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用了三日才核对好了这次封地送上来的所有账目,弄好这些事儿,三个女学比试的日子也到了。

对于今日的比试,顾卿晚兴致缺缺,可王府的其他人,上至王妃,秦御,下到丫鬟们,竟然都兴致高昂的。

这也就罢了,顾卿晚实在不明白,怎么连礼亲王都对这次比试重视非常,竟然还要亲自过去观看,还在前一天的夜里专门派来人到雪景院来,带了他的话,言道,让顾卿晚好好比试,他等着她为王府争光添彩。

王爷派的人一走,顾卿晚便一脸懵逼的看向了秦御,她从前不觉得秦御和礼亲王有多像,如今才发现了,人家真是亲父子。

这行事不拘一格,胡闹的劲儿,还真就一模一样。

她禁不住有压力了,冲秦御道:“殿下,我明日若是赢不了该怎么办?”

秦御闻言却面露诧异,看了眼顾卿晚道:“爷这些时日都没见过卿卿练习琴棋书画,卿卿这样放松,难道不是因为卿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战无不胜,胸有成竹吗?说起来,爷还没听过卿卿弹琴呢,要不爷让人搬琴过来,卿卿先给爷弹唱一曲?别到时候手生了。”

顾卿晚,“…”

她又不是秦御,她有那么狂妄吗,她这些时日没多加练习,是觉得琴棋书画这种东西不是临时抱佛脚便能有大进步的。到时候,太后既然也去,那么最后评定胜负的必定是太后。

太后又怎么可能让她赢呢?

顾卿晚的琴棋书画是不错,但是她也不是神,三大女学,人才济济,想要琴棋书画碾压全场,让太后也说不出个二话来,那谈何容易。

所以,顾卿晚一开始也没打算从技艺上获胜,而是靠另辟蹊径,既然不靠技艺,那便也没日夜苦练的理由了。

“这几日殿下在外头时,我又去练琴,不会手生的,殿下明日就知道了。”顾卿晚可没兴趣给秦御单独弹什么琴,窝进了被子中,“时辰不早了,歇息,明儿还要早起。”

比试在静云女学中进行,而静云女学建在京城郊外风景奇秀之处,一早过去也得快一个时辰的车程。

秦御许是怕影响顾卿晚明日的发挥,竟然难得的没闹她,躺下后将她拉进怀中抱着便一起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顾卿晚翌日起身精神奕奕的,刚被文晴伺候着穿戴打扮好,外头便传来禀报声,道:“禀二爷,宫里头太后派了车驾来,说是专门接姨娘往静云女学的。”

顾卿晚闻言瞧了瞧外头的天色,不免有些嘲弄的勾了勾唇角。

时辰还早呢,她一个妾室倒劳太后派车早早来接,这可不是太后厚待她,分明是太后怕她今日打了退堂鼓不去了。

“行了,你去传话,就说一会子爷亲自送卿卿过去,便不劳宫里惦记了。”秦御声音微冷扬声道。

两人略用了些吃食便一起往王妃的秋爽院去,礼亲王妃今日自然也是要一起前往的。

两人到时,礼亲王竟然也在了,正满脸笑容的和王妃说话,礼亲王妃面色冷淡的很,眨眼间又恢复了先前夫妻淡漠时的态度。

顾卿晚怎么看怎么觉得礼亲王的表情谄媚,映衬的礼亲王妃神情愈发显得高冷。自从王妃中毒,刚刚破冰的夫妻感情显然又退了回去。

见两人进来,礼亲王才清咳了一声,收拾起神情来,目光落在顾卿晚的身上,看了看,评点道:“你这打扮会不会太素净了些?要不回去换身旁的颜色的衣裳…”

他想了想,目光一亮,道:“银红色云锦的衣裳,你有没有,那个颜色鲜亮,再配一套红宝石赤金头面,穿着才不落王府的威风和气势。”

礼亲王很显然是想让顾卿晚往华贵上打扮的,顾卿晚闻言却唇角微抽,她今日本来就是跑去挑衅人家贵女尊荣的,她再打扮的花枝招展,不合身份,不是上赶着给人打脸吗,贵女们可不是那些账房先生。

顾卿晚含笑不言,礼亲王妃却开了口,道:“卿晚今日的衣着打扮都是我安排的,银红色是华丽好看,刘侧妃穿着很合适,卿晚性情温婉,穿那样的颜色怕穿不出刘侧妃那样的气势来。”

