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些头疼,单手支颐摇了摇头,只期望今日千万别在骑射上闹出事来应了景,否则自己可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她的佛号才在心里念完,底下就乱了。

原因是姑娘们比赛要用的马竟然都疯了似地往人群里蹿,外头守着的羽林卫都被踩伤了几个。

她扶着栏杆惊愕的站起来,仔仔细细的定睛一瞧,整个人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足足二三十匹马,马尾巴上全部系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往人群里冲。

宋楚宜垂着头勾起了一抹笑,不枉她今日穿的这么显眼,鱼终于上钩了。

早上好早上好,昨天起点抽了.....话说晚上一直没打开后台,忐忑的要命。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杀手

陈襄没想给宋楚宜活路,这些惊马原本就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引起混乱的,真正的杀招全在后头----虽然说是为了相看女孩儿们,可是还是顾着男女有别,男子们都只是隔在了外头的水榭里,叫他们远远的看。

这围场里如今就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们。

宋楚宜料到陈襄不能无声无息的动手,可也没想到陈襄会把事情闹的这么大-----看这情况,陈襄的目的显然不止是她一个人,他恐怕是要这里所有的贵女陪葬!

电光火石之间宋楚宜立即就想明白了这里头的深意,这里头她的名声如今是星照命-----她和负责今日守卫的羽林卫千户宋珏都是宋家的人,而今日主持大局负责女孩子们的又是杜阁老的夫人----她是恭王一系的人。说到底,都是皇后的儿子,这里头属于东宫一系的占绝大多数。

若是这些人全都出了事,宋楚宜难免要被苛责名声不好,宋珏难免要被斥责办事不力,就连杜阁老夫人也难辞其咎脱不了关系。

到时候就算她们都侥幸不死,那也比死了难受,而太子身边的人从此恐怕也要掂量掂量给太子做事的风险,堂堂太子,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一下子就死了一大片......

到时候建章帝恐怕也要怪责到太子身上-----说到底要不是太子太急功近利率先闹出了扬州的事,事情也不一定会一步一步发展到这样。到最后建章帝甚至会觉得端王后宅的事也是太子的手笔......

陈襄这分明是孤注一掷,准备拉人陪葬了-----想想他们也都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端王摆明着已经没了前途,陈襄的事也一点一点在被挖出来,这两个丧心病狂的人原本就没想过继续活着或者是挽救什么,他们现在只想不管不顾的拖人陪葬!

那宋珏呢?端王早些年就心心念念的要他死,这回怎么可能会放过机会?!

陈明玉在人群里瑟瑟发抖了一会儿,陡然看见宋楚宜提着裙子往外冲,心念一动,身体比脑子还更快做出了反应,立即扑上前去拽住了她。

今日领了羽林卫值勤的正好是宋楚宜的大哥宋珏,宋珏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妹妹遭殃,她跟着宋楚宜,才是最安全的。

宋珏第一时间就领着人冲上来要救宋楚宜-----情况远远超乎想像,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山上又到处都是光明正大的担任守卫职责的锦衣卫,要是他们趁乱摸下来放个暗箭,宋楚宜情况堪忧。

可他很快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复杂一些,场上都是平时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碰见了这样的事再没有一个能镇定的下来的,通通抱头鼠窜,哭喊着混合着尖叫声,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受伤的马,要想跑进去找宋楚宜简直难上加难。

宋楚宜被陈明玉拽着动弹不得,定在原地用尽力气也没能甩开她的拉扯,不由有些恼怒,可她还没来得及发怒,就瞧见四面的山上都有些影影幢幢的影子。

她有些眩晕的发现围场竟然三面都是环山的,周围还有大大小小的小山坡,这样的地势......她不由自主的去看水榭外头,就见叶景川和周唯昭已经跃上了栅栏朝这边来。

“不!”她没顾上身后陈明玉复杂异常的脸色,猛然拔高了声音喊了一声:“全部往中间和北面跑!快点,山要塌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的话,本来就因为下了一整夜的雨而露出些裸露的黄泥的山上轰隆隆滚下几个石块来。

陈明玉的眼神立即就直了,抛下宋楚宜不管不顾的往周唯昭和叶景川来的方向跑,她今天穿的是骑装,跑起来动作迅捷不受影响,很快就气喘吁吁的跑出了一段距离,飞快的抓住了周唯昭的衣角:“殿下.....太危险了,别过去......”

山上亭子里的众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些什么,就惊慌的发现山上开始轰隆隆的往下滚石头。

饶是再老练的杜老太太也不由得尖叫了一声,急慌慌的要往山底下冲。

宋楚宜眼尖的瞧见,只觉得心脏都差点要停了-----上头还有余氏呢!她卷起手来朝上头大喊了一声:“别动!蹲下来呆在那儿!”

这个时候要是往山下跑,就等于找死。她们现在呆着的亭子好歹是锦衣卫守着的,离北面驻守的金吾卫也近,比在围场里头要安全得多。

杜老太太信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的话,余氏却立即做出了反应,不容置疑的喝住了她们-----她毕竟是出身出了名的腰杆子硬骨头也硬的余家,身上自有一股气势,这么一喊倒真是起了些效用,到底没人再往山下跑去添乱了。

只是先跑下去的几个夫人就难免惨了些,半道上被石头压着了腿的还是轻的,还有直接就被石头砸中了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的。

三面都是石头,也不由得众人不听宋楚宜的话了,但凡有一丝理智在的,通通都不要命的朝北面跑起来。

周唯昭很快就甩脱了陈明玉的纠缠,临到宋楚宜跟前时却忽然停住了,急急的冲宋楚宜喊了一声:“蹲下!”

