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魏月娥不这么想,她忘记了自己深处的不是普通的高门大户后院,而是各种势力错综复杂的后宫,在这里敌人再少也不会少,同盟再多也不嫌多。

尤其是最近的顺遂,让魏月娥太过于顺风顺水。她性格上的缺陷又显露出来了。可是这里终究不是当年赵家的后院。皇帝太后也不是当年赵家的老夫人和夫人。莺歌希望魏月娥不要栽大跟斗才好。

莺歌坐在这边等了许久,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又将那碗牛乳更端出来放在托盘上给魏月娥送过去。

魏月娥已经恢复了镇静,至少她面上看不出来又什么不高兴的地儿。她是个骄傲的人,不喜欢哭,也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难堪。雁儿低眉顺眼地蹲在她的榻旁给她按摩有些水肿的腿。眼睛低垂着看不清,鼻头却有些红。

“怎么这么久?”魏月娥从榻上懒懒地将身子坐直了,随口问道。

“晚上了怕牛乳不新鲜,让人试吃过才端来的。”莺歌一边将小几摆到魏月娥身前。一边道。

魏月娥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等她用完了牛乳羹之后才漫不经心地对莺歌道:“对了,你开始说皇上要你给他做两双软靴,既然是皇上开了口那你就多花些心思吧,别的活儿先放在一边儿,我的鞋也暂且别做了。皇上也看上了雁儿的绣工,你们两人每人做两双。到时候谁做的好,入了皇上的眼,我大大有赏。”

莺歌屈膝行了一礼,面色平静地回道:“是,娘娘。”起身的时候却是对上了雁儿的视线。

雁儿虽然还是低眉顺眼的半跪在榻前,眼眶也有些红,可是莺歌并没有错看她眼中的那一丝防备和敌意。

莺歌在心中苦笑,魏月娥这是想要她与雁儿两人相争,她在一旁坐山观虎斗么?魏月娥也太不了解她了。她也不是什么人都会去斗的。并不是她瞧不起雁儿,而是斗败了一个雁儿又能说明什么和得到什么,这宫里像雁儿这样的女子多不胜数,能斗的过来?

心里这么想着,莺歌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也装作没有看到雁儿的眼神。

三娘在听到二娘难产而亡的时候愣了愣,二娘就这么悄无生息的死了?三娘觉得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在她心里,二娘是那种生命力十分旺盛又能折腾的人,她就算是死也应该折腾出一点什么事情来才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后院里。真让人意外。虽然听宣韶说了二娘事先被灌了毒药。三娘还是觉得有些违和感。

三娘不知道的是,二娘之所以会死的这么快。沈惟也在当中推了一把手,为了让她产下所谓的“鬼之子”,沈惟也是费了心了的。所以不是二娘不想折腾,是她来没有来得及临死之前再折腾一回为自己的人生画下圆满的句号的时候,她就“被难产”了。

二娘这个当事人死了,以她为主角的案子却没有因此而了解。反而因为她的突然死亡,这件案子牵涉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还是扯到了沈家头上。

第二日早朝,二娘被沈皇后暗中派人赐死的事件,沈家杀人灭口的舆论便占了上风。沈阁老和沈家政治势力在后宫里的代表沈皇后终于被推到了风尖浪口。

朝堂之上沈家吃瘪,礼亲王世子在江南大搅浑水,扯出了河道贪污案和江南三省考生科场舞弊案,皇党和沈党之前的胶着状态宣告结束,沈家在朝堂上开始面对一连串的政治失利。

短短三日,沈派大批官员落马。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将江南搅得天翻地覆很有些乐不思蜀的礼亲王世子宣云,失踪了。

关于礼亲王世子是怎么失踪的,有好几个版本。

有人说礼亲王世子因为第二日就要启程回京,江南大批官员以送瘟神的狂热态度要给他摆离别宴,宣云世子推脱不过只能欣然赴宴。浙江总兵知情识趣,离别宴当晚给礼亲王世子找了一对色艺双绝的双胞胎姐妹陪酒。宣云世子对这对美艳的姐妹十分满意,当夜就宠幸上了。

