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现下已经落网,他对外自称祥叔,是个米商,只是背地里却是当年雁红山的匪首之一。”

相思的声音并不大,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梅姨娘,她从梅姨娘的眼睛里看到了最初的惊讶不信,到后头的恐惧慌乱。

没错,上辈子这事儿就是梅姨娘伙同她父亲的“好友”实则曾经的同伙祥叔一起筹谋的,就连那几个混混都是祥叔让下头人随便找的。

第三十九章

大堂上,只能听得相思一人侃侃而谈,虽是转述,却也是口齿清晰,语句通畅,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孟二老爷听得心惊肉跳,这雁红山是什么,他早些年也有所耳闻,据说那是远北地区有名的匪山,山上大大小小的山头,光寨子就有几百上千,好些年前官府曾经派人剿灭了一些,还有一部分被招了安,然而一些来头极大的顽固山寨如今却依旧屹立在雁红山顶端,至今还出来作案。这次若真是雁红山曾经的当家所为,那他不但再不怀疑内鬼,反而还要找个时间去烧烧香…这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眼下偷了他家事小,没杀光他全家已经是顾忌官府了。

老太太更是听不得这个,从燕州来的路上,她早被匪寇吓破了胆子,这若真是太太找来的地痞流氓那到是好了,可听定安伯府的意思,那可是大案,这钱别说要回来了,就是提她都只能窝在自己个儿寝室里悄悄说。

“既然是你大伯父所言,那定不会错。”老太太咳嗽一声,到还有些不死心的问道:“只是这可真是你大伯父所言?”

相思盈盈一笑道:“老太太可以唤了大伯父过来问一声就知道了。这事儿也是昨儿个晚上刚有人来报的,那头还没来得急告知老太太,今儿正巧孙女过来,也就一并解释了。还望老太太莫怪。”

老太太摆摆手,明明刚刚还是一副精神抖擞义愤填膺的模样,这会子居然显得体力不支,人也蔫了起来。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梅姨娘缩在角落里,似乎心思已经不在大堂上,她低下头一动不动的站着,好像是在听其他人说话,实际上掩盖在袖子里的右手已经被左手掐得满是痕迹。

她从来没想过在她从小就一直出入她家的慈祥叔叔居然会是雁红山的什么匪徒,就在刚刚相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想反驳,好在她及时掐住了自己的手背,否则她怎么解释她认识祥叔的事情,到时候这里可就不是审问太太的大堂,而是审问她的大堂了。

老太太若是知道她伙同什么山匪想要吞掉家里的钱财,那她的下场…

梅姨娘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她开始怀疑当时真正拿走那批财物的人,会不会真是祥叔的人,反正那些混混都是祥叔胡乱找来的,死就死了,也没人给他们伸冤,到时候祥叔将东西都吞了,她还以为是被什么别的人弄走了,怎么会想到是祥叔?看看这眼皮子底下的事儿清楚了,她不但不怀疑祥叔,前儿个还找了祥叔想寻个法子找太太要钱呢!

越想越觉着像,这祥叔若真的是山匪出身,那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人家的段数可是比她高明万分。又是悔又是怕,悔恨自己瞎了眼错信了人,怕是她还好不知道祥叔的底细,不然最后不是被牵连就是被灭口。

一想起灭口,梅姨娘原先就不安的心更甚,她与祥叔不过这么几年的交往,可是她爹呢?几十年的老朋友了,祥叔在背后有没有企图想要吞掉她娘家的财产,如今事发又会不会牵连到她爹,她可是完全没底。

梅姨娘六神无主,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怀疑过她爹的身份。或者说就算她心存疑虑,可她实在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那样的后果绝对不是她一个小小女子可以承受的起的。

相思将梅姨娘的心思看的明明白白,心中暗笑她自欺欺人。

不过也是梅姨娘运气真的好,上辈子这事儿是到她快出嫁的时候才爆出来,一个刚调任回京的中年捕快大约也是责任心使然,居然从她家这么多年前的一桩陈年盗窃案中,查出了祥叔的真实身份,从而顺藤摸瓜,抓到了雁红山不少曾经的匪徒。只是可惜,梅姨娘的父亲那位钱庄的大老板已经过世了,梅姨娘的兄弟掌了家,也成了真正的商人,再加上这位老谋深算的钱庄庄主,在几年内笼住了京都里不少的权贵,又下狠手抹去了曾经的不少痕迹,所以梅家到底只是损失了一点儿财物,根基丝毫未动。

