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您赶紧过去瞧瞧吧,也不知道大姑娘和太太说了什么,太太哭得都要厥过去了!”

张嬷嬷看着太太身边的王嬷嬷,皱了皱眉头,她不喜太太房里的这些嬷嬷丫头,太太是那般性子,护不住两个女儿不说,还整日给孩子们添堵,脾气上来还不如自家九岁的姑娘,连带着这么小的孩子还要为一个大人操心。这在燕州的时候,自家姑娘就老是替母亲出头,弄的和祖母长姐的关系都不太好,眼下都在京都了,姑娘又遭过那么大的难,这段时间太太不来看也就罢了,这自家姑娘还没苏醒几日呢,太太就闹了幺蛾子,要不是她亲眼看着自家姑娘出生,她都怀疑二姑娘是捡来的了。

相思心头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可是她无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小手指,心里原先蔓延的不耐烦与怨恨一下便消失殆尽。上辈子那个断指的她,似乎就是从这个时候一点点将自己的名声败坏掉的,难道说好容易有个完整的她,她还要走上辈子的老路么?

第三章

夏日的阳光穿透树荫落在走廊上,立柱的阴影将这些斑驳的光线切割成一个个小块,在走过的人眼前忽明忽暗。

相思将双手收拢在袖子里,背部挺直慢慢的走着,这副身子骨刚苏醒没几天,还有些虚,原本张嬷嬷是不想让她来的,可她却真的想要见一见那个在她印象里已经有五年未见的女人。

转过头看向柱子上的红漆,红漆还很新鲜,应该是大伯在这两年刚漆的,想想她刚出嫁那会儿正院到她院落的花园回廊甚至亭台都破败的不像一个正当权的官宦人家,反倒是祖母还有梅姨娘的院子里,一片片花团锦簇保养的如同新建。

这人呐,就怕对比,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太太也是担心姑娘,这是最近咱们刚到京都来,大小事情太多,太太还转不过身,如今听着姑娘苏醒了可是欢喜的很。”太太屋里的嬷嬷还在旁边有些尴尬的说着。

相思额前刘海被吹的轻飘,她一抿唇露出甜笑道:“怎么好劳烦母亲担心,我既然大好了就该我去看望母亲。”

那正房的嬷嬷赶紧哈腰应声着。

反倒是相思院里的张嬷嬷看着相思露出担忧的眼神。

现在在相思眼中的正院比她记忆中要稍显朴素,不过也难怪,随着她的成长记忆里便都是令人厌恶事情,反倒是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哪怕也有许多冲突,可对比长大后的烦恼,这时候的自己到变成幸福的了,有了所谓幸福的烘托,儿时的正院自然便是千好万好。可是实际上,到也不过如此。

门口站着两个丫头,一个稍稍眼生,一个要熟悉一些,眼生的那个据说是后来给她爹多看了两眼,就被她娘早早嫁出去了,眼熟的那个后来嫁给了府里的小管事,也就一直在她娘身边伺候着,还差点成了她的陪嫁。

“两位姐姐到是辛苦了。”

就在两个丫头打起帘子的时候,相思突然对着那个曾经早早被母亲嫁出去的丫头甜甜的一笑,两个丫头连忙受宠若惊的给相思行了一礼。

相思又瞥那丫头一眼,满意的走了进去。她的母亲就是如此,忠心的不用,反而为个那样的男人拈酸吃醋,折腾自己人,到是放任父亲的妾室整日蹦上蹦下,却连句狠话都不敢说。既然如此,那到不如便宜了她。

刚一走进里屋,那股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兰花花香从香炉里悠悠荡荡飘了出来,相思站在门口一阵恍惚。这种味道太过熟悉,以至于她出嫁后好一段时间都喜欢点这个香,对于那个时候的自己来说,这种花香就代表了母亲的味道,可对于母亲来说,这种花香却代表了逝去美好的时光。

然而母亲并不明白,男人总是薄情而善变的,年少时的父亲或许真的曾经真心喜爱过兰香,但随着阅历渐长,年岁变大,梅香代替了兰香成了心头好,日后还会有玫瑰香气掩盖住梅香的冷凝清香。

这就是男人…

讥笑一闪而逝,相思并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异样,在她们的眼中她是第一次来到正院。

她恰到好处的四处偷偷环视一番,然后等里头的嬷嬷出来,便打了声招呼走了进去。

“太太,您这又是何苦呢?大姑娘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那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巴再厉害那也是向着太太您的。”

“我生她容易么?养她容易么?她竟然说我不如梅姨娘,那不是戳我的心么!”