刘侧妃从前就爱穿银红,带红宝石的首饰。

礼亲王顿时面露,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的看了顾卿晚和秦御一眼。大抵他是觉得自己左右都丢了脸了,也不在乎更丢脸一些了,扭头竟就冲礼亲王妃笑了起来,道:“什么刘侧妃?哪里还有什么刘侧妃?原来卿晚这身衣裳是你给选的,选的好!你说的对,她年级小小的,就穿这样鲜嫩颜色的衣裳才最好看。”

顾卿晚今日穿着一件翠绿绣柔嫩鹅黄缠枝蔷薇的长褙子,下套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外头又罩了一件浅绿薄烟纱。头发简单的梳着单环髻,别着珊瑚流苏的步摇。

一身绿意,流苏朱红,对比鲜明,却分外好看鲜活。虽然少了些华贵之气,但她气质出众,倒也清爽大方,雅致不俗。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卿晚一会子和我同车。”

礼亲王妃根本没理会礼亲王的讨好,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顾卿晚见礼亲王面色尴尬,忙垂头装看不见,上前两步扶住了礼亲王的。

顾卿晚从前是不曾上过女学的,只因大秦的姑娘们都是定亲前多上女学,等定了亲,反倒退学回家开始学习管家,绣嫁妆等。

顾卿晚先前因身体不好,到了上女学的年岁,祖母不放心让她上学,便只在家中请了先生,祖父和父亲也多有亲自指点。后来年岁略大,身体有些好转,她又和娄闽宁定了亲,便被拘在府中,更没机会上女学了。

贵女们上女学,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其实在次要,还有一层便是互相认识结交,形成人脉,为以后嫁人帮助夫家成为贤内助打基础。

顾卿晚和娄闽宁定亲时,老镇国公夫人还在世,是老镇国公夫人相中了顾卿晚,镇国公夫人大概是不好拂婆母的意思,才勉为其难的为娄闽宁定了亲。

后来,娄闽宁对顾卿晚格外上心,加上顾卿晚的身体确实不大好,老镇国公夫人又过世了。镇国公夫人便愈发看顾卿晚不顺眼起来,曾经就拿顾卿晚没上过女学这点表示过不满。

言道顾卿晚将来不能像寻常贵女一样协助娄闽宁打理好关系,又说她的身体连上女学都难,将来又怎么能指望她做宗妇,管理一大家子,更不要提繁衍子嗣了。

娄闽宁是镇国公夫人盼了二三十年才中年得的儿子,镇国公夫人自然是想将最好的给儿子,也是在乎,便更加不喜顾卿晚。引得太后也受影响,显然从前对顾卿晚也是面上功夫。

礼亲王妃显然对这些很清楚,上了马车便拍抚着顾卿晚的手,道:“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便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王爷也不会让人欺负咱们王府的人。你便只管拿出自己的能耐就行,旁的都不必挂心。真要输了也没事儿,也未必就当不上侧妃,你救了我的命,这份功劳谁都不能否认。”

礼亲王妃的安抚,令顾卿晚心中微暖,她笑着道:“王妃放心,我不怕的。”

见她确实没有怯场的样子,礼亲王妃含笑点头,没再多言。

今日三大女学比试,不限制贵女们的家人前来观看,还邀请了一些朝中清流和有造诣的名仕前来。

静云女学的门前车水马龙,非常热闹。

王府的马车直接便开进了女学中,倒不在女学门口长街上停靠。礼亲王和秦御都骑马走在前头,顾卿晚隔着车窗听到外头传来的惊呼声。

“真的是燕广王殿下!他怎么来了,王府又没姑娘在女学。”

“难道燕广王殿下是今日哪个女学邀请的评判?不对呀,几个评判里头没听说有燕广王殿下啊。”

“今日太后都要来呢,燕广王殿下过来也不算什么了,兴许是燕广王殿下有兴趣,便来了呗。”

外头几个女学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显然引起了一阵波动,一个穿桃红色褙子的姑娘却像是洞察了什么,眼眸一亮,道:“什么呀,我可听说今日云瑶郡主要代表静云女学参加比试呢,郡主都休学一年多了,这次是静云女学的青竹先生亲自登镇海王府的门,邀请云瑶郡主回来参加比试的。”

“高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旁边仔细听着的姑娘一时没领会其中意思追问道。

那高姑娘瞪眼敲了下她的脑袋,道:“笨啊,燕广王殿下当然是亲自过来给云瑶郡主捧场的啊!这还用直说!”

