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卓踮着脚往里瞧,看见了宋楚宜就忙招手:“六小姐,殿下他开始发烧了......晏大夫说您身上还带着解毒的药丸,虽然没法解殿下身上的毒,可是也能先用着......好歹先解一解燃眉之急。”

之前晏大夫就说过周唯昭的毒会越来越严重,七天之内要是配不出解药的话就性命堪忧,果然,如今就开始发起高热了。宋楚宜皱了皱眉头,快步跟着青卓到了周唯昭房里,果然见含锋又端出来一盆血水。

不是说昨天才吐过血吗?宋楚宜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就听见轻罗在里头惊呼了一声:“晏大夫,殿下还是在吐血......”

她快步转过了屏风,就瞧见晏大夫跟胡供奉两人都是满头大汗的围着周唯昭在施针。

她接过徐妈妈手里的解毒丹递过去给轻罗,有些担忧的往前走了两步,恰好能瞥见周唯昭素白的脸。

眼前的这个人帮过她无数次的忙,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躺在床上不能谈笑风生,好似所有事在他手里就不是事一样的笑,她眨了眨眼睛,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第三十一章 引蛇

驸马叶景宽亲自穿着甲胄带了五十名精兵连夜出城,听说是去给太孙找解药去了,当时的情景那样危急,太孙受伤的事情许多百姓都看见了。

不少百姓聚集在县衙门前有些忧心忡忡,看着叶景宽浩浩荡荡的领着人出去了才又重新蜂拥到了衙门前,她们倒不是真的这样关心这位殿下的生死,实在是这位殿下宣读的圣谕才最要紧,当初殿下没受伤的时候许诺过的那些承诺,要是这位殿下活着自然是要作数的。可是若是这位殿下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呢?要是就这么一命呜呼了......有些见识的就压低了声音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我看咱们阳泉县可就完了......”

一个儒生打扮带着头巾的中年人也低低的应了一声,刻意将声音放大了一些:“可不是嘛,殿下要是出了事,圣上一定大怒,恐怕还以为是咱们阳泉县的百姓故意为之。到时候别说给三成红利,恐怕一怒之下把咱们阳泉县屠城的心都有了......那可是太孙殿下、未来储君啊!”

周围的老少妇孺通通急的嘴巴冒火,一个嗓门大些的胖大妇人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这关咱们什么事儿?!这天杀的马圆通才是害殿下的人,这笔帐难道还要记在我们头上?!那我们可不就冤死了......”

她旁边的人扯了她一下,险些没把她扯个趔趄,叹口气呵斥她:“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事情不够乱是怎的?告诉你们,谁都知道是马圆通做的,可当初咱们也都马圆通手底下讨生活的......光这一点咱们就脱不了关系。现在只能指望驸马爷真能从崔家拿到解毒的药了......”

“崔家真有解毒的药?”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狐疑的问了一声:“咱们晋地的毒药那可千奇百怪,她们就不怕吃坏了殿下?”

立即就有人哄然笑了一阵:“说的好似崔家不是晋地的似地!崔家是什么人?那是打有了咱们晋地开始就有了的望族,在晋地就没她们办不成的事儿,更别提他们家开着那么多药铺,养着成群的大夫了,何况听说崔家最近还请了太白真人在家里供着,就算没解毒药,有了太白真人,有什么是不成的?!”

随即就有人出声应和:“照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现在咱们也不图别的什么,什么红利不红利的,哪里有脑袋跟家小重要?只希望驸马能顺顺利利从崔府把药带回来吧!”

衙门大门又轰然打开,十几个身穿飞鱼服腰间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鱼贯而出,惊得众人霎时都做鸟兽散了。

宏发脸上带着肃然的杀意骂了一声:“格老子的,要不是那些大夫说崔家准有解毒的方法,老子就要开杀戒了!这帮子人没一个好的,肯定都跟叛党有关!”

旁边的锦衣卫伸手捅了捅他,就叹气:“说这些有什么用?快把人搜出来是正经,找到那个马圆通,不叫他死,一定把咱们的手段通通给他用个遍,也算是教训他叫老子担了这么久的心!幸亏殿下没事儿,否则咱们大人还不得把咱们都给扒了皮?!快走吧快走吧!”

拐角处三三两两聚集的清俊小童们看了一阵撒腿就跑,七拐八拐的绕过胡同,绕过青石板路,在后头山壁上爬了一阵,钻入一个宽阔的垂着藤蔓的山洞里,又驾轻就熟的穿过山洞爬到了山的北面,这里背阴晒不着太阳,山涧流淌,乱石丛生,不时有吐着信子的蛇从树上探出头来,冰凉凉的攀着树干盯着人瞧。

几个人从旁边拿了斗笠带上,捡了根棍子开始有规律的朝地上一条一条挑起地上的蛇往旁边抛,开出一条道来,很快就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上人就开始多了起来,除了有扛着煤一身乌漆墨黑的长工跟抓来的俘虏,还有穿着甲胄的士兵,见了他们倒是都认识,懒洋洋的打了个招呼就开口问他们:“怎么样,那边死了人没有啊?”

这个鬼地方呆的真是叫人憋屈,到处都是蛇,除了这些蛇虫鼠蚁就是这些看了就叫人腻味的矿工跟黑的都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婆娘们,他们可真是想念阳泉县的酒肉,想念阳泉县城勾栏里的那样软玉温香的姑娘们啊。

几个人胡乱的答应了一声就争先恐后的埋头往上路走,越过许多随意搭起的棚子,总算是到了那栋唯一看得过去的二层楼的用竹子搭成的院子,等了里头传了消息出来之后就进了门。

马圆通正坐在老虎皮铺就的榻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他不满意这里,到处都是毒蛇野草,触目看过去除了乏味的风景就没别的。本来他就是富户出身没吃过苦,后来更是造反做起了土皇帝,也算是享尽了福了。现如今一下子被逼到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整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见了小童们进来立即就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光的问他们:“怎么样?!死了吗?!”他心里其实是趋向于死了的,虽然当时已经天黑了,可是他收到的风很是很准的,后来也的确证明他的人射中的就是太孙,他用的毒药复杂的很,知道是什么毒也不能轻易就解了,这么短的时间,那个太孙只能等死。

谁知童子们都苦着脸摇了摇头,把锦衣卫的话说了,又道:“听说是去崔家拿解药了,崔家好似写了信来说是有解毒的药,让他们去拿。驸马亲自去的......”

马圆通眼睛立即就瞪圆了,朝地上急急的呸了一口追问道:“什么什么?!崔家?!”他朝背后一靠,嘴里就开始往外接二连三的蹦脏话:“他娘老子的,还真别说,崔家可能还真的就有解药,崔宇那个混蛋从我这儿倒腾了不少东西......”

