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跟几个丫头哪里见过这场面,不由都惊慌的哭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为

扑面而来的热浪炙烤得人眼睛都疼,离得近些的,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被烤焦了,空气里再闻不到栀子花香。

许嬷嬷毕竟是经过事的老人儿,只是一惊之后就反应过来,忙先喝住了几个丫头:“嚎什么丧?!不过是气急攻心呕出来的,没什么大事,你们先别自己乱了阵脚。”

宋楚宜恍然不觉,只知道自己身上无一处不疼,疼得她眼泪都扑簌簌的掉下来。这阵子她忙着追查崔氏的事,忙着找后路忙着联系崔家,也忙着顺手再替自己跟宋琰的将来添筹码,偏偏忘记了自己最原本的目的。

她重新活着为了什么?!她死不瞑目的原因是什么?!她信誓旦旦的说过不会再叫宋琰同上一世一样过的那么悲惨,可是她却忽视了他,任他陷在这样的危险里!她怎么对得起母亲?她怎么对得起上一世直到最后都还在替她发愁的宋琰?!

宋楚宜挣扎着想要脱离紫云,不知不觉连嘴唇也被咬破。

可她丝毫感觉不到痛,跟失去亲弟的心疼比起来,身体上的那点疼痛根本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绿衣眼睛哭的红红的,却固执的挡在宋楚宜跟前不肯动。

许嬷嬷却看着已经被火舌覆盖的院子心里直发怵,老天保佑秦总管能顺利把人救出来......否则若是宋琰有个什么不测,看宋楚宜这形容,分明也要跟着去了......

仿佛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秦总管终于狼狈的背着一个半大小子跃出了门槛。

紫云只觉得心头猛地跳了一跳,随即就不自觉的放开了宋楚宜,双手合十的念起阿弥陀佛来。幸亏是救出来了......她拍着仍旧跳个不停的胸口,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宋楚宜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连跟秦川说句话都顾不上,跪趴在地上撩开那人的头发,可随即她就猛地怔住了。

不是宋琰!不是宋琰!她目光发直,跌坐在地上不过一瞬就猛地跳了起来,起身要往火海里冲。

许嬷嬷跟绿衣已然拉之不及,心瞬间提到了喉咙里。

幸亏秦川眼疾手快的挡在她跟前,喘着粗气道:“六小姐别担心!四少爷被林海背着呢,没事儿!”

他一张脸黑漆漆的,已经看不出原本面容,可说出来的话却叫宋楚宜瞬间流出眼泪来。

果真,片刻之后同样被烧的有些狼狈的林海裹挟着宋琰急匆匆的奔了出来。

立即有赶来的家丁源源不断的提着水桶过来。

宋楚宜只觉得手脚僵硬,看清楚了宋琰的面容之后扑上前去一把将他抱住。宋琰被烟熏得晕过去了,她手忙脚乱的将他搀扶起来靠在树干上,拿了已经被浸湿的帕子仔细的替宋琰把脸擦干净。

重活以来,除了宋琰从晋中回来那日,她好像还没有这么仔细的瞧过他。宋楚宜一边替他擦拭,眼泪一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真是幸亏宋琰没事,否则,她就算是死了也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母亲,也没脸面对上一世的自己了......

宋老太太跟大夫人匆匆赶到,就见宋楚宜正蹲在地上替宋琰擦脸,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啊。

不一时宋仁并五老爷还有宋珏夫妻纷纷赶来,触及松涛苑的大火之时神色都不由得一凝,待瞧见宋琰平安无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宋仁有些着急,看着家丁小厮不断的打水进进出出,偏头去问正抹汗的秦川:“府里这么多年从未走过水,怎么今日起这么大火?!”

长宁伯府对祝融之事尤为谨慎,逢年过节都要领着下人参拜火神,并不时提点下人,更是禁止下人们私带火石火油一类用具,怎的管的这么严还是失火了?

还是说是宋琰房里伺候的人不小心?

可是也没道理啊,松涛苑建造的时候木料都浇灌了水泥,底下铺着的也都是地砖,平时纵然是蜡烛等物掉在地上,也烧不起来才是......

秦川摇摇头,只觉得不住后怕:“这也幸亏是我家小子机灵,拉着四少爷躲在水房里,用湿布蒙住了口鼻,否则......”

秦总管的儿子被挑在宋琰身边当了个小厮,最近跟在宋琰身边很得用,今次也是他冲进了书房找着了宋琰。

宋老太太的手在宋琰头上颤巍巍的摸了又摸,忽而回头阴沉沉的盯着同样有些灰头土脸的林海家的,几乎是咬着牙道:“查!给我好好的查!”

看究竟是有人不小心,还是有人根本没安好心在弄鬼!