“大姑娘也是一时气话…”

相思低了低头,轻声唤道:“相思来给母亲请安了。”

“相思!来!快来,快让母亲看看你!”

这时候母亲的声音还带着姑娘家的活力与娇嫩,可是等到相思上辈子出嫁之前,母亲的声音已经变得格外尖锐和疲倦,甚至还有着沉沉的暮气。

即使有了心里准备,可是当相思真正看清楚榻上哭得梨花带泪的母亲时,还是止不住为她容貌所惊叹,看了她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女人是水儿做的。

实际上这个时期的母亲在相思的记忆里已经模糊掉了,哪怕她还记得母亲这时很美,但印象中更多的却是后来那个喋喋不休,满腹抱怨时不时抽一下风的女人。惊为天人的容貌已经被深刻的抬头纹法令纹所掩盖,墨发中的银丝就算用药水染上多少遍,也更改不了母亲早衰的结果,明明她出嫁的时候,母亲才三十出头,却已经看上去和祖母那么老了。

也难怪父亲后来连她的屋子都不进了。

良好的家世,貌美的容颜,还有如莺歌般娇柔的嗓音,只要是稍稍有点脑子,这只要不是嫁给仇家,恐怕这京都里没有一个女人能过的比母亲还要惨。

得天独厚却满盘皆输。

看着擦泪都令人赞叹的母亲,相思泛起了酸水,她若是当初有母亲这样的好条件,后头又怎么会走的那么艰难?

“相思给母亲请安。”相思走过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哟,咱们二姑娘病了一场,到是长大了。”

相思笑容略僵,任谁看到自己上辈子弄死的嬷嬷站在自己面前,笑成一朵菊花,心理上总会有些膈应。这说话的是秦嬷嬷,上辈子没了张嬷嬷,这位嬷嬷就被母亲送到了她身边,后头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自己一度还将她当成一个好人,等着后头发现不对了,这人已经知道太多秘密,除了送她归西,相思也没别的法子让其彻底消失在她生活里。

看着她嘴里抹了蜜一般的夸赞,相思只觉着讽刺,当初母亲陪嫁那么多人过来,尤其管事教养嬷嬷都不少,可母亲偏偏将嘴里会花花的老货留在身边,那些个真心为她着想的嬷嬷不是送出去荣养,就是送到女儿们身边,更有的这次已经被留在燕州帮她打理资产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完好的小指,相思自嘲,上辈子的自己还真是从出生就开始不顺。

“相思,母亲心里苦啊…”

没有问她身体如何,也没有问她在那个新的院子里过的如何,有没有下人欺负,许久没见,见面居然还是诉苦。这还真是她的亲娘…

“母亲别难过,我听了来人说大姐又惹母亲生气了”温柔的将母亲扶住,相思没有一丝不耐。

“过些日子你大伯那头要宴请咱们,你大姐说没好布料做新衣裳,我说在库房里给她找一匹。谁知道她自己去了,还把你爹送给我的那匹桃之夭夭拿去了。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吼我说,我还不如梅姨娘大方!”说到这里她捻着帕子大哭道:“若是觉着梅姨娘好,那她去给梅姨娘做女儿好了,何苦找我要东西!”

“前阵子我昏睡着,大伯那头,大爷爷的葬礼…母亲去了么?”相思装作随意的问道。

关氏哽咽了一声后道:“咱们刚到的时候,我带着你姐姐过去了。可是你也知道的,我身子骨不太好,哪里能熬的住…后头你祖母就让梅姨娘去了,反正她是个妾室,本来就该替我吃苦。”

事过二遍,相思已经完全没了当初气恼难过的心情,她如今就好像一个局外人,扮演着上辈子她已经看过的戏码,曾经满是热血的心早就干枯冰冷了。

孟家人丁并不兴旺,大伯那一支是大房,大爷爷是定安伯,年岁要比相思的祖父大,只有大伯一个男丁。而自己这边是二房,祖父是老定安伯的次子,所以并没有继承定安伯府,反倒得了个文官去了燕州,只是和大房一样,娶了两任媳妇才得了相思她爹一根独苗。

这次大爷爷过世,爱钻营的孟同知也就是相思她爹再也坐不住了,还想着能和大房套套近乎,日后留在京都做官,却没想到关氏居然这般提不起来,要能给她好脸色才怪呢。

至于梅姨娘,祖母的眼光也是个短浅的。人家定安伯办丧事,你二房太太不出面也就罢了,弄个小妾出来是打脸呢还是打脸呢!