结果美色误事,宣云世子一夜劳累,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没有赶上大吉大利的出行好时辰。索性又在行宫里赖了三日,接过就再也没见人出来。等人发现不对的时候,那对双胞胎姐妹玉|体横|陈死在了床上,宣云世子则不知所终。据猜测是世子在与双胞胎姐妹行|乐之时,被突然闯入的杀手给杀了。

还有传言那对双胞胎姐妹其实是去刺杀宣云世子的杀手,好在世子爷带去的护卫十分恪尽职守,连在世子循环问乐的时候都守在暗处,发现不对就杀了双胞胎姐妹救了吓软了腿的宣云世子。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敌人派来的杀手不止一个,宣云世子被人趁乱虏获了。

另外还有一种阴谋论说的是,宣云世子为了躲避追杀,装作被美色所迷惑。其实在刚参加完了宴会就秘密回京了。在行宫荒唐行|乐只是他迷惑敌人的假象。杀手不知道他已经秘密回京还是摸到了行宫,结果只杀死了被关在这里当棋子的双胞胎。

说法虽多,却也只是指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宣云真正失踪的时间没人知道。且至今生死不知。

消息传到京城,皇帝震怒,当即派了人南下寻找宣云世子踪迹。

晚上宣韶回到家中的时候虽然面上与平日里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三娘还是发现了他心情不佳。

“相公,你可是为了宣云担心?”三娘给宣韶捧了一杯茶,轻声道。她自然也是听到了宣云世子失踪的消息,也直到宣韶与宣云自幼就感情极好。虽然差了一个辈分,却与亲兄弟差不多。

宣韶接过茶碗,并不入口,微微垂眸道:“他出发之时我特意派了一百来个好手明里暗里护卫,他这一路上就没有太平过,大大小小的刺杀暗杀不断,最后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不想临要回京之时却出了岔子。”

三娘轻叹一声,走到宣韶身边坐下,将他手中的茶碗接过去放到小几上,将他的双手握住。她没有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的安慰话,宣韶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宣云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那对双胞胎姐妹确实是障眼法,宣云在离别宴当晚就带人离开了,留下了一半人在别院,自己带着另一半人绕道回京。不想半路还是遭到了截杀,对方派出了大量人马,宣云身边的护卫死伤了大半,宣云掉下了山坡。”

三娘一惊,她猜到情形不容乐观,却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那……”她想要问宣云是不是死了,尸体找到了没有,可是又问不出口。

宣韶却是摇了摇头:“幸存下来的人当即就下去找他,可是远远近近搜了个遍,除了山坡的树枝上有几片从衣服上被挂下来的碎布,什么也没有。宣云是真的失踪了。”

三娘直到宣韶心里不好受,只能握住他的手陪他难过。

许久之后,宣韶终于抬头看向三娘,他没有说话,只眉头微微蹙着,三娘却是看着他笑了:“相公想南下去找宣云世子?”

第五百九十四章 怎么着看着办

“阿珂……”

三娘摇头打断宣韶的话:“相公,我知道的,你不必说了,你若是想去就去吧。”三娘知道宣云现在生死未卜,依着宣韶与宣云的情分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若是不让他去,宣云日后若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宣韶心里会一辈子不安。

宣韶伸手将三娘抱到怀里:“对不起,这个时候让你担心。”

三娘回抱住宣韶的腰,她肚子已经有些大了,这样面对面抱着有些不方便,她侧了侧身子,侧靠在宣韶的怀里抬头朝他笑:“相公,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宣韶将手停在了她的腹部轻轻抚摸,三娘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两人紧紧贴着。许久,三娘才道:“相公,你此去会有危险对吗?”

