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里的玉石宝石皆是难寻的上品,我们进去挑几样给你镶首饰用?”宣韶牵着三娘往店门口走去。

三娘拉住了宣韶,抬头看着他笑:“你的离别礼物已经我已经收到了,另外的……等你回来的时候再来挑吧?我今日就是想和你走一走。”手牵手走在小巷子里,还有比这更觉浪漫的事情么?逛街买东西到是煞风景了,三娘心中暗道。

宣韶想了想,点头道了一声“好。”

三娘便拉着宣韶要往前走,不想却是突然听到一旁有人喊了一声:“君仪。”

三娘与宣韶皆是转头,却见是一个一身红袍的美丽男子搂着一个女子正从刚刚宣韶要进去的宝石店里出来。

“世子。”三娘朝来人行了一礼,这红袍男子不是礼亲王世子宣云又是何人三娘也不怕暴露了宣云的身份,宣云在京城里泡妞把妹的时候从来不隐瞒身份,所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世子有多风流。每日由他产生的八卦就占了全京城八卦来源的三分之一左右。

宣云闻言看了三娘一眼,朝着宣韶暧昧地笑道:“我还以为你偷偷摸摸带了那一位美人来此闲逛,不想却是你家新婚的小娘子。”说着宣韶还很是有些遗憾的样子,似是刻意想要来抓奸,结果愿望落空了。

三娘想要悄悄将手从宣韶的手中抽出来,不想宣韶却是牵得很紧,三娘只有做罢,只微微低着头低眉顺眼一般地站着。

“世子怎么在此处?”宣韶不受宣云的胡言乱语的影响,只淡淡道。

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宣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似乎他温柔的一面只在三娘的面前展现。

宣云原本一只手正搭在身边的女子的肩膀上将她搂了,这时候又伸出另一只手有些轻佻地将那女子的下巴挑起让她的脸很好地呈现在了灯光下,笑着对宣韶道:“这是红楼今年正月十五元宵节选出来的新花魁,如何?比上一届的桃心还要美上三分吧?”

宣韶只淡淡瞥了那女子一眼,半分波动也没有便离开了,并不将宣云的问题放在心上。

三娘到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位女子,脸上的妆容不浓不淡,容貌到真的很美丽,甚至与宣云宣韶这种姿容出色的男子站在一起,借着打扮得宜也没有被压下去。

“不是中原人?”宣韶似是很随意地问宣云道。

宣云笑得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猫:“这你都能看出来?琴儿是回回人,西边的回回族到真是个盛产美人的地方……”

说到这里宣云朝着宣韶挤眉弄眼,“我平日到是小看了你,还以为你是个再正经不过了的呢不想,你到也是个识货的。”

接着宣云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般,对三娘歉意地笑了笑:“不,我的意思是,宣韶向来是再正经不过的了。他一年到头最多也就跟与我上个五六回青楼楚馆。”

宣韶冷冷地看着宣云,握着三娘的手纹丝不动。

宣云一脸无辜,只当没有看到宣韶的冷脸,之后依旧是笑嘻嘻地与怀中的女子谈笑。

三娘瞥了宣韶一眼,朝他一笑,一脸信任的样子,并不为宣云的话所动。在别人刻意挑拨的时候,给身边的人信任,与他站在同一战线,这是必须要做到的。给他面子,也给自己面子。何况三娘是真的相信宣韶的为人。

宣云一直暗中留意这两人的表情,见状便笑的十分开怀。

他怀中的琴儿见他笑的开心,趁机撒娇道:“世子,刚刚那个像牛血一样红的玛瑙石奴很是喜欢,你怎么不给奴买下来呀。”

宣云眨了眨眼:“不是与你说了吗?本世子刚刚出来的急,没有带银子,身边也没有让侍卫跟着。明日本世子再叫人过来买了给你。”

琴儿撅嘴:“这不是有人嘛?你让他们先给你垫着嘛”

宣云伸指在琴儿俏脸上一弹:“这可是我晚辈,嫖|ji让晚辈付账,这种没品的事情本世子可做不出来。你乖乖的听话,本世子明日连那几颗夜明珠也一并买给你。”

“真的?”琴儿眼睛一亮,就差跳起来搂了宣云的脖子。

宣云笑道一派潇洒:“这是自然。”

