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下子背离了他的初衷,闹的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是过分,像故意占人家姑娘便宜的混蛋一样。

其实他真不是啊!

耳边嘤嘤的哭声不停传过来,秦御想着方才顾卿晚赶他出来时,脸上羞愤恼恨的神情,顾不上那点翻涌的旖旎心思了,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他迈步往门外去,一把打开房门,吩咐外头的侍卫道:“昨日在厢房伺候的那丫鬟呢

?死哪儿去了!将她给爷找来!”

方才秦御从厢房出来,埋头便往屋里冲去,侍卫也没瞧清他的模样,此刻回话时不小心扫到秦御的面容,不觉惊声道:“爷,您的头流血了!”

秦御略怔了下,抬手摸了下额头,触手微痛,果然手上沾了些血迹,却是方才顾卿晚用瓷枕砸中的地方破了皮。他方才心神絮乱,竟然都没发现受了伤。

见侍卫惊异愕然的盯过来,秦御沉喝一声,道:“不该关心的事儿,不用关心!”

侍卫不防秦御突然发火,骇的浑身一抖,旋即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郡王受伤了难道自己会不知道吗?哪里用得着他大惊小怪的提醒。方才郡王还好端端的,这去了西厢房一趟额头便多了道伤口,刚刚屋里分明有争执声和东西碎裂声响起,这伤口分明就是那个沈姑娘弄出来的。

郡王被一个女人弄伤了,这多丢人啊,他应该装作看不见啊,怎么能上赶着揭人伤口。

侍卫快被自己蠢哭了,再不敢多言,忙战战兢兢的道:“问琴是凌寒院的二等丫鬟,昨日临时被宋侍卫抽调过来伺候的,因为昨日沈姑娘没住在翰墨院,故此问琴便回去凌寒院了,今日还不曾过来,属下这便去唤她过来。”

昨日顾卿晚被秦御带回来,宋宁又寻了丫鬟过来伺候,因怕其他侍卫会冲撞了顾卿晚,故此便略透露了点沈清是姑娘的事儿,故此顾卿晚是个姑娘,这翰墨院的侍卫都是知道的。

不过他们并不清楚顾卿晚就是先前在军营中和秦御有过传闻的毁容丑女,故而便只称呼沈姑娘。

秦御闻言,打发了那侍卫赶紧去唤问琴过来。

他还未来得及回房,却见陈嬷嬷带着个婢女,缓缓的上了桥,往这边过来。他便站定在了廊下,很快陈嬷嬷就到了近前,引着丫鬟行礼后,也瞧见了秦御额头上淌血的伤口,惊道:“二爷这额头是…”

秦御摆手,道:“方才下床时,有些心急,不小心撞在了床柱上,嬷嬷怎么又过来了?可是母妃有什么吩咐?”

秦御虽面皮白净,宛若冠玉,可却自小习武,实际是个皮糙肉厚的,便不小心撞个床柱,怎么也不可能就撞破皮,流出血来。

陈嬷嬷心中知道有蹊跷,面上不动声色,道:“二爷头受了伤,便不可在廊下吹风,快进屋去,容老奴给二爷包扎一二。”

秦御只得转身进了书房,他在书案后坐下,自有侍卫取来了药箱,趁着陈嬷嬷收拾取药箱里要用之物,秦御再度问道:“陈嬷嬷,母妃让您来是…”

陈嬷嬷瞧着秦御那魂不守舍,心神不宁的模样,心中便已然有了底儿,哪里还需要特意试探?

想着秦御也算她瞧着长大,虽然性情不似世子爷那样深不见底,可却万事也是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尤其是成年之后,更是有些乖戾难测,并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

如今这般沉不住气儿,让人一眼看出他不安宁的青涩模样,倒是有些年头不见了啊。

想必对那姑娘是真动了心思的,这般想着,陈嬷嬷便只一笑,道:“方才王妃请沈小公子过去问话,正说着话,那沈小公子突然就扯了王妃花厅的帐幔,说是上头的云纹花样甚是别致,正能启发她绘图的灵感,接着便拽下帐幔,裹在身上匆匆告退离开了。王妃呢,很是喜欢沈小公子这份认真劲儿,赞沈小公子真是一心为二爷办事的痴人。王妃担忧沈小公子事后会觉得冲撞了王妃,便赏赐了一些东西给沈小公子。这不,老奴这老胳膊老腿的,见今日天气好,便索性抢了这跑腿的差事,也好动上一动。”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是动作轻柔的给秦御的额头消了毒