第三十二章 出洞

马圆通踹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童子一脚,一叠声的吩咐他:“滚滚滚!快滚去把马先生找来!把马先生找来!”

他还指望着太孙死了,周守备那帮子人群龙无首,他再东山再起呢,要是太孙死了,那他还做个狗屁的皇帝啊?!当时还是马先生给他出的主意,说是一定要先杀了太孙,因为太孙宣读的那圣谕太蛊惑人心了,等他死了,朝廷一定就不认这个什么圣谕了,反而可能下令叫阳泉县的百姓们遭殃,到时候他们自然而然的就又能收拢阳泉县的势力,说不定还能顺带拉拢拉拢隔壁两个县的百姓们,毕竟离得近,大家都是亲戚......

马先生很快就来了,他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正摸着头看着马圆通,听马圆通着急忙慌的说了前因后果之后就抓住了重点问他:“您说崔宇那里可能真的有解药?!”

这才是重点,其他的都是抓瞎,要是有解药,那太孙的毒就解了,太孙的毒解了,他怎么跟贵人交差?贵人连太孙身边的人都能收买,他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蚂蚁,还等着抱着贵人的大腿实现自己的宏图大志呢,要是事情办砸了,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马圆通又无聊的蹬了旁边角落里的篮子一脚,抓着头发有些烦躁:“这个狗娘养的当初帮咱们办了这么多事儿,铜矿的事儿也是他在管,我这儿就没他不知道的事儿。还真有可能,这小子见我倒了就转头投靠朝廷了!”

窗外有矿工扛着竹筐子费劲的一筐一筐的搬到山下去,马圆通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聚焦一会儿就又立即光速移开,其实在大军围城的那一天起他就起了退缩的心思-----他虽然蠢,可是最基本的账却还是勉强能算得清楚的,人家从山西各地征调了总共三四万兵马,那可都是实实在在战场里拼杀的士兵,跟他这底下的一棒子愚民可是云泥之别。

都是马先生,马先生劝他说还是有希望,又说只要太孙死了,说不得他们靠着阳泉县跟附近两个县的百姓还能最少拖上两三年,他才壮着胆子坚持到了现在。

可是现在瞧着,哪里还有什么两三年啊,要是太孙好了,他们这帮人......难不成在这大山里躲一辈子?不说那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就算是这些要讨好卖乖的老百姓们为了那几成红利也会争先恐后的出卖他们。之前可不就是因为这些红利才自己人打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的么?

马先生的头发还在往下滴发油,他着急的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又转了好几圈,终于咬了咬牙:“不成,绝对不能叫太孙活着!”

太孙要是活着,他就是办事不利,到时候别说贵人器重,恐怕连命都要丢。他抓着床栏站了一会儿,心里浮起一万个想头,要不就去找贵人那边的人?可是随即这个想法立即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不行不行,贵人说过了,他不来找,就不能去找他。否则到时候泄露了贵人的行踪跟身份,触怒了贵人,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那就先去县衙探探消息?横竖他们霸占了县衙一二年了,对县衙驾轻就熟......

马圆通又是惊恐又是揣着一点儿期待的问他:“先生有什么办法?那个太孙什么的受了重伤又中了毒,身边肯定围着一圈又一圈的锦衣卫,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马先生坐在椅子上敏思苦想,整个人的脸都皱成了一团麻花,看上去滑稽又可笑,他坐了好一会儿,才阴森森的咧着牙笑了:“咱们当初为着逃命方便,在县衙挖了密道。现在他们攻进县衙也不过才三四天,再能耐也没这么快就发现的。”

对,脑袋随时挂在裤腰带上的感觉可不好,所以他们一直都是留有后手的,狡兔三窟这不过是必备的,到处他们都挖着地道密道呢,就是为了藏身跟脱身用的。县衙这个鬼地方当初是为了坐镇拉拢民心他才去住的,自然住进去第一天就开始挖密道了,他挠了挠头看着马先生问:“先生的意思是,咱们从密道里出去......”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是他的胆子其实也就那么一点儿,心里想着要周唯昭死,可你要他去做了吧,他就又开始犹豫起来:“可是周围那么多锦衣卫那么多士兵呢,要是被发现了......那死的可就是咱们了。”

这话说的好像周唯昭不死,他们就有活路了一样,马先生抖了抖胡子,他既然得遇了贵人,心里其实就已经看不上这个缩头缩尾又蠢笨如猪的土财主,咳嗽了几声问他:“可要是太孙不死,顶多也就是过个几天,等他养好了,就要带着锦衣卫跟周守备的那帮士兵到处围剿咱们,到时候咱们一样没有活路......”

是啊,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去了要是真的能把周唯昭给杀了,那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得几年快活,马圆通摸了摸自己有些干瘪了的肚子,咬了咬牙下了狠心:“好!去!派谁去?!”

马先生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想了想横了横心:“我带他们去。”

这事是贵人亲自交代下来的,不能出岔子,他们马家以后能不能飞黄腾达可就看他的了,这个险一定得去冒。

马圆通有些意外马先生竟要亲自去,他从前做事可没这么积极的冲锋陷阵过。忍不住有些担心又有些高兴的问他:“可是先生你又不会武功,那里到处都是锦衣卫呢......”

怕锦衣卫干什么,他们有密道,在密道里守着,等没人的时候再动手不就完了?马先生下定了决心,摆了摆手示意马圆通自己没事,立即出去调兵遣将了。他不能等,再等崔家就该把解药送来了,到时候驸马叶景宽一回来,那边的防守又会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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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落网

锦衣卫已经折腾了阳泉县一整天,带着人到处骂骂咧咧的搜,说是要搜马圆通等人的余党跟马圆通,都是这批人给太孙下了毒,才害的太孙现在还躺在床上。

叶景川上午跟着他们出去了一上午,中午回来了之后就不肯再走了,问明白了长安宋楚宜在太孙房里,就飞奔进去找宋楚宜,宋楚宜正亲自给胡供奉打下手递帕子,他等她忙完了,才立在旁边喊了她一声。

他实际上不知道自己来找宋楚宜做什么,这几天宋楚宜忙的团团转,不是跟周守备和后头赶来的宋琰商议事情,就是叮嘱马长江马旺琨他们去外头转悠,就没一刻得闲的时候。他只是在无端的跑得累了,很想瞧一瞧她。

宋楚宜转过头来瞪圆了眼睛嗯了一声,带着写疑惑走出来问他:“怎么了?”