别说是别有用心的,就算是不小心,她也得把这些伺候的人通通给扒层皮下来!早先玉兰紫薇就曾提过宋琰房里的丫头们大多都妖妖调调的不干正事,她之前就想整治整治,可偏偏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了下来。

可是就是这一耽搁,差点就要了自己孙子的命!

宋琰可是二房唯一的男丁!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宋毅怎么办?!

她眼皮抖了抖,就冷笑道:“天干物燥的,府里三令五申要严防火情,可偏偏就走了水!还是在少爷的屋子出了事......这些人越发的不拿自己当下人了!把琰哥儿屋里剩下的都拘在陶然居里好好审问审问,看看究竟是谁!”

林海家的知道厉害,忙不迭的点头应是。同时悬着一颗心又有些快慰,这回自己丈夫奋不顾身的冲进火海救了四少爷,看来无论如何重赏是决计的了。

宋楚宜抬了抬眼睛,面无表情的叫住了刚转头要走的林海家的:“叫人去询问询问,有谁出过自己院门,又去了哪里,是否有人作证。再叫府里巡逻的仆妇们回忆回忆,看看有没有人晚间在松涛苑出没过。”

林海家的脚步猛地一滞,宋楚宜这竟是怀疑起来有人故意纵火?!她知道事情严重,见宋老太太并大夫人都没有异议,才恭恭敬敬的应了是,转头亲自带了人去办。

看到大家都很义愤填膺,我得替女主说两句话啦。女主虽然重生,但是她也不是万能的,而且回来之后确实算得上步步惊心,很多事她根本来不及也不能及时去处理。就像这事,说起来有征兆吗?崔夫人刚给女主两座别庄,当晚就出了事,她就算是能掐会算也不能赶得这么及时啊。而且女主又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还有个巨大的威胁宋楚宁......更别提女主自己也是刚从通州经历过生死劫然后回来马不停蹄掀翻了李氏不到一天而已.....事有轻重缓急,李氏没倒台之前女主做什么都要受到掣肘,而事实是宋琰本来就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而教养的问题宋程濡又掐着脉,除了我大概谁都没想到宋楚宁敢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不是吗......

还是那句话,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件事也确确实实结结实实的给女主一个教训,让她以后想事情要更加周全谨慎。还请大家对女主多几分耐心啦。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元凶

夜色已深,燃烧了整整个把时辰的大火终于被扑灭,松涛苑已经被烧得看不出本来形状,

里头的树木也都被烤焦了,里头原先豢养的一些小宠物也没能逃脱,惨状令人触目生惊。

隔壁赵翰林家、不远处的陈尚书家并离得不远的平安伯家都派人过来询问消息,问是否需要帮忙。

宋珏都一一的应付过去了。

不多久五城兵马司也来了人,说是火势太大,惊动了值夜的兵士们,如今过来问问是否需要帮忙的。

宋老太太被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闹得头疼欲裂,心中对这场火更是深恶痛绝,不免跌足叫大夫人一定要盯着林海家的严查。

她被惊吓了一场,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想了想就要宋楚宜并宋琰都一同住到宁德院去对付一晚。

宋琰已经醒了,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居住的院子化为灰烬,渐渐的扶着姐姐站起身来。他转过头去在人群里看了一眼,忽而指着二房正院的方向抬头冲着宋仁吐字清晰的道:“大伯,我看见于妈妈了。失火之前,她来了我房里给珍珠送花样子,还特意来给我请了安。”

宋仁与妻子对视一眼,都想起这位于妈妈是何许人物,登时悚然而惊。

若是他们猜测的果真是真的,那这个于妈妈可真是胆大包天了!

“来人!”宋仁立即转过头去吩咐林海:“带几个人把那个于妈妈......不,把二房正房的人一并拘了,通通带到陶然居去!”

宋楚宜顺着宋琰的手指看向二房方向,却并没有立即就动怒。

她只是觉得奇怪,上一世这位于妈妈并没有见得多忠于李氏-----前期也算是忠诚的,可是后来却不知为何与李氏闹翻了,李氏把她远远的打发到了江南的庄子上。

这样一个会为了别的事开罪李氏的人,真的会为了李氏的死就铤而走险,冒着不要性命不要儿女的风险来鱼死网破吗?

况且,于妈妈只是个奴婢,她哪里来的胆子深夜跑到主子的院子纵火?

退一万步来说,纵然她有这个胆子,也确实对李氏一腔忠心,可是她哪里来的机会?现在二房不比当初,谁都知道李氏犯了事,二房已经失势,她是怎么避过府里巡查的仆妇们大咧咧的进了花园,又到了宋琰的住所?

除非......这后头还有人在指使。

可是李氏已经死了,李家也没这个胆子这么快就把手又伸到宋府来,究竟是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利用于妈妈等人的残余价值来害死宋琰?

