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赔罪

陈老夫人饶是纵横了官场后宅这样多年,也不由得被这小丫头一番有理有据却又咄咄逼人的话逼得吸了一口浊气。

大夫人也恰到好处的冷哼了一声,插话道:“当初通州的事我也有耳闻,陈家后来也往我们家送过谢礼,没理由不知道若不是小宜搭救,您的孙子孙女恐怕就葬身虎口了。可是没想到陈府的家教竟然是这样的,陈姑娘不仅不想着报恩,竟还推我们小宜出去替死!要不是小宜这孩子实诚,到现在再被陷害才说出这事儿来,我们还一直不知道她竟遭遇过这样的险境。陈老夫人刚才还口口声声批判我们伯府的家教,想来是看扁我们伯府......”

何氏也想插话,可是却被沈晓海瞪了一眼,顿时闭了嘴不敢再说。

可沈晓海自己却不免再被宋楚宜惊得有些心惊肉跳-----这个孩子竟然不是一般的聪明知进退,她一步步逼得他们沈家道了歉认了错无法置身事外、还把李家大夫人逼得出来跟陈老夫人翻了脸,更把这堆人聚在一起不得不全力对付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面色无比难看,她自然不敢真的去跟太孙殿下还有叶二公子求证,否则就算是没有的事,也会被传的沸沸扬扬,害死自家孙女。

陈明玉是她一手带大的最爱的嫡长孙女,要她放弃这个钟爱的孙女是决计不可能的,可是想要遮掩,英国公府还有李家还好说,毕竟这次她们家儿女都有份,可是端慧郡主跟长宁伯府却实在是难以应付......

陈明玉已经回过神不可置信的迅猛转头去看宋楚宜,心中说不清是挫败感更多还是惊惧害怕更多,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退到祖母身边抱住了祖母的胳膊。

“每月初一十五我记得诰命都要觐见皇后,不知道老夫人这回见了皇后娘娘,会说些什么?”崔夫人话说的不疾不徐,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忍不住心惊。

陈老夫人当然听懂了崔夫人的威胁,她脸色阴沉的看了宋楚宜一眼,冷笑道:“说些什么?不过是些孩子间的闹剧,难道还为了这个罢我们老太爷的官?未必杀了我们明玉不成?!”

她向来不喜欢尸位素餐的勋贵跟宗亲,此刻虽然面对的是有几分忌惮的端慧郡主,可是事关自己孙女儿,她关心则乱,于是自然的冷笑了出来,又带着几分不屑跟嘲讽看了沈晓海并何氏、李家大夫人跟李家姐妹一圈,指着她们道:“何况,难不成这些全部都要杀?”

这次的事毕竟三家都有份,没有只罚一家的道理。

陈阁老是建章帝心腹,年轻时就巡按江西,后来一路升至巡盐御史,官拜扬州知府,把持扬州盐政数十年,替建章帝解决了不少后患......

陈老夫人虽然忌惮崔夫人,可是却并不过分害怕她。

沈晓海不禁有些动怒,他虽然想讨好清流,可却没必要对着******的陈阁老一家卑躬屈膝。此时人家指着他的鼻子威胁,他不由冷哼了一声:“这可不敢当,我们家小七人小,被人撺掇了犯了错也是难免的。我不知道老夫人府上的家教是怎么样,在我们家,错了就要罚要认,事关女孩子家的名声,他就算是被打死,我也毫无怨言!”

何氏也气陈老夫人居然将沈清让扯进来当挡箭牌,狠狠地咬了咬帕子。思及陈明玉处心积虑的推沈清让出来当这个替死鬼,就更是起的牙痒痒,激愤之间连沈晓海说的被打死三个字也给忽略了过去。

李大夫人一手拉着一个女儿,更是满腹苦水-----这两个丫头根本跟宋楚宜没有一点儿怨恨的理由,若不是陈姑娘在背后推波助澜,她们根本就不至于被推进这个漩涡里,导致现在尴尬两难的境地,陈姑娘倒是不担心,她们陈家根底深厚她又还小,再过几年人们也就忘了她这个丑事,可是自家女儿却是眼看着就要成亲了的年纪......

沈晓海这番话掷地有声且狠狠驳了陈老夫人的面子,陈老夫人气的狠了,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才转回头去看着宋楚宜:“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丫头很有些特别,她竟能左右崔夫人跟长宁伯府世子夫人的意见,全场似乎只有她是说了算的。

崔夫人宽大的袍袖掩住了她的动作,她伸手捏了捏宋楚宜的手。

宋楚宜会意,崔夫人之前就告诉过她,世家大族之间,很难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最好的做法是拿到最大的利益。

小孩子才会只看眼前的胜负,大人往往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

“那要看陈老夫人是想把这事给闹大,还是化小。”宋楚宜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率的直视陈老夫人略微阴冷的眼神,毫不退缩:“也要看陈老夫人您的诚意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老夫人看着旁边眼泪汪汪的孙女儿,再想想早逝的长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听说你有一个弟弟。”陈老夫人说的有些不甘不愿,板着脸活似别人欠了她几万两银子:“如果他日后想走举业,我可以把他推荐给唐明钊。”