叶景川不由就又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见她,她还很小,八岁左右的小姑娘,镇定至极的给他出主意,让他避免在通州鞑靼暴兵的事情里遭遇太大的牵连,他也帮了她一个忙,可是他太粗心了,还是周唯昭给圆的场子......从那以后,好似宋楚宜就没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了,可是他们关系也渐渐好起来,他恍惚了半响才摇了摇头,又问她:“殿下还是没什么起色吗?”

宋楚宜摇了摇头,脸上神情有些不好看,已经是第二天,她虽然已经做了别的准备,写信给崔老夫人请崔老夫人去请太白真人了,可是看着没一点儿动静,心里还是担忧的。

叶景川哦了一声,低下头去踢了踢趴在他脚边的小猫儿,叹了口气:“这招引蛇出洞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要是这招不管用,还是要等太白真人来,不知道太白真人能不能赶来。”

做了两手准备,已经尽了人事,其余只能听天由命了。宋楚宜往屏风后头看了一眼,虽然她已经不知道旁人接下去的命运究竟是怎么样,可是她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周唯昭既然已经避过了前世令他死去的那场滑坡,就不该这么死。

幸亏这一招引蛇出洞终究还是起了作用,晚间宋楚宜才刚闭上眼,就被青莺给摇醒了,她脸上带着焦急跟一些欣喜,嘴角忍不住的上翘:“姑娘,真的......真的有人潜进来了......”

宋楚宜立即坐起身来,由着青莺给她换了衣裳,披了件斗篷就往周唯昭的院子赶,蔷薇花架上的花瓣扑簌簌的往下落了她一身,她视若无睹的快步穿过了,就碰见也正赶到门口的叶景川和周守备众人。

“听说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叶景川告诉她自己得到的消息:“屋子里头青卓跟含锋片刻不离的守着,只是不发出声音罢了,那群蠢驴就以为房间里没人......”

这还多亏了周唯昭,宋楚宜从见识到了周唯昭在黄大仙庙跟重音坊的那几个密道,就对这些东西起了警惕心,跟周守备和赖成龙商议了不知多少遍,交代过一定要防着县衙里也被马圆通这批人挖了密道-----他们这帮乱党霸占了县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这些人见不得光的心思,很可能会挖地道保命或者准备逃命。

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整个县衙几乎是铜墙铁壁一般,只要有人进来就一定会被发现,就连厨房边上的那个狗洞都专门有人守着。

推开门宋楚宜就见赖成龙的手下们正把那几个溜进来的人灵活的打了结捆好扔在一边的地上,赖成龙并不耽误,冲她点了点头就道:“我把这些人带去审一审。”

宋楚宜跟周守备都点头,锦衣卫审人的手段可比他们厉害的多,就没有他们挖不出来的东西,时间紧急,一定要他亲自去审问。

赖成龙的效率极高,晏大夫跟胡供奉再给周唯昭施了一次针,他就已经回来了,面色严肃的说:“这帮人里没有马圆通,不过都是马圆通身边的心腹。有个姓马的,是马圆通的军师,据他说他也不知道殿下中的是什么毒......”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隐隐露出杀意:“其他人有撑不住的,供出了马圆通如今的藏身之处。我连夜带人上去一趟......”

这才是要紧事,先把马圆通抓来,不管是死是活,让他把解药拿出来才是正事。

赖成龙既亲自去,今晚又真的出了有叛党来行刺的事,周守备睡不着也不敢再睡,干脆挪了把椅子亲自带着兵守在门口。

叶景川稍稍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知道马圆通在哪里了,人数又不多,以赖成龙的本事,要抓个把人回来还是不在话下的。他见宋楚宜眼圈底下还是有一层乌青,就劝她先去休息:“这里有周守备跟我守着,赖成龙动作再快一来一回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回来了,你不如先去歇着,万一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留在这里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宋楚宜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即回房,叫青莺找了马长江马旺琨进来,问他们:“京城有消息送来吗?”

算一算日子,都已经四月多了,眼看着春闱就要揭榜了,宋珏应该送了消息出来才对,可是她转念一想就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余,这几天马长江马旺琨都在阳泉忙活,阳泉如今百废待兴,驿馆也就是个摆设,他们的渠道肯定是用不上的。

果然马长江马旺琨都摇了摇头,说是恐怕要回晋中才知道来没来消息。

照现在的情况,最好的情况也就是赖成龙这回能捉到马圆通治好太孙的毒,然后才能回晋中去,她皱了皱眉旋即又松开,京城那边的局已经布下了这么久,再加上有祖父跟大哥在,没道理没了她就网不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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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解药

马圆通跟一条死狗一样被扔在了县衙的地板上,瞪着眼睛有些惊恐的一个劲儿的往屏风后头缩-----当时赖成龙上山去抓他,被放哨的人发现了,他为了逃命,也抱着能弄死一个是一个的心思,叫人把成缸的毒蛇往山壁上抛,还拿着烧的滚热的桐油往底下浇,也许是没料着他还有这一手,连向来威风凛凛杀名在外的锦衣卫都督都被他的这些手段被弄的着了道,身上大大小小添了十几道伤口不说,胳膊上还被毒蛇咬了一口。

他是知道锦衣卫对夫人的法子的,这些人要是有心折磨你,多的是办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初听起这些的时候还没什么,可是一旦事情摊到自己头上,他光是想一向,头发就根根立起来了,惊恐得一颗心都在痉挛,仿佛随时都能背过气去。

赖成龙不屑的朝地上的人瞥了一眼,撕拉一声把袖子撕了下来,露出已经被烫的有些黑的伤口,吩咐宏发:“去请胡供奉过来。”

一看就是被桐油给烧伤了,宏发愤恨不平的朝地上的马圆通身上踹了一脚,眼里露出森冷的杀意,大踏步的朝外头走了,先去太孙房间里请胡供奉。

胡供奉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先轻呼了一声,摸着已经起泡了的边缘皱着眉头:“真是心狠手辣,要是整条手臂这么被滚上一滚,赖都督您这只手可就废了。”

对于一个靠武功和身手吃饭的人,这手臂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宏发闻言更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直往后缩的马圆通一眼,当时这家伙有胆子使这么心狠手辣的法子,现在倒是缩起来了。

马圆通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惊恐的神情,眼泪都快下来,他是抱着弄死赖成龙的心思,可这人没弄死,他自己还被抓来了,这就不怎么有趣了,以锦衣卫的手段,整死他都有可能。