“此事尚在调查之中。”相思看了下四周在座,笑意已消,反而凝重道:“毕竟是因为咱们家的案件牵扯到雁红山的匪徒,大伯父又在这段时间赶去了解实质的情况…这毕竟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若是有什么消息从咱们这里传出去…”

二老爷和老太太都绷紧了身子,呼吸都都轻了。

“这事情咱们还是不提的罢。就是大伯父那里…也要等到结果再说。”相思一本正经的撒谎道。

“当是如此,当是如此!”孟二老爷站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一揖到底道:“母亲,怕是此事当真并无家贼,往后还是不提的好,毕竟…那山上可都是能追杀千里的人。当年有官员曾经彻查类似案件,不过抓到一个山中小贼,后来调任却被杀死在千里之外的家中…母亲…”

“罢罢罢,还说那些吓唬老婆子做什么!”老太太心惊肉跳的捂着胸口,骂道:“我瞧着你们就是不孝顺,什么事情都让我这个老太婆来操心,弄到最后我还里外不是人,得!赶紧的,都滚出去,也让我落个清净!”

既然老太太顺坡滚驴,所有人也不可能揭她的短儿,尤其孟二老爷反复敲打,屋子里的人也都受过匪寇之苦,所以最后就连霸气侧漏的孟高鹏也哑了火,直缩了脖子找娘。

只是这会子梅姨娘也照看不到他了,她满脑子反反复复都是她爹的事情,她欲言又止的看了又看孟二老爷,却被太太用一个白眼扫了过来。

既然老爷都这番嘱咐,她想要回家甚至带信都不太可能,别看她是孟家二房独苗的生母,平日里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那真真只是老太太给脸,她是仗着母凭子贵,顶多比太太看着要风光些罢了。这个家里,整个后院只有老太太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眼前路过已经传过话,等着要回大房的相思,梅姨娘很想一把拉住她,质问她到底是不是因为想要维护母亲,编了这些瞎话,只是她连手都不敢从袖子里伸出来,毕竟祥叔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太少了,相思今年才不过九岁,谁能教她编出这样的瞎话?

“你到是好,舒舒服服住在大房,也死的不想回来。”孟若饴快步走到相思跟前,说了酸话。

相思淡笑道:“都是五妹妹想让我陪她看书,我就厚着脸皮多留几日。”

“五妹妹?”孟若饴嗤笑,不屑道:“当真是脸皮厚,还把自己排进去了,你就好好陪着人家看书吧,三姑娘!只是别给我忘记了,如果要去郡王府,别忘记带上我,否则我就让母亲好好与你说道说道!”

说完,也不等相思说话,直接奔到关氏身边,讨好般与太太孟二老爷逗起了乐子,一家三口到是没了刚刚的紧张,就连关氏都羞涩的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刚刚谁在大堂上头一言不发,装鹌鹑的。”相思看着这三人的背景,低声自语,这些人都有共同的一点,都是忘性大,也难怪是一家人。

“姑娘?”石榴其实很好奇,这几日大老爷并没有对自家姑娘说过什么,也不知道姑娘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相思不在意的转过身,过了两房之间的角门。

她才不会在乎这些人会揭穿她的谎话,大伯父确实这段时间有事,估摸着晚上就会离开,以她爹和祖母的个性,恨不得这事儿都烂在肚子里,压根就不会去求证,她娘更是万般不理的人,恐怕都没记住这事儿。

这里唯一让人觉着棘手的就是梅姨娘,她若是想查,祥叔究竟有没有被抓,一看便知,只是这段时间老太太肯定会拘着她,不让她有所动作,至于再过一段时间,远北发生大案,祥叔表面上与梅老板金盆洗手,私下里却还和雁红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头一动,他就不得不动,更何况案子还不小,他在远北的地位也有所影响,以至于他得知消息的当天下午就消失不见,为了不走漏风声,他居然谁都没有告诉,最后闹到他不知详情的家人还去官府报了案,找了好长一段时间。

若不是凭借这个,相思也不会满怀信心的想用一个谎言来打消老太太与梅姨娘贪婪的念头,兴许她会用更隐秘的方法,只是难度要比这个高一些,毕竟,这辈子梅姨娘可是实打实真的丢了东西。

当然,这也是她想要用这个谎言的另外一个理由,从今儿起,在梅姨娘的心里,她丢掉的东西便是被祥叔吞了去,这个为了儿子可以变得格外谨慎的女人,日后是绝对再不会查探那些财物的去向了。

如此,相思才可以真真正正安心地拥有这些财富。

心情一松,相思走进屋里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屋里居然还坐着不少人,且每个人表情都有些凝重。

“这是怎么了?”相思给姐姐兄长们行过礼,奇怪的问道。

孟霍然皱着眉头说道:“叔叔府上之前不是失窃了么?京都最近来了个捕快,说是把人抓着了。”

第四十章

捕快?