若这不是相思的亲人,她真想毫无顾忌的笑出声来。

“母亲身体不舒服,就该好好养着,何必和大姐闹不愉快。”

相思还记得自己上辈子遇上这一出,好像是先把母亲说了一通,又闹到大姐和祖母那里去了,脾气大的父亲都按压不住。谁知道最后呢?母亲反倒怪她多事不懂得心疼母亲,大姐觉着她霸道,祖母更气她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质疑长辈。

操碎了心,偏偏谁都不领情。

“你不知道,相思…那匹布是你爹从幽州买回来的,说的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关氏一下陷入了回忆,甜得羞红了脸,连哭都忘记了。

这里到处挂着孝布,大姐还想穿着粉色桃花的衣裙参加大房的宴席?相思抽了抽嘴角,上辈子那匹布让她给要回来了还特别给大姐准备了素服,那么如果这辈子她甩手不管,又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第四章

从正院出来,相思连自己都没想到的长出了一口气,跟着一愣又是一笑,心也算真正放进肚子里了。

上辈子的热情冲劲还有爱恨似乎都随着她上辈子的离世磨了个精光,若是家人再换个性格,她反倒要重新打起精神来对付了。眼下这样极好,还是这些人,还是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到是可以让她剩下些力气做一些她上辈子想做却没法去做的事情。

说起来似乎她上辈子一直都过的很忙,儿时总觉着自己可以做到一切,照顾母亲,引导长姐,然后压制家中庶出还有妾室,再反抗重男轻女的祖母,以及自以为正义的痛恨着家中的男主人。

整个孟府就好像没有她不行一样。

不过很可惜,越是长大的她越是明白她并不是万能,所有人也不需要她的付出,更甚至大家都讨厌她算计她,她所渴望的亲情在这个家里还不如一块银子或是母亲一个怀旧的美梦。

得不到总是最想要的,也难怪她嫁人后那么疯狂。

相思抬手挡了挡太阳,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人总是在乎的时候拼命想要握紧,可真正等到她不在乎的时候,流逝也就流逝好了,反正她又没有真正拥有过。此时的她再不是孟府里浑身是刺还想维持嫡女尊荣的孟二姑娘,也不是陌府里那个曾经憧憬新家人却连遭打击,最终舍弃一切自甘堕落的陌大少奶奶。

她是相思,可是新鲜的令她自己都激动的想要落泪。

“相思,你站住!”

从鹅卵石路转过来,还没等相思往自己的院子去,就听见左手边的亭子里传来恼怒的喊声。

相思绕了绕手上的帕子,眨眨眼,上辈子因为长姐拿走了母亲喜爱的布匹,所以是她怒气冲冲跑去了长姐的院子里大闹了一场,但这辈子她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长姐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脚步快速的踏在石板路上,传来哒哒的声音,相思想笑到是忍住了。长姐孟若饴最喜欢占便宜,也最想过的风光,可若是她为此狠辣坚韧,不达目的不罢休,那相思到是要合掌佩服一句,但偏偏这位心比天高,到又舍不得吃苦。什么规矩在她看来,只是撑撑门面懂得一二就成了,何苦花那个时间和精力还要忍受枯燥与疼痛?

长姐那真是最务实的人,短时间看不到回报的事情一向被她弃之如履。

“你是不是从母亲院子里出来?”

艳俗的亮瞎眼的布料,知道是大姐爱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唱大戏了。只是相思左看右看都没看出这位有守孝的意思。

“母亲心情有些不太好,我劝了几句。”

孟若饴皱起眉头,往后退了几步,狐疑的打量着相思。这若是在燕州的时候,这小蹄子恐怕早就与她闹上了,怎么这会儿在这丫头脸上只能看见笑容到是看不到一丝愤怒?