胡供奉拿了酒精把匕首洗过,再拿到火上烤了一会儿,开始帮赖成龙清楚手上的腐肉,这些泡都烂了,旁边黑漆漆的,要是不处理清洗好伤口,说不定还真的要落下写病根。

等赖成龙上药完了,宏发才跟提一条狗似地把马圆通又重新提起来,走了几步把他扔进一间屋子里,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马圆通睁着两只眼睛细细的把屋子瞧了一遍,越看心就越凉-----这倒好像是专门为他布置的,牢里的那些用来审问犯人的刑具通通都有。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宏发就顶着他的膝窝子狠狠往前一撞,他整个人猛地朝前跪在了地上,两只膝盖跟地板碰撞出清晰的碰撞声,宏发麻利的堵住他的嘴巴,伸手拗了他的手臂往后一掰,只听咔嚓一声,他的手臂顿时就空空糖糖的垂在了身侧。马圆通整个人的眼睛瞪得老大,痛的冷汗淋漓,几乎要昏死过去,想叫又叫不出声音来,呜呜的乱跳。

宏发好像全然没看见似地,抓着他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头使劲儿的往后掰,他只听到喀喀喀几声,随即手指处就传来钻心的疼,顿时疼的他眼泪鼻涕一齐下来。

赖成龙这才朝宏发扬了扬下巴,宏发居高临下的冲他冷笑了一声,伸手把塞在他嘴巴里的脏布扯开,冷声问他:“解药呢?”

宏发并没什么耐心,伸手在马圆通下巴上都快捏出两个洞来,冷笑了一声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今天我就把你做成人彘,知道人彘是什么吧?就是挖掉你的眼睛鼻子耳朵,割掉你的舌头,斩掉你的双手双脚......昔日吕后这么对戚夫人,还把她装进了瓮里,我没那么好耐心,干脆就把你泡进盐水里......或者,再加点水银?再把你的头盖骨撬开,灌一点儿进去,看是不是真的如同医书上记载的那样,这样人就死不了了......”

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马圆通的眼珠子都快要飞出眼眶,不不不,这比死了还要惨,还要惨!他从此以后就成了个怪物......他被吓得哭出了声音,不知不觉间只觉得下身一股热流涌出来,裤子都湿了个透,胡乱朝空气舞动了几下,惊恐至极的喊:“我给!我给!”

他就算宁愿去被判凌迟,也不要就这样被锦衣卫做成人彘......

马圆通看宏发阴森森的笑开,就忙补充:“你们在我的住处已经搜了一遍了,那些瓶瓶罐罐你们手里都有,你们拿来让我认一认,我知道,我知道是哪瓶!”

他也是在赖成龙带人攻上山的时候才知道所谓的太孙已经解毒了是个阴谋,原先还存着把解药都毁了的心思,现在想想却又万分庆幸自己没做那样的蠢事,否则现在只怕立即就要生不如死了。

宏发又拎着他去了后院一趟,晏大夫正领着轻罗一瓶一瓶的闻味道,判断哪瓶有可能是解药。马圆通啪嗒一声被摔落了地,屁滚尿流的爬到那堆瓶子中间,抖抖索索的拨开一个又一个瓶子,终于拿起一个淡青色的用红绸塞着的瓶子递给宏发:“是这个,是这个......”

宏发冷眼看他一眼,伸手接过瓶子,倒出两颗药丸来,一颗递给晏大夫,一颗强行塞进了马圆通的嘴巴里,逼着他吞了。

“不敢骗大人,这真的是解药......”马圆通急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几乎又要哭出声来:“真的就是太孙中的那种毒的解药......”

宋楚宜在屏风后头立着,脸上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静了一会儿才听见外头晏大夫惊喜的喊了一声:“的确是解药!”

马圆通瞪着眼睛总算是放了心,抱着宏发的大腿就像是一条狗在摇尾乞怜:“大人,是真的,是真的,您听见大夫说了,这是真的解药,您放过我......我有铜矿......有用不完的铜钱......”

第三十五章 放心

晏大夫跟胡供奉翻来覆去的那药丸检查了无数遍,自己也亲自尝了,才敢化下去拿给周唯昭喝。他这几天水米不进,已经以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宋楚宜拿了纱布沾水,一点一点给他润唇,一边悬着一颗心等他的反应。

晏大夫说,这个毒毒性猛烈霸道,经过这么些天早已经渗入了五脏六腑,加上周唯昭吐血吐的厉害,更是加剧了毒性蔓延,现在就算是有了解药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毒,还得观后效。要是今天晚上能醒过来,他跟胡供奉再用金针刺穴给周唯昭放血,就没什么大碍了,可要是周唯昭今天醒不过来......那事情就不可避免的要麻烦的多,无论如何也是要去请太白真人了。

轻罗轻手轻脚的上来递了杯红枣茶给宋楚宜,心里说不清是何感受-----她下山是张天师特意安排的,说好了是陪在太孙殿下身边,太孙殿下大了,身边总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是没想到太孙殿下只看了她们两人一眼,立即就告诉她们叫她们去跟着宋六小姐。

说是心里没有一点儿抵触那是假的,从小到大就知道自己是要跟着太孙殿下的道兵,乍然间就被定了别的主子,还是个女孩子,她虽然不跟含烟那样抱怨,心里却也不是滋味,

可真正跟着宋楚宜了她才知道为什么太孙殿下独独对六小姐这么特别,实在是六小姐跟太孙殿下一样,也是特别的人。就比如这次,六小姐本不必以身犯险的......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宋楚宜一眼,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青卓在外头朝她招手。

轻罗有些不解的迎出去,虽然跟青卓同样是龙虎山上下来的,可是他们倒是比跟翠庭明泰还要生疏些,大约是男女有别的缘故,此刻见青卓一脸彩色,就不由得有些茫然的问他:“怎么了?”她手头上还有许多事要做,待会儿得去煮些好克化的米粥备着,以防周唯昭醒来。

青卓往里瞧了瞧,叹了口气道:“崔家来人了,找六小姐呢......”

花厅里的崔华鸾也抑制不住的有些焦急,她向来是沉得住气的,可是自从听见太孙受伤中毒的那一刻起,心里的焦躁就铺天盖地的一层一层的往上涌,怎么也遮不住。尤其是宋楚宜还能跟崔老夫人通禀一声就光明正大的来阳泉县帮忙,她却只能闷在家里的时候,这样的不安感更是叫她既担忧又恐慌。

宋楚宜从外头一迈步进门,她就已经眼尖的瞧见了,立即站起身来迎了两步上前拉了宋楚宜的手压抑住焦急问她:“怎么样?我听驸马爷说马圆通他们这伙人已经抓到了,如今殿下的毒可解了么?二叔三叔曾经上山去请过太白真人......”她忽然想到崔应堂跟崔应允上山去请太白真人还是因为要给宋楚宜看相断命的,就不肯再往下说了,顿了顿就转了话头:“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就带着殿下去找太白真人......”