对方想要宣云死又何尝不想要宣韶死?宣云失踪很有可能是一个幌子,就是为了引宣韶南下,宣云……有可能已经死了,只是尸体别人藏了起来作为诱饵。

她知道,宣韶也知道,可是宣韶却还是要去,而她明知道宣韶会冒险却是不能拦。

“我会小心的,我会在你生产之前回来。”宣韶承诺道。

三娘轻叹一声,微笑道:“好。”

宣韶低头看着三娘,还想说什么,三娘却是抬头看着他半真半假道:“相公,你要是回不来我就带着你的孩子去改嫁,让他喊别人爹,让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后悔……唔……”

她的话才刚落下。就被宣韶的吻给堵住了,三娘挣扎了一下,挣脱不过,最后也只能由着宣韶去了。

等到宣韶放开了她。她才在宣韶怀里安安静静的伏着,轻喘。

“我骗你的。”三娘闷声道,“你要是和父亲一样。丢下我和孩子不回来了,我不会像母亲那样等每日都数着日子等你,我会去找你的。若是孩子还没出生,我就带着他一起去,若是他出生了我就丢下他自己去。”

“阿珂”宣韶的语气有些严厉,这是从所未有的。

三娘不看他,自己继续低头道:“你不必用父亲骗母亲那一套来对付我。我才不上当呢,我说到做到。 反正你也知道,我这人在别人看来以为多稳重、多厉害、多好的脾气,其实自私,任性又小心眼。别的什么人在我心里全加到一起也抵不上你一根头发丝。宣韶,你若是敢死,我就敢跟!你怎么着看着办吧!”

三娘也不知道怎么的,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对了。她想要通情达理,却改不了自己骨子里的任性和霸道。

宣韶的身体有些僵硬,放在三娘腰上的手都有些抖。半响他才抬起了三娘的脸,果然看到她眼眶已经红了,却忍住不让自己掉眼泪,语气也听不出来半点哭音。宣韶觉得自己心好像被什么击碎成了十块八块的。他只能用力将怀里的人抱住了。

“我会回来的,你要好好的。”宣韶将下巴抵在三娘的头顶,轻声道,却是带着些不容置疑。

“好。”三娘认真道,“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宣韶第二日一早就离开了。由此可见他要南下是早就做了决定的。三娘知道,所以她没有拦着他离开,只是不准他死。

想着宣韶临走之前还特意摇醒了她,对她重复了三遍:“阿珂,你要好好的。”三娘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她知道宣韶是被她昨天的话吓到了,不过她不想收回。

如她对宣韶所说的那样,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觉得她脾气好又懂事知礼,其实她本性就是任性又自私的,那些美好的品质不过是假象罢了。

所以她威胁了宣韶。

宣韶离了京,三娘突然就觉得自己自己的心空了一块出来。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如今天气好了,她也不想出去透气晒太阳。明明在宣韶在家的时候,这是她很喜欢做的事情。

不过她知道孩子要平安生下来,她需要适当的运动的。所以每日也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走动走动。

而饮食上被一府的人盯着,自然是不想吃也不行。

三娘被白英和白果扶着在外头走了两圈回来便坐到了榻上休息。白英凑趣般的对白果道:“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没完,最近怎么不见你说话了?今日天气好,说几个段子来听听。”

白果看了三娘一眼,才对白英道:“什么段子!我才不会说段子呢!”自姑爷走后,自家小姐的情绪就有些低落,她虽然性子跳脱却不是个傻子。所以最近她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怕惹了自家小姐不高兴。

白英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她见今日三娘的脸色还不错,想要白果说些笑话逗趣儿:“你平日说的不都是段子么?”白英装作惊讶的道。

白果被气得不行,转而对三娘撒娇:“小姐,您悄悄白英姐姐,也跟着白兰她们学坏了。”

三娘看着两个丫头说话,自然是知道她们的用意的,于是便笑着道:“嗯,那你就说吧,我也想听你说段子了。”

白果委屈的瘪嘴,心里却还是高兴的,她在三娘前头的小杌子下坐了,开始东家长西家短的往外倒话,眉飞色舞,活灵活现的说起街头巷尾的八卦,到真让三娘听着十分有趣儿。

等她说了许久,三娘让她先喝茶歇歇。白果说的高兴,仰头就将一杯茶水喝了:“别人家的说完了,现在来说我们自己府里的吧。”

三娘笑:“难不成我们府里也有这种大丫鬟贪嘴多吃了生红薯,结果在主子们面前伺候的时候发生了一连串的不雅的事情的状况么?”