相思神情自若的让她打量,不过十一二的小丫头,能看出什么才怪。

“说,这次要去大房做客,母亲是不是给你什么好东西了!”孟若饴左想右想都觉着是,她拿己度人,若是相思从母亲那里拿走了好东西,她肯定特别生气,能让她平复心情的也就是母亲给了她更好的东西,两相对比,拿了更好东西的她当然不会找相思麻烦,因为她有了优越感。

相思胳膊一展,指着身后双手空空的丫头婆子们道:“那大姐就看看呐!”

“你少来这一套!看你那样子也知道肯定藏起来了,要么就是母亲等会儿派人给你送去。”孟若饴咬着牙,肉都疼了,又道:“别以为你能踩着我捞好处,母亲最疼的还是我!”

已经看的极淡极淡,可相思还是觉着在心里的某个尘封的角落里隐隐抽痛了一下。

她上辈子为母亲争,为孟家嫡出的脸面争,为了长姐可以迅速成长起来为她和母亲遮风挡雨操碎了心,到头来,在孟若饴的心里,她永远都是踩着长姐捞好处的妹妹。

“大姑娘,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可是不能说出口的!”

相思唇瓣一张,旁边的张嬷嬷居然是先发话了,她心头一暖,虽装不出被欺负的梨花带泪,但到底歪着头,气鼓鼓的说道:“原来在长姐心里,相思就是这样的人,相思往后再也不理你了!”

她才九岁,在燕州的时候刚有强势的苗头,可并没有真正让人觉着防备与厌恶,她还小,有任性的权利不是么?

显然孟若饴被她这番耍脾气弄毛了,可到底这在园子里,自己又没找到母亲偏心的证据,她还不想弄的太僵,不让父亲一定会让她们禁足,她还想要去大房看看伯爷府的风光呢!

“谁要理你!”孟若饴磨着牙道:“只要你以后别撺掇母亲找我麻烦就好,这次…这次就放过你!”

相思什么都不必说,只要装作一脸不高兴就好。

“大姑娘,咱们二姑娘身子还没康健,这会儿该回去休息了。”

孟若饴心情不佳,张口就想找下人晦气,可她一见张嬷嬷,还有张嬷嬷那一双洞察一切的眸子,心狠狠缩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发白,就好像她所有的手段和心思煞那间都无所遁形一般。

“病了就该好好待在院子里,这么殷勤,好像多能耐似的。”孟若饴略带慌张的转过眼,强撑着刺道:“也不小了还耍脾气,还当不当我是长姐,都是让母亲惯坏了!”

说完也不等相思说话,就赶紧转过身快步的朝着反方向跑了。

相思看了眼张嬷嬷,又看了看孟若饴的背影,若有所思。

花园里本就不是谁的地盘,很快就又迎来一群人,大的和长姐孟若饴差不多年纪,小的那个与相思差不多年纪,只是这两人一男一女相谈甚欢,比相思姐妹二人要和睦的多。

“回去吧。”相思只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想要打招呼的意思。

那一男一女就是梅姨娘所出的庶出兄长和三妹,上辈子相思只要一见就要上去掐架,只可惜人家兄妹情深,她的长姐从来都是拖后腿的那个。

与不喜欢的人避开,相思回到院子里还是挺舒坦的,张嬷嬷已经把一切都给她安排妥当,石榴和木棉也很小心的在一旁伺候,到是她身边唯一的大丫头芙蓉,竟是在掌灯时分她才匆匆而归。

芙蓉进了门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怕年纪尚小的二姑娘却有些害怕从来板着脸的张嬷嬷。二姑娘脾气倔强但到底是孩子,哄哄就好了,到是张嬷嬷…因为是院子里的掌事嬷嬷,平日里教训人的手段可是不少。

“哟,姑娘回来了?看奴婢这腿脚…”芙蓉强壮镇定的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道:“也是老太太想着姑娘,多问了奴婢几句,这才迟了,还望姑娘不要责怪。”

只要搬出老太太,再提及点点祖孙情,这是在燕州时相思最吃的一套,也最是好使。就是张嬷嬷觉着不对,曾经的相思也会因为心中小小窃喜而轻易放过了。

然而此时此刻坐在榻上看着闲书的相思却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好的时机将芙蓉弄出去,再将母亲身边那个打帘的丫头要过来填了空缺。