宣云与琴儿当众就开始说起了肉麻话,宣韶见怪不怪,但是怕三娘会讨厌听这些话,便拉着她要离开。

三娘却正在低着头若有所思。见宣韶拉了自己要走,三娘拍了拍宣韶的手,让他不要着急,接着她出人意料地对琴儿温声道:“姑娘是西边来的,想必是知道盛产珍珠毛毯的细而察城里的那一条白澜河吧?听说最近京中几位夫人手中的极品暖玉都是产自白澜河附近呢。我与相公刚刚正想要去问一问这间铺子有没有白澜河附近产的玉石。姑娘可曾见过有西边的人拿了这种上好的玉石在卖的?我愿意出高价的。”

宣云是世子的身份,能与宣云结交的人自然非富即贵,琴儿没有料到三娘这种身份的人会与自己说话,愣了愣,之后才道:“奴在家乡的时候到是听说过这种玉,却是没有见人在卖。”

三娘笑着点了点头,又朝宣云行了一礼,这才拉着宣韶离开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回回人

等走得远了,看不见宣云与那名女子的身影的时候,三娘才突然停住了,偏头问宣韶道:“君仪,这位姑娘会不会有问题?”

宣韶若有所思地看向三娘:“你刚刚与她说话是在试探她?”

“何以见得?”三娘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样子。

“细而察城是哪里?白澜河……没有听说过。”宣韶挑眉看着三娘道。

“噗哧”三娘笑出了声,斜睨了宣韶一眼,“人家西边来的听说过就行了,你没听说过有什么好奇怪的。”

宣韶看着三娘晶亮的眸子中透露出来的狡黠,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轻轻握了握手中的柔荑:“你是如何发现的?”

两人正好走到街道中比较暗的一角,这里应当是一间颇大的酒楼或者客栈,已经不营业了,红色的灯笼自然是熄了的,别处的灯光照到木门板上,能看到上边用红纸贴了一张招租的启示,虽然只能看到那个大大的“租”字。

三娘见周围没有人,便大胆地挽住了宣韶的一只手臂,亲密地依偎着他,抬头顽皮道:“那你要怎么哄我告诉你?”

宣韶低头看着三娘娇俏的模样失笑,一时也是玩心忽起,将嘴唇碰着三娘的耳朵,柔声问道:“你要如何才肯告诉我?”

三娘心中一跳,脸上却是红了,看着宣韶眉眼间的笑意,瞪了他一眼。想着自己刚刚的行为也实在是太不庄重了,三娘暗暗骂了一声妖孽,便站直了身子。

轻咳一声,三娘又恢复成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是告诉你吧。”

两人已经从刚刚的暗处又走进了灯火明亮的街道。

“世子说她是回回人,可是据我所知,回回人是有许多与我们中原不同的习俗和忌讳的。”三娘缓缓道:“比如他们禁酒禁赌,禁吃猪肉、马骡肉、驴肉、狗肉等等,还禁吃各种动物的血。”

宣韶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三娘瞥了宣韶一眼,眼眸流转:“还有就是他们不拿自己不吃的食物打比方,比如说牛血。”可是刚刚那位姑娘却是毫无心里障碍地将自己看上的一颗玛瑙石的颜色比喻成牛血,这让三娘不由得心中生疑。

于是三娘便特意编了一些地名来和特产,不想那位回回姑娘竟然毫无察觉,甚至还说自己听说过三娘说的那种玉石。很明显,她是在说谎。

听了三娘的分析,宣韶点头赞道:“竟然是在这种小细节上被你抓住了。”

三娘笑问:“我们不用提醒世子一声么?若是那位琴儿姑娘的来历真的有问题,那她接近世子肯定恐怕不简单呢。”

宣韶脚步未停,微笑着淡淡道:“我能听出来你的提醒,世子想必也能。”

“若是听不出来呢?”三娘笑着瞥了宣韶一眼。

宣韶依旧是淡声道:“听不出来,那就吃一堑长一智吧。”

三娘忍不住轻笑出声,斜睨着宣韶道:“原来你也是个坏的。”

宣韶听闻这一句评语,稍稍挑起了眉尾,见三娘笑的开心便也只是一笑,并不以为杵。

两人一直将这条巷子逛完了才回转,依旧是慢慢走着回了马车停着的地方。

只是宣韶才将三娘扶着上了马车,自己刚也要上车,一旁却突然出现一人,朝着宣韶行了一礼道:“公子,我们世子有请。”