秦御何等耳力,顿时便捕捉到了这些议论声,脸色顿时寒冷如冰,那边儿几个姑娘闻言一阵兴奋,还要再言,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罩顶而来,然后就看到了居高临下端坐在马背上,正微眯着眼扫视着她们的秦御。

几个姑娘顿时受了莫大惊吓,纷纷闭嘴,缩着身子再不敢多言一句。

秦御却拧着眉看了后头的马车一眼,心想,卿卿应该没听到这些混话,不会生气了。

秦御是真想多了,马车中顾卿晚真没生气,倒是礼亲王妃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没想到,那些姑娘们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云瑶虽不错,可她是个定亲的啊,还和未婚夫青梅竹马,你侬我侬的。秦御专门来看云瑶郡主比试,这话可不怎么好听!

也让礼亲王妃听的很不舒服,她觉得这些姑娘们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这样想,除非有人误导了她们,难道是云瑶在女学时说了什么,让这些姑娘以为两人师兄妹的关系很亲近?

这样想着,礼亲王妃难免又想起了上次云瑶郡主和谢从江不顾礼数的事儿,还有上次云瑶郡主陪太后到王府探望她,种种行事也有些不妥。

从前觉得还好的孩子,如今怎么越来越不是那么回事了。

礼亲王妃拧着眉,对云瑶郡主难免有些不满。察觉到顾卿晚还在旁边坐着,她又冲顾卿晚道:“这些胡言乱语,不听也罢。”

顾卿晚却只笑了笑,道:“王妃说什么?”

礼亲王妃只当顾卿晚没听到外头的话,笑容扬起,岔开了话题。

顾卿晚却在想,太后显然没将她参加比试的事儿宣扬出去,不给贵女们适应接受的时间,这是想今天当面给她难看吗?

呵呵,太后对她也算是用心了。

马车缓缓进了女学,秦御一行没了踪影,那几个受惊的姑娘才算重活了过来,却也不敢再议论,各自散开了。

她们不说了,却拦不住旁人的好奇心。几个静云女学的学生格外兴奋,其中一个圆脸的姑娘脆声道:“我最佩服云瑶姐姐了,云瑶姐姐在静云时每年琴和书的比试便没不拔头筹的,棋和画也偶有胜出,云瑶姐姐可是静云历年来得玉兰枝最多的。她去年不再上学,才有了白映雪和崔紫韵出头的机会。也难怪燕广王殿下对谁都不假辞色,却待云瑶姐姐格外不同,今日还亲自来看比试,你们没看到方才燕广王殿下身后还护着一辆马车吗,你们说里头坐的会不会就是云瑶姐姐?”

“是呢,方才竟然忘记看马车上的徽记了!一定是镇海王府的马车,云瑶姐姐最不喜欢摆郡主的架子,来女学从来不带仪仗,也不用郡主车驾呢。”

“这次云瑶姐姐被请来,一定能给咱们静云争光,琴和画的玉兰枝我们静云拿定了!”

几个女子显然都是静云女学,云瑶郡主的学妹们,她们正兴奋的议论着,就听后头有人喊着道:“是镇海王府的马车,云瑶郡主的车驾到了!”

几个女子顿时面面相觑,望过去,果然见云瑶郡主的车驾极是显眼的正缓缓而来,今次云瑶郡主显然和从前的低调不同,她带了身为郡主的仪仗。

双马并驱的奢华紫顶马车,随行伺候的丫鬟成群,使得本就有些拥挤的长街更加阻塞了。

几个方才还夸夸其谈的姑娘顿时就有种被打脸的感觉,旁边淑德女学和成华女学的姑娘方才就听到了她们的话,此刻不觉都嘲弄的看了过来,还有个姑娘扬声道:“哎呀,人家燕广王殿下护送的显然就不是你们静云女学的云瑶郡主呢!有些人呢,就爱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瞧瞧贴不贴的住!”