唐明钊可是当世大儒,这些勋贵甚至是四姓这样的名门望族也难以将他请来,若是入他的门下,不管是对宋琰的将来还是人生,好处都是不言而喻的。

用陈明玉的名声给宋琰换一个难能可贵的人生导师,这是一桩极划算的生意。宋楚宜只是停顿了一瞬,就笑的唇角弯弯:“陈老夫人真是爽快人,既然这样,那今日的事跟通州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陈老夫人抛出了唐明钊这样的人物,当然不怕崔夫人跟大夫人不劝宋楚宜答应,可是送出了这样大的一份礼物,她心里塞的厉害,连脸上向来冷淡至极的表情也再摆不出,扶着陈明玉站起来看了宋楚宜一眼,就往外走。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教训

陈明玉终于把持不住狠狠的哭出了声音,所幸马车上只有她跟祖母两个人,也不怕被别人听见。

她的人生长到一十二年,这十二年里都是陈家所有人的中心,也因为良好的教养出色的外貌跟完美的出身而受到无数人的追捧,唯一的挫折,就在通州。

通州那个才九岁的女孩儿,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庄户把她们接到别庄安顿好,还能有空跟叶景川合作把那些本该叫女孩子闻之就惊怕的鞑靼暴兵给消灭殆尽。

她平生第一次在一个比她小的女孩子身上看到了危机感,尤其是在她跟太孙周唯昭过从甚密的情况下。

虽然宋楚宜年纪还小,虽然她身形尚未长成,可是她偶尔看过去的时候,经常能被她的眼睛看的失了神。

这样聪慧至极身份高贵,偏偏又比她更懂的跟周唯昭相处的人,当不成朋友,最好连敌人也不是。

她的眼泪浸湿了帕子,陈老夫人由着她哭,闭着眼靠在软枕上假寐。

等到哭声停了,她才睁开眼朝这个向来备受宠爱的孙女儿看过去-----本来漂亮的杏眼此刻哭得又红又肿,眉间那颗朱砂痣越发的鲜艳欲滴,瞧上去就如同刚经历过风吹雨打的雨后荷花。

陈老夫人看着她那酷似儿子的眉眼,再想到这十几年来的日夜相处,原本冷硬起来的心肠就不自禁的软了。

“把你那副嘴脸收起来!”她重重的朝陈明玉呵斥了一句,一面却不忘扔了帕子过去:“你自小失了父亲,你母亲又是那副样子,自小都是被我养着,可是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陈明玉不敢再哭,睁着水汪汪又有些肿的眼睛看着陈老夫人,鼓足了勇气才敢去抱陈老夫人的胳膊。

“祖母......”她声音低低的唤了一声,终于又恢复成了平时稳重无波的样子:“我做错了。”

“你是错了。”陈老夫人虽然语气依旧很重,可是却也没有伸手拂开陈明玉,她斜睨了陈明玉一眼,觉得牙根处都有些腥甜涌上来:“我对你十二年的栽培教导,居然不如你母亲的几句话!”

陈明玉闻言更是不安,垂着头讷讷无言。

她的父亲在她四岁时就去世了,母亲虽然没有改嫁,但是却也一直不能成功抚养她-----因为她的母亲实在是自私得有些过度,过度得惹得甚至连祖父祖母也侧目。

父亲重病的时候她就开始搜罗父亲的各种古玩器皿,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断的往重病的父亲身边塞美女,来换得别庄的地契跟他的积蓄。

而父亲死后,她又因为月银甚至是小到丫头的人数多少不断的跟府里的婶婶们起争执,连难得回家的姑姑她也不放过,常常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从她那里要银子......

“你母亲是什么人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想想平日给你打造的首饰有多少被她扣在了手里,想想当初你父亲去世的时候她不哭你父亲的死,跑去担心她才刚收回来的地租。这样的人说的话教的招,你也敢学?”陈老夫人冷笑一声,表情不屑至极:“你日后真想出人头地,就别学她那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招数。心机是要有,手段是要使,可不是你这么用的!”

陈明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把头埋在陈老夫人的胳膊里再也不敢抬起来。

“你是诗书传家出来的大家闺秀,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那也是命中注定。”陈老夫人叹了一声气:“虽说平日里我跟你祖父隐约也透露出过那个意思,可是也未必就真的能成啊,你打量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去追着人家宋六小姐不放?”

陈明玉同红着脸猛地抬起头来,不自然的别过了脸。

“我劝你收了这些想头吧。”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且别说她的年纪,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们伯府真的也有这个想头又怎么样?!就算没有宋六小姐,日后也可能会有陈六小姐楚六小姐甚至魏六小姐,你准备通通得罪个遍?”

崔夫人同样也在教训宋楚宜,她难得板起脸来数落宋楚宜:“既然是发现犯了错的,当时就该撵了出去或者使人来回我,怎么还留着她?闹出这么大事?!”