宣韶顿了顿,依旧是掀了帘子上了马车。

三娘自然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便询问似得看向了宣韶。宣韶按住了三娘要解下披风系带的手:“晚上车上凉,先别解。我离开一下,马上就回来,你在车上等我一等,我把你的丫鬟交上来陪你。”

三娘闻言也不多问,只笑着点头道:“好,你快去吧,我等你就是了。”

宣韶用手背挨了挨三娘细滑的脸颊,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三娘与他对视着,心里想着“还未离开,就开始想念”原来就是这种滋味。缓缓眨了眨眼,三娘慢慢靠近宣韶,在他嘴角轻轻印下了一吻,她笑的温婉甜美:“快去快回。”

宣韶眼眸深处荡出了笑意,点了点头,便转身下了车。

三娘揭开了车帘子,看着宣韶挺拔的身影融入了清冷的夜色之中。独身离开的宣韶,清冷的气质与这夜色竟是十分和谐,可是三娘在与宣韶相处的时候,感觉到的只是淡淡的暖意和温柔。三娘不由得托腮思索着,宣韶的本性究竟是什么?与她在一起的那个是真的他,还是如此清冷的一个?

“等了你许久,本世子都快要被冻成冰柱子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慵懒的声调还虽然是抱怨却是带着些笑意的。

宣韶走到宣云身边,挑眉道:“人送回去了?”

宣云伸了一个懒腰又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半边的嘴角微勾:“昨夜折腾了本世子一夜,本世子见她功夫了得,又小意温柔,便投桃报李带她出来逛逛。不想……却是一颗钉子啊。”宣云摇头叹息,一脸的可惜:“本世子就说,怎么这姑娘这么卖力,让她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原来是有图谋的。以后本世子可知道了,小娘子一上手就要想尽了法子折腾她,若是最后都忍下来的……觉得都是有问题的。”

自顾自地说到这里,宣云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宣韶在一边听着,脸色淡淡,似是事不关己。

宣云眼珠子一转,伸出手臂来搭在了宣韶的脖子上,笑的一脸欠扁:“诶,我说你那个小妻子,还真是个聪明的,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那女人有问题的。”

宣韶听宣云提起三娘,面上的表情便柔和了许多,这变化虽然是细微,却是怎么也逃不过与他十分熟悉的宣云,让那个宣云忍不住啧啧称奇。

似是想到了什么,宣云突然伸手摸到了宣韶的脸上,宣韶皱眉避开,冷眼看着宣云。

宣云摸了摸下巴,一脸困惑:“是本人没有错啊,我今日在茶馆听人说书,说这世上有一种叫做人皮面具的玩意儿。说是在人活着的时候,趁着还热乎将那人的脸皮给剥下来,做成面具带在了脸上就能变成那人的模样。我见你今日实在是反常,还以为你这张脸被人做成了人皮面具。”

宣韶对宣云的疯言疯语当作没有听见。

宣云却是不依不饶地又靠了过来,被宣韶一个闪身避开了也不恼,笑的一脸的暧昧:“本世子刚刚跟了你们一路,什么都看到了。哎呀,可真是晃瞎了本世子的眼。嘿嘿,想抵赖怕是不成。”

宣韶看了宣云一眼,眼中的不屑很明显:“你以为,若是不知道我们身后跟着的是你,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说话?”

宣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觉得脖子有些冒寒气。别人或许不知道宣韶的战斗力,他却是知道的,若是宣韶要取他的性命,即便是他身边围着十几个侍卫,那也是白搭。

轻咳了一声,变脸像是翻书一样,换成了一张正经的面孔:“好了,不说笑了。本世子是来与你说正经事的。”

宣韶抱着臂,斜倚在了墙边。

“刚刚这女人你不必挂念,本世子会将她的老底扒拉清楚的。”宣云感觉良好,根本就没问宣韶是不是打算插手。宣韶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宣云轻叹一声:“哪里去找像本世子这般体贴之人?你明日就要去北疆了,前路也是荆棘丛生啊,可不能分心。”

说着,宣云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了一本小册子,塞给了宣韶:“这个是边疆的人事脉络,你收着,或许……哦,不,是肯定能用的上。”

琴儿撅嘴:“这不是有人嘛?你让他们先给你垫着嘛”

宣云伸指在琴儿俏脸上一弹:“这可是我晚辈,嫖|ji让晚辈付账,这种没品的事情本世子可做不出来。你乖乖的听话,本世子明日连那几颗夜明珠也一并买给你。”