宋楚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扑过来的周唯昭往旁边一带,她立即回头,只看见已经钉进了马腹的一把长刀。

手肘和膝盖都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麻了一下,可宋楚宜顾不上疼,立即就反应过来事情不好,果然,周唯昭大力拉了她一把,一把长刀就将将砍在她刚刚摔倒的地方。

陈明玉捂着嘴险些哭出声来,可她相比起腿软了的其他贵女们却好了不止一点,喘息片刻之后脑子就迅速恢复了运转,看着从山上涌下来的拿着长刀的黑衣人,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北面跑。

多谢爱美斯00和曹屿的平安符,今天中午的更新有点晚啦,被锁在门外进不了家门也是醉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脱身

青卓含锋和另几个向来贴身跟着周唯昭的小道士正好赶到,团团将他们护着往后退。

围场里兵荒马乱一片狼藉,宋楚宜却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怕了-----从前她什么也没有尚且不怕,如今她身边竟也有能不顾安危来拉她一把的人了。

她想老天对她终归不是那么不公平的,上一世叫她惨绝人寰,这一世多多少少都补偿给了她,就算未来真如元慧大师所说她是什么星照命,她也不那么怕了,好歹这一世没有把亲人拖累得干净了再走。

叶景川急急的赶上来,见宋楚宜嘴唇苍白,身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忍不住担忧的问了一声:“能自己走吗?”刚才那一段路虽然短,可宋楚宜跑的多么惊心动魄他都看在眼里,心里忽然就有些难以言喻的恐慌,他从未见过坚强如宋六这样的女孩子,他总以为女孩子的坚强是有限的,可是宋六永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坚强无畏一些,就在刚才,她居然还有心思去拉一把险些被石头砸中的女孩子......

宋楚宜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这些年来勤练马术,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候不成为任何人的拖累么?若是连这点坎都过不了,重生的这些年也算是白过了。

她有些焦急的四处搜寻起羽林卫的身影来,带着化解不开的焦急和焦躁:“我大哥恐怕也是他们的目标,现在他们显然不是要我一个人的命......殿下您最好也要小心。”

如果能把太孙也一并杀了,对端王那样丧心病狂的人来说,是意外的收获,他就算死,恐怕也会笑着死的。

这一点早在山上滚下巨石来的时候周唯昭就已经发现了,端王和陈襄这分明就是想玉石俱焚,他向来知道他这位端王叔是个倔强到近乎偏执的人,如今他后宅闹出那么大丑事,外头扬州和关外的线也被一力给挖了出来,他这样的人,第一反应不是去求建章帝,是跑来杀人,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你别急。”他言简意赅的和宋楚宜说了一声:“我们当时就已经做了准备,虽然有些突发状况,可人手是够的。羽林卫的人在北面,金吾卫在山上,锦衣卫虽然在中间,可是现在最乱的时候已经过了,他们毕竟不是陈襄,不是死士......”

宋楚宜稍稍冷静下来,果然见惊马清除后金吾卫雨后春笋似地从北面大门涌了进来,开始控制了局面。

陈明玉也惊魂未定的立住了脚,扶着一颗树脸色阴一阵晴一阵的看着宋楚宜,心里竟涌起些遗憾来----当时她若是再用些力气拖住了太孙殿下,现在宋楚宜只怕就是刀下亡魂了......

杜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在旁边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只觉得腿肚子都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再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无妄之灾,在天子脚下......这些人未免太无法无天了。

她毕竟是资历最老的,这个时候金吾卫他们毕竟又都是男子,安抚起受伤的女眷们也不方便,只好尽力稳住了心神,拉着余氏几个人一脸诚恳:“遇上这种事,咱们这些当长辈的责无旁贷......现在这局势混乱,想必金吾卫那头也不敢随意放人进来,一时半刻是找不到伺候使唤的其他人了,就咱们自己带进来的这几个人勉强先用着,大家各自领了人先帮忙归拢归拢受伤的孩子们如何?”

都是有些交情的人家,就算没交情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人受伤不救的道理,余氏几个人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纷纷点头,商量了一阵之后就分头带了人一路先扶起那些受伤了正呼救的女孩子们。

幸好虽然都摔得重了些,可是真正立即就闭了气的却并没有,余氏心里先松了一口气,直到此刻才真正觉得后怕-------要是今日她们不听宋楚宜的,跟着这些人一起下来,也要落得这半死不活的下场了,虽然说还是有气儿,可是砸中了腿脚,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养的回来。

刚才如潮的长刀早已丢了一地,周唯昭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黑衣人,和宋楚宜对视了一眼。

不管怎么说,幸好事先他们留了个心眼多布置了一些人手,否则今日就只有待宰的份了-----建章帝在行宫内,锦衣卫和金吾卫大部分的兵力都在那边,因为没人防着会从内里冲出人来,围场守着的只有一部分的羽林卫和固定轮值的锦衣卫金吾卫......