的给秦御的额头消了毒,上了药。因并非什么大伤,不过是被擦破了皮,倒了上好的金疮药便止了血,也不再包扎。

秦御听着陈嬷嬷的话,嘴角禁不住抽了两下,想着顾卿晚竟然是用了这等古怪的理由,扯了母妃那里的帐幔裹在身上回来的,一时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笑不出来,俊面上的神情便古怪了起来。

不过听陈嬷嬷这意思,倒是顾卿晚在母妃面前并未露出马脚,母妃还不知道沈清是个姑娘家了?

那女人倒是惯会遮掩,倒还让母妃以为她是个醉心匠工的痴人了。

秦御正想着,陈嬷嬷却已将药箱归拢好,回身接过了丫鬟手中的包袱,道:“二爷,就是这些东西,王妃特意赏赐给沈小公子的,这上头是两本画册,是王妃翻出来,特意给沈小公子用来找灵感的。老奴便交给二爷了,还请二爷代为转交沈小公子。”

陈嬷嬷心里想着,那沈清既然女扮男装便必定是有原因的,既她不愿被人识破,秦御这边也帮忙遮掩,王妃便也没必要非揭破此事,没准还帮了倒忙。

既如此,她便也不直接将东西送到顾卿晚那里了,也省的人家姑娘尴尬难堪。

她将一个小包袱并两本画册放在了书案上,接着便冲秦御行了一礼,带着丫鬟离开了。

秦御将两本书随手翻了两下便放在了一边,见还有个小包袱,不由便解开查看,却见里头放着好些颇为奇怪的带子,都是纯色的,颜色倒有好几种,样式很是奇怪,细棉布的质地,里头像是缝了什么东西,厚厚的,边缘锁边,上头还绣着一些简单的花纹。

秦御瞧了两眼,不觉拧眉,嘀咕道:“画册便罢了,母妃怎么还赏赐了她这么多难看的腰带…”

他正想着,房门又被推开,却是侍卫寻了问琴过来听候吩咐的。

问琴垂着头进来冲秦御行礼,秦御却不耐烦的摆手令她起来,道:“顾姑娘来了…”

他是要吩咐问琴过去好好伺候顾卿晚的,想着顾卿晚正羞愤哭泣,怕她不好意思和问琴说那些事儿,便想着自己告诉了问琴情况,也好让问琴知道怎么伺候。

只他到底有些说不出口,话语一顿,俊美面容上便又浮起了红晕,梗了梗脖子,才冷着脸道:“她来月事了,需要什么,都怎么照顾伺候,你应该知道吧,好好伺候着!去准备吧!”

问琴怎么也没想到会从秦御口中听到隔壁顾姑娘来了月事这样的荒唐事,小丫鬟一时惊愕的抬头看向秦御,谁知道就见秦御手中正拿着一条女人用的月事带,冷着一张脸,端坐在桌岸后,神情紧绷,仪态威仪。

问琴目光禁不住落在了秦御手中的月事带上,如被雷劈,眨着眼,有种做梦的感觉。

感受到她看过去的目光,秦御神情一厉,浑身冒出森森寒意和煞气来,沉声道:“还不快去准备!”

若是寻常时候,被秦御一个眼神扫到,就足够问琴双腿发软,屁滚尿流的了,可手中拿着月事带,俊面遍布红晕,戾气不少,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羞怒的郡王,这份威仪便有些打了折扣。

问琴虽骇的面色微白,身子发抖,却还是禁不住低声道:“奴…奴婢们平日用的月事带都…都是缝草木灰的,给顾姑娘用不合适。爷您手边儿的那种…那种才是给府中主子们**的,里头缝的是洗过又晾干的棉花和碎棉块,还熏了…熏了草药的。爷您既然都为顾姑娘寻来了,怎么还让奴婢…”

问琴冒死进言着,实在是郡王对顾姑娘明显很上心,她不敢拿丫鬟们平日里用的月事带打发顾姑娘啊。可主子们用的,她一个丫鬟也弄不来啊。再说了,郡王也是奇怪给顾姑娘寻来这么好的月事带了,怎么又不给姑娘用。

秦御听了问琴的话,只觉再度被一道雷当空劈下,手一抖,差点没将手边儿的一包月事带扫落到地上去。

月事带…这东西怎么能不是腰带呢!陈嬷嬷送过来的,母妃赏赐的东西,竟然是安一包女人用的月事带。

他还抖开拿着观摩了半天!