崔华鸾对太孙的异常上心让宋楚宜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崔华鸾是端慧郡主的女儿,可是自小养在晋地,一个在山西一个在江西龙虎山,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就算是端慧郡主偶尔露出想跟东宫亲上加亲的意思来,崔华鸾也不该态度这么热切才是。

她斟酌了一会儿就老实的告诉她周唯昭已经服下了解药,若是挨过了今晚能醒就没事的消息。

崔华鸾才松了一口气,就见轻罗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惊喜回来禀报:“姑娘,殿下醒了,现在胡供奉跟晏大夫都赶过去了!”

崔华鸾瞪大眼睛,这样才觉得一颗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的心踏踏实实的落回了原地,紧张得倒退了一步落在丹朱怀里,她抚着心口幽幽叹了口气,竟忍不住念了声佛。

胡供奉跟晏大夫折腾了半夜,总算是替周唯昭逼出了余毒,吩咐人烧了一大桶水把周唯昭整个人泡在里头半个时辰,才大汗淋漓的出门告诉等在房里的众人说毒已经完全解了。

赖成龙跟液晶宽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舒了一口气,只要周唯昭没事,这趟平乱就不会再生出别的乱子了,只是接下来太孙的安全却一定要慎之又慎。

熬了好几天了,总算是等到太孙脱险,徐妈妈等人都松了一口气,烧了热水服侍了宋楚宜梳洗,就有些心疼的催促她早些休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熬法儿,这都几天没合眼了?虽然要帮忙,也不能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宋楚宜并没跟去瞧热闹,绞干了头发才打了个哈欠要合眼,就听见青桃在外头禀报说说崔华鸾来了。

徐妈妈对崔家的人向来是没有脾气的,何况还是崔家的大小姐,闻言虽然心里心疼宋楚宜,却还是什么没说,立在旁边等宋楚宜说话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这还是崔华鸾头一次主动来找她,还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那就是有什么叫人头疼的事。宋楚宜叹了口气,一面重新坐起来,由着徐妈妈披了斗篷道:“快请进来。”

已经夜深,崔华鸾耳边的银嵌珍珠花朵耳坠在烛火映照下越发衬得她面庞白皙,五官温和,她坐在宋楚宜对面,脸上带着一点儿歉意:“这么晚了还打搅得妹妹不得安宁,真是我的不是......”

“表姐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怎么也不早些休息?”宋楚宜摇摇头,拿了小剪子拨了拨灯芯,屋里又明亮了几分,她看着崔华鸾,目光坦诚:“有什么急事这样要紧?”

“也并不是什么急事......”崔华鸾面带难色有些犹豫,咬了咬唇终于还是问出声来:“就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交情才值得妹妹一个闺阁贵女不顾规矩.......这样出手相帮。”

第三十六章 试探

这其实是很不合规矩的,宋楚宜之前就算跟太孙的情分再深,交情再非比寻常,也没有必要亲自从晋中赶赴这里来,还照顾了太孙这么久。这幸亏是在晋地,民风开放淳朴,并没有人会往深处去想,要是换做在京城,早就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崔华鸾咬唇看着宋楚宜,抓着她的手急急的补充:“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好奇......”

她叹了一口气,见宋楚宜偏着头看自己,不由垂下了头,过了半响才重新抬起头看着宋楚宜,咬了咬牙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就是好奇,妹妹知不知道家中长辈的意思?”

徐妈妈没想到崔华鸾居然问的是这事儿,面色顿时就有些难看-----这话实在不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子该问的,何况她跟宋楚宜虽说是表姐妹,可情分如今却并没多深......

宋楚宜挑了挑眉也有些诧异,没料到崔华鸾竟问这样的话,她沉默了一会儿,抬手给崔华鸾添了杯茶,垂着眼睛轻声道:“表姐想问什么,不如直说。”

宋楚宜自幼就跟端慧郡主亲近,绝不愿意与她的女儿生了嫌隙,因此哪怕这个表姐从她来晋中开始就刻意表现出疏远,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如今年岁渐长,前世今生的经历加起来,深知很多误会都是出于遮遮掩掩,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她并不想跟崔华鸾成为敌人。

“妹妹从京城来,不知道有没有听我母亲提起过,她是有意让我这趟跟着妹妹你一同上京的?”崔华鸾也并不是想不通的人,既然宋楚宜这样说,她也就干脆许多,盯着宋楚宜的眼睛告诉她:“母亲会有这个心思,是因为觉得我能成为殿下的良配。”

她嘴里的殿下,自然指的就是周唯昭。宋楚宜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来崔家之前,端慧郡主还有宋老太太都曾在她耳边提过。

“我以前也这样以为......”崔华鸾额间的花佃微微摇曳,晃得人有些头晕眼花,她苦笑了一声:“可是表妹你实在是叫我有些心慌。”

就跟宋楚宜在京城也时不时的能听说崔华鸾的名声一样,崔华鸾在晋中也没少听宋楚宜的事迹,崔夫人可能自己都未曾发现,她每每写信回来说宋楚宜的事,最后总要带上太孙殿下四个字,到后来,崔华鸾看见这两个名字并排列在一起都觉得稀松平常了。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细腻又敏锐,崔夫人只说宋楚宜聪明,她却敏感的察觉到了宋楚宜给自己带来的威胁-----她似乎跟太孙殿下实在太要好,太默契了一些。

这回太孙在阳泉受伤的事尤其给她这样的感觉,她有些坐不住,更多的是怀疑跟苦恼,她盯着宋楚宜:“我以为表妹你跟亲家老太太和祖母想的一样,是不愿意趟进皇家这趟浑水的。”

这是打着试探的主意来的,宋楚宜脑海里才掠过这个想法,手就又被崔华鸾攥紧了,她听见崔华鸾语气清晰的问自己:“表妹能不能实话同我说,是不是心仪太孙殿下?或者想做太孙妃?......这只是我们表姐妹之间的私房话,我绝不外传。”

徐妈妈惊得手脚都冰凉了,看了同样面色惨白的小徐妈妈一眼,弯了腰委婉的提醒:“姑娘,天色这样晚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

这件事还是得回去告诉告诉崔老夫人,跑来问自己表妹是不是心仪什么人,这事儿闹的......