可宋楚宜能脱身却真真正正是有运气好的成分在,当时她若是反应再慢一些,此刻要不就是马下惊魂,要不就已经被石头砸死了。她看了一眼一片混乱的围场,说不上心里究竟是后怕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事情闹的越大,端王的下场就只会越惨。

沈清让远远的看见宋楚宜好好的站着,先松了一口气,紧跟着想上前却又不由自主的站住了-----他有些不是时候的想起元慧大师给她批的那个命格,前日才批了命,今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说不能都怪到宋楚宜身上,可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和她那所谓的天煞孤星的命格有关系呢?从前他还想着这些事都只是人云亦云说的邪乎一些,可如今事到临头,却又不敢真的这么绝对的认为命格之说只是唬人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上前去问一声有没有出事,转回头去搜寻沈徽仪了-----沈徽仪虽然嘴巴厉害,可胆子却不大,碰上这种事还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儿。

沈徽仪却并没如他预想的那样狼狈,她虽然胆子不大,可是却知道跟着人躲,一直跟着人跑,因为忙着躲,而且跑的又远,倒是没什么大事,也没受什么惊吓。若不是沈清让指给她看地上的那些长刀和马尸,她甚至都还没意识到受到了袭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如愿

杜老太太强撑着支撑了大局,转头回去就晕了,听说是发起了高热,人老了年纪大了,被这么一吓可不得去掉半条命,皇后娘娘亲自点了太医下来瞧。这个时候也不能不照顾到其他受伤的女孩子们-----这回事情闹大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只要是去了围场的就没有幸免于难的,说起来那帮子黑衣人倒是没有杀多少人,可被自己的裙子绊倒摔了被后头踩伤了的却数也数不过来,皇后端着一脸的肃然,连夜点了所有带来的太医全都去给受伤的女孩子们瞧病,一面吩咐谢司仪亲自领着人出去探问赏药。

等忙完了这一阵,她才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眼睛又涩又疼不舒服得厉害,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她刚要打点精神再问一遍受伤的人数,就听见外头唱喏说是皇帝驾到了。

建章帝匆匆忙忙走进来,显见是刚从四知书屋议事完听见了消息就赶来了,没等皇后行礼就一把扶住了,一面看她眼圈底下浓浓的乌青,一面问:“朕听说当时唯昭也在,他没事吧?”

周唯昭也在场,这件事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建章帝自然而然的把这件事上升到了谋害皇嗣的高度,刚刚在四知书屋已经发了好大的一通火,责令镇南王和驸马叶景宽全力彻查此事。

这是有人要给他下马威啊,他前脚才动了扬州弊案,这头就有人沉不住气了,今天参加围猎的那些贵女要是真出了事,他这个皇帝以后也就不用再当了,也没脸当下去-----他重视的大臣勋贵的后宅女眷都几乎死光了,日后史书上岂不是要把他列为千古笑谈?!

皇后红着眼睛,满心都是害怕,手掌心里甚至开始沁出汗来,这件事说起来她也是后怕不已,当时只觉得唯昭年纪也确实差不多了,又是被送去龙虎山养了七八年的,对于男女上头的事一概不知,是该叫他多和女孩子们走动走动,因此才起意办了这么一场骑术比赛,谁知差点儿就把人给搭进去。

她很多年不曾露出这副模样了,建章帝恍惚间还以为是回到了当年在江南园林里初见她的时候,她见了外人羞得直接从秋千上跳下来,害怕得微微发抖。

他握了握卢皇后的手,眼睛里戾气渐生:“放心,朕一定叫那些人付出代价!”

镇南王和叶景宽的动作很快,在围场里动手本来就不可能做到不留痕迹,更别提人都是从里头山上下来的,这范围就更小了,查起来也更方便。

四知书屋这一夜亮了一夜的灯,建章帝倒不是真的听叶景宽和镇南王说了一晚上,他是自己坐完了下半夜------他还记得当年他当王爷的时候,上头压着先皇后的嫡子,众人都在那位先太子的打压下过的如履薄冰,后来抚养他的容妃上了位成了继后,太子也因为残害手足被废,日子也没过的更好一些,反而更差了,原先没得争的时候他和泰王庄王还其乐融融的是兄弟,后来日子好过了,要抢的东西也就多了。

他原本不想自己的儿子们也重蹈覆辙,受他以前受过的苦,因此早早的就定下了太子,早早的把儿子们都分封出去当藩王。

这其中他又觉得格外愧对端王一些----这个孩子自小就沉默寡言,别的儿子为了封地不富饶的事情闹,他什么反应也没有,老老实实的收拾东西去了漳州。

漳州偏偏又连年遭受倭寇的侵袭......

他总觉得愧对他,因此也就格外迁就他,就连他要增添护卫,开口要添军费,他也都满足了。现在想来,端王的胃口和野心被纵得越来越大,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事实摆在眼前,这次的事情显然是和端王脱不了关系的------陈襄动手不就等同于端王动的手?要说端王半点不知,建章帝是决计不信的,就算是他想信,底下的那些人也不会信,险些全军覆没的这些重臣的女眷们更不会信。

他看着案上满满一桌子的从京城那边送过来的供词,沉默的坐了良久。

第二日天不亮,负责守围场的昨日轮值的那批锦衣卫就通通被抓了起来,罪名是玩忽职守,导致大祸发生。连陈襄也有不是,圣上大发雷霆,听说当场砸了个杯子在他头上。

而镇南王和叶景宽也很快抓住了这次袭击的人,听说都是东瀛浪人,之前是混在东瀛使者的队伍里混进来的,见东瀛使者们都被抓了,才想着玉石俱焚做一票大的。

聪明些的心里都知道这个说法是明面上的------陈襄是谁?他掌管着锦衣卫,锦衣卫这批人向来眼睛利,要是连这些混进来的东瀛浪人都防不住,还能叫人闻风丧胆?