秦御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可他不会让丫鬟知道,他触电一般便将手中的东西丢进了包袱,胡乱团了一下便冷声道:“闭嘴!赶紧将这些送去厢房!”

问琴觉得郡王今日真是奇怪到了极点,可这会子郡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火爆的戾气,好像已在一点就着的边缘了,问琴不敢再多问半句,忙上前抱起那一包东西便躬身往外退。

秦御见她将那一包东西抱走,方觉呼吸顺畅了一些,又沉声吩咐道:“别多嘴,那…那东西就说是你寻来的,懂了吗?!”

问琴略愣了下,这才应声退了下去。

屋中,秦御又起身灌了一壶凉茶,想着方才将月事带认成腰带翻了半天的事儿,一时俊面烧红一片,简直要着起火来。

这其实也不怪他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毕竟古代这种女子的私密之事,没有任何媒介会传播普及此等知识。秦御又是个没经人事的,对女人那方面的事儿本就一知半解的。

也不过是年纪不小了,又生在富贵窝里,男女是怎么回事心中清楚,女人每月都来月事也是知道的,可至于女人来了月事怎么处理的,他却是一无所知,也不会有那本话本子会写这等事儿。

月事带这种东西,自然是从来不曾见

从来不曾见过的,认成腰带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此刻想着方才那东西自己已经碰过了,且因为觉得母妃送一包腰带太奇怪了,腰带的模样又和平日里用的不大一样,故而方才他几乎每根都拿起来看了看。

他想着这会子那丫鬟却又将那东西拿去给顾卿晚用,念着他刚刚碰过的东西,会被她放在那种私密地方贴身带着。

秦御顿时整颗少男心都不对劲了,他心脏一时狂跳不止,脸上一阵红过一阵,明明滴酒没沾,却整个人都浑身发燥,火烧火燎,晕晕乎乎,一股股血气也翻涌着有些往一个地方冲。

一时心脏又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了下,只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太不像话,简直是荒唐不堪,下流无耻,焦心焦肺,脸色发青。

且不说长了十八个春秋,第一回真切体会到男女如斯不同,对女子身体充满好奇探究,乃至于渴望,却又羞耻不已的少年秦御是怎么揪心揪肺的在书房坐立不安。

但说厢房中,顾卿晚自秦御出去便埋头哭了起来,她揪着床褥,又捶又砸,心里将秦御骂了个狗血淋头,用意念将他杀了千百遍。

问琴进来时,顾卿晚还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问琴忙上前掀开了被子,见顾卿晚被下的衣裳乱七八糟,而顾卿晚又哭的花了妆,脸色却惨白一片,浑身还都被虚汗淋湿,可怜兮兮,不由大惊,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昨日遭了罪,这会子实在疼的厉害,也就是心里更难受,反倒忽略了身上的难受,如今见了问琴,她才弱声道:“我来了月事,问琴,你能给我寻月事带再弄些红糖水来吗?”

问琴却惊道:“姑娘,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奴婢已经将月事带和换洗衣裳准备好了,姑娘赶紧换上吧。来,我帮姑娘。姑娘是不是痛的厉害?姑娘放心,咱们府上的月事带,都是熏了草药的,用的是前朝宫中的良方,带上能止痛的…”

见问琴还不等自己吩咐就准备好了东西,顾卿晚便知是秦御吩咐过她了,脸上又烧了起来,可这会子却也顾不上了,在问琴的搀扶下去了净房。

她换了衣裳,又在问琴的搀扶下回到床上躺好,还不等问琴去准备热热的红糖水和热毛巾给她擦拭一下,就听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的嘈杂声,依稀还没女人的哭喊声。

这声音却是从凌寒院传来的,却原来陈嬷嬷刚从翰墨院出去便被惜薇和惜芹两个丫鬟拉住,说是要请教针线。

陈嬷嬷还着急回去回礼亲王妃的话,谁知道惜薇和惜芹却又说有要事想请教,陈嬷嬷何等人,瞧出两人有些不对劲,便想着不防看看她们要做什么。

故此便跟着两女去了厢房,三人刚刚坐下,小丫鬟奉上茶水,惜薇便道:“嬷嬷,今日我们姐妹非要厚着脸皮请嬷嬷过来,就是…就是想问问嬷嬷,王妃是不是要将我们姐妹打发出去配了小厮啊?”

