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便高高挑起了眉来,道:“这么说,不是殿下不相信我,是宋侍卫你不相信我了?”

宋宁简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忙又道:“属下不敢。”

顾卿晚满意的点头,道:“不敢就好,难得来大国寺一趟,天色还早,我还不想回去,想在寺里随意逛逛。”

她言罢,大步就往前去了,宋宁拧着眉,却不敢再言。

文晴跟在顾卿晚的身边,见顾卿晚几句话竟然就让那么可怕的宋侍卫吃了瘪,她瞪大了眼,旋即觉得宋宁也没那么可怕了。文晴不自觉挺了挺腰杆,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瞪了宋宁一眼。

谁知道宋宁竟突然抬眸盯视了过来,文晴顿时吓的凶残的视线,瞬间又变成了小麋鹿,飞快躲闪着垂了眼,缩了缩脖子,转身便跟着顾卿晚跑了。

宋宁,“…”

相隔不远的一处幽静禅院中,苏子璃一身青色长袍站在禅房的廊下,正斜靠着廊柱闲闲的丢着两颗小石子玩,侍卫快步进来,禀报道:“爷,顾姑娘已经从天玄殿出来了。”

苏子璃闻言站起身来,吩咐道:“去安排下吧。”

言罢,他手中的石子射出,准确无误的打在墙角树上一只叫个不停的小鸟的腹下,那鸟无声无息的掉落树枝,死了个透透。

苏子璃却毫无在寺庙杀生不好的自觉,抬步就往外走去。

顾卿晚逛了两处大殿,便没了什么兴致,冲宋宁道:“上次惊扰了寂空大师清修,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今日既然来了,我便去拜访下大师,表达下歉意吧。”

她说着就往后山的方向去,宋宁却有些无语。

寂空大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啊,上次秦御抱着顾卿晚能见到寂空大师,那还是硬闯的结果,顾卿晚这话说的口气也太大了些。

这不是白走一趟,上赶着打脸嘛,莫说是顾卿晚现在这身份了,就是宫里哪位娘娘来了,人家寂空大师也未必会搭理啊。

宋宁追了两步,道:“寂空大师慈悲为怀,上次的事儿,如何会放在心上,姨娘特意去致歉,倒好似觉得寂空大师毫无心胸一般…”

宋宁劝说的话没说完,顾卿晚便回过头来,挑眉道:“宋侍卫是怕寂空大师根本不搭理我,我丢了王府的脸?”

宋宁顿时闭嘴,见顾卿晚似笑非笑的一直盯着他,他便只好道:“寂空大师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上个月周鼎兴的夫人带着周姑娘来拜见,大抵是想请寂空大师为周姑娘治脸,结果在后山寂空大师的佛院门前诚心守了七日,佛院的门都不曾打开一下。属下也是怕姨娘白费功夫。”

顾卿晚却一笑,欢喜道:“哎呀,连周首辅的夫人都被挡在门外了啊,那寂空大师便是不搭理我,才正常嘛,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了。更何况,我可不是周老夫人,寂空大师不见她,却未必会不见我呢。”

顾卿晚言罢,扬了扬眉,转身继续往后山走。

宋宁,“…”

他就不明白了,顾卿晚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寂空大师来一品诰命都不搭理,却会见她一个王府姨娘。

倒不是宋宁看不起顾卿晚,有意鄙视顾卿晚,而是事实如此,由不得宋宁不心生腹诽。

不过顾卿晚明显是不听劝阻的,宋宁也只能赶忙追了上去。

一行人到了隐在苍翠林木间的佛院,远远却瞧见院子外竟然已有一队人在候着,瞧样子也是女客,应该也是前来拜访寂空大师的。

顾卿晚还以为是周家的人又来了,脚步不觉一顿,暗道当真是冤家路窄,这才想起来问宋宁,道:“对了,方才宋侍卫说周老夫人带着周顾姑娘来求医,周姑娘怎么了吗?”

宋宁不觉看了顾卿晚一眼,当初顾卿晚被吴国公抓走,秦御寻顾卿晚追到了冀州周家的祖宅去,为了逼问顾卿晚的下落,抓了周清秋,还当着吴国公的面儿毁了周清秋的脸。

这事儿,顾卿晚竟然到现在都半点不知?

宋宁唇角抽了抽,这才道:“爷划烂了周姑娘的脸,周老夫人这些时日一直在寻良医恢复周姑娘的容貌,看来是良医难求,这才带周姑娘求上了大国寺。可惜大国寺好像好也不卖周首辅的面子。”

秦御毁了周清秋的脸?