可是心里知道归知道,不该说的大家却都默契的仿佛长了同一张嘴,一个字也没多问,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宋楚宜手肘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听见了这个消息也只是笑了笑------建章帝是不可能把儿子勾结锦衣卫做下的这种丑事公布出来的,只好寻个能平息众怒又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建章帝还是发作了陈襄,给他扣了个办事不利玩忽职守的帽子,说明他已经忍耐到了极点。陈襄和端王再也不可能蹦达的起来了。

最迟拖到回京,建章帝就会找个合理的理由叫他们恰到好处的病了或者是死了。

事实上她如愿的这一日来的也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京城那边这次审起案子来格外的快,别说拖三五个月,连十几天也没叫建章帝等,在建章帝刚把围场事件压下去的时候,就送来了奏章。

陈襄连挨到回京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临时调来的赖成龙捆了,和那些东瀛使者和‘浪人’关在了一块儿。

第一百七十六章 胜负

春猎上发生的事到底是太叫人心里不安了,就算皇后娘娘亲自派了宫人一家家的和煦的问过去,东西也一次次赏下来,太医更是一遍遍的奔走,可到底没叫气氛好起来一些。

别说被吓怕了的贵女们,就算是素来把春猎看得极重的男子们,也通通都闭门不出,再也没了骑马打猎的心情------事情闹的还是太大了,听说刑部侍郎家里的女儿脚断了,虽然太医给接了骨,可也说日后要是同以前一样怕是难了。

人心惶惶,建章帝自然也没了出游的兴致,叫钦天监算了个回程的日子,浩浩荡荡的回了京城。

宋老太太听见消息的时候双手合十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吊在喉咙里的一颗心总算是又揣回到了日子里,围场那边出事的消息传进来的时候她几乎没被吓死,偏偏围场离京城又远了些,消息传递根本不及时,她忙乱间问不出宋楚宜宋珏向明姿等人的消息,倒是听说刑部侍郎家的女儿连夜坐了马车回来了,说是伤的很重。又想起没消没息的自家孩子们,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这几个哪一个都是她的命根子,要是出了些什么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如今知道人没事,她也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担忧暂时都压了下去,开始吩咐起大夫人来:“虽然说没出事,可现在京里这情况你也同你弟妹好好说一说,实是不合适大办,小四回门来住对月,连回门酒一起办,但就只请家里的亲戚,一切从简吧。”

三太太心里门儿清,外头的情况她都听三老爷说了,正是心慌的时候,哪里还敢要求大摆什么回门酒,二话不说的就应了。

谁知这回门酒到底没办成,建章帝的銮驾才进了京城,福建的喜报和端王的死讯就一同在京城传扬开了。

宋老太太叹了一声,看着眼圈发红的三太太:“现在亲朋好友也不必请了,容易撞着人家忌讳。围场又出了那样的大事,请了估计也是给人添麻烦的。少不得委屈小四了。”

三太太不敢说委屈,实际上也的确没什么好委屈的,宋楚蜜出嫁的时候老太太私底下还出了一万两的体己银子补贴她,这是办多少场酒宴也比不得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她点了点头擦了眼泪:“现在还说这些委屈不委屈的话,光是明姿和小宜她们没事儿,我就比办什么酒宴都开心了。”

宋大夫人正好外头接了向明姿和宋楚宜进来,听见这话就往三太太那里看了一眼-----当了这么多年的妯娌,她也就这段日子觉得三太太长进了,所幸的是是在变好,如今这情势,上上下下拧成一股绳,最好家里都没有糊涂人才是最好,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到这里,她就不由有些忧心起二房的事来,偏自己这位小叔子几年不当官了就好似忘了宦海浮沉似地,人变得越来越天真。

宋老太太早颤巍巍的伸了手一手拉了一个,上上下下的把她们全部都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宋楚宜面上有粉色的疤痕,脸就不自觉的沉了下来:“早就再三知会过你不要逞强不要逞强,一个女孩子,若是日后破了相可上哪里找好夫婿去?”

宋大夫人和三太太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的不知如何劝解是好。这脸上的疤痕还是小事,但凡有些根基的人家这么多年传承下来,家里都有些替女孩子们消除疤痕的灵药药方,可宋楚宜要找好夫婿这事儿,却实实在在是有些难了------她被元慧大师批了不详之命的名声早就在京城传开了,元慧大师这一句话就硬生生的断了宋楚宜日后想嫁好夫婿的路-----原本凭宋楚宜的身份,想嫁谁不成?就算是龙子凤孙,那也是攀得上的,可是如今这个命格一被说出来,恐怕就算是打着灯笼准备低嫁,也是难上加难了。

幸好宋老太太也没在这上头再多说的意思,向明姿毕竟身体不好,宋楚宜又是受了伤的,她留她们说了一会儿话,知道她们没事,就让她们回去休息。

端王据说是因为芮夫人的死太过伤悲,又被建章帝下旨申饬了一番惊吓死的,到底怎么死的,大家心里却都心知肚明,扬州弊案扯出来多少和端王有旧的人,凡是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

更不必说现在关外那条线现在也被揭露了出来。

可大家也都知道这些都不足以让端王死,按照建章帝以前的脾性,顶多是圈禁他一辈子,让他当个像是前朝忠肃王那样的富贵囚犯罢了。

真正惹怒圣上的,是这次端王在围场对太子一系丝毫不留余地的狠手,这不仅是在向太子宣战,这也是在打建章帝的脸面,建章帝明面上给了围场受伤的人们东瀛浪人的交代,可是真正该给的态度还是要摆,否则日后谁敢为朝廷卖命?都去找码头投靠好了,也省的日后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也能被人弄死。

宋程濡晚间的时候亲自来关雎院瞧宋楚宜,这还是他回京以来第一次回家呢,之前都是住在衙门里的,如今事情尘埃落定,他脸上虽有疲惫之色,可是却也神采奕奕,曾几何时端王就是跗骨之蛆,腐蚀着你的同时又叫你提心吊胆恶心不已,如今除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他比当年荣贤太后和世嘉长公主倒台还要轻松些。