宋楚宜缓缓将头靠在崔夫人怀里,语气有些低落:“我从未想过她也会背叛我......她心肠素来是软的,去通州那次看见涟漪她都整整哭了两三天......这样的人,又从小跟在我身边陪着我吃苦受难,受汪嬷嬷的气,我真是没有办法怀疑到她身上去。可是现在看来,她以前对我好,也是因为我处于弱势的原因吧。”

崔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沉默了半刻,才缓缓叹了口气:“我将她打发去庄子上配人了,那庄子是在我的封地云南的一个县里,她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回来了。”

宋楚宜并不意外崔夫人会做这样的决定,舅母从来就不是只会心慈手软的深闺贵妇,她毕竟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心机手段该有的一点都不少。

有些不愿意再提红玉这个话题,崔夫人转头说起了其他高兴的:“上次进宫,皇后娘娘怕我刚回来人手带的不够,特意赏了我两个宫女,既是你身边缺了一个人,我就给你补一个吧。”

宋楚宜忙摇头:“既然是宫里出来的宫女,怎么好随便转送?”

“都送我了,自然是由我安排。”崔夫人笑的有些得意:“何况估计不久你就要进宫去了,身边有个从宫里出来的人,也方便些。”

进宫?!宋楚宜被这话惊得差点回不过神,心中瞬间闪过千百个念头,却隐约都是不详的预感。

崔夫人替她拢了拢头发,把她有些歪的簪子也插好了,还不忘叮嘱:“日后还是该对伺候的下人多多留心,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再出个红玉,你可吃不消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警告

昨天的事超级抱歉,没想到点娘抽风发了两章一样的,幸好已经改过来了。

今天我生日哦,今年真是多灾多难,真的没别的愿望,只希望今年能身体没事。

另外厚着脸皮求打赏!

英国公府气氛沉闷的有些吓人,何氏站在一旁,带着些畏惧又带着些期待的看向婆母,满心期待她能说得动沈晓海不要再追究沈清让今日所做之事。

英国公夫人向来是疼孙子的,尤其是这个嫡孙来之不易,她向来护着他跟护着眼珠子似地,此刻她不负众望的挡在孙子床前冲着儿子冷笑了两声:“你倒是出息了,学会拿儿子出气了。你小时候若一犯错就挨打,我们也这么对你,看看你长不长得大!一把年纪的人了,连陈老夫人都不如,人家还知道护犊子呢,再瞧瞧你!”

何氏期期艾艾的抹着眼泪插嘴:“才刚已经请过家法,咱们也给长宁伯府赔过不是了,不如就这么算了......”

沈晓海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何氏接下来的话就消失于无形,红着脸不敢再劝。

“母亲只知道陈老夫人护犊子,看知道为了护犊子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沈晓海面对英国公夫人倒是不同于面对英国公时那般剑拔弩张,却也并没存多少温情,声音冷硬的道:“大儒唐明钊的关门弟子,那是咱们再赶十年,也拿不出手的赔礼!”

英国公夫人被他这话噎的半响没有吭声,许久才板着脸说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实在不好,我亲自去同宋老太太说。”

毕竟是通家之好,年轻时就过来的交情,难道真能为了孩子们之间的胡闹龌龊就撕破脸了不成?何必非得这么低三下四的?

沈晓海知道自己母亲没甚见识,也不指望同她说的明白道理,略有些不耐烦的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候去说什么说?!原本就是咱们小七唐突了人家姑娘,这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带着他上门赔礼道歉,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

英国公夫人一再被儿子驳,面子上就有些过不去,虎着脸站起身来:“你如今大了,行动给人脸子瞧,连你父亲也说不动你,我这个老婆子的话你当然更不肯听!既是如此,你自己看着办吧,横竖要打要杀,那都是你的儿子!”

何氏忙忙的过去搀扶,却被英国公夫人重重的给拂开了,她恼这个儿媳该开口的时候不敢开口,只晓得一味的怕丈夫,冷冷的瞪她一眼,就扶着丫头气冲冲的出了门。

何氏被婆婆这么一瞪顿时魂飞天外,再听沈清让已经哭了起来,忙凑近去壮着胆子求情:“老爷!实在是打的狠了......他知道错了!”

“不打的狠点,他根本长不了记性!”沈晓海一巴掌拍在沈清让后脑勺上,反身去看何氏:“说起来这都是你惯的!我从前怎么跟你说的,你竟都忘了不成?!”

何氏嗫嚅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倒是沈清让边哭边叫嚷:“不关我母亲的事!我就是看那个臭丫头不顺眼,她有什么好的?!天天趾高气扬的欺负人,对着小八叫嚷的厉害,跟在我后头就跟条癞皮狗一样,甩都甩不掉!”

他说完,莫名觉得又有些不对-----算起来,这近半年的时间,他也见过宋楚宜几次,可是宋楚宜再也没有跟从前似地对他纠缠不休......还不仅是没有纠缠,似乎连话,她也懶怠对自己说上几句似地......

“她肯跟着你,那是你的福气!”沈晓海气不打一处来,飞快的在他的软塌上踹了一脚,差点把他踹的从榻上飞了出去。

沈清让梗着脖子很不服气:“她到底有什么好的?!我见到她就讨厌!”