白英“噗哧”一笑,白果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傻笑。

“那到没有,而且我们夫人治家严谨,连以前那种婆子们私下喝酒赌钱的事情都没有了,还真没有别人府里那么多好笑的事情。”白果眨着眼睛想了想,“哦。就是最近那位姚小姐突然与范姨娘走的近了起来。”

三娘闻言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姚悦容出来也有些日子了,不过她到是没有怎么多事。之前听说她经常去姜氏那里,姜氏不怎么搭理。天气暖和了,老王妃的腿脚好了许多,却是开始吃斋念佛抄经书,说是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家事依旧全交给姜氏,也不怎么见外人。

至于她,更是不见客。姚悦容来过两次,都被她打发了。她懒得去周旋。

范姨娘么……她知道姚悦容最近喜欢找范姨娘说话,尤其是宣云世子出事之后,姚悦容不避嫌去了礼亲王府好几次去看望礼亲王妃,在庄亲王府里与范姨娘也慢慢亲近了起来。

三娘对范姨娘总是有些防备的,因为她知道范姨娘是阁厉害的人物,可偏偏这个厉害人物还有些让人摸不透。

之后,三娘将白兰叫了来,问了她一些姚悦容的事情。姚悦容那边是有人盯着的,不过她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所以有时候她要与人在屋子里说悄悄话什么的还真是探听不到。

三娘只能让人继续盯着。

“总听人夸我针线好,我便被夸的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起来。瞧着姨娘的针线,悦容便知道自己平日里有些托大了。”姚悦容偏头看着范姨娘手中正在绣的一只小鞋,虽然只有半个巴掌大,却是连鱼鳞都栩栩如生。

范姨娘笑了笑,抬手将绣花针在自己头发上擦了擦:“我这是熟能生巧,哪里像姚小姐,天资聪颖,心灵手巧。”

姚悦容抿唇一笑:“这是给大表嫂肚子里的孩子做的吧?这鞋子真好看,我以前的针线师父说越是小的物件儿,要做好了越是难的。”

范姨娘看了姚悦容一眼:“不知姚小姐这一手绝活师承何处?一看就有大将之风。”

姚悦容微微低头,似是有些羞涩:“在家的时候,母亲请了个针线师父。去寺里的时候别的都停了,这绣活儿倒是没有落下。”

范姨娘继续低头忙活:“你们安阳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儿,京城云想楼里有个有名的针线师父就是安阳人,我瞧着你的功夫与她有些相似,还想着是不是师出同门呢。”

姚悦容目光一闪,却是笑道:“哦?竟有此事?那有机会定要见识一下了。”

范姨娘笑了笑。

姚悦容拿过自己的针线篮子,随手挑出来一块不大不小的布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的道:“姨娘之前说做这些小衣裳小鞋子是孰能生巧,之前还帮谁做过呢?”

范姨娘一边穿针走线一边道:“以前夫人的针线不怎么好,我帮着少爷做过一些。”

姚悦容仔细打量着范姨娘,想了想,突然有些犹豫着道:“听闻……姨娘之前也有过一个孩子?”

范姨娘的手一颤,她的左手食指被绣花针刺了一下,血珠子冒了出来,怕将血滴到鞋面上,范姨娘忙拿出自己的帕子将伤口擦了擦,将血止住。

“呀,姨娘,您这是……我去让人拿药来。”姚悦容一边急急吩咐丫鬟,一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五百九十五章 谋命

她与范姨娘接触了许久,范姨娘到也不反感她的接近,只是这个女人面上看着十分好说话,却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与她说什么,她都是四两拨千斤。找不到弱点,她只能拿她那个孩子说事了,好在对于这件事情,范姨娘还是在意的。

只是她刚刚说到云想楼里的针线师父与她是师出同门,似乎是意有所指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深意。因为真正的姚悦容自幼就擅长女红,且对针黹十分有天赋,所以她也苦练了许久的针线。她的针线师父是那人给她找来的,是个不会说话的中年妇人,什么来头她却是不知道的。或许是她多想了?