可宋楚宜并没觉得很开心,端王的结局早就注定了,他这么偏执的人,就算不死在被她刻意和郭怀英揭露出来的勾结倭寇一事上,也会死在他自己的不甘心上。

胜负早在端王和陈襄打算对围场里的女眷们动手的时候,就已经分了-----不管死没死人,不管伤亡多少,建章帝为了给这些人一个交代,都必须叫他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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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刻骨

贤妃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来传话的太监垂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瞧,看也不看抬头看她一眼,披香殿静的出奇,能听见玻璃灯罩里烛火噼啪的声音。

九公主飞快的抬眼,这几日来她一直神不守舍,如今终于觉得三魂七魄都归了位,可她这会儿宁愿她自己真的傻了疯了。脑子僵了一会儿才算缓了过来,她哑着声音重新开口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呢?她的哥哥是藩王,是皇帝的儿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死了?!就算是秦家的女人和他后宅的女人都死绝了,他也不可能眨一眨眼睛的,现在说他是为了秦芷死了伤心过度死的,傻子才相信。她想起之前出发去春猎之前的得意洋洋,那时候她满心欢喜的觉得哥哥和母亲是无所不能的......可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就月余的时间,她从美梦堕入无边的噩梦里,不过就是月余的时间。

小太监根本不敢答话,垂着脑袋两腿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只觉得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像是会随时冲出无数的恶鬼索命一样,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九公主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她垂眉敛目的跪在贤妃身前,把头埋在她的膝盖里,呜呜的哭起来。

贤妃直到此刻才被女儿的哭声惊醒,她瞪大了眼睛,想抬头摸一摸九公主的头顶都做不到------和建章帝做了这么多年的伴,她当然知道端王究竟要犯下怎样不可原谅的大错才会引动建章帝的杀心。也正因为这个,她紧张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那群门客幕僚养在藩王府邸里到底是做什么吃的?!居然坑杀大臣家眷这样的事情也会纵着端王去做?!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吗,就算这件事成功了,端王也会被这些人群起而攻之被咬的一块肉也不剩的!想起陈襄立即就被下狱了的事,她只觉得手脚软的更快了-----何况勾结皇帝身边近臣这样的事都因为这次愚蠢的袭击而给揭了出来.......建章帝怎么还可能放他一条生路呢......

九公主趴伏在贤妃膝盖上,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这么多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察觉到害怕-----她不是真的天真到无知愚蠢的,当然知道自家哥哥死的蹊跷,而这原因,她不敢深究。

平日的时候总听母亲说哥哥又从封地上给她送了什么礼物来,冬天的那些出风的毛皮拿来做斗篷做大氅有多好多好,新从东海那边买来的珍珠有多么圆润光滑,矿山里头新出的宝石有多适合打头面......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银子对于一个只领着封地供奉的藩王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可是建章帝不在乎,贤妃不当回事,她自然而然的也觉得理所当然了,如今想来,这些东西恰恰却是勒在端王脖颈上的绳索,平时觉得没什么,当真有人要做文章的时候,这根绳索一收,端王的命就没有了。

她害怕得瑟瑟发抖,想着以后想着父皇,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看不到出口------端王死了,或多或少对她们都有影响,虽然她还有一个安分守己的哥哥,可是谁知道父皇究竟生气到了什么地步呢?

要是父皇因为端王的所作所为迁怒了鲁王和她们,那她们从此以后该怎么自处?她如今也还梦想着和大姐姐荣成那样十里红妆轰轰烈烈的出嫁,如果建章帝真的因为端王的事情远了她,什么十里红妆,什么如意郎君,通通都只会是水中月镜中花,从此和她再无干系。

她心里冰凉冰凉的,心里却涌起刻毒的恨意。审扬州贪墨案的主审官是宋程濡,害的哥哥不得不剑走偏锋和东瀛大名合作的是宋家,是宋家把他一点点的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宋家.......宋六.....十一公主......她垂着头,眼里戾气横生,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然后她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贤妃惊得终于疲软得连再悲伤的力气也没有,慌忙叫人去请太医。

消息传到清宁殿的时候皇后正沐浴完毕,在佛前上了香就坐在榻上由大宫女芝兰绞干头发,她的眉目隐在烟雾里,朦朦胧胧瞧不出具体神情。

谢司仪亲自捧了一碗芙蓉鲜蔬汤上来,她伸手接了,随口就问:“惊吓过度才病的?”

是该惊吓惊吓了,她们这几年日子是过的太舒坦了,恐怕早就忘记了惊恐惧怕的滋味,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死活。

三年前太子中毒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世嘉长公主只是个替死鬼,后头还有更黑心的幕后黑手。可是她和建章帝做了这么几十年夫妻,对他的了解早已经深入骨髓,叫他处置一个不是亲娘且儿子还曾和他争过皇位的太后尚且要逼着他到了绝境才肯下手,何况是没证据的情况下要他处置另一个亲生儿子?

她冷眼看着端王的野心越来越大,冷眼看着从前潜邸里宽厚小意的贤妃一点点膨胀,始终不动如山-----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瞧瞧,端王现在不就自己毁了自己?

汀香恭谨的应了一声是:“发起了高热,情形很有些不好......”她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把这个消息给瞒着?圣上他如今.....”