陈嬷嬷闻言面露诧色,道:“这话是怎么说的?王妃何曾有此吩咐?我怎么不知道。”

惜芹便道:“嬷嬷也知道,我们姐妹二人是五年前就进了二爷这凌寒院的,当时王妃是要安排我们…给二爷收房的…”

惜芹说着面露娇羞之色,脸上布满了红霞,咬了咬唇才道:“只是…只是二爷眼光高,看不上我们姐妹,奴婢二人在这凌寒院身份不尴不尬的,后来二爷一出征就是三年多,如今好容易盼着回来了,王妃却又指了迎夏过来,奴婢二人如今都十八了,年纪都不小了,王妃派了新人过来,自然是用不上奴婢们了。”

惜薇接过话也道:“嬷嬷,奴婢二人没有怨主子的意思,主子安排奴婢们做什么奴婢们便做什么,也不敢有半点怨言,奴婢们就是想问问嬷嬷,王妃若是真打算给奴婢二人指人,嬷嬷可千万告诉奴婢们,奴婢们也好心里有个准备。”

惜薇说着垂起泪来,惜芹也跟着泪意盈盈,道:“是奴婢两个无颜面对王妃,愧对王妃的厚望和嘱托,没能照顾好二爷,让二爷如今受了重伤,竟也只肯住在翰墨院,让侍卫客卿照顾,且不肯住在凌寒院的正房,让奴婢们贴身伺候。”

“是啊,奴婢们有过啊。”惜薇说着,提裙哭着跪在了地上。

惜薇忙也站起身来,跟着也跪下了,道:“嬷嬷是王妃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奴婢二人也算是嬷嬷教导出来的,还望着嬷嬷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替奴婢两个在王妃面前请个罪。”

陈嬷嬷瞧着二女,面色沉肃。

这惜薇和惜芹找她哭诉,其实也情有可原。两人都是从前礼亲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指给秦御当时虽然没点明了是通房丫鬟,可也是心知肚明之事。

谁知道耽误了这么些年,两人从十四五的年纪,生生耗成了十**,还是没被收房,如今身份尴尬,心里着了急,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们这是怕王妃将她们随便打发配人,所以找她探路摸底来了。

陈嬷嬷正想着,却听外头突然有人尖声叫了一声。

“啊!不好了,不好了,碧绿上吊了!”

“天,死人了!碧绿吊死了!”

外头几乎眨眼间便乱了起来,尖叫声,跑步声,呼喊声,议论声…闹哄哄的,瞬间打破了凌寒院的沉静。

陈嬷嬷一听有人上吊了面色一变,豁然起身就忙忙往外走。

惜薇和惜芹也面色发白,匆匆跟上,惜薇更是上前道:“碧绿是凌寒院的三等丫鬟,平日里挺老实的,怎么就…”

说话间三人便前后出了屋,眼见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往后罩房挤,便也快步走了过去。

------题外话------

第097章做男人也被嫉妒.

后罩房是专门给凌寒院有等级的丫鬟婆子们住的,陈嬷嬷和惜薇二人过去时,就见后罩房的东边一间门口已拥满了人,院子里也站满了嚼舌根指指点点说闲话的丫鬟婆子,见陈嬷嬷过来,院子中的喧嚣声略静了一下,众人纷纷行礼问候。

陈嬷嬷沉着脸上了台阶,围在门口的人也忙躬身退开,陈嬷嬷迈步上前,便有一个穿酱色褙子的婆子从屋里迎了出来,福了福身行礼道:“陈嬷嬷。”

陈嬷嬷点了下头,道:“人怎么样了?”