“所以你就听了人家唆使去陷害她?!你一个男子汉,耳根子这么软,与脂粉堆里的姑娘为伍,你也好意思!”沈晓海怒极反笑:“我今日把话撂这儿,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管,可面上你最好给我收着点!再这么不知轻重,这英国公世孙你也不用再当了!”

这话恰是何氏的死穴,她听见这一声,登时想起当年自己多年生不下儿子时的窘境来-----那时候,也就差一点.......

瞧见沈晓海拂袖而去,何氏想追又不敢追,思索半日终究还是坐在了儿子床边重重的叹出一声气来:“你还是收敛些吧,你父亲的脾气你知道,你再不争气......当心他真的就是不把爵位给你!”

沈清让最烦听见这事儿,翻了个身想朝里面躺躺,却不慎碰伤了伤口,顿时痛的龇牙咧嘴。

何氏忙着让丫头上来给他上药,有心再说他两句,他却已经闭上眼装睡了。

她向来对沈晓海没办法,对沈清让也没办法,见状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好唉声叹气的替儿子盖了床薄毯。

沈清让却并没有真的睡着,他不是没心没肺的,当然知道父亲刚才那番话是多严重的警告。从小他就知道他家同别人家有些不一样,他母亲十几年都没能生出儿子来,不得不给妾侍停了药,因此他上头还有个庶长子。

沈清运比他多跟父亲相处了七八年,而且向来懂的察言观色讨好卖乖,比他会讨人喜欢的多.....

这回他之所以听明玉的话,一来是因为关系确实好,他也确实讨厌宋楚宜,二来却也是想着趁机恶心沈清运一把-----沈清运养了那么多娈童,经常趁着杨氏不在就乱来,若是刚好叫宋家那个讨人厌的丫头碰上,那沈清运的名声也就毁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宋家那个丫头居然学的这么鬼精鬼精的,不仅没上当还抓住了那个丫头,逼得小丫头把自己供了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也牵扯出了李家姐妹跟陈明玉......

他烦躁的甩了甩头,拳头却死死地攥了起来-----他当然不能把世孙的外置让给大哥,傻子才会把荣华富贵往外让。

不就是宋家的一个小丫头吗?不就是去道个歉吗?他忍下对宋楚宜的厌恶,暗自下定了决心,反正女人就跟衣服一样,喜欢就娶回来供着,不喜欢就多娶几个回来也是一样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平

“内阁今日下了公文,说是先押阿弘进京受审......”镇南王妃一脸忧色,惴惴不安的看着儿子有些发怵:“若是再得不到那些密信的消息,那咱们不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吗?!”

她其实还想再问问,那些密信究竟是不是确有其事,若是真有这密信的存在,又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说是可能在苏家留下的那个外甥女手里,可是连陈襄都没有找到一点头绪......

想起这些她不由更加心烦意乱,本来还想趁着这回英国公府开宴的机会找宋楚宜问问消息,谁知连宋楚宜的面也没见到,大夫人更是一问三不知......

叶景宽倒是比镇南王妃更乐观一些-----宋楚宜根本没有必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人,何况连陈襄都出来帮忙找信,那就更加说明这信是存在的了。如今最要紧的,是找到这个信才是。

他软语安慰了镇南王妃几句,又蹙眉道:“母亲,我知道你心急,惦记着舅舅跟景川的安危,可是却也不能太过失了分寸......照理来说英国公府跟这件事又扯不上关系,您不觉得他们也有些太过紧张了吗?”

镇南王妃迟疑的点了点头,她也觉得何氏似乎有些紧张过头了,对于这件事比自己好像还要紧张的样子,甚至三番四次的过府去请大夫人说合促成了宋楚宜去英国公府赴宴。

“防人之心不可无。”叶景宽拍了拍她的手:“母亲,您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外面的事有父亲,还有我。事到如今,太子跟兴福已然差不多不死不休了,多的是人在想办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找不到密信,那也有没有密信的办法。您以后还是离英国公世子夫人远一些吧。”

镇南王妃向来听大儿子的话,听见大儿子这么说,心就安定了许多,虽然还是忐忑不安,但到底还是点了头。

叶景宽正安慰母亲,就听见叶景川的大嗓门远远的就响了起来。

“母亲!母亲!”叶景川如同一阵风似地刮进来,片刻就到了镇南王妃跟叶景宽面前,带着些急促的问道:“我听说今日宋六在英国公府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的事情尚且还没理清楚呢,倒有心思关心起别人来,镇南王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着急忙慌的,连安也不知道先请,就为了问这事儿?”

叶景宽倒是心中一动,咦了一声,也转头去看镇南王妃:“母亲,今天英国公府宴会出了事?还跟宋六有关?”