如今恐怕也没心思管披香殿如今的情况。

卢皇后却缓缓摇了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呢,鲁王是个真正老实不沾边的,这么多年来就没比他更安分守己的藩王,贤妃也和建章帝患难多年且又是个深宫妇人,建章帝刚死了一个儿子,怒火再也烧不到她们头上了。

既然烧不到人家头上去,现在去火上浇油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没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八章 转机

章渊在牢里上吊自尽了,扬州弊案也就此查无可查告一段落,京城里也不知道多少伸长脖子的人松了气,只觉得摇摇欲坠的脑袋终于重新固定好了。

虽然死了个端王,可建章帝虽然是按照藩王仪制给下的葬,却没有再有其他表示,章渊如今又死了,考功司和文选司的门槛都差点叫人踏破了-------扬州那边空出来的位置都是富得流油啊,谁都指望着往那边跑。

长宁伯府也空前的热闹起来,可宋程濡年老成精,早就‘卧病在床’了,那些成堆的帖子堆在门房,连宋程濡的书房也没能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当扬州弊案的主审已经出尽了风头,再参与扬州官员的任命就显得很不合时宜了----虽然他如今是吏部尚书,可吏部除了他还有侍郎,上头也有内阁和建章帝呢,这些人会给出一个名单来的,他要是再插手,不是公然打自己的脸吗?毕竟他当初站出来应了当主审的事就是为了告诉皇帝他是不站队的,既不站队,自然也别沾扬州这一块烫手山芋-----否则难免夹在恭王和太子中间难做人。

恭王的人被连根拔了,他当然不可能甘心就这样放弃扬州海运盐道这块肥肉,而太子好容易拔出了萝卜带出泥,肯定也不肯把坑让出来给别人,杜阁老和陈阁老大概是要掐起来了。

走他的门路走不通,很多人就打起了旁的主意,比如说宋仁和宋珏等人,可偏偏这些人都滑不溜手,仿佛都长了同一张嘴,就算是把他们拉到席上了他们都能装傻充愣。连真有些缺根弦的宋二老爷在这样的大事上也拎得清,从平日常去的书斋茶坊绝了迹。

连宋家的下人们也一个个的都口风演的紧,问一声宋老太爷用了药没有,什么时候好都问不出来。

众人至此才不得不服了长宁伯府管教之严,纷纷死了心,长宁伯府比起其他几个阁老府上车水马龙,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四个字来形容。

可也有另外钻门道的,比如说新出嫁的宋家四小姐最近不是就要回门主对月了嘛?上赶着前来送帖子邀她赴宴的人一堆接着一堆,她自从庄子里出来头一次这样被众星捧月,自觉在丈夫和婆母跟前越发有了颜面。

冯举人看的清楚,冯夫人也不是趋炎附势贪慕富贵的人,纷纷劝她收敛些,不必应付这些明显别有用心的后宅妇人。

可宋楚蜜不听,她觉得长宁伯府把她低嫁成了这样本就愧对了她,给她一些脸面替她撑腰是应该的------更别提她连正经的回门酒都没办一场。

回了家她就径直去找了宋老太太,也没和三太太商量,一股脑儿的把别人托她的事和盘托出了,末了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笑了一声儿:“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着求祖母给我这个体面。”

向明姿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瞧她一眼,见她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心里先忍不住起了些鄙薄之意-----宋家其他姐妹们都是极好的,三姐姐二姐姐不必说,宋楚宾虽懦弱些,可是也是有脑子的,连和宋楚宜同岁的宋楚宥也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这些人的映衬下,宋楚蜜就显得格外的愚蠢了一些。

宋老太太面上什么也没露出来,她早在宋楚蜜和张家的人有首尾、轻信云老太太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死了心,后来也不过是为了可怜三太太,也为了心中那一点恻隐之心才帮她寻了亲事又打发她出了嫁,现在她连这点恻隐之心都被消磨没了,就跟之前和三太太说的那样,要是因为宋楚蜜拖累了宋家,她真是死也没面目去地底下见宋家的列祖列宗。

她含着笑意点了点头,既不应承她也不露出反对的意思来,吩咐她去见过三太太:“你母亲恐怕正念着你,先去了那边再说吧。”

等她一走,转头宋老太太就吩咐黄嬷嬷和秦嬷嬷两个人带着东西去冯府一趟-----冯家在京城并没有宅地,现如今居住在清水巷的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里,是三太太给的陪嫁。

她是要叫黄嬷嬷秦嬷嬷两个人试探一下冯家的意思----若是冯家接了别人的礼撺掇宋楚蜜来的,那日后这门亲,也可以当作没有了。

消息传到宋楚宜耳朵里的时候宋楚宜正看一封信,看的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向明姿喝了口茶见她还在看,就过来挠她的痒:“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宋楚宜被她挠的受不住,笑着把信给了青莺,撩了耳边的碎发拂到耳后,笑着告饶:“听见了听见了,你平时向来不是多事的人,这件事也只当没听见罢。”

冯家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家,这次多半是他们还没摸清宋楚蜜的底所以拿捏不住她,才会由得她胡来。宋老太太一派人过去,她们就明白日后该怎么做了。

恐怕冯夫人会立即收拾东西领着宋楚蜜回老家吧,连三太太也不会出言阻止了-----宋楚蜜这样的脑子,留在京城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来,安安稳稳回乡当个举人娘子,等着冯举人考科举,一面跟着冯夫人学些眉眼高低为人处事,也是好的,总比没头没脑的继续在京城呆着好的多,她这样的脑子,谁知道什么时候连命都丢了。

这些事情自有宋老太太和大夫人操心,宋楚蜜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她此刻要关心的,唯有手上的这封信。

向明姿瞧出她对此事的心不在焉,也就不再和她多说这事儿----宋楚宜说得对,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是她这个姓向的人来管,否则难免就要开罪了三太太。

她搂着宋楚宜的胳膊,亲昵的将头靠在宋楚宜肩上,笑着问她:“你刚刚看什么看的那么入迷?”