静云女学专门安排了阁楼给礼亲王妃歇息,顾卿晚一直跟在王妃的身边,坐下等了小半个时辰,太后才姗姗而来。

顾卿晚随着礼亲王妃相迎,太后身边果然站着亭亭玉立,一身华贵长裙,打扮的宛若金凤凰的云瑶郡主,见礼后,太后和礼亲王妃做为今日身份最尊贵的两个女性,相携走在前头。

顾卿晚和云瑶郡主便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两人目光相触,云瑶郡主含笑道:“虽然这场比试对顾姨娘很重要,但是比试的公平却至关重要,我一会便得罪了。”

云瑶郡主这话说的,倒好像自己需要她让一样,又说什么对自己很重要,那股高高在上的模样,简直在讽刺顾卿晚处心积虑就为当上侧妃。

顾卿晚却抿唇一笑,道:“光比试没什么意思,要不,咱们来个彩头?谁输了,不多,五万两银子,郡主以为如何?”

云瑶郡主,“…”

五万两银子做彩头,才叫不多?云瑶郡主可不像秦御,她这个郡主是没封地的,虽然是养做嫡女,但她没嫁人,没嫁妆傍身,手里怎么可能有五万两银子!

顾卿晚一个她看不起的侧妃却偏偏出口就是五万两,她的底气是谁给的?当然是秦御了。

且不说顾卿晚嚣张的态度,好像她赢定了一样。只这张口就是五万两的,便气的云瑶郡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偏顾卿晚还火上浇油,笑着眨眼,道:“当然,郡主若是对自己没信心,或者郡主手头上不宽裕,这彩头也可以少些…”

“好!就五万两,输了当场兑现!”

云瑶郡主怎么可能让顾卿晚这样打压下气势去,她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当即也不管顾卿晚是不是在反激她,一口应了下来。

她想,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秦御便是对顾卿晚再宠爱,也不能这么由着她,说不定顾卿晚根本是和她来虚的,她真答应了,顾卿晚反倒骑虎难下了。

更何况,她若赢了,就顾卿晚这样拿五万两来赌的性子,彼时礼亲王妃和秦御更厌恶她。

谁知她刚应下,顾卿晚便顿时双眸晶亮,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展开,道:“那太好了,空口无凭,我都写好了,且已经画押,郡主也在这上头画个押,等等,我还带了一点印泥,郡主不用担心。”

她言罢,又低头从荷包中摸出个比拇指盖略大的精致小木盒来,打开拿到了云瑶郡主面前,里头果然是一点朱红的印泥。

顾卿晚一脸殷切的看着云瑶郡主,晃着手中的纸。

云瑶郡主,“…”

第218章作画

比试的场地就设在静云女学的湖边空场上。

静云女学靠山而建,围了一点山谷在女学中,选择的比试场地,一面临湖,一面是山,风景极佳,虽然现在天气已有些寒冷,但今日天气很好,暖暖的太阳映照下,湖水微澜,倒也清爽。

太后和评判,以及女学的老师们都被安排在湖中的八角三层阁楼上,阁楼是专门的观景楼,轩窗推开,四下一览无余。

太后凤驾在楼中,不至于太过嘈杂,又能将前头三十米外的比试场一览无余,琴音隔着水面飘来,那会别有一番意趣。

“太后驾到!”

顾卿晚跟在礼亲王妃身后,缓步到了湖边,就见场面还真不小,湖边远近都已围着比试场地坐满了人,有专门为女学生准备的坐席,还有专门给前来观看助阵的家长所设席位。

太监的唱声响起,众人纷纷起身跪拜行礼,甚为壮观。太后缓步到了湖边搭建的高台上,站定后才笑着抬手道:“都平身吧,今日哀家是来做评判的,也是来欣赏女学姑娘们才学的,大家不必拘束。”

随着太后的手势,人群纷纷起了身。太后精力有限,再加上从宫中过来也颇费时间,眼见太阳渐高,便也不再浪费时间。

太后宫中的王公公冲一边儿静云女学的维东山长含笑道:“这就马上开始吧。”

维东山长点头,和淑德女学,成华女学的两位山长,以及请来做评判的大人,名士一起让道躬身,先恭请太后移驾楼上。

礼亲王妃自然也是要往楼上观看的,和太后一道移步,没走两步,太后却顿住了脚步,道:“阿宁怎么站在这里?你是来看意如比试的,该去观众席那边才对啊。”

顾卿晚闻言不禁抬头看去,正瞧见站在通往湖心楼阁一边儿道上,身穿淡青色绣松竹纹儒袍的娄闽宁,他长身玉立,不过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便有种芝兰玉树的挺俊之气,生生将那边几个大人和所谓的名士都给比了下去。