她将指甲攥在肉里,强逼着自己想了又想,却终究没个头绪。

若说有可能的,李家众人并宋楚宁都有可能,可是宋楚宁现在毕竟才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随即她就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六岁的年纪固然不可能这么心狠手辣,可是若是她也是借壳重生呢?若是她六岁身体里住着的灵魂也是几十岁了的呢?!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有些怔住了,直到宋琰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她才反应过来。

宋老太太正有些担忧的看向她们姐弟:“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琰哥儿被吓得不轻,明日也该找个太医来瞧瞧。今晚就先往我那里的碧纱厨里对付一晚吧。”

宋老太太心绪不宁之际又有些深深的后怕,崔家的人现在还在京城,崔夫人更是听说已经进宫去拜见了帝后......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宋琰出了事,后果她简直不敢设想。今日这火也着的甚是蹊跷,像是算准了宋程濡在西苑值夜,宋仁宋珏都因为平安伯家里的应酬才回府似地......她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脸上神情也带着掩藏不住的震怒。

可是宋楚宜却直觉的知道不能等到明天,于妈妈既然敢豁出命来做这几乎活不成了的事,肯定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若是守夜的婆子们一个疏忽,说不定人就没了。

“祖母......”她低头看了看弟弟,一时有些下不定决心。可能是因为刚遭遇过大火的原因,宋琰把她的手攥的紧紧地,这个时候抛下宋琰她实在是做不到。

大夫人也劝她们都先回房去休息,尤其是黎清姿,她怀着身孕还不到三月,胎像又有些不好,此时若是再出个什么不好,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青桃,今晚你辛苦一晚上。”宋楚宜定了定神,偏头去看着青桃:“跟红玉一起去陶然居盯着,务必不能叫于妈妈寻死。其他的,明天再理论。”

月亮隐进云层里,宁德院外明晃晃的两盏牛皮宫灯散发出昏黄的光,宋楚宜看着惊魂未定的宋琰,只觉得有满心的话想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重生以来到现在,一直殚精竭虑的替他打算以后,可是偏偏就是忽视了现在。若是这回宋琰有个不测......

愧疚与自责叫她真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之后她的眼泪才落在手上,看着宋琰声音低低的道歉:“对不起......阿琰,对不起。”

宋琰反倒笑了,他如同千百次做过的那样,伸手拉住了宋楚宜的手:“阿姐,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我。”

小时候每每一同玩游戏,因着被李氏调唆的缘故,宋楚宜总不愿意带着这个缠人的小尾巴,总是将他推到另一边去,嫌他是个累赘。

可是从崔家回来以后,宋琰却渐渐的发觉了不同-----每回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宋楚宜必定坐在他旁边、他和三哥在湖边打雪仗,回院子就有徐嬷嬷送来的热热的鸡汤还有驱寒的姜茶......外祖母还有舅母都曾经告诉过他,他同姐姐是崔氏唯一留在世上骨肉相连的姐弟,要相亲相爱共同扶持。

他不是很爱说话,平时除了跟三哥亲近一些,并没有别的玩得好的兄弟姐妹,唯有对六姐这个亲姐姐,永远怀着最亲热的心意。

“你又不能未卜先知,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宋琰仍旧有些苍白的脸上绽出明亮的笑意。

第一百二十章 交心

宁德院里种植的竹子迎着风飒飒作响,苍翠欲滴的绿色在灯笼的映照下格外叫人心安。一点儿不似今晚松涛苑的惊涛骇浪。

宋琰略微直起身子往窗边看了一眼,他曾经在晋中时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惦念的亲姐姐,此时似乎有些疲累的倚着窗柩,细密卷翘的睫毛盖住眼睛,瞧不出她此时是什么表情。

可是宋琰却福至心灵的察觉到,自己的姐姐,其实是在哭的。

他鼻腔忽的似乎被什么堵住一般,觉得有些难过,又有些害怕,他仰起头看着宋楚宜,神色诚恳而认真:“姐姐,你是不是......很怕我?”

过去的几个月里,李氏常常有意无意的暗示他宋楚宜对他并不喜欢,常常避着他。不喜欢不是真的,厌恶定然也不可能,可是常常避着他,这却是真的。

他后来常常想,他在晋中的一年多,姐姐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是不是****也要被李氏耳提面命,说崔家并不在乎她,连顺手的人情也不愿做,扔她一人在伯府里浮沉。是不是也因为这样,姐姐心里有了疙瘩,才不喜欢接近他?

宋楚宜猛地摇头,随即却又怔怔的站着像是一根木头。

上一世的自己常常为了没能一起去崔家而心怀怨恨,那种被抛弃的感觉整日整夜的化作梦魇缠绕在左右,叫她常常泪湿枕头。

可是后来她忽视了的弟弟却是唯一还记得她,在乎她的人,在她受尽冷眼的时候分出本来就不多的银钱来照顾她,替她打点......