顾卿晚眨了眨眼,又看了眼禅院前那一行人。那些人好像也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到来,往这边看了过来。

顾卿晚头上还戴着帷帽,远远望去,禅院人群簇拥着的女子也同样戴着帷帽,倒是不知是不是周家人。

不过她好容易才有此机会到了这里,即便是周家人,顾卿晚也不可能回避,且即便是周家人,在寂空大师的门前,想来她们也要顾忌形象,不会将她怎样的。

顾卿晚再度迈步向禅院而去,到了近前,免不了又扫了那等候的一行人。四个丫鬟,两个婆子,浩浩荡荡的簇拥着一个穿深蓝色织锦长褙子,莲青色襦裙的女子。

那女子穿戴素淡的很,只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绣红梅的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凸显了出来,戴着长及胸前的帷帽,虽然瞧不清面容,然只看那身段和风姿便知该是个美人,且瞧穿戴,应该还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的穿深蓝这样的颜色倒是少见,顾卿晚难免又多瞧了一眼,那姑娘似感受到了冲着顾卿晚点了点头。顾卿晚也侧身略福了福身,回了个半礼。

倒是那姑娘的一行丫鬟婆子们神情隐见倨傲之色,站着一动不动的。

顾卿晚也不在意,带着文晴略往东边站了站,冲宋宁示意了下,让宋宁去喊门。

宋宁却上前一步,并未喊门,而是出身道:“寂空大师的禅院外设了奇门遁甲之术,甚是奇妙,访客无需喊门,里头也能知道访客前来,连访客的身份也能一清二楚,属下虽不明白这其中蹊跷,不过这里确实是不必喊门的,若是寂空大师有意相见,会让小沙弥出来带路的。”

大师参禅的地方,若是大喊大叫的,哪里像话?上回也就是秦御以为顾卿晚中了毒,心中焦急不已,这才在禅院外大喊大叫,还擅自闯阵。

顾卿晚闻言双眸微亮,瞧着这寂空大师还真有几分能耐,但愿这和尚能有些真本事,看出她的来历来。

宋宁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两拨人离的并不远,故此那边儿的人显然也听到了。

那戴帷帽的姑娘身边站着的穿鹅黄色褙子的婢女,当即便轻笑了一声,道:“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来拜见寂空大师,能见到…”

“明月!”

丫鬟的话没说完,那姑娘便低低叱了一句,那唤明月的丫鬟脸色微微变了下,旋即却露出委屈之色来,道:“郡主,奴婢又不曾说错,郡主在这里已经等了三日了,寂空大师尚且不见呢,她们什么人啊,连这里的规矩都不懂,就来拜见,如此不诚心,寂空大师怎么会见?奴婢也是怕她们白等,让她们认清形势嘛。”

那被唤做郡主的姑娘顿时便冲旁边穿酱色褙子,面容略显严肃的嬷嬷道:“本郡主定然是平日太宠惯着这丫头了,以至于她如今连规矩都不懂了,寂空大师的行为也敢揣测,高嬷嬷劳烦你将这丫头带下去,教好了规矩,知错了再回本郡主身边来。”

高嬷嬷闻言应了声,明月却彻底脸色一白,还想往地上跪,却被高嬷嬷拽住沉斥了一声带着离开了。

那位郡主似有些不好意思,又冲这边略福了福身,顾卿晚却只当做没看见,理都没再理她。

装模作样。

俗话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什么郡主若当真是大气端庄,温婉贤良的,便不会有这样上蹦下跳,嚣张跋扈,随便给人难看的丫鬟!

不过是瞧她身边就带了个文晴和宋宁,又连这里的规矩都不知道,便认定了她不是什么有来历的。

又怕她在这里碍了她们郡主拜见寂空大师,便想将她用言语羞辱走罢了。那郡主若是真贤良,便不会容着她那丫鬟什么话都说完了,才来训斥。

明着训斥,实则做戏,被她这么看似公正的小事化大了一番,顾卿晚更加尴尬难堪罢了。

顾卿晚心里瞧的清楚,搭理这种人就怪了。

那郡主见顾卿晚听了她的身份,也不过来拜见,还直接忽略了她,顿时倒摸不清顾卿晚的身份了。眸光略闪了下,倒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再度看向禅院方向,静默了下来。

却于此时,掩映在山石花木后,依稀可见的禅院门突然发出吱呀呀的声音,竟然从里头被打开了。

顾卿晚这厢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那郡主身后,丫鬟婆子齐齐露出了喜色。

“郡主快看!大师被郡主的孝心打动要见郡主了呢。”

“是啊,郡主孝诚,寂空大师是得道高僧,自然心知肚明,岂有不见郡主的道理?”