她脸上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倒像是在问今日天气如何。那酱色褙子的嬷嬷便回道:“人已经救了下来,因发现的及时,倒是留了一口气,如今已醒来了。”

陈嬷嬷这才冷着脸迈步进了屋,就见对着房门的床上,躺着个披头散发的丫鬟,脸色难看,露出的脖颈上一道深深的勒痕,那丫鬟正一脸死气的淌着泪,旁边两个丫鬟似在劝解,也是不停的用帕子擦拭眼泪。

“到底怎么回事?”先前那穿酱色褙子的婆子忙给陈嬷嬷搬来椅子放在了屋子当众,陈嬷嬷坐下后沉斥一声。

那两个哀哀哭的丫鬟这才像是刚发现了陈嬷嬷的到来,纷纷停了哭声,请了安将床上的碧绿扶坐起来,碧绿挣脱着想下床,又似想要说话,人还没下得了床便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陈嬷嬷拧了拧眉,便道:“先躺着吧,等一会子大夫诊过再回话。你们可有谁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那扶着碧绿的穿枣红色褙子的丫鬟闻言跪了下来,道:“嬷嬷,碧绿今儿一早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的呢,就是方才出去了一趟,便哭着回来,将奴婢两个都赶了出去,甩上了房门。奴婢和银钗因莫名其妙被她赶出了屋,心里不痛快便没再搭理她,去了园子里摘花,后来奴婢二人觉得碧绿有点不大对劲,到底放心不下,跑回来查看,就见碧绿已经上了吊,幸而奴婢二人早早折返了,不然碧绿这会子已经断气儿了。”

另一个叫银钗的丫鬟也跪下道:“是呢,陈嬷嬷,碧绿她这样,八成是方才出去时候遇到了什么事儿。”

她说罢,那碧绿果然浑身颤抖着,扑倒在了床榻上揪着床褥,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这时候大夫被请了过来,给碧绿瞧过之后,开了方子,又往碧绿的喉咙上涂抹了药膏,碧绿才能发出声音来。

她推着银钗二人便要往墙上撞,哭着道:“你们救我做什么,让我去死!我已经没有清白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她的声音分外粗嘎,喊声凄惨,听在人耳中惹人同情,哭喊间,银钗二人不小心拉扯开了她的衣衫,一时间中衣散开,里头肚兜歪斜了下,露出的雪白胸前骇人有几个紫青的手指印。

瞧见那手指印,再听碧绿口中的话。一时间陈嬷嬷脸色微变,堵在门口和窗口的丫鬟婆子们也都齐齐变色。

“哎呦,这是被人毁了清白,占了便宜了,难怪哭着喊着要死呢。”

“这碧绿不是已经配给了冯管事家的福子了吗?啧啧,如今弄成这个样子,看来是嫁不成咯。”

“这是刚刚发生的事儿?这青天白日的,碧绿又没出府,是哪个侍卫小厮竟然如此混账!”

“这可要好生查查的,揪出是谁来看王妃不打死他,丢出去喂狗。真是色胆包天了!”

时下的权贵之家,公子们都是满七岁左右便挪到了外院自立院落,恐男孩子一直混在内院,常年长在妇人之手会毁了性子,变得没出息。

等到公子们长大,成了家,自然在内院中会为其妻妾们准备下院落。男人们在外院的住所和书房等却依旧保留着。

可公子们金贵,自然不能光靠小厮侍卫伺候着,便是住在外院,这丫鬟婆子的也少不了。这便让丫鬟侍卫小厮的有了接触的机会,容易生事儿。

可权贵之家的丫鬟们却是要身子清白,不准私下里和小厮侍卫有苟且之事儿的。富贵之家对这个管的是极为严格的,要知道这丫鬟们说不准哪一日就被男主子收用了,这若是私底下和侍卫小厮有个什么不干净,再将这风流事儿往男主子身上栽,回头混淆了血脉,那不是笑话?!

故而不管是哪个府邸,对这种事都管的极严。丫鬟若是发现不干净,都没好下场,轻则打一顿板子丢出去,重则直接杖毙。那些和丫鬟偷情的小厮侍卫们更是如此,一旦被发现,什么都完了。

故此,这会子一见碧绿拿清白来说事,又露出身上的痕迹来,众人尽皆同情不已,更是说那玷污了碧绿的,要被王妃打死喂狗。这话并不夸张,而是事情确实很严重。

陈嬷嬷脸色也不好看,一拍扶手,道:“好了,休要再要死要活的,做婢女随意自戕是何等罪名,不用我再说一遍吧?!”