到了这一世,她却时常近乡情怯,每每看见宋琰干净透彻的眼睛,都觉得自行惭秽.......他是她唯一的弟弟,可是那么长的岁月里,自己从未能帮他做些什么。连他的生死,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决定......她于心不安,她心中有愧,因此面对此时尚且如一张白纸的宋琰,都总觉得心虚害怕从而躲避退让......可他们本来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啊。

宋琰年纪还小,可是对宋楚宜却有极强的保护欲,大概是崔家教导的原因,他从来就知道同样的称呼,宋楚宜却是与宋楚宁不同的。

就像此时,明明他刚刚才一只脚踏进过鬼门关,却已经急着安慰起了宋楚宜:“姐,我知道你在忙什么,舅母昨日来看我的时候都告诉过我。你别着急,我说着玩的.......”他探起身子抓住宋楚宜的手,带着些讨好的冲她笑:“你替我挑的小厮很好,这回也是他教我躲在水房,用湿布蒙住口鼻,也是他大喊着引来了秦叔叔。我知道你其实很关心我的,外祖母说,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这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亲近了。”

宋楚宜哽咽着说不出话,坐在宋琰炕边的锦杌上连连点头。

是,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们更亲近的。

“以前是姐姐不好......”宋楚宜一下一下的抚摸他的头,像是已经做了千百次那样顺手:“以后姐姐不会了。阿琰,外祖家当初只接你去,实在是因为你年纪还小,又是男丁,更加需要照顾,你不要因为这个就觉得对不起我。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一下子把亡妻留下的一双儿女全部丢给外祖家养一年半载,任是谁也担心名声上过不去,宋家坚决不肯放两个同去。崔家也是没办法,才选了年纪比较小的宋琰。

可是不管是崔家还是宋琰,都因为这个觉得亏欠了宋楚宜。

宋琰的眼睛亮了几分,更显得神采奕奕,他拽着宋楚宜的手紧了紧,连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欣喜:“那我们说好了,以后再也不提这事了,好不好?”

宋楚宜摸摸他的头,终于觉得心上的石头猛地轻了下来。像是拖着重物行走了千里,却终于发觉那重物其实无关紧要,带着释然而欢快的笑意重新学着与她的弟弟相处。

宋程濡急匆匆的赶回了伯府,只是往松涛苑看了一眼,眼里就掀起滔天巨浪。他马不停蹄的赶往宁德院,沉沉的呼出一口气,看着宋老太太脸上满是凝重:“圣上也听说咱们家失火了的事,特意着我早些回来。”

宋老太太正用早饭,闻言汤勺停在半空,许久之后才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叹气道:“咱们家内宅,该好好整顿了。”

“让老大媳妇趁着这回,把该发卖的都发卖了,该放出去也都放出去。”宋程濡声音淡淡的,似是同以往没什么不同:“老五媳妇如今也去了三四个月了,可着手替他相看起新的来。老二他......”宋程濡冷笑一声,似乎带着无限的嘲讽跟不屑:“老二他出了这档子事,六年之内连死两个媳妇儿,还是先别琢磨这事儿了。估计也没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当年崔氏之死,宋程濡当真是从头到尾一丝不闻,纵然对崔氏那些亲近的仆人去处有些疑问,也被老太太说的李氏已经有孕给遮掩了过去。

以至如今他在崔家人跟前甚至都觉得直不起头来做人。

当年自己亲自去太常寺请的冰人做媒才娶到的崔氏,竟然到最后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对老太太也有了些怨气:“李氏嫁给他的时候,崔氏尸骨未寒呢......你以为京城里有点根基的人家当真没话说?现在不过六年,李氏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既是处理不好内宅之事,那就先空着吧。”

那几个姨娘都是府里的,掀不起什么风浪。二房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宋老太太与他夫妻这么些年,哪里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是对老二不满至极,何况这件事她自己也有首尾,因此不好再劝什么,郁郁点了点头。

宋程濡就站起身来朝净房走,经过屏风之际停下脚回头看着宋老太太:“那伙子人估计也不用再审,不管审出个什么结果来,通通都交到顺天府去。纵火行凶,试图害主,叫她们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王法!”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风雨

交给顺天府去!

宋老太太浑身一颤,随即就看向宋老太爷,震惊的站起身来张口欲呼。可是多年来的默契与了解终究又让她冷静了下来。

宋老太爷回来的时候曾经提过,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圣上。圣上如今也知道他们家后宅不稳了,这回失火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光明正大的给个交代。

否则满城必定飘满伯府的流言蜚语。

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坐下来,不明白为何就到了这个地步。长宁伯府向来家声极好,满京城里也挑不出几个找茬儿的,可是现在不过是短短几日间,就闹得满城风雨。

她知道这件事还是要怪李氏,可是她却又明白更该怪的是自己儿子与自己,若不是宋毅拈花惹草,若不是自己不察纵容.......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

宋老太爷换好了衣裳出来,见她这副摸样也有些心软,到底多年夫妻,他坐在宋老太太对面的摇椅上,声音放缓了些许:“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还是亡羊补牢的好。”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宋老太太见丈夫来劝,心中更添几分自责:“从前伯爷您对我说祸起萧墙祸起萧墙,我总不觉得什么。可经过李氏一事之后,才知道您并非夸大其词。只是虽说亡羊补牢,我却不知怎么补才好......”