那郡主好似也非常高兴,脚步不自觉的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强行顿住,道:“这里还有旁人呢,人家一来,禅院的门便开了,大概寂空大师要见的那边的姑娘,咱们别误会了。”

她话虽这样说,然则声音中却透出几分雀跃来,显然心里也是以为寂空大师要见的一定是她。

顾卿晚今日过来求见寂空大师,也不确定是不是能见到人,不过是尽力一试,此刻见人家那边又是郡主,又是在此守了几日的,还是为什么孝道的,她心里便有些没底。

宋宁开口道:“寂空大师每月最多只见一人,姨娘今日来的只怕不巧。”

宋宁这话就是说,顾卿晚没戏了,寂空大师既然见了那边的什么郡主,这一个月内都不可能再见旁人了,让她还是自认倒霉,赶紧回府得了,左右顾卿晚过来,在宋宁看来也没什么正经事儿。

顾卿晚闻言撇撇嘴,大抵是大家都觉得她见不到寂空大师,她也受了环境影响,再说按先来后到,也该是见人家那边的郡主的。故此她便转了身,蹙眉嘀咕道:“这么难见…或者我该先找个道姑试试?”

手腕上的玉莲花也未必就和佛教有关,佛教尚莲,道教亦莲啊!

谁知道顾卿晚这厢刚转身走了两步,那边出来的小沙弥竟然越过了迎上前去的一行人,直直向着顾卿晚三人走了过来,道:“这位女施主请留步,方丈大师请女施主进禅院叙话。”

顾卿晚诧异的回过头来,眨了眨眼,有些被现在这种神转折弄迷糊了,文晴反应过来却面露喜色,道:“姑娘,大师要见的是姑娘你呢!”

站在那位郡主身边的另一个穿淡紫色褙子的丫鬟见此,不觉又上前了一步,道:“这位小师傅,你会不会是弄错了,我们郡主在此已经候了三日了,怎么会…”

小沙弥闻言转过身,却合十冲那边行了一礼,道:“方丈大师要见的确实是这位新到的顾姑娘。”

小沙弥言罢,没再搭理那边,重新冲顾卿晚施礼,道:“姑娘请吧。”

小沙弥连顾卿晚的姓氏都点出来了,这就不可能有弄错的可能了。

好运来的太快,顾卿晚脸上不觉有了笑意,声音便也清扬优悦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道:“多谢小师父引路了。”

她言罢,留下了宋宁和文晴,自行跟着那小沙弥往禅院走去。

寂空大师没说要见,宋宁和文晴自然也不敢强追进去,寂空大师在大秦声望极高,乃是国师,顾卿晚单独去见大师,却是没任何不妥的。

那边一行人眼睁睁瞧着顾卿晚跟着小沙弥进了石阵,脸色都不大好,淡紫色褙子的丫鬟咬了咬牙,道:“大师一个月要么一人也不见,要么就只见一人,从未破例见两回客的时候。如今大师见了她,郡主可怎么办…”

那郡主却扫了眼文晴和宋宁,目光在宋宁的身影上略顿了下,只叹了一声,道:“好了,寂空大师自有主张,大概是本郡主和大师到底差了些缘法吧,既然如此,也强求不得,咱们走吧。”

她言罢,带着人便往林子外去了,很快一行人便消失在了林间。只是出了林子,那郡主才回头又望了眼林木掩映下的禅院,帷幔遮挡了她的神情,只听她声音清冷,道:“去问问,方才那位是哪个顾府上的姑娘,京城的高官勋贵似没个姓顾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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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高僧果然是高僧

顾卿晚觉得寂空大师有可能是因为上次见她就看出了什么来,这才不见那个什么郡主,反倒是要见自己这个王府妾。

虽说佛前人人平等,高僧普度众生,可那都是骗人的屁话,若非如此,顾卿晚想不明白还有旁的什么缘由,让寂空大师这样容易便要见她。

怀着这种期待又兴奋,忐忑又急切的心情,顾卿晚进了禅院。

小沙弥带她进来后,只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顾卿晚自行往院子中走,穿过前头的大殿,就见一处幽静的禅院,一颗冠盖如云的菩提树下,一个穿着寻常青衣,身材极为魁梧的和尚,正坐在树下的棋盘边落字下棋。

顾卿晚上次过来时是晕迷状态,根本不知道寂空大师长的什么样子,此刻瞧这和尚独自在此,她四下瞧了眼,再无旁人,便走了过去,略行了一礼,道:“敢问是寂空大师吗?”