这还是自顾家大火后,顾卿晚第一次见娄闽宁,想着上次他被大火灼烧的事儿,顾卿晚难免就多看了几眼。

他好像又消瘦了一些,冬日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的侧面有种清润的柔和于镌刻的锋锐柔和在一起的俊美,只是他的耳侧靠近脖颈的地方,却分明有一小片烧伤的痕迹。

顾卿晚顿时便愣住了,她先前在大国寺时明明有拜托人往镇国公府送加了玉莲花蜜的烧伤药,娄闽宁若是用了,不可能消不掉伤痕的啊!

是他收到了却没有用,还是他根本就没收到她让人送过去的膏药?

顾卿晚正想着,那边娄闽宁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竟然凝眸扫了这边一眼,不过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略上前了一步,道:“太后想错了,微臣是三个女学共邀,前来做此次比试的评判的,并非来看谁比试的。”

太后口中的意如却说的是陈国公府的陈二姑娘,陈意如。

她和娄闽宁前些时日,才被镇国公夫人做主赐婚。陈意如定亲后也已经休学两个月了,这次比试,和云瑶郡主一样,受成华女学之请前来夺魁的。

太后显然以为娄闽宁是来看陈意如比试的,却没想到并非如此,不过娄闽宁的才名在外,尤其是一手字更是有自成一派的潜力,三大女学请他来做评判也并不奇怪。

太后却略怔了一下,道:“可是意如今日也要比试,她是你未来的妻子,难道你不需要避嫌下吗?”

她言罢,含笑瞧向了身后的维东山长等人,道:“哀家可不希望今日的比试出现不公平的现象。”

维东山长忙道:“太后说笑了…”

“太后若是怀疑比试的公平性,陈二姑娘参比时,微臣会暂时退出评定。”未待维东山长说完,娄闽宁便如是道。

太后原本也是玩笑两句,娄闽宁一本正经的这般说,倒让太后有些不快,面上笑容微淡,又道:“母亲呢?”

娄闽宁闻言禁不住余光又往顾卿晚的方向掠了下,他才回道:“母亲在观看席那边,一会子过来。”

太后这才点头,冲王公公抬手,道:“移驾吧。”

镇国公夫人竟然今日也来了,在观众席那边的话,分明就是来给未来儿媳妇陈二姑娘助威的。

顾卿晚有些好笑,果然是镇国公夫人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啊,和她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太后移驾,礼亲王妃便落后了一步,顾卿晚正想着不知该不该跟上去,礼亲王妃便回头冲她抬起了手臂,道:“我这一见水便有些发晕,卿晚来扶着我些吧。”

通往湖中楼阁的长廊很窄,就只够两个人并排的,太后方才和娄闽宁说了两句话,明显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像是将云瑶郡主给忘记了。

让王公公扶着她便打前头走了,云瑶郡主便笑着去扶礼亲王妃,手都已经伸出来了,谁知道王妃竟然转了身,冲顾卿晚抬起了手。

眼见礼亲王妃被顾卿晚扶住,一副母女一样亲近的模样,云瑶郡主尴尬的收回了手,银牙微咬着,退到了一边儿。

顾卿晚便扶着礼亲王妃紧跟着上了长廊,云瑶郡主却只能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娄闽宁微垂着眼眸,在礼亲王妃经过时行了一礼,礼亲王妃只点头道:“阿宁这些时日倒没上王府去,往后还要常来才好。”

她说着还拍了拍顾卿晚的手,礼亲王妃这话表示的很明白,她很信任顾卿晚,并没有因顾卿晚曾和娄闽宁定亲过,便心有芥蒂,还主动邀请娄闽宁到王府去。

娄闽宁岂能听不出礼亲王妃的意思,想到镇国公夫人对待顾卿晚冷淡的态度,他心中愈发苦涩,垂眸道:“是,过两日就是王爷寿辰了,到时候是必定要去讨碗王爷的长寿面吃的。”

礼亲王妃笑了笑,点头迈步,顾卿晚忙转身跟上。

两人上了长廊,娄闽宁才抬眸看了顾卿晚一眼,见礼亲王妃正侧脸指着湖面和顾卿晚说着什么,顾卿晚含笑倾听,相处极为和谐的模样,他眸光微闪,唇边牵动一抹既怅然又欣慰的笑容。