听见大儿子问的郑重其事,镇南王妃原先抱怨小儿子的心思就消了,略理了理思绪就摇头:“我也是回来的路上听云岫说的,她知道的也不多,说的没头没脑的。好像是英国公府有个小丫头给宋家六小姐送了什么东西惹怒了她,后来还惊动了大小长辈跟英国公世子,云岫他们也都被请了出来去游园划船。”

叶景宽跟宋楚宜见过几回,说过几回话,知道宋楚宜绝对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为了小丫头做错事就大发雷霆惊动长辈的人,不由皱紧了眉头。

镇南王妃或许还不是很相信宋楚宜这样的小丫头能对局势起什么作用,可是他却不能忽视这个一点儿也不普通的小丫头。

叶景川早已经嚷嚷起来:“什么小丫头侍奉不周惹怒了她,都是英国公府散布出来的!今天我跟沈七那个家伙玩的好好的,他忽然就被陈明玉的丫头叫走了,之后就听说姑娘们那边出了事故......不是这个家伙跟陈明玉起的幺蛾子,我把我的头砍下来当凳子坐!”

“你又知道!”镇南王妃拿手指戳他的额头,没好气的数落他:“没凭没据的就这么瞎说,到时候若不是这样,你岂不是一下子得罪了陈沈两家?”

叶景川冷笑了一声:“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就是狼狈为奸,什么坏事做不出来?!”

通州之事过后,陈明玉在他心里就成了蛇蝎心肠的典型人物,要他把她往好处想,那是万万不能的。

叶景宽往他背上拍了一下,才转头看着镇南王妃:“不管怎么样,既然知道出了些事,以咱们两家的交情,上门探视探视也是正常的。母亲您不如明日带着景川上门去看看。”

镇南王妃晓得儿子说的有道理,思及也恰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再问问密信的事,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叶景宽就带着叶景川出来,一边交代:“明天去了可别只顾着玩,咱们两家是通家之好,料想也不会特意叫你回避姐妹们。你得了空就探探宋六的口风。”

通州的事是宋楚宜一力促成,主意也都是她出的,密信的事更是从她嘴里泄露出来的,既然又有消息说密信是在苏家那个外甥女手上......那不难猜测宋楚宜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密信之事,极有可能就是苏家那位姑娘告诉她的。

现在太子跟兴福正在角力,谁先找到密信,谁就能掌握先机。

叶景川有些不以为然,密信的事虽然是宋楚宜告诉他的,但是若是宋楚宜当时知道密信在哪,她早就说了,为什么会遮掩到现在?

“那个监察御史查的怎么样了?”他问叶景宽:“从他身上下手不也一样吗?毕竟他身上也不干净,那些册子更是铁证啊。”

叶景宽瞪他一眼:“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人早就溜得不知所踪了,你以为兴福他们想不到这一点吗?!此刻他活着不活着还是两说呢。”

提起这件事,叶景川也有些烦躁,哼了一声没说话。

兴福他们私下跟鞑靼人勾结往来,倒是想推他们出来当替罪羊,他心中也憋着一肚子的气。他并不是个一无所知的纨绔,知道这回的确是闯下了大祸,若不是看在父亲跟公主嫂嫂的面子上,他可能也已经下诏狱了......

“知道了,我会问问宋六。”他瓮声应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亲近

大夫人陪着宋老太太在房里说话,声音压得低低的:“我瞧着陈家那个丫头不是省油的灯,竟然连他们家沈七跟李家的姑娘都能支使得动......上次通州之事她竟然推小宜出去顶死,她也不过是跟四丫头差不多年纪而已,甚至比四丫头还小一岁呢,心机竟然这样深,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宋老太太哼了一声没有立即答话,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问道:“小宜既然答应不闹出来,那也罢了。现在朝中局势复杂,咱们两家后宅要是交恶,人家还以为老太爷跟陈阁老又怎么了......唐明钊那个人我知道,他说过这一生只收八个弟子,再不多收。如今他名下已经有七个徒弟了,想来这最后一个名额本来是她们留给陈家子弟的,现在被咱们琰哥儿拿到了,也够他们家心疼几年了。”

大夫人顿了一下,抿了抿唇转开了话题:“既是这样也罢了,怕就怕那个陈姑娘怀恨在心,日后再起什么幺蛾子。”

虽然知道宋楚宜费尽心思才要求来的名额必定落在宋琰身上,可大夫人仍旧免不了有些想头-----这天下哪有不希望儿女好的父母,若是能入唐明钊的门下,日后对前程的助力可是极大的。虽然大儿子宋珏出息争气,可是她还有一个小儿子啊......

“再有下次,她们就算是倾尽全家努力,再赔上十个唐明钊也无济于事了。”宋老太太不屑的牵起唇角讥笑:“何况,就算陈老夫人愿意再护着她,陈阁老也不会纵容的。不过这次这件事到底叫人恶心,明日陈家要是来人,就说我病着不便见客,连你也不必出去。叫大儿媳妇出去应付一面就是了。”

而她对沈清让不免又更添上一层厌恶----在梦里的沈清让若是还可恕,还可说是因为宋楚宜多年的纠缠不休使他难以忍受,因此丧尸人性,杀子灭妻,那还情有可原。可是这一世,小宜不过才是个九岁的小孩儿,就算平日里因为关系好跟他跟的紧了些,他也不该听别人的使唤动这样的心思。何况这半年来,小宜每次见他都进退有度,从未有过分之举。

大夫人见她面上有了疲色,也就不再多说,恭敬的应了是,又道:“姑娘们明日就可上学去了,今晚就让二位姑姑过来同您请个安?”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又吩咐大夫人:“不可简薄了她们,一年四季衣裳就给十二套,月例就跟姑娘们同例都是三两。”

大夫人含笑点了头:“是,媳妇知道了。”

“另外,二丫头成日闷在房里也不是个事......”宋老太太看大夫人略黯淡下来的脸,就开解道:“和离又不是什么丑事,难道以后一辈子你就打算藏着她不让她见人了吗?!”