那和尚倒也没回话,抬头看向顾卿晚,只冲她示意了下。

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分明是让她坐下和他对弈一局的意思,顾卿晚这会子心里着急的很,哪里有功夫和他下什么棋,她见这和尚虽然面上有须,却红光满面,瞧着也不大年迈,且还生了一双怒目锐利的剑眉,怎么看都不像慈眉善目的高僧,于是便又道:“大师可知道寂空方丈人在何处?是方丈大师让人带我进来的。”

和尚却又指了指棋盘,示意顾卿晚坐下对弈。

顾卿晚眨了眨眼,又四下扫了眼,见偌大的禅院半个人影都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得抿了抿嘴,坐在了旁边,顺手执了一枚白子,瞧向棋盘上的棋局。

她看了两眼便是一笑,道:“大师,你这棋艺不怎么样啊。难道高僧不是应该都是棋艺国手吗?”

她言罢,抬手便落下了一子,和尚目光在顾卿晚动作间滑动的碧玉镯上淡淡扫过,笑了下,凝眸瞧着棋局没有说话。

顾卿晚不觉再度打量着四周,随意道:“大师,你不能说话吗?”

这和尚一直也不说话,顾卿晚便认定了他是个哑巴。若是寻常人身有残疾,顾卿晚自然不会这样直接戳人伤疤,可眼前是个四大皆空的高僧,遮遮掩掩的,反倒没什么意思。

和尚闻言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顾卿晚可以落子了。

和尚的棋艺不怎么好,顾卿晚随意扫了一眼,又落下一子,道:“寂空大师是在后头的佛堂里吗?早知道方才该问问那引路的小沙弥了。”

“大师你和寂空大师什么关系?你是寂空大师的弟子吗?”

“大师想不想知道我此次来寻寂空大师有何目的?”

“这里可真是安静啊,怎么也没人过来,也好让我问个路?”

“大师,你该不会是寂空大师专门派来试我的吧?比如说,下棋赢了,我才可以见到寂空大师?”

顾卿晚心里着急,免不了便不停的说话,四处打量,可不管她说什么,对面人都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和尚落下一子,围死了顾卿晚的一片白子,他突然出声道:“小姑娘,你输了。”

顾卿晚,“…”

她瞪向棋盘,果然发现,自己已经输了两颗子,败给了这大和尚。

先前她早看出大和尚的棋艺根本和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因心里焦急,心思也不在棋盘上,本以为实力相差悬殊,一定会赢,没想到竟然莫名其妙就输了。

顾卿晚愣了下,这才抬眸看向大和尚,道:“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赢了棋才能见寂空大师吧?不对!大和尚,你能说话啊!”

对面和尚见顾卿晚瞪圆了眼,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竟扬声一笑。

他的笑声粗狂爽朗倒不像七情六欲都被抛去的出家之人,顾卿晚愣了一下,那和尚却道:“大和尚?小姑娘方才还叫老衲大师,小姑娘怎么就认定老衲不是寂空呢?”

顾卿晚觉得眼前和尚魁梧粗犷,一瞧便是寺里的寻常武僧,怒目金刚一样,反正没什么高僧的气质,大和尚这个称呼很适合他。

方才口中叫着大师,心里却称他大和尚,谁知道一着急竟然就直接叫出了口。

她面上闪过些许赧然,却道:“大和尚这个称呼比大师可亲切多了,寂空大师不是大国寺的方丈吗?方丈的话,好像穿戴都不一样的吧,起码身上也该披袈裟…”

她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微弱了下来,瞪了瞪眼睛,豁然站起身来,脸色微红,重新行了个礼,道:“小女见过寂空大师,小女刚刚…都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顾卿晚留意到,和尚方才说话最后提到寂空大师时,就只说了寂空二字。寺庙里的和尚对方丈大师,怎么也不可能如此不尊,除非眼前人真的就是寂空大师。

顾卿晚猛然反应过来,心里当真是懊恼万分,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顾卿晚心里吐糟着,面上越来越红。

寂空大师却又笑了起来,指了指石凳道:“小姑娘不必如此,老衲虽没有慈眉善目的高僧气质,但高僧气度还是会有的,不会责怪于你的。”

顾卿晚,“…”

大师的话,难道不该说什么都是谒语,云山雾罩的让人一句也听不懂吗,眼前这个随便打趣人,动辄就大笑的是哪门子高僧?