做人婢女,命都是主子的,是不能随意自戕的,自戕也是罪过,弄不好会让主子背上不好的名声,故而有时候做奴婢的便是自戕死了,还要拖累了自己的家人跟着吃挂落。

碧绿是家生子,家里还有亲人在王府,闻言脸色一白,当即抽泣着不再挣扎着往墙上撞了。

陈嬷嬷这才道:“你说说缘由,若真是受了人欺负,我自然会向王妃禀明此事,为你做主,王妃从来体恤下人,宽厚仁慈,真是如此,王妃不会为难于你。可若是你自己品行不端,做出了什么不尊重的事儿来…”

陈嬷嬷话没说完,那碧绿便哭着尖叫道:“奴婢没有!嬷嬷是有人欺辱奴婢,嬷嬷给奴婢做主啊!”

她说着扑下了床,哭着爬着到了陈嬷嬷脚边儿,磕起头来,道:“就是方才奴婢奉惜薇姐姐的命去浆洗房取凌寒院前两日送过去浆洗的衣裳,不想奴婢还没走出凌寒院便迎面撞上了沈公子,奴婢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奴婢已经道歉了,谁知道他好似心情不好,竟然怒容满面,将奴婢拖进了旁边的假山里头,企图…企图…若非奴婢反抗趁机推开他,跑了出来,只怕已经…可饶是如此,奴婢也没什么清白可言了,奴婢都已经定亲了,如今还怎好安心嫁过去,只有死路一条啊。”

碧绿的话令陈嬷嬷惊愕了一下,接着脸色便沉寒了下来,一双老眸中满是锐利的寒气,盯着碧绿,道:“你说谁?翰墨院郡王带回来的客卿沈清沈公子吗?”

碧绿察觉到了从陈嬷嬷身上散发出的寒气,浑身抖了抖,有些不安,可她却觉得陈嬷嬷身上的寒气都是冲沈清去的。

那沈清果然是惹了王妃的不喜,沈清得郡王的看重,王妃想要处置了沈清,必定担心会妨碍了母子感情,如今她送给王妃一个收拾沈清的正大光明的理由,也算是讨了王妃的好,立了功了。

碧绿想着,扣头哭着道:“是,就是那个沈清,沈公子!昨日他跟着二爷回来时,奴婢见过他,认识他!嬷嬷,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啊,想不到那个沈公子瞧着文弱雅秀,背地里竟然会是这样的人。”站在陈嬷嬷另一边的惜薇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惊吓道。

陈嬷嬷垂着的眼皮子略抬了下,淡淡扫了眼惜薇,唇边掠过一丝冷笑来。

陈嬷嬷是宅斗的老油条了,若然不知道沈清是女子,自然会动怒,可如今她既然知道了沈清是女子,听着碧绿的话便宛然成了天大的笑话!

说一个女人将她拦住,还拖到了假山后企图用强?敢问这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大的笑话吗?更何况,那女人还是来了月事,从王妃那里匆匆逃走的沈清。

陈嬷嬷不过心思略动,便明白了这件事情后的弯弯绕绕。

眼前这个碧绿不过是凌寒院的三等丫鬟,沈清又是刚刚进王府不久,两人该当是八竿子打不着才对,碧绿如此陷害沈清,背后必定是有人指使的。

而如今凌寒院比较大的事儿便是秦御三年多出征刚归,丫鬟们难免心思浮动,个个都有往上爬,争着抢着要占了通房丫鬟这一巧宗这一件。

如今秦御受了伤,正是丫鬟们,尤其是贴身丫鬟们各显神通的时候,偏偏秦御住到了翰墨院去,就是不肯在凌寒院呆着,使得丫鬟们没有亲近的机会,她们如何能够甘心?