姚悦容从自己的丫鬟手中接过了伤药,一边亲自给范姨娘上药一边歉意地道:“姨娘,真是对不住,我不应当提起这个的,让您难过了。”

范姨娘没有接她的话,只道:“不过是小伤罢了,哪里需要如此。依着我,连药也不用上的。”

“这伤口看着虽小,若是处理不当也会红肿发痒的,都说十指连心,还是仔细些好。”姚悦容笑道,收下的动作不停。

范姨娘看着她认真的面容,突然就轻叹了一声:“我那孩子若是当初活了下来,年纪倒是比你要大。”

姚悦容手一顿,抬头看了范姨娘一眼:“姨娘心中就不曾怨过吗?”

范姨娘呆怔了片刻,似是在回想往事,眼睛中。满是晦涩之意:“怨什么?这都是命,明里注定我这一生生不了孩子。”

姚悦容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药瓶收了起来:“悦容虽然来庄亲王府不久,可是也是听过一些传闻的。若是天生不能生育。那算的上是天意,可是若是,那就就令人心寒了。”

范姨娘闭了闭眼。语气突然就冷淡了起来:“姚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的好。什么不的,当年是我自己不小心,与人无关。”

姚悦容闻言却是笑了笑,明显不信的样子,却又不开口反驳:“姨娘真看得开。”

范姨娘淡声道:“若是论到看得开,我却是还比不得姚小姐你的。礼亲王世子如今生死未卜,你除了去礼亲王妃那里看了几眼。说了几句好听的,一回到庄亲王府里到跟没事人一样了。若是我这样一个不想提旧事的人是看得开的话,不知姚小姐又算是什么?”

姚悦容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咬了咬唇,将头低了。半响无言。

范姨娘见她许久不说话倒是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带着些尴尬地道:“是我多话了,我不该……哎,我也是因为想起了往事,心绪不定,才会如此。还请姚小姐不要放在心上。”说着便将自己的绣篮子收好了,站起身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自己的院子吧。等会儿我还要去一趟老夫人那里呢。”

姚悦容也跟着站起了身,许久未抬的头终于又抬起来了,范姨娘见了却是愣住了。

姚悦容的一双眼睛已经是红了,眸中的神色竟是有些凄婉:“悦容送送姨娘。”她似是强撑着挤出来了一个笑脸。

范姨娘见她如此倒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犹豫了许久,还是拉着姚悦容又坐了下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还是我刚刚那句话真的太重了?”

姚悦容缓缓摇了摇头。范姨娘很是有些尴尬,终于姚悦容憋不住伏到范姨娘怀里哭了起来。

范姨娘忙拍着她的背安慰:“别哭,别哭,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如此想你的。”

姚悦容却是摇了摇头:“不,其实姨娘没有说错,悦容确实是一个冷血的人。”她扯了扯嘴角,“因为我现在竟是巴不得他再也不要回来了,我……”姚悦容泣不成声。

范姨娘却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悦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被人听见了,那可就糟了。”

姚悦容却是情绪有些失控,范姨娘只能陪着她哭了一场。只是姚悦容拍自己的哭声让人听见只能捂着唇呜咽,瞧着到真是让人心疼。

等姚悦容好不容易不哭了,范姨娘才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拭泪。

姚悦容将眼泪擦干净了,红着眼睛看着范姨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让您看笑话了。”

范姨娘摇头:“是我不对,我早该想到你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理是惦记着世子的安危的。”

姚悦容却是惨然一笑:“不,我不是为他哭的,我……我不想嫁给他!”