顾卿晚唇角抽了抽,倒也没再拘谨,再度行了一礼便又坐了回去,道:“寂空大师知道小女因何而来吧?”

寂空大师闻言却只一笑,道:“老衲不知。”

顾卿晚瞪了瞪眼睛,道:“不知?怎么可能呢,寂空大师若然不知又怎么会放小女进来?刚刚在门口那位郡主等了三日,大师都不曾见她。”

寂空大师却道:“老衲和小姑娘有些缘法,故而愿意一见。”

顾卿晚眸光微亮,道:“是什么缘法?大师可否好好看看我这张脸,大师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顾卿晚言罢,紧张而期盼的盯着寂空大师的眼眸,只可惜大和尚的眼眸无波无绪,平静祥和,竟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寂空大师目光静淡,道:“看的出来,小姑娘的脸生的很漂亮。”

顾卿晚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晃了晃头,备受打击的盯着寂空大师道:“大和尚,你是冒充的吧?”

寂空大师闻言便又大笑了起来,笑罢却忽而道:“如来成正觉,众生堕三途,皆不出因果之外。小姑娘之所以坐在这里,亦有因果。”

顾卿晚听的不大明白,拧着眉道:“寂空大师的意思是,我会来到这里是有原因的?是什么原因?我还能回去吗?怎样才能回去?”

顾卿晚觉得寂空大师可能真的知道什么,她心砰砰乱跳,双眸都有些微微灼热起来。

寂空大师闻言却双手合十,道:“因果缘法,因缘际会,不可强求。”

顾卿晚念叨了两遍,急声道:“什么意思?大师可否说的再明白一点?大师的意思是机缘到了我就能回去了吗?”

寂空大师看向明显心急如焚的顾卿晚,却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顾卿晚,“…”

她收回方才的想法,眼前果然是传说中的高僧,够云山雾罩,说了等于什么也没说,总之她是一句没听懂。

“这样,我旁的都不问了。就只问大师一件事,我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我手上的这东西作祟?机缘到了,它会否将我再带回去?”

顾卿晚说着便将手腕上一直带着的玉镯拨弄开,露出了那朵妖异蓝的莲花来。

寂空大师瞧了一眼,却笑着道:“小姑娘这胎记生的很特别。”

顾卿晚简直要抓耳挠腮了,许是瞧出了她的暴躁,寂空大师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棋盘,又开口道:“老衲棋艺极臭,凭小姑娘的能耐,可轻轻松松便赢过老衲,小姑娘输棋皆因无心而起,小姑娘无心于棋,满盘皆输。无心乃因,输棋是果。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万事有因,强求不得。能做的便只有随遇而安,倘使小姑娘方才能够不急不躁,随遇而安,便不会输掉这盘棋局。”

顾卿晚拧着眉,将寂空大师的话琢磨了半天,然后发现他的意思就是让自己等待,可好像也不对,这和尚劝她随遇而安,岂不是让她适应现在的环境,那是不是在暗示她,她已经回不去了?

她又追问不休,可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寂空大师却都不肯再多透露一字半句。

顾卿晚简直要抓狂了,寂空大师却忽而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姑娘若是对医术感兴趣,老衲倒可点拨一二。”

顾卿晚倒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略怔了下,顿时便双眸晶亮又道:“寂空大师知道这个玉莲花的秘密对不对?所以才要教我医术?”

若非如此,寂空大师为何会突然提出教她医术呢?!

这和尚一定是知道这玉莲花是什么的,他一定知道。

顾卿晚直觉如此,可寂空大师却不再多言,只道:“老衲言尽于此,小姑娘若有意随老衲学医,往后每月逢五前来便是,若然无意,便不必再来了。”

他言罢,起身竟是往前去了。

“大师等等,我还没问完呢!”顾卿晚忙起身要追,谁知道寂空大师瞧着一步是一步的走的极慢,顾卿晚却怎么都追不上,距离瞬间拉大。又追了两步,眼前山石却突然移动了起来,显然是设置了五行八卦,将她挡在了外头。

眼瞧着寂空的身影要消失,顾卿晚才忙道:“大师,十天后,我会前来的。”

这次她没问明白,下次、下下次、以后的每次,她都要问问问,问烦了大和尚说不定就和她说清楚了呢。更何况,就算是问不清楚,寂空大师何许人也,能当令他教授医术,那也是大风刮来的大馅饼啊,不接着那是傻子。

顾卿晚反复回想着方才寂空大师说过的话走出了禅院,文晴和宋宁见她出来,忙从两边迎了过来。

“姑娘,你见到大师了吗?”