她看了一眼宋程濡,轻声叹气:“小宜是个聪明孩子,之前我没发觉,现在细细想来,她定然是从做了那个梦开始,就察觉出李氏的不对了。可是她竟从未跟我们透过口风......硬是靠着自己,揪出了李贵一家,顺藤摸瓜的找到了涟漪-----都说是崔家做的,可是咱们心里都心知肚明,这事儿哪能没有小宜的手笔?之前她要去通州,原来是为了这个......”

宋老太太这话说的有些颠倒,可是宋程濡却明白她的意思。宋楚宜定然是早早的就觉察出了李氏的不对劲乃至于恶毒居心,可是或许是对于自己跟宋老太太的不信任,或许是为了周全,她竟到跟崔家联系之后,确定了万无一失才将此事闹出来。

她对杀母仇人李氏恨之入骨,那对也有责任的父亲呢?对这些年曾有过忽视、甚至将她送入虎口的宋老太太并自己,甚至并宋家众人呢?

会不会也怀着一样的恨意,只是在蛰伏等待时机,等到时机一到就反过身来捅刀子?

他被自己的猜测惊得有些发寒,只觉得胳膊上都爬满了鸡皮疙瘩。可是随即他却又摇摇头,宋楚宜向日所做事情,无一不是在替宋家分忧,何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宋楚宜宋琰姐弟毕竟姓宋,哪怕他们有个姓崔的母亲,大周到底是从父的,他们只能依靠宋家。

宋楚宜这么聪明的孩子,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你曾说过,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宋程濡握住妻子的手,看着她已经苍老的容颜声音轻柔:“现在看来,她果真是。待宋家的人,她已经仁至义尽。何况,她亲弟弟也姓宋,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会知道如何做的。你千万不要想左了,以真心相待就是。”

千万不要想左了,宋老太太咀嚼着这几个字,终于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忧心:“她这样聪明的孩子,日后也不知是怎样.......”

宋老太太一句话未说完,外头玉书敲了敲门回禀:“老太太,那位苏家大太太又来了......”

真是已经阴魂不散,宋老太太看了宋程濡一眼:“苏家大太太昨日刚来过,说是要把陈锦心要回去当媳妇......谁不知道她是冲着这份嫁妆来的?她家儿子要流放十年,遇赦不赦的,这不是摆明了要坑陷陈姑娘吗?我不忍心......”

宋程濡却想的更多,他狐疑着问了一声:“她既是已经来碰过一次钉子,怎么还有胆子再来?”

苏家已经没落到这个地步,谁都能上去踩一脚,哪里来的自信敢来伯府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事?

“正要同伯爷您说。”宋老太太苦笑着,声音却压低了:“老大家的派着人跟着她,听说她曾经进过御景楼。”

御景楼,陈襄的产业。

宋程濡悚然而惊,联想到通州之事,心中浮起一层忧虑。兴福这次怕是要栽跟斗,最近朝中的风向对他很是不利,而陈襄偏偏同兴福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个时候陈襄忽然出现,不得不叫人多想。

恐怕是因为这回宋家多多少少在通州之事上出了风头,所以才招惹上了陈襄跟兴福。

可是陈襄为什么通过苏大太太来找麻烦?宋程濡有些想不通,以陈襄的身份跟本事,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才对。

还是,陈锦心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可是不管怎么样,陈锦心毕竟是忠良之后,又是苏老太太亲自托孤,是决计不能交给苏大太太的。

她已经跟宋家绑在了一根线上,若是今日宋家敢把陈姑娘交出去,他日朝中清流就敢当众朝他们吐口水。

宋老太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朝宋程濡看过去:“打发轻了怕她第二日还来,打发重了又怕招惹了锦衣卫的人,这个度还真是叫人难拿捏。”

“这有什么好忙的?”宋老太爷哂然而笑,嘴角的胡须一抖一抖:“她们不是已经被判发还原籍了吗?怎的现在还不走?顺天府就是这么领朝廷的俸禄不做实事的?也该有个人提醒提醒他们,怎么早该走了的人赖到了现在。”

横竖现在陈襄跟兴福都已经深陷漩涡,他不信他们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别的事来。

宋老太太眼睛一亮,随即就会意的展开了笑脸。

这苏大太太天天来闹的人头疼,这回能把她彻底打发走,也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总算也能驱散一点连日的阴霾。