相思心头猛跳,她强撑着笑道:“怎么听大哥哥这么说,那捕快竟是京外的?”

孟霍然没注意到她有什么异样,还道:“听说来自什么项城,是当地很有名的捕快,最近是被人举荐才来了京都。谁知道他刚来那什么匪徒就落网了。”

项城…相思连眼睛都不敢与孟霍然直视了,就怕被看出什么端倪,上辈子那捕快确实来自项城,只是那已经是五六年后的事情,足以让一个刚刚成婚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满面沧桑拥有三个孩子的中年父亲。

他们会不会并不是同一个人?

相思已经没底了。

“父亲已经过去了解情况了,三娘安心住下,既然人都抓着了,必然会被叔叔婶婶一个交代。”孟辛桐到底大了,其中关于雁红山的事情也大半了解,只是她怕她说了相思也不明白,这事情可大可小,要真是雁红山的人盯上了二房,那相思若是回家居住怕是很不安全,她与孟霍然都不放心。

相思只能胡乱点头,心情繁杂到她都没有时间思考应对。

孟辛桐心细,以为相思刚刚在二房怕是受了委屈,便拉过她柔声道:“那些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操什么心,只管着吃饱了睡足了,下个月还要办绣阁呢。”

“不是说,这次咱们要去别人家么?”相思知道孟辛桐的好意,只好打起精神来道。

孟辛桐笑容略淡道:“恩,原是如此,只是排到的姐姐家里出了点事儿,就轮到咱们家了。”

“那也是好,去了旁人家也不认识,怪害怕的。”相思低头道。

孟辛桐摸了摸她的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等着所有人都出去了,相思也没缓过来,她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了石榴。

“他们…刚刚是说从项城来了个捕快,然后抓住了要犯?”相思坐在软榻上,忍不住问道。

石榴也懵了,事情是她与自家姑娘一起做下的,现在那批东西还由她远房表哥管着,可今儿站在姑娘身后,听着姑娘如此笃定的在老太太房里说着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她都要怀疑那个劫匪夜袭的晚上到底是不是她的一个梦。

然而等她一路的消化,才稍稍觉着姑娘可能是在老太太面前撒了谎的时候,大房的主子们居然又告诉她,姑娘可能说的都是真的。

“姑娘…刚刚大少爷他们是说这个事儿来着。”石榴觉着脑子都要抽了。

相思深深吸了一口气,看都没看石榴便道:“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石榴木着脑子,觉着想不通的事情还是少想,左右她都是奴婢,姑娘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好了。

如此一想,脑袋果然不抽了,石榴脚步轻快,心情又好了起来,反正事情都解决了不是么?

看着帷帐被石榴放了下来,就算石榴还是木着脸没有表情,可上辈子与石榴相伴的年岁不短,相思就已经知道石榴的想法,这个小妮子是最怕弄脑子,也是最脚踏实地听话的。

可是石榴可以不想,她却不能不想,且不但要想,还要想的透彻想的更远,否则事情一旦脱离她的控制,日后她就被动了,甚至是不可能单单用悠闲的方式去与二房那些所谓的亲人周旋,恐怕还要应对那些未知的恐慌。

翻来覆去,相思想了好多种可能,然而最有可能也最没有可能的是有人与她一样重来一次,只是如果真的有人重新来过,为什么要提早将捕快弄进京都,难道说当年祥叔离开京城后又做了什么坏事,以至于让人想着提早将其除去?

可太巧…实在是巧到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头她刚撒了谎,想着稳住那头一段日子,谁知道撒的谎居然变成了现实,虽然这本来就是几年后的现实,但是突然一下提前也让她实在措手不及。

还是说,这只是命运的一个拐弯?就好像她保留的手一样?

相思此时此刻才是真的乱了,重来一次,看似许多事情还如同上辈子一样,可是又有好多事情在偷偷的变化。

不变的是,令人心寒的家人,路上的劫匪,半夜梅姨娘偷偷放进来的窃贼,还有陌篱受伤失忆,变化的是她完整的手,因为她昏迷被提早送来而亲密起来的大房亲人,还有由于她私下动作,悄悄成为她金库的那些二房私产。

有些事情是必然要发生,有可能提前,也有可能退后,有些事情却可以慢慢偷偷的改变,最终去往何处是否与前世面目全非,相思也不知道。

如果变化的超过了不变的,那么将来相思还能有把握占有优势么?