文晴率先开口,顾卿晚回过神来,见文晴和宋宁从两个方向过来,怔了一下才道:“你们没出什么事儿吧?”

宋宁闻言扫了眼文晴,他和这胆小如鼠的丫头能出什么事儿?方才顾卿晚刚进去,这丫头便立时离他八丈远,还装模作样的一副醉心风景的模样,跑的那么快那么远,他就是想和这丫头有点什么事儿也不能够啊。

文晴被宋宁扫了一眼,顿时垂头,瓮声瓮气的道:“奴婢和宋侍卫一直等着姑娘出来,没人来过,没什么事儿啊。”

顾卿晚狐疑的看了文晴一眼,这才道:“我见到大师了,大师还说要教我医术呢。”

文晴和宋宁闻言,空前一致的都瞪大了眼,惊愕无比的盯向顾卿晚。

要知道寂空大师可是多少贵人想见都无缘得见的,寂空大师的医术更是传的神乎其神,大师要教导顾卿晚医术?这是从何说起!

“姑娘…姑娘不会是听错了吧?姑娘又不是大夫,寂空大师怎么会想着要教姑娘医术…”

文晴禁不住开口道,寂空大师就算是真想找个人传承医术,也该找个男子啊,教顾卿晚一个内宅妇人医术,这是个什么意思?

顾卿晚自然不会告诉文晴,大概是寂空大师知道她手上玉莲花的功效,所以才教导她医术,让玉莲花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不过这其实也都是她自己脑补的原因,寂空大师是不是真因为这个也不好说。

“行了,回去再说吧。”

顾卿晚言罢,迈步往山林外走去。

顾卿晚回到大国寺先前准备的那禅院,进了禅房,外头便传来了一些喧哗之声,顾卿晚示意文晴出去看看。

文晴出去一下回来后却道:“是咱们王府的侍卫,好似不知道怎么的冲撞了人家一户女眷,宋侍卫已经过去查看处理了,姑娘先歇一歇,等宋侍卫回来便可出发回府了。”

顾卿晚闻言应了一声,文晴便道:“姑娘走这一趟定然也渴了,奴婢去讨些茶来。”

她转身出去,顾卿晚刚转身准备往塌边儿去,谁知道一转身竟然撞上了一具硬邦邦又温热热的东西,她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撞上的分明是一个人。

她张口就要尖叫,却有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接着腰肢也被人揽住,那人带着她转了两个圈,避到了禅房后头的一处净房中。

禅房本就极是简朴,地方不大,这净房更是逼仄,两人避在里头简直要将空间占满,身子贴着身子,光线黑暗,顾卿晚被大力扣着嘴和下颌,抬不起头,看不见控制着她的人。

可是却能分辨的出,眼前是个极有力量,极为挺拔的男人,而且陌生,绝对不是秦御放心不下她,突然出现了。

那么是谁?她最近又得罪谁了?难不成周家发现刘家的事儿是她的手笔,担心成为下一个目标,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她正转着眼珠子,却听头顶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道:“是我,别出声。”

是你妹啊,顾卿晚完全没听出来这是谁,不过这人明显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

不会是找错人了吧?顾卿晚唔唔出声,摇了摇头。

那人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咬牙声传来,接着又听他道:“苏子璃!”

顾卿晚眨了眨眼,顿时安静了下来,苏子璃这才放开她,顾卿晚大口喘息了两下,仰头看向苏子璃。

净房中没有开窗,又是用砖墙隔出的,光线微暗,不过依稀还是瞧见了苏子璃一张俊面上神情极是不悦,见她看来,他却又挑唇一笑,道:“顾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约了本公子前来,却又做识不出本公子的样子来。嗯,本公子可以将这视为欲情故纵吗?”

顾卿晚,“…”

苏子璃明显说的是前次她去镖局约见他的事儿,当时没能寻到他,她只好留了一封信,上头只说她有急事儿,让苏子璃寻她,不过要注意千万别被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