范姨娘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想要说什么,还没有开口就被姚悦容打断了:“我知道这门婚事其实是我高攀了,又是太后亲自保媒,我说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可是……可是那宣云是什么人,京城里还有谁不清楚吗?姨娘您说说,若是我嫁了过去,这一生是不是就毁了?悦容在寺中长大,每日念经诵佛,对这富贵权势本就没有太多的执念。唯一奢望的也不过是能得遇一良人,与他夫唱妇随,即便是粗茶淡饭,日子拮据也是心甘情愿。”

范姨娘像是被姚悦容的话吓到了,半响无言。

姚悦容笑容苦涩:“有时候悦容真羡慕大表嫂。大表哥对她呵护备至,情深意切,大表嫂真是好福气。”姚悦容语气中的羡慕之情让人很容易能听出来。

范姨娘这会儿也只能连连叹息,摇头道:“你呀你呀唉”

姚悦容低头,表情涩然:“听说当年先世子在世的时候,与姜夫人也是如此。她们都是有福气的,只是悦容没福。”

范姨娘听她提及世子,表情有些愣怔。

姚悦容刚刚这一连串的发挥,表情。语气,动作皆十分到位。将一个对自己的婚事不满,又对别人的婚姻心怀艳羡的未婚少女的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好无破绽。

“悦容也只能求下一辈子能像大表嫂这么幸运,遇到像表哥这般的良人。若是能让悦容得偿所愿。悦容今生愿意舍弃一切。”

范姨娘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姚悦容一脸黯然。

“傻孩子,这种事情只能求今生。哪里又有什么来世下辈子的?”范姨娘摇头。

姚悦容闻言眼前一亮,希冀地看着范姨娘:“姨娘,您的意思是?”

范姨娘似是惊了一跳,忙摆手道:“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姚悦容却是一把拉住了范姨娘。泫然欲泣:“姨娘,您帮帮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范姨娘摇头:“我说你开始怎么一直往夫人身边凑,现在又与我交好,原来是如此。哎!我怕是帮不了你了。”说着急急想要离开。

姚悦容却是突然狠声道:“姨娘,悦容是有所求。可是您就没有所求了吗?你问问自己的心,看看可甘愿!你的孩子就死在那人的手上,可是这些年来你还是只能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即便你能忍得了这个委屈,你的孩子能忍吗?他正在天上看着你呢!”

范姨娘僵立当场。

姚悦容走到她前面,看着她的眼睛,范姨娘好像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味道有些淡,却让她有些恍惚,心绪却是激昂起来。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范姨娘,你的孩子还等着你给它报仇呢。你帮我这一回,我也帮你好不好?我们都得偿所愿不好吗?”姚悦容的声音与平日有些不同,似是有些蛊惑人心的力量。

范姨娘下意识地点头道:“好。”

姚悦容弯唇一笑,拉着范姨娘又坐下了:“来,我们好好谈一谈接下来的计划。”

范姨娘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椅子上坐下了。她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姚悦容,似是有些犹豫,姚悦容握住她的手不放:“姨娘,你已经答应我了。我们两人心里都有苦楚,那就应当坐到同一条船上才对。”

范姨娘闭了闭眼,终于不再挣扎:“你想怎么做?”

姚悦容垂了垂眸子:“自然是让那些挡道的人和碍眼的人都消失!”

范姨娘眼中已经没有了惊讶,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说起来容易,却哪里那么容易能办到?如今府里可不必当初了,里里外外都是她们的人。”

姚悦容道:“别人没有法子,姨娘却是有的,对不对。”

范姨娘又挣扎了一会儿,却是控制不住的点头了。

姚悦容笑了:“那就好。”

范姨娘想了想:“别的办法我没有,但是小厨房里的厨娘与我有些渊源,你若是从这上头下手我有办法。”

姚悦容十分满意。

“只是……”范姨娘又有些作难。

“只是什么?”