用被子蒙上头,相思缩成了一团,她慢慢闭上眼睛,无声的动着唇瓣。

“陌篱…会是你么?”

捕快提前入京,祥叔提早了六年入狱,这看起来并不算大的事情却给京城带来了巨大的连续反应。也许其他人不知道,可是经历过上辈子的相思却很敏感的察觉,有很多本应该是六年后,甚至是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正在一步步的提前。雁红山的案子实在牵连甚广,这已经不单单只是匪窝的事情,还有官匪勾结,收受贿赂,甚至还隐隐有多条线牵入了宗室,混入了派系之争。

有些人只是提前被揪了出来,有些人上辈子因为有了十年的准备所以最后也艰难逃生,可眼下却因为羽翼未满怕是要不得善终,还有些人若是有十年的贪腐罪过恐怕要抄家灭族,可现在还不过只是失察之罪,顶多贬官…更又有太多的人在这其中起起伏伏,或危难中升官发财,或行差踏错坠入无底深渊。

高风险往往伴随着机遇与收获,一切都乱了。

“三娘,豫郡王府上派人来了。”

相思稳稳写下一笔,这才将毛笔放下,走到了门口。

“这事儿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成了,伯娘何苦亲自跑来。”

何氏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京都最近事情太杂太乱,大房这里的爵位也一直没有下旨承袭,虽说大老爷受圣上器重,可圣上毕竟还年纪尚轻,朝堂上宗室里瞬息万变谁知道日后又是个什么情况。

“你都闷在家里好些日子了,既然小郡主没事儿了,又想着你过去,你便去一趟好了。”那日她得知孟霍然和孟辛桐将雁红山盗匪的事情说给相思听后,就很是不悦,相思还不满十岁,这要是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好,可说都已经说了,再看相思似乎也没往心里去,这才放下心来。最近女儿忙着绣阁的事情,小女儿又去了她外祖家,到留了相思孤零零的,她瞧着心疼,到不如出去散散心也好。

“大姐姐那头?”相思又问道。

何氏拉着她,让石榴她们给她梳洗换衣。

“她还要忙绣阁的事情,哪里有时间出门,一会儿我带着你去,别害怕,小郡主你也是见过的,年岁也相近。你来了京都也有一段日子了,竟是除了家里人没有旁的手帕交。”何氏边说边从身后的丫头手里拿来一个首饰盒道:“这是上次我让人看了花样给你定的,都是适合小丫头的。你又不是尘惜那死丫头的古怪脾气,好好一个暖暖的乖巧孩子,就是要有朋友多走动。”

“五娘是个好孩子。”相思的头发被石榴握在手里,脑袋不能乱动,却也为孟尘惜辩解道。

“你们啊,就是爱惯着她,连她外祖家也是这样。惯的脾气那般奇怪,除了和你还有话说,其他时候都在看书,就连她外祖家的小姐妹都不爱与她来往,说她就是没趣。”何氏一说起来本还是觉着相思与尘惜当真姐妹情深,可说到后头却也真真是担心起来,太孤僻的女孩子日后的路当真看不到光亮。

“谁说五娘没趣,我非要和她急了不可!”相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说道:“她只是喜欢古籍喜欢书中世界,性格又安静了些,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生才不会懂得她的好,五娘是雅,一身的书卷气,那些女孩子就是太俗!”

“就是你会说!”何氏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了,用帕子掩着嘴道:“这怎么好,你们三姐妹的性格一人一样,也就是你最是小棉袄的性子,让人怎么疼都不够。”

相思脸一红,不支声了,这也是死过一次才会这样,上辈子她可是个炮竹,那真是猫狗都嫌的性子。

特意去和孟辛桐打了声招呼,又得了不少好东西,相思直接连院子都不回,让小丫头将东西放回去,便带着石榴往二门门口去,何氏已经在马车上等她了。

正是太阳高升的时候,院子里好些下人都在忙活,见着相思也并未与别的主子不同,都是规矩行礼从不敢怠慢。

相思走的急,石榴紧紧跟在后头,就在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对面来了个小丫头匆匆与相思来了个对脸,而后擦身过去跑的没影儿了。

石榴很是不满道:“真是没规矩。”

相思无所谓的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她连那个丫头的脸都没看清,却能清晰的记住刚刚那个丫头小声说的话。

那丫头竟然道:“芙蓉怀孕了。”

第四十一章

芙蓉居然怀孕了?