“真的?”琴儿眼睛一亮,就差跳起来搂了宣云的脖子。

宣云笑道一派潇洒:“这是自然。”

宣云与琴儿当众就开始说起了肉麻话,宣韶见怪不怪,但是怕三娘会讨厌听这些话,便拉着她要离开。

三娘却正在低着头若有所思。见宣韶拉了自己要走,三娘拍了拍宣韶的手,让他不要着急,接着她出人意料地对琴儿温声道:“姑娘是西边来的,想必是知道盛产珍珠毛毯的细而察城里的那一条白澜河吧?听说最近京中几位夫人手中的极品暖玉都是产自白澜河附近呢。我与相公刚刚正想要去问一问这间铺子有没有白澜河附近产的玉石。姑娘可曾见过有西边的人拿了这种上好的玉石在卖的?我愿意出高价的。”

宣云是世子的身份,能与宣云结交的人自然非富即贵,琴儿没有料到三娘这种身份的人会与自己说话,愣了愣,之后才道:“奴在家乡的时候到是听说过这种玉,却是没有见人在卖。”

第三百五十五章 别

第二日,卯时还未到,突如其来的冷意让三娘睁开了双眼。

“吵醒你了?”宣韶的声音在床边响起。他刚刚下床,手中的衣裳还没有来得及穿上,听见床上的动静回眸,便看见三娘坐了起来。

三娘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不过清醒得也快:“这就要走了?”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她想起了今日就是宣韶要离开的日子。

宣韶走近床头,弯腰帮三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三娘因坐靠着而露出的肩膀盖住了,语带抱歉:“嗯,我要先进宫一趟。你再睡一会儿吧,昨晚把你累坏了……”

三娘闻言脸微微泛红,瞪了宣韶一眼。

昨夜两人自然又是一晚缠绵,不知是不是因为要分别的原因,两人心中都是不舍。到了最后,三娘精疲力尽,宣韶却还是锲而不舍。三娘记得自己最后恍恍惚惚的求饶,宣韶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吻得她丢盔弃甲,最终还是让他为所欲为。

难怪今日一早起来声音就是嘶哑的,三娘昨夜最后的记忆是自己丢脸地求饶,最后好像是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不知道宣韶有没有继续做到最后。不过这会儿三娘觉得自己身上还是清爽的,想必后来宣韶帮她清理过。

三娘脸上带着早晨起来的红晕,一双眸子如秋水微漾,昨夜的情|欲之色还未尽退,这么一瞪便染上了她自己没有发觉的媚态。宣韶看得心中一动,忍不住弯身吻上了三娘的那一双眼睛。

三娘下意识地闭目,感觉到宣韶的吻轻柔缠绵,由眼睛到耳垂,继而到嘴角,最后终于印到了嘴唇上。三娘很喜欢宣韶的吻,每次都能让她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这一次,宣韶却只是轻啄三娘的嘴唇,稍稍轻离,旋即又似不舍地印上去。

三娘双手勾住了宣韶的脖子,想着这人就要离开,归期不定,心中的不舍情绪突然就如潮水一般地涌上心头,让她的眼眶有些发热。于是她受不了宣韶这样突然温吞起来的动作,贝齿轻咬宣韶的嘴唇,微微偏头避开宣韶挺直的鼻梁好让两人的唇更加紧贴,丁香小舍探入了宣韶的口中,主动献上热吻。

宣韶侯间溢出轻笑,三娘泄愤似得在宣韶的舌头上咬了一口,宣韶吃疼皱眉,知道三娘生气了,便接过了主动权,加深了这个吻。

知道三娘觉得胸口憋闷,宣韶才结束这个吻,三娘抱着宣韶的脖子没有松手,让两人额头相抵。

三娘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黏人的人,不过现在她有些鄙视自己了,因为她真的想就这样将宣韶抱住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奶奶曾经说过,一个好的妻子要放开手让自己的男人去外面拼搏,作为女人不但不能成为他的牵绊,还要为他稳固好后方。

所以,三娘想,也许自己不算是一个好妻子,她现在就已经“悔教夫婿觅封侯”了。

终究还是得放手,三娘轻叹一声。不想她才一松手,整个身子却被宣韶搂进了怀里。

“我会很快回来。”宣韶在三娘的额间印下一吻,柔声道。

三娘在宣韶的脖颈见蹭了蹭,“嗯”了一声。

抱了一会儿,宣韶终于松开了手。

宣韶继续穿衣裳,这一点让三娘很满意,宣韶没有养成衣来伸手的习惯,不得不承认,让别的女人近身服侍自己的老公穿衣脱衣,是一件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事情。