大夫人面上有些发红,随即心里就有些发酸,略带难色道:“可毕竟......她又胆子小,若是被人家说几句难听话,还不知要难过多久。”

“那也不能不见人了!”宋老太太打断她,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可伯府名声不是因为严苛才得来的。那么多郡主公主和离了都能找新的,难道你想二丫头年纪轻轻就毁了?过阵子我进宫去,问问贵妃娘娘可有什么合适人选,你也边看着选着,等过个两三年,替她挑个好的,也算全了你们母女情分。”

大夫人眼眶有些发热,望着宋老太太险些掉下泪来,忙点了点头答应不迭。

陈老夫人下了马车,见陈明玉低眉顺眼的来扶自己,就冷声道:“先去见过你母亲,晚间过来陪我一道用饭。”

今日刚犯了大错,陈老夫人又动了气,陈明玉不敢撒娇撒痴,撤了手恭敬的应了声是,垂着头候着老夫人走了,才带着丫头往陈大太太房里去。

陈大太太正拿着鸡毛掸子亲自给自己的金匣子扫尘,见了陈明玉进来,蹙了眉先啪嗒一声阖上了盖子,略带着不耐烦问道:“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陈明玉对她也是恭敬的,不同于对陈老夫人,对母亲却是恭敬中还带着十分的疏离。此刻听她这么说,脸上神色不变,垂着头声音平淡:“才从英国公府回来,先来给您请安。”

陈大太太点了点头,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只是忽而发问:“对了,不是告诉你趁机把那个握着你把柄的丫头给解决了么,怎么样了?”

虽然说是母亲,可是她的耐心似乎全都给了金银珠宝,她此刻忽然了悟了祖母为何偏偏叫她此刻过来给母亲请安-----祖母教她道理,抚养她成长,花费了无数心力。可是母亲却只会教她在不适宜的时候行些不适宜的事,这回若是陪同出门的是母亲,她真是无法想象母亲能为了她抛出唐明钊这样的大鱼。

她心里渐渐泛起怨恨跟不屑,嘴角勾勒起一丝极浅的嘲笑。

出门的时候,她偏头吩咐自己的丫头宝带:“你去告诉大哥大嫂,说是母亲她利钱到了。”

母亲对于钱财管的太紧,远不如其他几个婶婶那么大房,大哥大嫂仅凭月例过活常常捉襟见肘,也常常因此跟爱财如命的母亲起争执。

她就是看不惯母亲这副冷淡样子,干脆叫大哥大嫂跟她去闹吧,闹大了,二哥二嫂最好也一起闹。

大哥向来油锅里的钱都要捞来花,大嫂也时常念叨说补贴了大哥不少嫁妆的话,二哥二嫂对着母亲也同样是满腹的怨气.......若是知道母亲有钱,却攥着钱死活不肯给他们一星半点,以这多年来的积怨,他们一定会闹的不可开交。

如果......能气死了母亲最好,反正有她没她都一样,没了她,可能还要少许多麻烦。她心里隐约升起这个有些恐怖又恶毒的念头,快步的离开了陈大太太的院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撒网

宋琰缠着宋楚宜不肯放,像是一只暴躁的小狮子一样焦躁不安:“为什么要她给我找师傅?!她们是坏人,我不要她们的好处!”

四姓虽然是望族,可是想请动唐明钊这样的大儒难度也很大,这回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能放过。宋楚宜弯下腰来刮了刮他的鼻子:“这可不是她们送给我们的,是我要来的,姐姐的话你都不听了?”

宋琰皱着鼻子有些苦恼:“可是那个陈姐姐跟咱们家里的陈姐姐不一样,坏透了!”

“你去见咱们家里的陈姐姐了?”宋楚宜有些意外:“怎么好端端的去听云轩了?”

难道是三娘她们还在打别的主意?

“祖母请陈姐姐来屋子里坐,所以见着的。”宋琰又有些开心起来:“陈姐姐她今天还送了一只纸鸢给我。”

宋楚宜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宋琰的头,就听见绿衣轻声道:“姑娘,老太爷有请。”

宋老太爷正在书架前找书,听见她进来就问道:“陈家那个丫头的事,就这么算了?”