“只是这位厨娘每做一道菜都会在送去之前亲自尝味,偏偏她又对所有的食材十分了解,所以……”

第五百九十六章 争先恐后

范姨娘皱紧了眉头:“所以只要是食物的味道有些不对,都会被她尝出来。我们若是想要从这方面下手的话,必须要弄到无色无味的毒。”

姚悦容看了范姨娘一会儿:“姨娘能否弄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范姨娘就苦笑着摇头:“我这一辈子都在这内院里关着,别人都能弄到的东西,也或许能想法子弄到手,这种药么,我能从哪里去寻?姚小姐,若是实在没有法子,那就算了吧。这种事情不能做到让人无知无觉的话,我们最后都不会落到个好下场。”

姚悦容握住她手腕的手一直没有松,范姨娘说话的时候,她也一直认真盯着她的眼睛。听到这里,姚悦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药的事情我去想办法,你只要保证到时候能将药下到她的饮食里就行了。”

范姨娘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好。”

姚悦容朝自己的丫鬟看了一眼,丫鬟转身便出去了,不多会儿又捧了两碗茶进来。姚悦容亲自给范姨娘端了一碗:“说了这么久了,口都干了。姨娘喝了茶水再走吧。”

范姨娘听话的接过了,茶水的温度刚刚好,她三五口就喝了下去。

姚悦容脸上的笑意更甚,将自己手中的碗放了下来:“等我找到药之后会再找姨娘过来商量的,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范姨娘点了点头,告辞出去了。

姚悦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微微一笑。

“小姐。成功了吗?”丫鬟忙过来问道。

姚悦容点了点头:“这段时日我一直有给她下药引,加上她心中本来就有彻骨的恨意,药效自然显着。听说这药是出自南疆,能慑人心魄。如今瞧着到不是他骗我。”

丫鬟有些担心:“可是小姐您不是说这范姨娘十分狡猾吗?她会不会故意装作上了勾,其实是想要探我们的底细?”

姚悦容想了想,缓缓摇头:“这药若是对她无效的话。她的心律会急跳。我刚刚用香的时候一直有探她的脉搏,很正常。这说明她确实是中了我的香引。”

丫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这段日子那位宣公子正好不在,我们趁这个时候下手再好不过了。”

姚悦容点了点头:“只是我们也该想法子与那人联系了,虽然他交代了进京之后就不要主动找他,不过现在京城里情形已经不同了,不知道计划有没有变动。改日我们出门去礼亲王府探望礼亲王妃的时候设法见一见他留给我们的联络人吧。”

丫鬟闻言立即点头:“小姐说的对。您这一阵子总是去礼亲王府见礼亲王妃。我们即便是出几次门也不会引人怀疑的。”

过了几日,姚悦容与老王妃还有姜氏打了招呼,去看望礼亲王妃。自从宣云失踪之后姚悦容已经往礼亲王府去了好几次了,所以她的这次出门并没有怎么引起人的注意。

只是她今日去的不只是礼亲王府,在回来的路上因为马车出了故障。姚悦容在路上被担搁,回道庄亲王府的时候比平日里晚了近一个时辰。

主仆三人回府之后给老王妃问了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现在怎么办?那婆子如今还挡着我们与那位主子见面。”主仆三人将闲杂人等遣了出去之后便凑到了一起小声说话。

姚悦容摇了摇头:“想必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既然如此便先罢了吧。好在那婆子已经答应会给我们寻药,等任务完成了就好办了。”

“哼!她本就是主子留给我们的联络人,若是这点小忙都帮不上,那还要她有何用?”

姚悦容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淡声道:“我们在京中人生地不熟,以后要仰仗她的地方还多着。你下次去拿药的时候可万不能将人给得罪了!”

丫鬟闻言忙低头应了:“奴婢也就是在这里说说,到了她面前自然会给她脸面的,小姐放心。”

姚悦容走到梳妆台旁坐下:“帮我梳头。”

丫鬟忙走了过去,伺候姚悦容将头上出门见客的钗环都卸了下来,待摸到那根紫玉佛手簪的时候,丫鬟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小姐最近好像极为喜爱这只簪子,到哪里都戴着呢。”

姚悦容闻言垂了垂眸子,将丫鬟从她头上拔下来的那只紫玉佛手簪拿在手里把玩了许久,之后便收到了梳妆匝子里,与十几把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梳子放在了一起。