而秦御住到翰墨院的原因却在这沈清身上,若是赶走了沈清,或者沈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惹怒了秦御,使得秦御对其厌恶,说不得便能回到凌寒院来住。

而今日,王妃传召沈清,想必早就有人盯着秋爽院了,瞧见沈清从秋爽院面色不佳的匆匆出来,便以为沈清是惹怒了王妃。

就再添一把火,想往沈清身上泼上一盆子污水,顺势解决掉沈清。

一来,沈清惹怒了王妃,借王妃这把刀,正是杀人的好时候。再来,这也算如了王妃的意,想必就算王妃猜到沈清是被冤枉,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背后的人,推了碧绿出来,拿了碧绿做枪使,若然在王妃不知道沈清是女子的情况下,说不定就真让其如愿了。可是如今连老天都不帮她,沈清是女子,这点子算计便成了最拙劣的污蔑。

至于碧绿背后是谁,陈嬷嬷心知肚明的很。

沈清走了,秦御生气不再呆在翰墨院,回到了凌寒院,谁得利最大就是谁啊。

陈嬷嬷冷哼了一声,呷了一口茶,看向碧绿,道:“我记得你是定给了外院冯管事家的老二福子吧?”

碧绿显然没想到,她控诉一番,陈嬷嬷不让人去拿那沈清过来问话,反倒突然问起这个来,她略怔了下,垂泪道:“是的,陈嬷嬷。可如今奴婢成了这幅模样,连清白都没有了,只怕…只怕这婚事是不成了,可让奴婢怎么活啊!”

她说着又呜咽了起来,旁边一众人的神情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谁不知道那冯管事虽然有两个儿子,然则老大是个傻子,这老二福子便格外娇宠了一些,使得他贪花好色,不学无术,整日在外惹是生非,还没娶媳妇,屋子里便不少女人。

这倒还罢,最近一年也不知道从哪儿染上的恶趣,动辄就打女人,前两日他那屋子里才折磨死了一个,冯管事舍了不少银钱才将这事儿给遮掩过去。

碧绿是个貌美的,前些时日被福子撞上一眼便瞧上了,冯管事求到了王爷哪儿,王爷做主让王妃将碧绿配给了福子。冯管事从前在战场上帮王爷挡过箭,冯家在王府是颇有几分脸面的。

碧绿一家子虽也是家生子,但一家都不得宠,王妃指了婚,哪里敢有半点反抗。那福子是个眼高于顶的,出了这种事,定然要退亲,不过要她们说,这碧绿被退亲也不算什么坏事,说不定还因祸得福了呢。

陈嬷嬷闻言冷冷瞧了眼垂泪的碧绿,竟是出乎意料的就站起身来,只道:“热闹看够了,都散了吧,吵到了二爷养病,仔细你们的皮!”

陈嬷嬷脸色沉肃,浑身的气势,众人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哪里敢再围着瞧热闹,不等陈嬷嬷出屋,便都住了嘴,往外散。

陈嬷嬷却没再停留,大步出了后罩房,竟然没再管这里的事儿,往秋爽院回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碧绿却面色忐忑的跌坐在地上,看向了惜薇和惜芹二人。

惜薇和惜芹脸色也有些不好,隐隐发白,只觉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陈嬷嬷万不该是此等反应才对。

待人都散尽,碧绿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便拽住了惜薇的手,焦急道:“惜薇姐姐,惜芹姐姐,你们说陈嬷嬷她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会不会王妃根本就没有恼了那沈清。这下怎么办,这下怎么办。奴婢可都是听了两位姐姐的话才如此行事的,若是王妃发现了…”

“若是王妃发现了,那也不干我们的事儿。碧绿你最好放聪明点,你无凭无证的,若是攀咬我们,我们不会承认,王妃也未必相信。你若识趣,你便被王妃惩罚,我们也会看在今日的情分上,对你多些照顾,你可要想好了!”惜芹一下子打断了碧绿的话,冷声说道。

惜薇见碧绿脸色巨变,摇摇欲坠,上前扶住了她,拍着她的手道:“碧绿妹妹放心,王妃对那沈清没好感,即便是察觉到什么,也不会严惩与你的,你只要不咬出我们来,等你受了罚,往后自有我们替你周旋筹谋。”

且说那边,陈嬷嬷回到了秋爽院,礼亲王妃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忙让丫鬟迎了陈嬷嬷进来,屏退了丫鬟,道:“到底阿御知道不知道那姑娘是女子?怎去了这么些时候!”

陈嬷嬷上前给礼亲王妃打扇,一面笑着道:“王妃且放心吧,二爷心里清楚的很呢!”

礼亲王妃闻言这才笑了起来,旋即却又一拍扶手,道:“这孩子,怎么还是个胡闹性子!既然是瞧中了人家姑娘,就该打听好是哪户人家,回来告诉本王妃,由本王妃做主上门求了抬回来。咱们这样的人家,正妃未娶先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这样将人家姑娘不明不白的弄回来算怎么回事,人家姑娘心里能乐意?”