她招手唤来玉书,轻轻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玉书就忙点头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诱哄

五月下旬的天气酷热难当,明日高悬,将地上的草木都晒得蔫蔫的没有精神。偶尔一两声蝉鸣传来,叫人心烦不已。

陶然居里四处放置着冰盆,又有几颗大榕树遮荫,与外头的酷暑全然隔绝开来,可是于妈妈等人此时完全没有置身阴凉处的舒爽痛快,满心都是惶恐害怕。

她看着上首坐着的显得高高在上的宋楚宜,心中无一次这样害怕恐惧------这个女孩儿从小时候起就在她跟李氏的眼皮子底下成长,一举一动莫不被她们掌握在手中,无数次对她们的话言听计从。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宋楚宜开始脱离了李氏跟自己的掌握?

她想到以往李氏对宋楚宜的忌惮还有防备,忽然觉得懊悔,若是自己早一点发觉到不对,若是自己早一点......

天井中央放置的一个火盆霹雳一声炸开星星点点的火花,将她惊得回了神,她这才发现宋楚宜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里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

她心里紧了紧,随即却又硬起了心肠,直起身子不避不让的看着宋楚宜:“六小姐不必再问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火是我放的,不关其他人的事!”

李氏虽然败了,可是自己的儿子媳妇还有女儿却仍旧掌握在李家手里......李老太爷放话说了要她一切听宋楚宁的,若是她供出了宋楚宁......她想了想李老太太的手段,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

“我知道是你放的。”宋楚宜冷冷看着她,似乎一点儿没有动气,甚至嘴角还挂着笑:“昨日巡逻的仆妇看见过你在松涛苑附近鬼鬼祟祟的徘徊。门房也说你指使了小丫头出去后面街上买了火油跟火石。这种种证据窜在一起,你想否认也难。”

于妈妈咬着唇看着她,只觉得她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甚是叫人难以捉摸,不由垂下了头。了不起也就是一死......儿媳刚刚有了身孕,小女儿也很快就要嫁人了......她为了李氏跟宋楚宁的事豁出性命,李家总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孙,她硬起了心肠-----反正就当是给李氏陪葬了吧。

只是可惜,这回还是没能真的烧死宋琰,否则也就够本了。

宋楚宜招手唤过青桃来,从青桃手里接过一张手帕,又轻飘飘的扔在于妈妈面前,噙着冷笑问她:“妈妈,你当你家小姐的管事妈妈这么多年了,眼力一定很好。那你现在认不认识这手帕是何处的绣娘绣的?”

于妈妈的目光先是不屑,等瞥见那手帕时却猛然变了脸色,哄的一声推开了左右婆子的禁锢,急的声音都变了:“你这是哪里来的?!”

这分明是她儿媳妇的手工!

“当然是从绣它的主人那里拿来的。”宋楚宜不甚在意的踩在那张手帕上,面带挑衅的看向于妈妈:“你这一生为虎作伥做尽了坏事,居然也能有香火留存......我想着,就有些不服气。妈妈,你都对我弟弟动手了,你说,我是不是该以牙还牙,向你收点利息?”

于妈妈目眦欲裂,一颗心几乎都要从喉咙里直接迸出来,她跌跌撞撞的向前爬了一段,想将手帕从宋楚宜脚底下抽出来。

可是宋楚宜一脚都把她给踹得不住后仰。

她这才看见宋楚宜看她的目光-----这种目光她曾经也在宋楚宁的身上看见过,那种视人生死如无物的冷淡到极点的眼神,叫她实实在在的一颗心如坠冰窖。

“不不不......”她抱住宋楚宜的腿,终于发觉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姑娘,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那都是我做下的孽,跟我的儿子媳妇无关,六小姐你要杀要剐我就在这里,只求你放过他们......”

“那你怎么不放过我弟弟?!”宋楚宜声音猛然尖锐起来,她近乎冷漠的看着于妈妈,怒极反笑:“你的亲人是亲人,我的就不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你几句话就放过你的儿子媳妇?!实话告诉你,今日你若实话对我说便也罢了,若是你还想要跟我卖关子......不仅是你的儿子媳妇,连带着你快要出嫁的小女儿,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于妈妈瞳孔猛地放大,跌坐在地上半日不能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宋楚宜瞧上去人畜无害,看着同其他同样年纪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于妈妈却知道,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可以成真。

“是......是八小姐......”于妈妈神魂俱丧,只觉得嘴巴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双腿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她......她叫我放的火......”

青桃跟红玉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宋楚宁才多大啊?!一个比宋琰还小十个月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心肠还有这么果断的魄力?!