可能古代的女子知道三娘的想法会笑她小家子气。不过,小家子气就小家子气吧,殊不知古代很多男主人与丫鬟们的奸情就是在这无数次的一脱一穿之间成就的。她还是小家子气一点吧,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方人。

外头的丫鬟听到里头的动静便进来探看,来的是白英。见宣韶已经起身了,便吩咐丫鬟把早就准备好了的热水端进来。

宣韶正想说自己不在这里洗,三娘却已经招了白英进来,让她伺候自己起身。

“你不多睡会儿?”宣韶皱眉道。

三娘摇了摇头:“我睡不着了。”宣韶要走,她总是要送一送的,哪里还能睡得下。

宣韶见三娘态度坚决,且眼底确实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便也不再阻止,只道:“等会儿若是觉得困了就躺会儿,母亲那里不会说什么的。”

一般人家家里的媳妇,若是无病无痛,非正常睡觉时间还在床上躺着的话是会让婆婆说闲话的。

三娘应了,掀开被子,让白英伺候自己将裙子穿上。两人洗漱穿戴好了之后又一起到姜氏那里去请安。姜氏知道宣韶今日要离京,也起了身了,三娘和宣韶进去的时候她刚刚梳洗完毕。

宣韶跪在姜氏勉强磕了三个头,等宣韶起身的时候,姜氏眼眶已经红了。

“母亲”宣韶担忧喊道。

姜氏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嗯,我没事,你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和三娘。”

宣韶垂眸,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道:“我已经交代了宣云照看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去找他就是了。”

姜氏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也是一僵,似是有些难堪。三娘在一边瞧着有些奇怪,不过这会儿也不好探问,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眼观鼻观心。

三人依旧是一起用了早饭。

“你去帮我送一送韶儿吧。”姜氏对三娘道。

“是的,母亲。”三娘对姜氏行了一礼,跟着宣韶出了正房。

到了外头,宣韶放缓了脚步,等三娘上前来了才与她并肩走着。

“外头冷,你还是回房吧。”宣韶偏头看这三娘低声道。

三娘抬头冲着宣韶笑:“我就送你到二门就回来,也没有多远。”庄亲王府的后院极大,三娘和宣韶的院子离着二门其实不算太近。

宣韶见她坚持,便伸手试了试她的手温,见她手心暖暖的便也不在说什么了,只是握着的手却是没有再松开。

“你还记得上次在书房的时候说过答应我任意一个要求?”三娘突然出声道。

“嗯,记得。”宣韶嘴角上扬。

三娘见他笑,想起自己那一日下棋明明是输了,最后却是宣韶许了自己这件事情,难免有些郁闷。宣韶见三娘脸上的表情带着悲愤,忙收敛了笑,轻咳一声道:“无论如何,这是我亲口允诺你的,自然是不会抵赖的。”这话说的,似乎这个赌注与两人下棋无关,纯粹是一个许诺。

三娘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嗯,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宣韶停下来,面对着三娘,认真道。似乎无论三娘提出什么要求,不管他能不能做到,他都不会拒绝。

三娘对上他闪耀着碎钻般光芒的眼睛,心中突然软得一塌糊涂,她觉得宣韶是世间最美好的男人,谁都比不上。她想,无论以后如何,她永不后悔当初决定要嫁他的这个决定。

“我知道你此去定是危险重重,你至今也无法预料自己回来的时间,想必要做的事情也不易。这些我都不问,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定会回来。”

宣韶定定地看着三娘,没有说话。

三娘转头看着已经在望的二门方向:“你看,人的一生说漫长也漫长,说短暂也短暂。两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恨不得它能停下来一时半刻。若是一个人,就得想方设法数着时辰打发掉每一天。”就如同姜氏一般。

“我不怕数着时间过日子,只要让我知道这种日子它是有尽头的。君仪,你明白的对不对?”三娘转头对上宣韶的眼睛,认真道。

宣韶看着三娘许久,继而不顾丫鬟婆子们都在场伸手将三娘搂在了怀里。

三娘鼻间微酸,将脸埋在了宣韶的胸前:“我见过你为了完成任务而将自己置身险境,我只是希望以后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君仪,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的话有些不识大体不知轻重,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不知道你的任务有多么重要,不过在我眼里什么任务也抵不过你的平安。”