陈嬷嬷却点头,道:“王妃说的是,等奴婢再打听打听那沈姑娘的来历,有王妃替二爷安排着,什么事儿是不成的。二爷也就是仗着有王妃疼,才这样肆意行事的。等二爷纳了沈姑娘,迎娶正妻的事儿,王妃也不必那么着急了,还能缓一缓,仔细挑选个二爷满意的咯。”

若是寻常人家,正妻未娶,自然不可能先纳妾的。纳了妾室,好人家,疼姑娘的人家只怕就不愿意结亲了,没有纵着子弟纳妾,却影响了娶妻大事的道理。

可王府却不一样,像秦御这等皇室贵胄,便纳妾再多,也不会影响正妃的选择。加上王妃一直怕儿子有问题,自然就急着让秦御纳妾了。

含笑点头,礼亲王妃才又问道:“对了,你怎去了这么长时间?”

陈嬷嬷这才道:“奴婢出了翰墨院,原是要来回王妃话的,却被惜薇惜芹两个丫头拉着说了几句话,她们问起王妃是非有意为她们配人的事儿来,后来凌寒院一个叫碧绿的三等丫鬟上了吊,奴婢便过去瞧了瞧。”

礼亲王妃听的蹙眉沉面,道:“人死了?”

陈嬷嬷摇头,道:“救下来了,却也是可笑,那碧绿竟状告沈清,说方才受了沈清的玷污,差点失了清白身子…”

礼亲王妃闻言,不过心思略动,便也明白了过来,一把便将旁边茶几上的一个粉彩茶盏给扫落到了地上,茶盏四分五裂。

陈嬷嬷忙劝道:“王妃且莫为这起子人动怒倒伤了自己的身子。”

礼亲王妃脸上怒容微敛,道:“惜薇和惜芹也算是秋爽院出去的,那时候本王妃瞧着她们两个也算稳重懂事,这才给了阿御,怎么如今行事这般急躁糊涂!”

陈嬷嬷给礼亲王妃又倒了一杯茶,安抚道:“她们如今年纪也大了,急些却也是人之常情。”

礼亲王妃哼了一声,她便再着急儿子的事儿,却也不想留了心思不正的丫鬟在儿子身边,更何况如今知道沈清是个姑娘,礼亲王妃也没那么着急了,却怕丫鬟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坏了秦御的好事,便道:“既然年纪都大了,王府也不能一直耽误她们下去,你去瞧瞧,有什么合适的,赶紧安排下将她们配了人打发出去吧。这事儿,今儿便敲定了,指了婚事,今日便让她们出府回去备嫁吧。”

她言罢,想了想又道:“那个碧绿念着是受人指使,本王妃便也不追究了,也一并赶出府去,再莫让她进府领差事便罢了。”

礼亲王妃一向待下宽和,惜芹和惜薇从前都是礼亲王妃的丫鬟,王妃明显还念着旧日的主仆情分,这是从轻发落了。

陈嬷嬷闻言也没多言,只应了一声,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凌寒院闹起动静来,秦御怎么可能听不到?早派了侍卫前去询问,陈嬷嬷离开凌寒院时,那侍卫也刚好将发生的事禀给了秦御。

秦御听闻有个丫鬟竟然污蔑顾卿晚玷污她,顿时脸都黑了,他本就浑身不得劲,此刻倒像是寻到了事儿,破天荒的兴致勃勃亲自管起了丫鬟们的事儿来。

于是,陈嬷嬷那厢刚进秋爽院,这边秦御便令侍卫抬着软榻,进了凌寒院。他也没往屋里去,就让侍卫将软榻放在了当院,吩咐道:“不是说有个丫鬟状告沈清色胆包天玷污了她吗,那丫鬟呢,带过来,爷要亲自审问。”

他言罢,自有侍卫前去传唤碧绿,惜薇和惜芹两个丫鬟却觉得是自己的计谋得逞了,秦御一向不管丫鬟们的事儿,如今竟然亲自查问此事,定然是对沈清恼怒的缘故,她们当即便一人捧着一杯茶,一人取了一件斗篷,急匆匆的冲秦御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