屋里一时寂静无声,于妈妈似乎害怕宋楚宜不信,攀扯了宋楚宜的裙摆哭得声音都变了形:“六小姐,我真的没骗人,是八小姐让我去做的没错,您相信我!我都已经告诉您了,您放过我那儿子媳妇吧......求您了!”

原来宋楚宁年纪这么小就开始对自己跟宋琰存了这么大的仇恨,宋楚宜哂然,谁会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起提防之心?上一世她死的这么惨,也不是很冤。

红玉恨得眼睛都红了,又恨又厌恶的看了一眼于妈妈,轻声问宋楚宜:“姑娘,咱们把于妈妈交给老太太吧?”

宋楚宁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恶毒,不能放任不管。

于妈妈听了这话,眼睛却又瞪圆了,吓得连连后退。她不能说,要是她在宋老太太跟前说出这话,她的儿子媳妇一样活不了,何况她还不止只有儿子媳妇,她的父母亲戚通通都是李家的家生子,到时候恐怕全会被连累......

宋楚宜还未来得及说话,许嬷嬷就神色匆忙的进来,她先看了于妈妈一眼,才快步走到宋楚宜跟前,低声道:“姑娘,镇南王妃、英国公世子夫人来了,老太太让我来叫您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插针

镇南王妃短短三日之内第二次造访,宋老太太想起昨晚伯府失火之事,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到底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神色有些淡淡的。

果然,话不过几句,镇南王妃就一脸忧色的问起了伯府火情:“怎的好端端的走水了?京城多少年没起过这样大火,倒叫我替您捏了一把汗。当晚皇城那边都能瞧见府上的浓烟滚滚......”她按捺住心里的着急,先挑起话头与宋老太太搭讪。

英国公世子夫人何氏却不断的伸长了脖子往外瞧,顾盼之间焦急之色简直都遮掩不住。

幸好她听了镇南王妃这话回过神来,勉强笑着插嘴答话:“说的是,昨晚宵禁,否则当晚世子就要过来瞧瞧有没有帮得上忙的......阿弥陀佛,幸好听说并没什么伤亡?”

大夫人带着一丝庆幸点头:“可不是么,菩萨保佑,幸好人没事。”

“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英国公世子夫人双手合十,关于起火的原因却丝毫不问,反而含着忧色叹气:“前日贵府来我们府上报丧,说是二夫人没了......我们本想拟个章程上门来祭奠一番的,可是又听说连灵堂也不设?”

京城里可从来没出过这个先例,除了先去的成国公夫人、刚仙逝不久的忠义将军府老太太都寒酸下葬不曾停灵设灵堂之外,其他诰命若是去了,都是有定例的。她们这两个还是因为情况特殊,毕竟都是犯了事的人家的女眷。

宋老太太早已经准备好了对付的说辞,此时就毫不费力的脱口而出:“唉,谁说不是呢。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日犯了什么煞,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老二家的出了痘去的,请了风水堪舆都瞧过了,说是她命里又犯了什么威虎煞,与我们祖坟的风水不相宜相冲。你说这往哪儿说理去?我们老太爷又是最重规矩的,亲自去问了钦天监,也说她命里八字带煞,与儿女上有些妨碍。因此我们同李家一商量之后,干脆就决定了一切从简......”

这世上的诰命夫人,死的这么寒碜的还真是少见。

可是镇南王妃与英国公世子夫人都是聪明人,闻言不仅没露出什么好奇之色来,反而还附和着笑道:“正是如此说,风水若是不好,遗祸后人的。确实不能马虎。”

何氏趁着间隙瞥一眼镇南王妃,脸上虽说还勉强维持,心里却更加焦急。李氏死了,丧礼无论举办与否,她名下的儿女都理应替她守孝,热孝中的女孩儿们哪里能顺便出门做客的?

众人正说着话,忽而外头帘子一掀,就见一个宋楚宜已经缓步进得门来。

她走路的姿势与一般的闺秀们都不同,虽说同样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可是步伐较旁的闺秀们多了几分沉稳与端正,仿佛前路有多么璀璨的花朵迎接。

镇南王妃有些恍惚的将她与从前崔氏的影子重叠起来,忽而发现原来崔家人是这样走路的,脊梁挺直而精神翼翼。

“快来!”她率先反应过来,等宋楚宜行完礼之后就先将她一把拉至身前,笑道:“隔了些日子不见,越发出尘了。”

英国公世子夫人也笑着打趣:“可不是,越发的水灵起来。怨不得回去之后我们家女孩儿们都想着她。”

这样众星捧月......宋楚宜朝四周一瞧,发现四姐五姐全都不在,心里就更加有了计较。这两位贵夫人总不能真的是来见她一面就罢的,家里这么多姑娘,单独提出要见自己......