这就是三娘最想说的话,或许奶奶听见了会教训她一顿,但是此刻,她想把那些所谓的大局观以及贤妻良母的准则统统抛到一边。这一刻,她只是想做一个任性的妻子,她只想要自己的丈夫平安。

什么国|家利益,家族兴望,升官加爵……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全是狗屁宣韶的工作一向是危险的,这在三娘认识她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三娘也知道,在以前,如果在家国与自己性命之间选择的话,宣韶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性命放到一边。这是三娘最担心的。所以她一定要让宣韶心中有牵挂。尽管这样做可能会让人厌烦。

宣韶轻叹一声,用手轻拍三娘的背脊,似是抚慰:“知道了,我答应你便是。”

三娘将头从宣韶的胸口抬起,回了他灿烂的一笑。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外敌还是内讧

三娘将宣韶送到了二门,两人正要分别,却有一人从外院往二门这边而来。

三娘抬眼看去,是一个年纪与王璟差不多大穿着一身鲜艳的绿色织锦的男子。这男子面容白皙,长相还算清秀,若是仔细看的话眉眼与宣韶还有几分相似,只是他此刻走路一步三摇,大冬天的还在衣襟后边的脖子边插了一把折扇,看到此人三娘眼前自动呈现了四个大字“纨绔子弟”。

只是这名纨绔子弟仔细一看,眼皮有些浮肿,束起来的头发有些蓬乱,这会儿正张嘴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那男子抬头,看到二门处的两人,面上似乎是惊了一惊,张嘴的哈欠也一下子憋了回去,而原本要落下来的右脚竟然一个弹跳往后一缩,动作无比夸张,让三娘忍不住想要笑。

宣韶冷眼看向那男子,让他不由得停止了后退,面上瞬间挂上了一个让人看了觉得像是牙疼的笑容,磨磨蹭蹭地蹭了过来。

“大哥,早。”带着牙疼般的假笑,男子朝宣韶见礼道。

宣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男子打了个哈哈,视线转向三娘,又是一愣,随即没话找话般地打着哈哈道:“嘿嘿,这是大嫂?大嫂早,我是宣安,最近没有在府中,您可能没有见过。”

三娘觉得这人一靠近,就又一股酒味混合着胭脂的香味扑鼻而来。看了宣韶一眼,见他皱着眉头没有表示,便朝宣安微笑着点了点头。

宣安轻咳了一声,一边看向内院,一边往里挪道:“母亲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这时候,内院又有两个婆子往二门这边来了,一看见宣安忙加快了脚步:“哎哟,世子,您怎么才回来?王妃都派了三拨人去请您了,您若是还不回来,王妃可就要让王爷身边的侍卫去请了。”

宣安见了这两个婆子,刚刚小心翼翼的表情立马一变:“大清早的你们接二连三的鬼叫什么催魂似的,扰了本世子的好眠。”

那婆子立马赔笑:“世子别恼,这不,老王妃要回来了,她老人家平日最疼的就是您了,王妃这才让奴才们找您回来。”这语气,似乎没有宣安,王府就走不转了似得。

宣安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若不是听说祖母要回来,本世子能这么早回来?”

那婆子立即拍马道:“世子孝顺,这是全府上下皆知的事情。”

三娘在这边听着却是一惊,宣安的祖母不就是宣韶的祖母,老庄亲王妃?

几年前庄郡王宣怀不知道因何事触怒了皇帝,原本是要降重罪的,因老庄亲王妃在太后面前负荆请罪,太后念在老庄亲王的面子便请求皇帝从轻发落,于是庄亲王被从亲王降为了郡王。又因老庄亲王妃还在,便没有让庄郡王一家搬离亲王府。

只是老王妃不是说要去给庄亲王守墓么?甚至连宣韶成亲都没有回来,怎么这会儿却回来了?而且,自己和姜氏这边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

三娘不由得皱眉,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兆头。只是不知道,这是那位老王妃的主意,还是郡王妃的主意了。

三娘不由得朝宣韶看去,正好挑在宣韶要出远门的时候回来,这可真是……

宣韶也听到了那位嬷嬷的话,见三娘眉头轻皱若有所思,宣韶不由得伸手触了触三娘的眉:“不用担心,你是由太后赐婚于我的,老王妃她不会为难于你。”

三娘闻言,抬头朝着宣韶温柔一笑,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只是老毛病犯了,想得有些多了。”说着三娘又对着宣韶炸了眨眼,“怎么说,咱也算是上|面有人的人。”