宋楚宜笑的眉眼弯弯显见很开心:“我在看转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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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投诚

向明姿就立即坐直了身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宋楚宜看,满心满眼都是欢喜:“是不是舅母和表舅母那边有消息了?”最近宋老太太知道宋楚宜被元慧大师批命格的事几乎没急疯了,之前听宋珏说宋楚宜故意叫人推波助澜的头一次生了宋楚宜的气,怪她不该拿自己的前程和一辈子做代价,后来她就想着了再请高僧给宋楚宜批次命的想法。

元慧大师前脚给宋楚宜算命,后脚宋楚宜就真出了事见了血,这叫她天煞孤星的命格传的更响亮了,宋老太太特意带着宋楚宜去了一趟皇觉寺,见了元慧大师的师兄元空大师,满心期望元空大师能给宋楚宜正个名,没料到元空大师最后也如元慧大师那样说,说宋楚宜的确有两个命格,一个极凶,一个极贵,可两个都的确是星照命,主血光之灾的。

这下连宋老太太也没了办法,和崔夫人余氏没少长吁短叹,为这事儿悬心。

现如今听宋楚宜说事情有了转机,她头一个就想到是不是命格的事有了转机。

要是向明姿不提,宋楚宜都差点忘记了这事儿-----她当时就觉得元慧说的那么有模有样的要么是宋楚宁当初对端王露的底儿,要么就是确有其事,两种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后来听元空大师也这么说,心里反而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这命格的事,最近沈家都不见上门了,这也算是塞翁失马吧。

向明姿就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拉着她的手好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说什么都觉得干巴巴的起不了作用。

宋楚宜不好和她说现在这副命格还能挡掉许多麻烦-----至少韩止和沈清让那边暂时也能缓一缓了,否则这些苍蝇围着不停的嗡嗡嗡,也着实叫人难消受,只好笑着和她说起旁的来:“听说我外祖母来信说是三月前有个游方道士在晋中的清心观挂单,很是灵验。如今已经叫人去找了,你别着急,总会想到办法的。你一着急,祖母不是更着急上火了吗?”

向明姿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要往宁德院去-----宋老太太这几天因为宋楚宜的事着急上火,若是三太太拎不清这个时候跑来和她求情,恐怕有一阵好闹。

宋楚宜却知道如今三太太决计不可能闹起来,最近宋家上下都谨言慎行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惹了皇帝的眼,又惹了太子殿下和恭王的不快,三太太想必也早被三老爷耳提面命过了,听宋楚蜜那么说,惊吓都来不及,恐怕已经自己已经被吓去了半条命了,哪里还敢去老太太跟前找不自在。有些事情可以求情,有些错误犯了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原谅的。

青莺候着向明姿走了,轻手轻脚的拿着那封信上前来,满脸疑惑的问:“姑娘,这封信里写的什么?”

这封信是在围场的时候一个烧灶的小丫头趁她去提水的时候塞给她的,口口声声叫她一定要交给宋楚宜,当时青莺还怕这信是有人不怀好意的想拿来陷害自家姑娘的-----实在是那阵子宋楚宜又刚刚得罪了九公主,又是身在围场,若是被栽赃上个私相授受的罪名,那可就百口莫辩了。也不怪她疑心重一些。

后来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直到都快要启程了,那个小丫头才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借着搬花的功夫凑过来求她一定要把信给宋楚宜,她才上了心。

如今看宋楚宜好似见了这封信十分开心,她就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太孙殿下或者是叶二公子给的?可是这两个人若是要送封信,可多的是法子,完全没必要叫一个小丫头来送......

宋楚宜接了信没再看,扬手一点点撕了个粉碎,全都扔在熨衣裳的铜勺里,轻声道:“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写信的人。”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饶是重生先知如宋楚宜,也没料到章家居然还有活人,而且不是旁人,竟然正是章渊的亲生儿子。

扬州弊案已经查不下去了,建章帝失去了一个儿子,不可能再冒着失去另外一个儿子的风险,现在连关外那条线都暂时给封住了,何况是扬州的事呢,也因此最近才这么多人开始打着候补扬州那些缺口的主意。

可是这不代表章润就没有用了。

相反,如果真如他信里所说,他是韩止救下来的,身份文书也都是韩止伪造的,那可就有趣了------章渊可以说是死在了韩止和周唯琪的手上,是他们害的章润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可如今韩止却还把章润给救了......

她联想起韩止的龙阳癖,嘴角就微微掀起一个嘲讽的笑来,怪不得韩止对死了的章家小姐没半点反应呢,人家喜欢的可是章家小姐的哥哥啊。

若不是喜欢章润,韩止脑子就算被驴给踢了也不会救章润的------他们杀了人家全家,现在还要去救他,脑子没坏的人谁做得出这种事来?但凡章润有点血性,就不可能不想着替家人报仇,何况现在连章渊也死了。说起来,韩止最后还压榨了章渊一把剩余价值,逼着他把端王的人全部都招了出来,以韩止的性格,恐怕还是拿章润威胁的章渊吧?

