:重装扮好了,王筝陪着三娘坐了,薛氏派人送了些小点心来,并让丫鬟告诉她尽量多吃一些,因为等会儿很可能要饿上一日。

沉香送点心来的时候还刻意用一个小布袋子,装了一些小巧好入口的点心递给了三娘身边的白英:“这是奴婢刻意在厨房挑的小点心,等会儿小姐若是饿了就悄悄拿出来吃,不会弄花您的妆的。”

王筝看了沉香一眼,笑着夸赞道:“真是个伶俐的好丫头。”说着还斜了三娘一眼,“你到是找人疼。”

沉香闻言朝着王筝憨憨一笑:“等姑小姐成亲的时候,奴婢也给您装点心。”

王筝脸上一红噎住了,三娘笑出了声。

“好了,下去吧,鬼精鬼精的丫头。”三娘轻咳了一声,故意斥责道。

沉香吐了吐舌头,退下了。

王筝愣了半响,朝着三娘气到:“这丫头是你教出来的吧?三嫂那性子可教不出这种奸猾的丫头气死我了”

三娘忙上前去哄她,说着说着两人就笑成了一团。

“三娘,你怕不怕?”王筝突然到。

三娘一愣,想了想:“紧张总是有些的,怕……到是没有。我始终相信,无论前路如何,认真用心总是能走出一条路的。”

王筝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惆怅,但是也带着她特有的一股子倔强。

三娘看着她,淡淡一笑,她相信依着王筝的聪明和豁达的性子,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也终究会是平平顺顺的,性格决定命运。

两人聊着,又有一些姐姐妹妹陆陆续续地来,陪着三娘说话。直到薛氏派人过来说,祭案备好了,让三娘先去祖宗牌位之前拜别。

王家的祖先牌位都在山东青城,这边的所谓牌位只是一个为了仪式临时布置的神案。算是祈福的仪式。

三娘让人领着恭谨地在祖先神位面前净手焚香,叩拜祈祷。

再之后三娘便听到外头的鼓乐声突然大了起来,有人跑进来报说姑爷迎亲来了,花轿已经到了一条街以外,马上就要来了。

三娘心中一阵急跳。

“快快,领着小姐去拜别老爷夫人,别误了吉时。”一个嬷嬷道。

于是三娘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去了正房,这时候坐在正座上的却不是王栋和薛氏,而是王老太爷,孙氏自然是没有出面的。

三娘上前去给长辈们一一拜别,她身上的头饰和衣服都很重,一番拜下来有些站不稳,好在一直有人扶着,不然估计坚持不到上花轿就倒下了。

再接着三娘又被人送回了房,蒙上了盖头,等宣韶进来接人。

估计新郎那边的礼节也很繁琐,三娘坐得都有些腰酸背疼了,终于听见外头的喜娘喊,小姐可以出门了。

于是她又被蒙上了盖头。再有人推门进来,却是王璟。

“妹妹,我背你上花轿。”王璟眼眶有些红,三娘虽然看不见,但是听王璟的声音比往日里要低沉一些,哪里有不明白。

“好。”三娘被这气氛一感染,也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原本她不明白为什么新娘子出嫁的时候,总是会哭,现在她明白了,完全是氛围所致。

王璟在三娘面前蹲下了,三娘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伏在了他的背上。

王璟肩宽腿长,近几年坚持练武,倒是练出了一副好身材。他背起三娘的时候,毫不费力。

“小时候,我也总是背你,那时候没有什么力气,自己都走不稳。母亲就说要我好好吃饭,等再长高一些长壮一些就能背起你了。我信以为真,每顿都吃好几碗饭,可是等我们长大了学了礼仪又知道了男女有别,我还是不能背你。倒是我吃成了今日这般魁梧的样子。”

王瓃红着眼睛笑道,三娘也有些伤感。

她虽不是原来的三娘,但是她与王璟这些年来相互扶持走到今日的感情却是真的。

王璟觉得这一段路有些短,他还有许多话想要说,却是已经到了花轿边。

三娘被王璟小心地放到了轿子里,在王璟离开的时候,三娘突然道:“哥哥,我会好好的,你安心。”

顿了顿,王璟点头:“嗯。”却是带着鼻音。

轿子外头很热闹,有鼓乐声也有鞭炮声。三娘突然就觉得心中一片平静安详。

有等了些时候,三娘隐隐听到外头有人喊了一声起轿,三娘没有坐过轿子,被突然腾空的失重感惊得一阵左摇右晃,直到用手把住了轿子的壁围才好些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永结同心

花轿开始有些颠簸,三娘在轿子中被晃得苦不堪言。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平稳了下来,这样一直到庄郡王府,都没有像开始的时候那般的让人头晕目眩,不过从此三娘对花轿便有些心有余悸了。

落轿的时候也是平平稳稳,外头乐器的吹打声也小了,有个妇人的声音道:“请少爷射箭,去煞神。”

接着三娘便听到轿帘“噗噗噗”响了三声,像是有什么轻轻打在上头又落下的声音。

接着外头又更加安静了。

新娘子的盖头用的是纱绢之物,并不是很厚,为的是不阻碍新娘的视线,因此三娘能隐隐约约看到外头事物的轮廓。

三娘盯着轿帘子,心中又是一阵急跳,这一次她没有了上一次那般的慌乱。

不一会儿,轿子的门帘就被人掀开了,有两个婆子上来扶着三娘下轿。三娘才一站稳,一节红绸便被塞到了她的手中。三娘朝另一边微微偏头,便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自己的身侧。

三娘下意识地扬起了嘴角。

周围的喧哗声又大了起来,唢呐锣鼓声震天,旁边有人点起了炮仗,三娘被惊得往旁边挪了挪,却突然感觉到手上一暖。

三娘低头,红盖头下她看见了一片与身上的喜服一样,艳红的衣角。而自己的衣袖正与身旁的那一人相连,借着宽大的喜服的衣袖的遮挡,宣韶握住了她的手。

红绸被缠绕在两人的手间,仿佛怎么也挣不开了。

三娘的手动了动,回握住了宣韶的。微微粗糙的触感,让三娘心中一片平安喜乐。这时候外头的动静似乎已经不能入耳了,三娘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或许她也能听到宣韶的心跳声。

这种美好的感觉三娘从来没有体会过,心想着,若是能这样一辈子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两情相悦,三娘努力让自己记住这一刻的感受。

宣韶牵着三娘往王府里走去,在外人看来两位新人就是走得近了一些,并没有发现他们相连的衣袖有什么不妥。

三娘感觉脚下很是软绵,低头便看见一片的红色。据说新娘子第一日进夫家是不能脚沾地的,所以地上铺了厚厚的红毡子,有两个专门铺席子的人,前后传递转移着地上的毡子,交替地接铺毡子便于新娘子行走,称为“转席”或者“传毡”。

宣韶牵着三娘从西阶入府。西阶为宾阶,东阶为主阶,平常的情况下都是主人行东阶,宾客行西阶的。但是迎亲之时新娘首次进夫家门,新娘和新郎同行西阶入府。

从门口到喜堂的路有些远。

“累不累?”旁边突然传来宣韶特有的清冷中带着磁性的嗓音。

三娘心中一阵酥麻,继而然不住嘴角上扬。

“不累。”三娘轻声道,手心下意识地微微用力握紧了宣韶的手。

宣韶低头看了自己身边的三娘一眼,笑意从眸中散开。他长得本就出色,这么一笑便如皎月出云,让周围的人看得一呆。这也是因为宣韶很少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