宣韶闻言不由得失笑。

见宣安等人已经走远,身边跟着的婆子丫鬟们都很有眼色地没有看向这边,宣韶轻轻地握了握三娘的手:“我走了,若是家中有事就让人去礼亲王府找宣云。若是外面的事情,就让人去悬壶医馆找寅壬。”这些宣韶已经交代过三娘一遍了,这会儿却又忍不住说了一遍。

三娘笑着推了推宣韶,瞪着他道:“我知道啦,你赶紧走吧,去宫里晚了可不好。”

宣韶看着三娘的笑颜,心中也是一片明朗,连离别的心绪也冲淡了几分。回了三娘一笑,终于转身离去。

三娘站在二门边,一直看着,直到宣韶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

“少夫人,该回去了,外面冷,小心被着凉。”白英走了近来,朝三娘道。她一直喊小姐,想起昨日被庄嬷嬷提醒了几句,终于改口。

三娘没有说话,白英这么一走近却是发现,三娘的眉头是皱起来的,一点也不像是面对宣韶的时候的样子。怎么会……刚刚明明还是很……

“小姐,姑爷他很快就能回来的,您……”白英下意识地安慰,她以为三娘是因为宣韶的离开所以心情不佳。

三娘闻言,看了白英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往内院走。

“少夫人,我们这是回潇湘院吗?”潇湘院是三娘与宣韶住的院子,白芷见三娘走的方向并不是往那边去的,以为三娘才来王府不熟悉路。

“我们先去母亲的院子。”三娘一边走着,便随口道。

几位丫鬟对视了一眼,便只跟在三娘身后不说话了。

对于这位姜夫人,三娘身边的几个丫鬟与三娘一样都是抱着观望的态度。三娘嫁给宣韶才四日,平日里除了请安吃饭,基本上没有去过姜夫人的院子。姜夫人似乎喜欢清净,并不喜欢找人说话。而平时三娘去见姜夫人的时候宣韶也是在的。

今日宣韶走了,若是姜夫人这个婆婆想要给给媳妇立规矩,正是时候。所以几位丫鬟都有些担心。若是姜夫人真的是个恶婆婆……姑爷又不在家中,那可如何是好?

三娘却是没有注意到几个丫鬟的纠结情绪,她想的却是老王妃突然回府之事。她刚刚嫁入王府,自然是没有办法知道府里的消息的,可是姜氏竟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老王妃和郡王妃将姜氏瞒住了,还是姜氏刻意将她瞒住了?

只是,她现在已经是宣韶的妻子,若是姜氏对她不满要瞒住她,对宣韶也没有什么好处。外敌还为止,就起了内讧,这可不是好兆头。三娘想着,若真是姜氏对她不满的话,她就得想法子与姜氏搞好关系了。毕竟以后她们两人以后就是宣韶最亲近的人了,若是不合的话,受伤的就是宣韶了。

还有就是,她刚刚注意到宣安是叫老王妃祖母,宣韶却是喊的老王妃。远近亲疏立见。

这么想着,三娘心中也想了好些的可能,她没有注意到。在宣韶身边的时候,她很少去想这些问题,这几日更是放纵自己将一些的烦事恼事都放下了,只安心享受一个新婚妻子该有的甜蜜。可是宣韶才一走,她便忍不住开始谋划。

走到姜氏院子的时候,姜氏正在与范姨娘说话。将三娘来了,范姨娘忙起了身。

“韶儿走了?”三娘行了礼,姜氏指了一旁的椅子让她坐。

“相公已经进宫去了。”三娘恭敬道,见姜氏点了点头,三娘又道:“母亲,刚刚我与相公在二门的时候,听到郡王妃身边的婆子说……老王妃要回来了。”

这么说着,三娘却是暗中注意姜氏的神情。

姜氏闻言却是一愣,好半响才惊讶道:“老王妃要回来了?”

三娘将姜氏惊讶的表情不似作伪,便松了一口气。还好,若是外敌的话到也不怕。她最怕的是姜氏故意要排斥她。

范姨娘也是一脸惊愕:“老王妃要回来了夫人您没有听到消息么?这……少夫人,您有没有听错?老王妃不是去给老王爷守墓去了么?”