又过了几日,天气已经越来越暖和起来。

这一日是明媚的好天气,据说一大早就能听到枝头上的喜鹊们的叫唤,黄历上也是诸事皆宜,可是宫里这一日却是人仰马翻。

宜春宫和芙蓉宫两位宫妃同一日生产。

首先发作起来的是芙蓉宫的李嫔,这一日早晨她正挺着一个大肚子想要去外头看一看自己养的那一盆芍药花,结果才走到廊下就发作了起来,被太监宫女们连忙抬了回去。

正是快要下朝的时候,宜春宫的魏月娥当时正打发了小太监去前朝打探皇帝接下来的动向。

自从皇帝上次从宜春宫离开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了,最近他下了朝之后不是去了李嫔的芙蓉宫就是留在了临渊阁,魏云英这才感到了害怕,她的那些小心思也暂且收了起来,不敢再对莺歌动歪脑筋。

而因为皇帝没有过来,雁儿与莺歌之间的矛盾也小了许多。人都不来了,还争什么?

所以这一阵子魏月娥也没有闲着,她一直致力于如何挽回圣心上。可是皇帝这次是真的要给她一个教训,无论她怎么使劲儿,还是不肯过来。赏赐倒是一直没有断过。

可是宫里的女人,只要得了圣宠,赏赐什么根本就不用担心。只是单有赏赐,没有圣宠,那赏赐也不会长久。这是宫里的人都明白的道理。

魏月娥正想着要是皇帝还不肯来,她要不要装病试试的时候,芙蓉宫的李嫔要生产了。

魏月娥这下是真的急了。

比皇帝的宠爱更重要的,是皇嗣。而作为皇嗣,先出生的与后出生的那差别可就大了。这时候若是李嫔先生了儿子,那她的儿子就是皇长子。之后魏月娥即便也生了儿子,也会比李嫔的儿子矮上一大节。因为李嫔的儿子在皇位继承上会拥有优先继承权。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宣家的祖训。

“怎么会今日发作?”魏月娥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想怎么才能把皇帝引过来了,她满心思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先生儿子。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她着急就能解决的。

“之前听太医说魏嫔娘娘也就是这几日的产期,今日发作也不算晚。”雁儿忙道。

莺歌见魏月娥慌了手脚,上前扶了她道:“娘娘,坐下歇会儿吧,别累着了。”

雁儿也忙去扶了魏月娥另一边:“是啊,娘娘。即便那边先发作了,谁知道是生的儿子还是女儿啊?我听有经验的老嬷嬷悄悄儿说,李嫔娘娘的肚子又尖又小,一看就是个女儿。”

莺歌看了雁儿一眼,没有说话。

这宫里年纪越大的越是人精,谁会对外人说这种话?一听就是她自己瞎编的。

魏月娥被两人拉到了软塌上坐下了,心里却依旧是紧张的。

“快去打发人到芙蓉宫门口守着,有什么消息就来报我知道。”

莺歌应声出去了。

不多会儿,魏月娥派去前头探听皇帝动向的小太监回来了。

“皇上已经去芙蓉宫了,听说皇帝下了朝原本是招了几位大人去御书房议事的,听闻李嫔娘娘生产的消息就立即回来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往芙蓉宫去了。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太医院的胡太医,听说皇上吧太医院的太医都招去了芙蓉宫,还派了人出宫去宣蒋太医。”

魏月娥脸色更加难看。

她刚怀孕的时候为了避开锋芒,让李嫔出了风头。这次生产了又让李嫔抢了先机。以后她的孩子是不是也要被李嫔的孩子压一辈子?

魏月娥这么想着十分不甘心,她这一辈子命一直就不好,走到今日不知比别人多付出了多少努力,可是最终还是挣不过命么?

魏月娥这么想着,似是有些魔怔了,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直到雁儿突然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娘娘娘娘要生了”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喊人,莺歌听到喊声立即跑了回来。见魏月娥正被雁儿扶了躺到榻上,她脸色惨白,身下的那一件玉色裙摆已经见红了。

莺歌眉头一皱,知道情况危机,忙又转身出去安排人去通知太后皇后。一早就安排在宜春宫的几位老嬷嬷急急赶了过来。

“怎么会这时候发作?我们昨日才看过,产期应该还有两三日才对。”说着就都涌了进去。

第五百九十七章 龙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