他做的出这种事来,这个人做任何事,都不能以常理推断他。

宋楚宜直觉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韩止做这样不明智的事肯定也是瞒着周唯琪和大范氏的,日后说不定可以用这一点让他们窝里斗。

更重要的是,这也是一个长长久久的把柄,光是收留钦犯、伪造文书这一点,就够韩止喝一壶了。

“这是一封投诚信。”宋楚宜看着那些碎屑慢慢化成飞灰,转头看着青莺:“准备准备,明日我们要出一趟门。”

出去会会这位本来早该在流放途中了的章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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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交易

宋楚宜没料到第二日还能见着宋楚蜜,还是在即将要见章润的酒楼里-----她还以为经过昨天的事,宋楚蜜如今正该在家里哭天喊地,可宋楚蜜如今瞧着虽然面色憔悴刻板些,并没有其他异样。

她知道宋楚蜜没什么脑子,也没什么本事,可是有时候没脑子的人就是有置你于险境的本事,看了宋楚蜜进的房间一眼,宋楚宜转头吩咐青桃:“机灵些,去和掌柜的打听打听这是谁定的包间,她又和谁在里头。”

青桃也担心这位向来拎不清的四小姐又惹出什么麻烦来,点了点头脚步轻快的出门去了。

宋楚宜跟着小二到了原本预定好的雅间,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门很轻很轻的被人叩响了,她朝青莺点点头,青莺就开了门把人迎进来。

这是周唯昭的地方,特意选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有诈,虽然她事前已经叫马长江他们按照信上的地址去找了一遍,果然已经在京郊的一座别庄里发现了章润。

章润知道这位宋六小姐年纪不大,可是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她年纪实在是太小了,看上去也就是少不更事的豆蔻少女,不说话的时候像是一座玉雕的观音座下的龙女,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弯弯的,叫人根本不敢直视。

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居然能把丧心病狂的韩止逼得节节败退?!让他连续几回吃瘪?章润一时之间连准备好的开头也不知道如何说了,仓皇间移开了目光。

宋楚宜执壶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坐,露出个恰到好处的既不显得虚假又不至于过度冷淡的笑:“章公子喝茶吗?”

章润就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别人这么叫他了,他如今已经改了名,户籍上的名字叫杨瑞安。改名换姓啊,连自家的祖宗从此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也不知道父亲到了黄泉之后是不是死不瞑目。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自从听见章渊的死讯以来,他就成夜成夜的闭不上眼睛。

他怎么敢睡觉呢?每晚一闭眼就是母亲凄惶的哭喊声和妹妹绝望的眼神,到了如今,梦里的人又要多一个了,是他的亲生父亲,从小教他养他的父亲。

他最亲的人通通都算间接死在他的手上,可是到最后了,他也没能救一救自己的父亲,还悲哀的成为了韩止威胁他父亲加速步入黄泉的筹码。

“宋六小姐,咱们做个交易吧?”他在宋楚宜对面坐下,谨慎的转开眼睛不直视宋楚宜的脸,低垂着头声音沙哑:“韩止他毁了我,也毁了我家,我要他付出代价。我知道六小姐和他也有仇怨......”

他本能的觉得不该和宋楚宜耍心眼,这样通透厉害的人,若真是想要和她合作,诚实些没有坏处。顿了顿他就继续说了下去:“他手里如今还有一个用来威胁你的小孩,你也知道他......他和我的关系,他需要一个用来当门面的妻子,他觉得最适合的人选就是你。”

这一点叫他觉得可笑之余再一次为韩止的冷血觉得寒心,韩止从来就只知道等价交换或者是拿把柄来威胁人,却不知道人心是最难被压制收买的,就像他全家都因为韩止的缘故死掉了,韩止还能心安理得的觉得自己能心甘情愿的陪他过一辈子,当个没有根的没有名姓的入幕之宾。

宋楚宜并没有立即答话,她看了一眼章润,不意外的看见他通红的眼睛里遮也遮不住的滔天恨意。果然是对韩止恨之入骨的表现。

她想了想,忽而冲他扬了扬下巴,问他:“他准许你自由出入?”

凭借韩止的谨慎小心,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章渊以前是户部的郎中,后来升调到了扬州织造署,在京城里也颇有门路。他容许章润在京城里面走动,就不担心人家见到后认出人来?

章润摇了摇头:“看的很紧,我为了这次出来,已经足足等了月余了。”

也就是说,从她在围场的时候,章润就已经计划好了她答应见面之后的事,这个人看起来是拎得清的,关键是他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韩止看不到他的仇恨,宋楚宜看得到。

她微微的笑了笑,手上的两只镯子发出叮当的脆响,想了一会儿才问他:“日后我要联系你的话,该上哪儿去找你?”

章润为了让宋楚宜放心出来和他见面,在信里就已经透露过如今居住的地点,可是这个地方韩止的人肯定守的很严,到处都是眼睛,绝不是方便联系的地方。

她已经发现了章润的的确确是一把好刀------这个人已经完完全全没有要活下去的欲、望了,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报仇,这回章渊的死,更加坚定了他要报仇的决心。

可是现在还不是把他推出去的时候,现在把章润推出去,韩止固然要落个窝藏侵犯伪造文书的罪名,可是这罪名说起来可大可小,东宫里的大范氏和周唯琪,加上镇守大同的韩正清,这些人愿意的话,有的是办法让韩止全身而退。

她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把章润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当然,宋楚宜也不瞒着他要完成他的复仇大计要付出的代价:“章公子在回答我之前可要想好,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候你很可能会丢了命......”

这一点章润比她看的看透,在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那段时间里,他就想过自己站出来去顺天府或者大理寺,甚至是锦衣卫首告,可是他终归是官宦人家养出来的,知道就算他那时候去了,韩止和韩正清也只是不痛不痒,根本出不了什么事。

如今有人能把他的作用发挥的最大,他自然是开心的,虽然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该损毁。可是如今他的父母因为他识人不清的缘故都已经奔赴黄泉了,如果他这个当儿子的不能报仇,留着这条命又有什么用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