这样的问题叫人怎么好回答?徐妈妈抿着唇为难的看着宋楚宜,生怕她着了人家的道。

宋楚宜没说话,手扶上犹自冒着热气的杯子,被水汽熏得越发笼了一层雾一样的眼睛半响后才抬起来看崔华鸾,她低低的叹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告诉崔华鸾:“表姐,实话同你说,我也不知道。”

她自问重活一世也算是活的明白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当初在崔氏灵前许下的,一定会替她把想要的都拿到,会护住崔家她也做到了。可在感情一道上,她只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她上一世就并没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以为爱就是捧上自己所有的东西,以为爱就是死缠烂打,是见不到人就会心生失落,是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

她把自己的姿态放的越来越低,后来沈清让就越来越不在意她......她真是被吓怕了。

宋老太太跟宋贵妃甚至尹云端都告诉她镇南王府是个好去处,叶景川也是个好人,至少是个极好的夫婿人选,他温柔体贴又上进,难得的是还对她一腔真心......她知道,可是每每想到叶景川的殷勤就更加害怕,指望男人长情,那是不可能的。她怕叶景川长久的付出跟回报不能成正比之后开始失望,更怕日复一日的生活消磨掉叶景川的那颗真心,最后磨成相看两厌的死鱼眼珠------人这一生永远都在失去,不求,才不会失去。

上一世的惨痛教训已经叫她刻骨铭心,她实在是没有再伸手去拿东西的勇气,叶景川这样含着一颗真心,没有任何算计一心一意的爱慕,对于她反而是沉重不可背负的负担,她宁愿远远的看着不去伸手触碰,这样那个曾经对她一心一意的少年就永远留在心里,不会变心,不会离开,不必消失。

反而是叫宋老太太跟崔老夫人都觉得谈虎色变麻烦不断的周唯昭,在她心里远远没有这样沉重的负担感,她在他跟前总觉得轻松,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就能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并且为之努力争取,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不用被炙热的感情烫伤手......

她觉得自己难得的心乱如麻,低头看着杯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眼睛,低声的再跟崔华鸾重复了一遍:“这些事并非是我能决定。”

第三十七章 后手

今天的夜晚注定许多人无法入眠,有人灯下夜谈,也有人从被窝里被拖出来,被乍暖还寒时候的风吹的一个哆嗦。范世渊向来是个有脾气的,被这样的冷风一激只觉得鸡皮疙瘩都通通从身上冒了出来,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摔在了来人的脸上,看着床上的美娇娘惊慌失措的穿上小衣,看着来人的面色就变得越发的不善:“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儿,否则今天我叫你出不了这道门!”他说的咬牙切齿,实在没有一点儿是开玩笑的意思。

来人却并没有吓得屁滚尿流,反而还带着一丝焦急跟催促的告诉他:“大人,出事了出事了!马圆通跟马先生通通都被赖成龙给抓了!”

范世渊继续爬回被窝去抱着美人儿的心思瞬间就被扑灭了,他转过头看着来报信的人,狐疑的重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马圆通藏身的地方还是他指点的,既不在铜矿也不在铁矿,就只有一座小小的煤矿竖在那里,又是山的北面,到处都是峭壁林立,还有数以千计的毒蛇当天然的屏障,要不是有在这深山老林里住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山民领着,根本就别想进去,赖成龙是怎么去的?

范三弓着腰咳嗽了几声,把传言太孙要解毒被马圆通的人听见了又报给马圆通的事情告诉了范世渊,末了就又叹气:“也是他们见识有限,就这样钻了别人的圈套。昨天马先生带着人从密道里去了县衙,想着一劳永逸以绝后患,可是却被抓了个正着。锦衣卫那手段使在这帮乌合之众的身上,哪有不奏效的?立即就给供出了马圆通的藏身之地,赖成龙这才带着人去了山上绑了马圆通......如今听说太孙身上的毒是真的解了。”

蠢货!蠢货!范世渊恼怒的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终于还是没忍住怒气,哐啷一声把桌上的茶盏给掀翻了,他恶狠狠地转过头盯着范三:“那个什么姓马的可不是个硬气的,就像你说的,这帮乌合之众在锦衣卫手里根本就不够看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供出咱们来......”他想了想,就冲范三使了个眼色,二人踱到了屋外:“要是那姓马的真的说出些什么来,被锦衣卫察觉到了,那良娣娘娘可就......”

说到这里他就显得很是焦躁,妹妹向来更信任大哥,从前也从来没让他做过这样大的事儿,他还是第一次给妹妹跑腿,要是事情没做成还拖了妹妹后腿......

范三的头低的更厉害,心里直为自家主子的愚蠢觉得心惊,良娣娘娘在信里再三交代不要范二爷来恐怕也就是觉得他担不起大事,可偏偏范夫人感情用事......否则庶出的三爷多好?既能狠得下心又有手段,哪里就会出这样的纰漏?可是心里抱怨归抱怨,要撂挑子不干是不敢的,还是得先把事情圆过去,他急急忙忙开了口安抚住范二爷:“二爷您别着急啊,这回跟着的锦衣卫里头也有咱的人,马先生早就已经死了,没来得及吐出那些秘密就死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马圆通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要太孙殿下死不可,您别自己慌起来。”

也是,也是,幸亏妹妹想的周到,早早的在太孙身边就布置了人手,否则他们也不能得知太孙的动向,那毒箭也就没办法射的那么准了。可是那个詹事府出来的幕僚已经被锦衣卫揪出来杀了,现在赖成龙经过这事儿肯定会看的更严......

范二爷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转回头去看范三,问他:“那现在怎么办?虽然马先生不会泄露咱们,可是太孙的毒已经解了。锦衣卫那边肯定会看管的更严,咱们岂不是没了动手的机会了?”

妹妹说过了,一定不能叫周唯昭活着回京城接受封赏,他要是让周唯昭回去了,从此以后还怎么指望妹妹重用他,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的?

遇见了事儿就只知道问怎么办......范三垂着手站在一边,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还得顺着范世渊的脾气给他磨毛想办法:“二爷也别急,良娣娘娘不仅在锦衣卫里有人手,驸马身边不还埋着一根钉子呢嘛?”

范世渊这才恍惚记起这事儿来,迫不及待的甩了甩袖子:“既然这样,赶紧叫他想办法啊!否则就叫太孙这么好了,回去怎么跟娘娘交差,怎么跟我爹娘交差?”

这帮人总说他跟老大和老三比起来没用,他要是这件事办不好,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奚落,被奚落嘲笑还是次要的,办不成这事儿说不得还倒霉,他只要想想大哥的眼神还有妹妹范良娣的手段,就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范三认命的垂下头来,实在说不上对这位主子是何感受,只好摆明了提醒他:“您来的时候,夫人不是给过您一个锦囊,说是良娣娘娘给您的?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也是该动用的时候了......”