这辈子她是懒了,曾经的爱恨也随着死去而燃烧殆尽,兴许上辈子出嫁前后的她会恨不得毁掉一切,但这辈子她只想着舒舒服服的找个下家,然后混吃等死,所以肃清院子里的下人最最重要,她可不想睡着睡着就被人背后捅了刀子。

瞄了眼芙蓉带回来的食盒,上辈子年幼的她还曾经相信过那是祖母特意给她留的糕点,可现在的她却很明白那应该是老太太赏给下人吃的糕点,也就是她宝贝孙子吃剩的东西。

“赏你们了。”相思眼皮子都懒得抬,转头又看起书来。

芙蓉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哪里不知道这些糕点的来处,她每每说是被老太太叫去,实际上大多都是梅姨娘召唤,想知道二姑娘最近的举动还有心情,这盒糕点是大少爷还有三姑娘不喜欢吃的,便被梅姨娘赏了下来,芙蓉就以此假作凭据,糊弄相思她是去了老太太处。

二姑娘什么时候对老太太这么不上心了呢?

芙蓉尴尬提起食盒往外走,心情居然带着浓浓的失望,这要是往日,她站在桌子旁边看着二姑娘吃着老太太或是姨娘剩下的糕点,她总是有种古怪的满足还有愉悦。

瞧吧,这还是个主子呢,结果还不是被人哄骗的吃人吃剩下的,就连她这个大丫头都不屑用的东西…似乎这样想,她就能高二姑娘一头。

相思翻了一页内容却没看进去,自从她十一岁知道真相后,就再也没吃过糕点,她讨厌那种虚伪甜腻的味道。

“石榴,你觉着我母亲那边的缠枝姐姐如何?”相思的小脸在烛光下若明若暗。

石榴是个老实嘴笨的,更不会多话的,所以相思看书的时候都是她在旁边伺候。

“缠枝姐姐是个好人。”

相思睁大了圆圆的眸子,笑得一派可爱纯真道:“我也喜欢这个姐姐,过几天让她来陪我玩吧。”

第五章

对于相思身体好没好,家中的老太太是没多关注的,反正她一向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庶长孙身上,这谁让正房连生了两个丫头片子,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呢?

孟相思的祖父当初若不是为了子嗣,也不会在上一任太太死后,又娶了现在的老太太做填房,还不是看中她母亲生了六个,就只有她一个闺女么?就是她大姑也生了四个男孩。

不过估计也是孟祖父太想要儿子了,或是说他对他自己的身体太有信心了,这才会娶个门第不高,被惯出一身毛病的女人当填房,以至于祖父没等到细心照料独子长大,就早早归西了,留下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到把孟父教成了一个目光短浅,喜欢钻营缺少担当,还太过务实的男人。

相思曾经听说,当年出身永昌候的母亲下嫁的时候,老太太还是很巴结的,结果四年后母亲关氏不但没生出一个儿子,还整日伤春悲秋,就跟脑子有病一样,时不时因为一些鸡毛小事与孟父争执,尤其是在妾室身上,如果不是关氏实在生不出儿子来,孟父怕是现在连个妾室都没有呢。

生不出儿子,整日活在回忆里,还三番四次因为孟父的哄骗与想来给母亲撑腰的外祖家闹别扭,生下的两个女儿不曾好好教导,一个被老太太教唆坏了,一个只知莽撞小小年纪性格跟炮竹似的,这样的媳妇,别说势力又爱男丁的老太太不喜欢,就是常人家里的长辈也肯定看不顺眼。

说起来都是家里惯坏的,永昌候家里的姑娘居然还比不过一个七品官家里的老姑娘,也真是让相思开了眼了。

不过,自己都来了京都了,要不要和外祖家走动一二呢?

“姑娘,老太太院子里的元宝姑娘过来捎话,说是明儿让姑娘过去一趟。”芙蓉半开了帘子冲着里头正想心思的相思说了一声,接着自说自话道:“元宝姑娘要走了,奴婢去送送。”

跟着也不等相思应声,就放下帘子出去了。

相思倚在榻上正玩华容道,眼皮都没抬。这东西是前朝一位公主发明的,虽然世人不能理解华容道的含义,但是这种游戏一入民间就迅速的被人热捧,直到改朝换代这么多年,还依旧经久不衰。

石榴低着头,瞥了眼被放下依旧晃动的竹帘,脚尖挪了挪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