以宋楚宜当初对李氏跟李家的狠绝程度来看,根本就不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陈家那个丫头上次已经得罪过了她一次,这回居然还不怕死的再次出手,宋楚宜这么轻轻揭过,他觉得有些奇怪。

“祖父在内阁如今都避陈阁老锋芒,我当然也不能把她逼得太紧了。”宋楚宜抿唇露出个小酒窝来,笑得略显狡猾:“何况,这次给琰哥儿捞来一个天下难寻的好老师,咱们也不吃亏呀。至于下次嘛......若是还有下次,那个陈姑娘就自求多福吧,连她祖父祖母也别想保住她啦。”

宋程濡有些失笑,随即就板起脸来咳嗽了几声:“别把自己说的好似无所不能似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多聪明吗?经过这一次,英国公府恐怕是要对你趋之若鹜了,你这样讨厌他家小七,别烦得不行就好。”

以沈晓海那样的脾气,任何有利可图的东西都不会放过,闲杂宋楚宜摆明了成为了伯府最受宠的姑娘,身后又有崔家站着,若是再加上自身有菲比寻常人的智慧,惹他的眼是必然的。

宋楚宜听见沈家跟沈晓海的名字,莫名就觉得厌恶,随即脸上就泛起冷笑-----天堂有路他们不走,那就只好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她已经无意再去招惹沈清让,更是恨不得离让越远越好,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贱凑上来惹事......

“不提沈家了。”宋楚宜见宋程濡重新在圈椅上坐下来,就问道:“祖父,三娘的信,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或者是说,祖父对如今的局势,是怎么想的,又预备怎么做呢?”

宋程濡向来就是个保守派,一心只想扒住皇帝就好,不愿意选任何党派攀附。也因此,宋家一直平安无事的这么多年,就算是在成国公等勋贵纷纷倒霉的时候,也能保住宋家屹立不倒。可是现在局势已然不同,宋家现在在苏老太太的设计下收留了一个烫手山芋,就算是不想搅这趟浑水,如今也是身不由己了。

提起这件事,宋老太爷面色有些严肃,他看着宋楚宜,忽然开口问她:“小宜,你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选端王这边?”

“一个在拉拢你的时候顺带已经想好了拉拢不成怎么整死你的人。”宋楚宜看向宋程濡,满含不屑:“值得为伍吗?这样的人,就算咱们倾尽全力帮了他,到时候恐怕也难逃鸟尽弓藏的下场......”

宋程濡最忌讳的也恰恰是这一点,他如果非要给宋家选边站,自然是要给宋家选更好的前程跟更稳的地位。

可是端王显然不是个仁君,如今他尚需拉拢人心之际,尚可把原先依附他的人一个个毫不留情的抛出来,何况以后呢?

“那依你的意思,咱们是把密信给太子?”宋程濡拈着胡子有些犹豫:“可这样一来,咱们得罪的就不仅是锦衣卫跟兴福,还有端王......”

宋楚宜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事关重大,其实连她自己也下定不了决心-----这可事关整个宋家的生死存亡,扛在肩上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祖父。也许他们过阵子就没精力关注这些密信了,到时候若是他们心脏里已经插了一把刀,自然顾不上其他的伤害了。”宋楚宜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神色冷淡。

宋程濡敏锐的瞧出她的意有所指,略一思索就惊讶道:“你知道那个监察御史如今藏在何处?”

除了那些密信,还有最要紧的人证,这个监察御史手上也必定有兴福的不少把柄,最主要的是他跟着兴福二十多年,还以干儿子自居,他若是跟鞑靼有关系,没有人会相信兴福能置身事外。

而太子跟兴福两边现在都在找他,可是近一月了还没有任何消息------这个人鬼精鬼精的,自鞑靼暴兵入了通州之后可能就已经察觉到事发,竟从紫荆关直接消失了。

若是他跑去了鞑靼......那要找他回来无异******捞鱼,实在是太难了。

“在梦里,他的确跑去了鞑靼。”宋楚宜看出宋程濡此刻想法,就点了点头:“可是这个人虽然圆滑的很,也怕死的很,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咱们只要抓住了这个弱点,不怕他不回来。”

这个监察御史对家里的父母亲眷都情分平常,因为是庶出可能从小吃了不少苦,因此他对家族里的人都并不上心,唯独对生他的姨娘跟亲妹非常亲近,他的姨娘死去之后,他就只剩下亲妹这一个信任的人了,重要产业甚至都落在他亲妹的头上。

宋程濡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脑海里飞快的思索起来。

现在宋家俨然已经成了人家博弈的重要棋子,而他选择站在哪边,直接影响到宋家生死。

兴福不能靠也靠不住,端王更是沾也不能沾......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卖好

宋程濡到底已经在惯常混迹多年,深思熟虑之后就立即下了决定。

内阁如今只有首辅是没受兴福什么好处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沾惹,张阁老更是走了兴福的门路才进的内阁......

虽这么说,陈阁老却因为通州之事已经对兴福忌惮极深,最近更是几乎已经与兴福形同陌路,在内阁也多次跟张阁老起了冲突。

首辅如今没有态度,那就是最好的态度。

宋程濡既做了决定,也就没有了其他顾虑,更不婆婆妈妈三心二意,他抬眼看了一眼宋楚宜,忽而笑了:“有你这个孙女儿,确实叫人少走多少弯路。多亏你,千金难买早知道,你可知道这三个字多么难得?”