哦,还真有这么回事儿,当初他出发之前,范夫人的确是给过他一个锦囊的,说要是一计不成,再打开来瞧。他迫不及待的跑回房间翻出自己的包裹来,总算找出了那只精致得有些过分的锦囊,从里头抽出一张纸条来。

他看完之前还一脸的茫然,看完之后就只余欣喜了,一脸大事已成的怡然自得,朝着范三招了招手,伸手把纸条递给他:“你去,找到这上头说的人。之后的事儿就不必咱们出手了。”

范三心眼可比他多的多,伸手接过来一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怪道都说良娣娘娘心狠手辣,可不真是心狠手辣?请动了这帮子人,太孙的毒好不好也没什么要紧了。

和氏璧的债白天努力还上,大家别打我,实在这几天超常发挥了,我得缓一缓......另外推荐团子123新文:古代逆袭攻略》:3s星际战神穿越古代,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干!欢脱女汉子在精分的路上纵马狂奔。一不小心,就成了扛把子一般的存在。那啥,前面那个汉子,看风看雨不如睡你。咱们,一睡可好?(这是一个星际女汉子在古代大杀四方的故事)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看一看哦~~

第三十八章 后手

范二爷立即从刚才的惊慌失措里回过神来,心事放下了,整个人就又不自觉的飘了起来。他还从来没给良娣娘娘办成过什么事儿,真希望这是第一桩啊,也好叫良娣娘娘瞧瞧,他跟大哥比不差什么,比那个三弟......

说起三弟范三爷来就惹得范二爷一肚子的怨气,他实在是厌恶这个名字到了极点,一个庶出的儿子罢了,偏偏老头子把他捧得跟什么似地,不就是考中了个进士当官去了吗?他要是想考,他也能考!再说了,考不中又怎么了?他是良娣娘娘的亲哥哥,是嫡出的公子,范家有的都该是他的,他才不用跟老三似地那么战战兢兢的上进呢。

范三壮着胆子扯了扯范二爷的袖子提醒他:“这锦囊里不是说还得要信物吗?这信物可是要紧东西,没有信物您找到人人也不理您呀,依小的看,您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您自己去,心里也有谱不是?这事儿夫人在老爷面前可是打了保票的......”

范二爷听的满肚子的不耐烦,可是他刚要火,就又自己顿住了,范三说得对,这事儿还是得自己亲自去一趟,这回母亲可是在父亲打了保证的,否则这差事也轮不着自己。还是得尽心尽力把事情办好,回去也叫母亲在父亲跟前直起腰来。

他下定了决心,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吩咐范三:“那你去,赶紧去备马,咱们明天......不不不,还是连夜就出吧,连夜就出。”

范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位爷可算是脑子清醒了一回了,等明天赖成龙反应过来,他们虽然藏在隔壁县却也有暴露的危险,还不如连夜出,去找到良娣娘娘说的那人,找到人把事情交代完了,以免夜长梦多。

范二爷是个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性子,既然决定了要连夜出门,自然就撇下了美人儿,收拾了东西连夜带着范三等人出了城------也亏得阳泉这一场战事,这附近的两个县城也受了波及,乱的很,他们并没费什么功夫就出了城直奔山上。

他们赶路赶得急,范二爷居然也耐住了性子没在中途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实在是让范三在心里多念了好几声佛,远远的瞧见那座矗立在山间的寺庙的时候只觉得眼睛都亮了。

范二爷满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个得道高僧-----不是说是元慧那一派的么?皇觉寺里可是有好几位修行得道的高僧在呢,可是他看见的却是个小孩子,不由得愕然矗立在门边,看看范三又看看蒲团上端坐着的小和尚,迟疑的问了一声:“你是这儿主事的?”

他满心期望小和尚说出不是来,毕竟这小和尚一看就知道年纪尚小,根本就不像是主事的。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小和尚理了理宽大的衣袍站起身来面向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点了点头。

范二爷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他有些恹恹的看着三难,翘着二郎腿在旁边椅子上不甚在意的坐了下来,扬着下巴问他:“现在我们借着马圆通的手害死太孙的计划失败了,你们这边还有什么办法?”

小和尚三难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和轻慢,仍旧不紧不慢的重新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来,伸手接了旁边僧人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才看向范二爷:“太孙的毒虽然解了,可是中了那么厉害的毒又拖了那么久时间,总得养一阵子。阳泉百废待兴,刚经历过一场战乱,不适合他养身子,赖成龙跟驸马一定会建议他移到晋中去......这一段路上,就能下手。”

小和尚话倒是说的很透,一点儿也不藏着遮着,跟普通的和尚那么说的云里雾里的,范二爷听得懂,就忍不住笑了,双手撑在膝盖上饶有兴致的哟喝了一声,问他:“可是他身边有锦衣卫,又有精兵守着,没有那么容易动手吧?”

他听说过皇觉寺的武僧们比少林寺的也不遑多让,可是比起锦衣卫来到底是怎样还真是不知道,难不成这帮和尚真的有以一当百的本事?

“我们这边也有眼线在他们那里。”三难微笑着看着范二爷,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抬杠,伸手拿来一份地图展开,指给范二爷看:“从阳泉去晋中有三条路,一条是官路,两条是小路。这三条路我们都已经去实地走过了一遍,知道在哪儿设伏是最稳妥的。到时候只能内线传出消息来,我们就能布置。”

范二爷伸着脖子往地图上瞧,果然上头都标满了记号,他有些好奇的指着其中一个记号问三难:“这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地形,又问:“你们是打算这么冲下去跟锦衣卫的人对上?”

他指着的那条是官路旁边的那条路,冬天的时候刚被大雪封过山堵过一阵子的路,三难微笑着摇了摇头,指着那个记号轻声笑了:“不用人。”

不用人?范二爷愕然的看了他一眼,见范三也是一副迷茫样子,就不自觉的追问道:“不用人,那怎么杀人?”

“他们要是走这条路,我们一个人都不用动。这座山去年被雨水跟雪浇了一冬天,早些天就已经滑过一次坡,我们再等一等,等太孙身边的那个眼线传出消息来。要是太孙真的走这条路......我们再在这山里的矿洞里动动手脚,山就塌了。别说锦衣卫,就算是蚊子也飞不出来。”三难满脸都是微笑,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师傅未完成的遗愿,他一定要替他完成。当初本来师傅可以不必死的,要不是太孙说动了常辅跟岑必梁在大殿上说那一席话,要不是常辅跟岑必梁的这席话让那些愚蠢的学子**情激奋,闹出那么大的事......