见姜氏也看了过来,三娘想了想,摇头道:“我与相公碰见了郡王妃派去寻世子的婆子,听那婆子与世子说话才知道老王妃要回来的事情。别的却是知道了,所以过来问一问母亲。”

姜氏闻言却是沉默了,她低着头不知到在想什么,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半响才轻叹了一声:“老王妃离开王府也有几年了,前一阵子听说身子有些不好,患了风湿,太后娘娘还派人松了药过去。想必是年纪大了,受不了山下的湿气,回府将养。”

说到这里姜氏看向三娘,安慰道:“你没有见过老王妃,心里可能有些紧张。别怕,你是她孙媳妇,今后好好敬着她就是了,不用多想。”

话虽是这么说,三娘却觉得姜氏面上的表情并不是很轻松。

三娘知道这位老王妃是太后的远亲,太后不喜欢姜氏,难道说老王妃也不喜欢她?

“今日起的早,刚刚又走了一段路,想必你也累了,先回院子去歇着去吧,若是老王妃今日就回来,你也要过去拜见。精神不好的话可不好,先去歇一歇养足了精神再说。”姜氏对三娘温声道。

第三百五十七章 站好阵营

三娘闻言有些脸红,她昨夜被宣韶一番折腾,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之后又惦记这宣韶要出门,也不敢睡得太熟,宣韶一起身她便醒了。睡眠不足,肯定会有些精神不济。

姜氏这么一说,让三娘很是不好意思,像是做了坏事被长辈抓出了个现行一样。

三娘小心看了姜氏一眼,见她似乎没有不满的情绪,只是提议让她去休息的意思,松了一口气:“是,母亲,三娘先告退了。”

三娘起身向姜氏行礼告退。她还是听姜氏的好好歇一歇吧,如姜氏所说,若是老王妃等会儿真的回来了,她盯着一张熊猫眼还真不好见人。

出了姜氏的院子,三娘吩咐白英道:“派个人去城门口守着,如实见了老王妃的马车立即回来报我知道。”

即便是要休息,也要先把事情安排好了,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而她也睡不踏实。

白英领命去安排了。三娘嫁到王府,几个陪房都是王家的世仆,这些人都是常嬷嬷留心后与她商量的,她也暗中观察过,有几个倒是能干些跑腿的活儿,脑子也还算灵活。

三娘安排好了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养神。

三娘一离开,姜氏却是皱起了眉头。

“夫人,老王妃回来郡王妃那边竟然没有告知您?”范姨娘忧心地看了姜氏一眼。

姜氏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或许是老王妃交代了,不让她惊动府里的人吧。”老王妃不喜欢她,王府都是知道的,在老王妃心里自己就是个祸水吧?就连她这次被迫去老王爷墓前守陵,在老王妃心中,也是她惹出来的祸事,姜氏心中苦笑。

范姨娘叹了一口气:“夫人您也不要太难过,老王妃这次回来,说不定是因为少爷成亲的缘故,她老人家想必是想回来看一看少夫人的。”

宣韶成亲之前曾经去给老王妃那边捎过信,老王妃说她染了风寒走不动,不想却是在几日之后回来了。姜氏还真摸不透她回来的原因。

姜氏勉强笑了笑:“你曾经是老王妃身边最得宠的,她若是回来了你便多到她跟前伺候。”范姨娘是当年老王妃赐给世子的,曾今是老王妃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

范姨娘忙应了,似是要转移姜氏注意力,不让她在烦心,范姨娘笑道:“听说少夫人很得太后娘娘的喜爱,想必老王妃见了她也是喜欢的。”

姜氏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范姨娘又道:“那夫人您觉得少夫人如何?”

姜氏闻言一笑:“韶儿觉得她好就好,毕竟以后是他们在一起过日子。她才进府几日,我平日里与她接触,到觉得是个不错的。以后,再看着吧。”

范姨娘也是一笑:“说起来,少爷到真的对少夫人不错呢。平日了少爷也见了谁不是冷冷清清的?唯独对少夫人轻言细语的,听说这几日也一直在院子里陪着少夫人下棋弹琴呢。两人恩恩爱爱的,倒是让人想起了……想起了夫人您与世子爷当年。”

姜氏闻言一愣,随即思绪有些飘远。

范姨娘知道姜氏定是想起了世子,便没有出声打扰,她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只绿玉方斗,眼神也是有些飘忽。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座,谁也没有说话。

半响,姜氏回过神来,轻叹了一声:“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我到希望韶儿与三娘能平平顺顺的,如普通夫妻一般,相互扶持,相依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