他并不知道顾卿晚今日要比试的事情,只以为礼亲王妃是来凑热闹的,礼亲王妃出来散心都让顾卿晚相陪,看来因为顾卿晚的救命之恩,王妃对她很是不同。

她在王府的内宅,有礼亲王妃的相护,大抵过的是很好的。

这样也好…

他正想着,就见秦御一身宝蓝色剑袖长袍,头上扣着紫金冠,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一张妖冶的面容上神采奕奕,阳光落在他挺拔的身影上,整个人都像沐光而来,意气风发,心情极佳的样子。

礼亲王不愿在阁楼上和太后等女流同坐,拉着秦御去了观看席那边,今日有些朝中大臣也来给自家姑娘捧场,那边坐着也更自在点。

观众席那边到底比不上阁楼看的清楚,秦御在那边打了个招呼,这不便匆匆又过来了。

他并不知道今日娄闽宁也在,瞧见娄闽宁顿时脚步微顿,想到顾卿晚方才一定和这厮打了个照面,一时便懊恼不该跟着礼亲王乱跑,老头当真是走哪儿都碍事儿。

见娄闽宁目光看过来,秦御才收敛了神情,微微挑起一边儿唇角,有些邪肆的加快了脚步,道:“娄世子怎么也在?”

娄闽宁点头,道:“受邀前来当评判,阿御这是?”

秦御闻言挑眉,接着便扬唇灿然一笑,道:“今儿爷的女人要参加比试,爷自然是来助威的。”

他言罢,突然又看向了一边儿站着的维东山长等人,异色眼眸微亮,兴致突来,道:“娄世子都能来做评判,本王怎么没被邀请?三位山长这是瞧不起本王,啊?”

维东山长刚听秦御说什么来给他女人助威,一时都没回过神来,此刻又被秦御如此逼问,就更加回不过神来了。

见秦御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维东学长顿时大喜,道:“郡王愿意来做评判?那甚好啊!”

他言罢又看向了旁边的淑德女学的白松山长和成华女学的青莲山长,白松山长也含笑道:“郡王的棋艺高超,能来做评判,吾等求之不得!”

秦御本就身份尊贵,如今又战功赫赫,他愿意来当评判,那是给女学长脸的事儿,成华的青莲山长自然也是连连表示赞同,又道:“只是,方才郡王所言,郡王的女人要参加比试,这话却是何意?”

秦御扬眉,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奉太后之命,本王的女人顾氏今日要和三个女学的学生一起比试琴棋书画,她刚刚已经随着本王的母妃到阁楼上去了,三位山长应该已经看到她了啊。”

卫东山长几人面面相觑,愈发不明所以,倒是娄闽宁微诧的望了阁楼那边一眼。

秦御却不再多言,只摆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本王这就是评判了,诸位都入席,赶紧开始吧。”

阁楼上,太后被请到二楼栏杆后落座,礼亲王妃坐在了旁边,顾卿晚便站在了礼亲王妃的身后,太后看了一身绿衫宛若春日嫩芽一般袅袅婷婷的顾卿晚,眸子微眯着,吩咐道:“给哀家这里加个位置给云瑶郡主。”

王公公闻言忙大声吩咐人搬座椅来,云瑶郡主含笑谢恩,待她在太后略侧后的地方落座,太后却又吩咐道:“对了,一会子陈二姑娘许是也会随着母亲过来,再往哪儿也加一把椅子给陈二姑娘吧。”

太后说着,又点了点她另一边空位侧后的位置。

太后另一边的位置,却是专门给镇国公夫人准备的。

那边的动静,顾卿晚自然都听到也看到了,她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她不在意,礼亲王妃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禁不住转身拉着顾卿晚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礼亲王妃也想让顾卿晚有位置可坐,然而她的身份,太后不发话,却是不好安排座位的。

而礼亲王妃知道,即便她替顾卿晚开了口,太后也是不会答应的,因为太后方才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冲着顾卿晚来的。

顾卿晚回握了下礼亲王妃的手,她是真无所谓,不就是站会儿嘛,风景还更好呢。

“唉哟,国公夫人您可过来了,外头太阳大,您老人家再不过来,太后娘娘就要亲自过去请人了。”

王公公突然开口扬声道,众人纷纷看过去,果然是镇国公夫人萧氏缓步上了楼,旁边一个穿紫色绣缠枝牡丹半臂,杏黄色襦裙,容貌极为娇美端方的姑娘扶着她,正是陈二姑娘陈意如。

家国有别,镇国公夫人上前给太后见了礼,才在陈二姑娘的搀扶下落座,道:“在那边和陈国公夫人多说了两句,倒让太后等了。”

“做女儿的,等等母亲又有何妨?”