第三十九章 心思

崔华鸾匆匆忙忙的从软垫上站起身来,额头上的花佃摇晃的厉害,她双手撑在桌案上,有些恍惚又有些欲言又止。她知道宋楚宜说的是实话,这个姑娘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坦坦荡荡的不遮不掩,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害怕恐惧,她宁愿宋楚宜直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样她心里也好有个底,可是宋楚宜明明白白的说了不知道,又说这些事情不是她所能决定,摆明了是听天由命顺其自然的意思。她最讨厌事情没有一个定向,顺其自然的发展。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明明是来试探宋楚宜的心意的,可是到最后一无所获,还把自己搅得也脑子一片混沌,定了定神她把落到面前的碎发拂到耳后,轻声冲宋楚宜点了点头:“我晓得了......”顿了顿又道:“我这趟来,一是带些药材跟大夫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二是祖母特意叫我来瞧瞧你,华蓥的好日子就在七天后,琰哥儿也该先回去了......”

周唯昭已经没事,的确是该回去的时候,京城那边也应该有消息来了才对,宋楚宜轻轻应了一声,亲自送了崔华鸾出去,进门就瞧见青莺跟青桃面色不甚好看的立在屋里。

徐妈妈瞪了她们俩一眼,亲自上前服侍宋楚宜脱了斗篷,一面又劝宋楚宜:“姑娘别多心,大小姐她......她许是小时候就种下了心思了......”

宋楚宜有些诧异的回头去看徐妈妈,她之前就很疑惑为什么崔华鸾对太孙的执念这样重,按理来说就算崔夫人从前有在她跟前透露过意思,也不足以使崔华鸾做出这样大失分寸的事情来,连找她探问心意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小时候?”她好奇的重新回到被窝里,拥着被子看徐妈妈在脚踏上坐下来:“可是小时候太孙殿下不是在龙虎山跟着天师清修吗?”

徐妈妈替她按了按被角,摸了摸她的头发点头:“殿下当年是被荣成公主亲自送去龙虎山的,听说刚去的时候很不适应......可惜公主不能陪他多久,呆了两个月就赶回京城去了。是咱们郡主娘娘后来又带着大小姐去了龙虎山陪着殿下,后来接着两年每年夏天都去......”

原来徐嬷嬷说的小时候就种下心思是指这个时候,舅母原来当年带着崔华鸾去过龙虎山。宋楚宜拥着被子听徐妈妈说话,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徐妈妈就问她:“老太太跟老夫人的意思,都是不想叫您趟浑水。可我从小把您带大,太清楚您的性子了,您要是自己不愿意,才刚一定会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小姐......”徐妈妈面上带着一点儿微笑,似乎有些感叹:“您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真的起了这个念头?”

要说合适不合适,徐妈妈自然也是站在叶景川这一边的,叶景川对涟漪也好对安安也好,实实在在的那都是做到了爱屋及乌,因为宋楚宜的缘故对涟漪母女异常上心,每年生辰都没忘记过,铁打的心肠也有几分软了,何况这么久日子相处下来,她是真的觉得叶景川好。

可是两口子过日子,是不能凭着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宋楚宜这么久都不肯松口,她就知道宋楚宜心里怕是不愿意。今天听了崔华鸾问宋楚宜的话,这份猜测就更加肯定了,她叹了一口气:“姑娘凡事一定要多听听长辈的,千万不要由着自己的心意来......”

宋楚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是什么,只知道叶景川的热情叫她觉得烧手,反而周唯昭相比起来叫她轻松自在许多,她从重生以来到现在,唯有在周唯昭身边才有得以喘息的时候,什么都不必担心,什么压力也没有。

她倚在徐妈妈怀里极沉重极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声若蚊蝇的冲徐妈妈点头:“妈妈....我没有敷衍表姐,我是真的不知道。”

要说喜欢周唯昭,她如今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若是要跟崔华鸾说绝不对太孙存别的心思,她又觉得莫名有些心虚。

徐妈妈只觉得宋楚宜像一只失去了母亲的幼猫那样可怜,迷蒙着眼睛不知道前路在哪里,没有母亲带大的孩子,在如何爱人怎么接受爱这一项上的缺失的确是补也补不回来。

叶景川也同样没睡,他等着叶景宽跟周唯昭说完话,有话想问周唯昭。

叶景宽却专跟他做对似地,话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偏偏说的还都是正经事,他根本没办法开口打断。

叶景宽想叫他回晋中去休养,阳泉实在太乱了,县衙里也不安全,马圆通虽然已经被抓回来了,可是盘踞在矿山上的那些叛军们却还没有收服。

可是他又不敢轻易下这个决定,周唯昭的身体还没好全,虽然有一身的功夫可是一点儿也使不上,就算是有青卓含锋甚至锦衣卫护着,他也不放心:“我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马圆通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马先生跟那个幕僚联系的,可是那个幕僚跟马先生都死了,死无对证的,谁知道背后还有什么牵扯,还有没有别的内奸?最怕的就是有人在背后借着叛军的手想叫您无声无息的死......”

现在偏偏赖成龙又受了重伤,京城带来的锦衣卫毕竟又有限,山西锦衣卫卫所的这些人的底细根本没法一个个的去查,叶景宽只觉得到处都是隐患。

有人想他死,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既然马圆通说是马先生的意思,马先生又跟詹事府出来的幕僚有些牵扯,那事情就显而易见的复杂了起来。

周唯昭咳嗽了几声,不小心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皱了眉头缓了一会儿才道:“既然是冲着我的命来的,就不会这么容易收手。这次不成,总还有下次。”

第四十章 了解

“不管是继续呆在阳泉,还是真的回晋中去养伤,背后的人都不会罢手。”周唯昭倚在枕头上,面容坚毅:“既然如此,干脆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出来之前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阳泉县的事情顺利解决了,还得担心那人的杀手,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叶景宽不免有些怨怼,詹事府的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帮忙的,谁知道这里头还是出了奸细,而且差一点就真的要了周唯昭的命,本来还想着要回京去一查到底,可是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根本不是查不查的事儿,先确保没有旁的奸细才是真的。

可是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急的来的,他冲着周唯昭点点头,一面站起身来:“算了,今天实在太晚了,殿下您又是刚刚才解了毒,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昏昏欲睡的叶景川立即抬起头来,一溜烟儿的把叶景宽送到门口又重新返还回来站在周唯昭跟前,不错眼的直盯着他。

周唯昭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倚在软枕上咳嗽了两声微微皱着眉头:“你这么看着我,叫我想起了你养的那只大狼狗,它每回也是这样摇着尾巴往你身上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