相思靠在车璧上看似在看手里的书,时不时还对旁边的何氏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实际上脑子里却在快速的运转着。

芙蓉上辈子是嫁给了梅姨娘的亲戚朝明,孟二老爷也看中了木棉的表亲采姐儿,之后更是陆陆续续进了一些人,只是那要到了几年后家里才又传出有人怀孕的消息,看来,随着芙蓉成为孟二老爷的女人,有些事情也产生了变化。

“你也别紧张,咱们私下说说实话,小郡主是你亲手救的,就是他们家规矩再大你也是小恩人,总不可能给你脸子看,再说了,咱们家也是定安伯府,就是豫郡王也要给咱们家过世的老爷子几分薄面。”何氏见差不多要到了,就过来给相思亲手整了整珠花。

“伯娘,三娘不紧张,三娘有伯娘呢。”相思放下书侧过身子来笑道。

何氏虚搂了一下她,又给她整了整衣裙。

定安伯府的马车进了郡王府连通报都不需,便被引到后头去了,相思偷看一眼正坐的何氏,心里明白就算她今儿不是小郡主的恩人,就以大伯家还有伯娘母家的背景,豫郡王府也不敢稍有刁难,更何况在她的记忆里,四大郡王当中,就数豫郡王最得圣上的心,豫王妃也是顶顶聪慧的女人,绝不会在后院莫名给丈夫树敌,胡乱得罪。

“夫人和姑娘总算是来了,咱们家王妃可念叨了好几回了。”若要看两家关系的亲疏,还有主人家的重视,一看这接引嬷嬷就清楚了,来人穿着颜色虽然朴实好似没什么花纹,但是相思眼尖,只一瞥便看出那丝绸的端倪。

陈国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凤坛、越州两处大面积盛产蚕丝,这些蚕丝织成的丝绸也成为了陈国对外贸易一块儿很重要的收入来源,几乎陈国大部分的商人都购买这两地出产的蚕丝,年年这两处所产的特级蚕丝都会成为富商新贵们争抢的对象。然而也只有相思她们这些老权贵家族养出来的人才知道,真正的上层权贵乃至京都的皇室,其实都不用这两地的丝绸,反而更喜欢一个叫做佩灵的小地方出产的水蚕丝,所谓水蚕丝就是织出的丝绸,上头有一种如水般波澜的光色,有些甚至还能看出泛着湖蓝淡绿的色泽,犹如水色,格外清丽纯然。

可是,即便相思懂得这种蚕丝,她所拥有的却也数量不多,因为毕竟佩灵的地方太小,那里可以生长喂养蚕宝宝的特殊桑叶也有限,每年出产的丝绸除了供给皇室外,便是各家王府公主府,再后来又是公爵侯爵,各处藩王,所以就是定安伯府里每年的定例都有限。相思那里有的也不过是外祖家当年给她备的,至于她母亲那里的,好些都被大姐孟若饴哄了去做了衣裙。

如此稀有的布料,眼前的嬷嬷却也穿在了身上。

“田嬷嬷,今儿到是你来了。”何氏不是头一次来,所以见过王妃身边这位大红人,心头也是一松,知晓王妃还是将相思放在心上的。

“老奴怎么不能来?今儿还就是老奴求着要来看看的。”田嬷嬷把目光放在相思身上,只觉着这孩子俏丽美好眼神也正,到不是那种看起来会挟恩图报的人,是个可以让小郡主相交的,至于相思的父家孟家二房,田嬷嬷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有了大房在这里,二房也没那个本事来给郡王府找膈应。

相思一听何氏的口气,便知道老嬷嬷不凡,赶紧恭敬了几分,还透露出一丝不安。

田嬷嬷笑了起来,给两人又行了一礼道:“孟夫人,孟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去吧,小郡主怕是坐不住了。”

何氏一笑就牵着相思往里头。

“过来的时候,我瞧着还有别家的马车,可是来了什么人,会不会叨扰了。”何氏一路走着,好似聊家常一般问道。

相思眉头一跳,她刚刚下车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哎哟,怎么会呢!夫人姑娘可是我们家王妃盼了好久的,那些可不是王妃的客人。”田嬷嬷掩口笑道:“是咱们家大公子带了朋友回来。”

豫王府里有三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只是由郡王妃所出的只有长子还有幼女,其余两子皆是庶出。长子今年十四,在京都的书院里念书也有一身好武艺,自然要比花拳绣腿的李芸萝要强得多,他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呼朋唤友的时候,经常带着朋友归家也是正常。

何氏忙道:“我听我家大儿说,世子的功课可是书院的老师都称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