太后含笑说着,母女两人容貌有六分相似,愈发显得亲近,和方才娄闽宁于太后在一起时的感觉明显不一样。

许是娄闽宁出生时,太后已经嫁人的缘故,太后虽是娄闽宁的长姐,但是姐弟感情却并不很亲近。

镇国公夫人这会子显然也已经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礼亲王妃和顾卿晚,顾卿晚今日要下场比试的事儿,镇国公夫人是听太后说了的,故此也并不惊异,她含笑冲礼亲王妃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下头维东山长已经代表三个女学的山长开始讲话,倒是青莲山长轻移莲步上了台阶,冲太后福了福身,笑着道:“太后娘娘,请容臣给您介绍下比试的过程。”

青莲山长是三个山长中唯一的女性,她虽是女子,却是大秦颇负盛名的诗人,曾经两度嫁人,第一次和离了,第二次夫君病逝,后来便一直寡居。

青莲山长如今已年仅半百,两鬓略白,然却浑身的书卷气息,有种年轻女子没有的儒雅韵味。

她因享有文人的尊崇,身上有女官的称号,又被特聘为成华女学的山长,故此在太后面前自称臣子。

太后含笑点头,青莲山长便道:“三个女学的女学子众多,不能一一在太后面前展示,故此早前各女学已经选拔出了琴棋书画各领域最出色的女学子各十人,这十人中有些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会子分别要参加四场比试的,也有只参加一项的。臣和维东山长,白松山长,以及十位应邀的评判们都商议过了,鉴于棋艺和画艺的用时最长,两项比试将同时进行,现在就开始,免得一会子太阳晒人,参加画艺比试的学子们长期站在阳光下会受不住。等画艺比试后,便是书艺的三十名女学子进行比试,最后方是琴艺。彼时棋艺那边应该差不多能厮杀出分晓来了,再由得胜的,和几位也入选棋艺,却因参加书画琴比试而未能参加棋艺的个别女学子进行比试,太后觉得如此安排可还好?”

太后闻言连连点头,道:“就如此吧。”

青莲山长便站起身来,冲下头比划了个手势,由维东山长宣布下去。

陈意如和云瑶郡主显然都是要参加画艺比试的,见下头已经摆放好了桌案笔墨,而参加比试的女学子们也在维东山长言罢,开始默默入场,两人先后站起身来,冲太后告退。

两人携手而去,太后像是这会子才想起来了顾卿晚一般,扭头看向她,道:“对了,顾姨娘今日也要参比的,瞧哀家这记性。”

她言罢,才冲青莲山长道:“顾姨娘不是三大女学的学子,也没参加之前的比试,不过她既有信心参比,想必琴棋书画上也是不弱的,便让她直接加进去,和三十位优异的女学子们比试一番吧,也能有个对比,看看女学的学生们在女学中是否刻苦勤奋了。”

青莲山长方才在楼下已经听秦御提过此事,虽然不明就里,但现在太后既这样吩咐,她便也面色不变的应了,笑着冲顾卿晚道:“顾姨娘请随我来。”

顾卿晚觉得自己像是加塞走后门的人一样,在太后的有意安排下跟着青莲山长下了楼阁。

青莲山长倒是认识顾卿晚的,领着她往楼下去,却道:“四年前徐国公府老夫人寿宴上,顾姑娘一副雪中寻梅图令我印象深刻,今日我很期待。”

见她什么都没问,却只如此说,还以姑娘称之,顾卿晚面露微笑,道:“谢谢山长缪赞。”

青莲山长点了下头,带着顾卿晚到了湖边,示意顾卿晚稍候,亲自过去和维东山长低语了两句,维东山长往顾卿晚这边看了一眼,顿时便蹙眉面露不悦,接着才吩咐人在搬个桌子来摆上。

顾卿晚却没留意他们,只在人群中张望,见文晴带着两个雪景院的小丫鬟提着三个大大的篮子,已经站在人群中,也正往这边望,顾卿晚心下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