宋楚宁坐在游廊长凳上,偏头就能瞧见对面一溜烟的鸟雀儿活蹦乱跳,可她神情上并未露出半点愉悦,一脸的漠然冷淡。

翠巧半日才瑟缩着上前回她:“姑娘,于妈妈被关在陶然居......六姑娘早上刚去审问过,刚刚镇南王妃同英国公世子夫人来了,她才出来。”

宋楚宁辗转把玩手里的一片叶子,将它揉碎了在指中碾磨,手上沾满了满满的绿色汁液也不以为意,偏过头露出一丝笑意。

那笑意不达眼底,翠巧不敢再看,垂着头一言不敢发。

“你去陶然居一趟。”宋楚宁直捏得食指发红起泡,也混不觉得疼,转过头来直视着翠巧:“现在天气这么热,于妈妈一晚没换衣裳了定是不舒服。你替我给她送套衣裳过去。”

翠巧不想去,之前自家小姐叫绿衫给于妈妈送水蜜桃,于妈妈就一把火把陶然居给烧了。现在小姐又让自己给于妈妈送衣裳......她不敢想象送了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宋楚宁目光直直的盯着她,那目光叫她所有心思无所遁形,她几乎忍不住要哭起来了,半日后终于在宋楚宁冷淡的目光下应了声是。

宋楚宁目送着她一路小跑去了正房,将目光移到旁边战战兢兢守着的翠果身上:“去盯着她,她若是不去......那就你去。”

宋楚宜那家伙已经不是她记忆中愚蠢可欺的没用女童,她既然去审问于妈妈,自然知道打通于妈妈的关节在哪里。

于妈妈那个人,表面上看着忠贞,其实却全是看在钱权二字上,真正的情分或许也有,可是绝不至于叫她用儿女替自己跟李氏去送死。这会子的时间,说不定就已经对宋楚宜供出了自己。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慌的,于妈妈的命门纵然被宋楚宜握住又怎样?最终能决定她死不死的,还是自己。

只要于妈妈死了,这事就死无对证。于妈妈才是被人看到的去松涛苑放火的人,她才是真正该死的。

而这一切,若是没有于妈妈这个唯一的人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宋楚宜......只是早晚的事情,现在撕破脸以后撕破脸,并没什么区别。她不相信凭着她梦里的见识,会输给宋楚宜,更不相信宋楚宜能脱离那个梦境获得重生。这世上能浴火重生的只有凤凰,宋楚宜,她配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目的

伯府花园内花团锦簇、繁花似锦叫人目不暇接,英国公世子夫人穿梭其中却并无一点闲情雅致欣赏,略带着几分忧虑极力说服大夫人:“虽说是在孝中,可是其实这时节哪里还能什么规矩都守呢?说句大不敬的话,前几年太妃娘娘过世,圣上也不过下旨三月之内不得婚嫁,不得行宴乐歌舞,可底下都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哪有真这样听话的?蜀中的孟氏不就在那个时候嫁女了吗......也不见落了什么不是。再转回头来说咱们京城的闺秀们,真的就三年不走动了?不也得因时制宜吗?”

镇南王妃远远的落在后头,若是在往常,这些话听在耳中也不过就是一笑而已,可是如今她却急的差点想要张嘴附和。

幸好她最后还是想到临来之际叶景宽的嘱咐,不过微微的侧耳听大夫人的回复而已。

大夫人向来与何氏关系不错,闻听此言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英国公府同长宁伯府向来是通家之好,内宅女眷也常有往来。以前何氏同宋楚宜也多有接触,既然这回说是府里有姑娘要出嫁,请宋楚宜等小女孩过去压压床,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她仍旧是摇了摇头,微笑着拒绝了:“我晓得这是你的好意。可是那两个孩子刚失去了母亲,不管怎么说也不好立即就抛头露面。何况是这样大的喜事,他们去了恐有相冲......”

何氏忍不住有些急了,除了宋老太太,宋楚宜是唯一一个接触过陈锦心的人,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宋老太太那里她们根本插不上手去,且这件事恐怕也不好惊动宋老太太,那就只能从宋楚宜身上下手了。可若是宋楚宜没法儿出门,她们怎么才能从她嘴里打探到什么消息?

“相冲不相冲的,我们那里却原本没那个说法。”何氏心里沉甸甸的,抓住了大夫人的手重重的叹了一声气:“你晓得我家的情况,虽然外面看着我是个风光的,可是咱们姐妹间却都知道的.......你也晓得我的景况,我膝下虽养了让儿,可是他前头到底还有个庶兄横着。你的女儿一个个的都嫁出去了,也不好来的,我也是想着若是其他几个姑娘能来,到底也算是添光加彩的事......”

大夫人也跟着叹了声气,她知道何氏的难处-----多年无出,无奈停了药令庶长子出了世,后来又隔了七年多才生下了嫡长女,这才一路开花结果又生下了嫡子。

这回何氏的女儿定了亲事,按照京都风俗,是该叫未出阁的女孩儿们一起聚聚添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