他是真心庆幸自己当初对这个小孙女给予了全部的信任,也给予了全部的方便,真心换真心,宋楚宜是个好孩子。

以往对宋老太太跟宋老太爷,宋楚宜从未放过全部的信任,上一世的教训实在是太惨痛了,她甚至觉得她重活这一世,就该冷着心肠杀死每个对不起自己的人,该对每个人抱着最大的戒心。

可是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对她确实是真的好,哪怕宋老太太可能是有一些歉疚在,可是她终究是真心教过她道理,真心对她好。

宋楚宜垂着头一时没有说话,许久才抬头露出个笑。

李氏的事已经是过去,她跟宋琰都姓宋,不可能在脱离宋家的情况下活的好-----就算是她们有强大的母族,那也只是锦上添花,一个人若是父族衰弱了,那去天下哪里,都只是寄人篱下。

“所以祖父,您以后可得再对我好点。”宋楚宜在祖父跟前露出的笑完全同别的时候不同:“等我搬新院子的时候,您那珍藏可得给我挪出几件来。”

宋程濡失笑,却被宋楚宜笑的完全没有办法:“你这小丫头,从来就不肯做赔本的生意。那那个御史的事儿,咱们的网该怎么撒,往哪里撒?”

“那个御史六亲不认,在亲族上基本没什么缘分。连对妻子儿女也只是寻常,小妾该卖的卖该送人的送人,丝毫没有犹豫。可他偏偏就是个天下最好的兄长,对他的同胞妹妹维护非常。”宋楚宜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都告诉宋程濡,又特意提醒他:“他的妹妹如今似乎是嫁给了顺天府的一个巡捕.......似乎姓邹。”

宋程濡考虑一会儿,就道:“可是他现在跑到了鞑靼,咱们如何能让他知道他妹妹出了事?”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那个御史听不到消息,那又谈什么撒网捕鱼?现在因为鞑靼暴兵入侵通州的事,边境已经戒严,互相传递消息更是难上加难。若是真的操作不当,还说不定就要被兴福他们扣上一个通敌的罪名,这个谁消受得起?

提起这个问题,宋楚宜一时觉得心内有些沉重。

不久之后北边几个关卡就会遭遇鞑靼重兵压境,又是一场战争。

可是如今这个问题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她也就只能压下心里的那一丝不安,转而细细思索起宋程濡的问题来。

传递消息一不注意就会被扣上个罪名,尤其是在兴福如今叫陈襄盯着他们的情况下,更是不能轻举妄动。

很多事情宋家出面确实也不合适......

“祖父,您不如跟陈阁老无意的透露一句。”宋楚宜忽的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主意来:“他的册子就是这个御史写的,如今又跟兴福几乎撕破了脸,日子可比咱们难过的多,恐怕现在日夜都担心的睡不着,一旦知道有那个御史的消息,他还不急着挖地三尺把人找出来给太子表功?”

宋程濡笑着指了指宋楚宜,若不是碍着是长辈,差点要数落她一声小狐狸。

这小丫头倒是记仇,现在把那御史的底儿兜给陈家,陈家固然会高兴的不知所以。可同时这巨大的利益底下却也藏着一把悬在头顶上,随时可能掉下来的刀。

兴福他们一旦得知陈家开始寻找那个御史的下落,并且已经有了头绪,定然放在这密信上头的心思就少了,注意力绝大部分就会放在陈家的头上。

这样一来解了宋家的围,二来转移了兴福等人的注意力,分散了宋家的压力,成为了靶子......

“看来陈家那个丫头把你得罪的不浅啊。”宋程濡好笑的从书架里抽出两本书来给她:“不过这样也好,你算是解了祖父的难题了。只是......只是既然把好处都给了陈家,那又怎么能跟太子显示咱们的诚意?”

“这个还能难得倒祖父您吗?”宋楚宜皱了皱鼻子,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书,眼里绽放出欣喜的光芒:“是游记啊,我找这个书好久啦,祖父真好!”

宋程濡隔着桌子敲了敲她的头:“说的轻巧,这本游记你找遍京城恐怕也找不出几本来了,亏得我藏了这十几年,如今倒是便宜了你。你可得给我好好爱惜着,去瞧你祖母去,告诉她晚上我陪她一起用饭。”

宋楚宜点了点头,抱紧了书笑着应了。

宋程濡看着她出去了,站起身站了一会儿,忽的笑了。

这回英国公府跟李家都有些牵连,陈家都拿出这么重的赔礼了,没道理他们两家反倒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琢磨着明天估计也该上门来致歉赔礼了,而她们既然会来,那有几家通家之好得了消息恐怕也是要上门的。

镇南王府世子娶得可是太子亲妹荣成公主,这次通州暴兵之事又首当其冲。给陈家透底的同时,不如也给他们透个消息,这样一来间接也算是表明了宋家的态度,二来消除镇南王府对宋家收留苏家孤女的顾虑,三来婉转通过对镇南王府的示好间接的告诉太子他们如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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