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约五十左右的年纪,冗长脸,眉毛细长直入发鬓,有些不怒自威,但见到老太太,骆昀,还是笑了起来:“我身体一直欠佳,不曾来湖州探望你们,真是失礼。”

老太太忙道:“在一个地方待惯了,是不愿走的,要不是我儿来京都任官,我还得在湖州呢,如今两家能在一处,可真是件大喜事。”

袁老夫人笑道:“是啊,往后可得常来往。”

袁氏上前予母亲行礼,同时让四个女儿见过袁老夫人,恭谨道:“正巧元昭,元珏刚入书院,这才去没多久不便回来,下回定会来拜见母亲的。”

“去了三山书院吧?”袁老夫人笑,很是高兴,看向大孙儿袁云翱,“你得向你两位表哥看齐呢,到现在还不曾考上秀才,如何与列祖列宗交代?”

袁云翱惴惴不安。

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孩子,真是严厉,骆宝樱心想袁老夫人定不是个慈祥的人。

宋氏顾儿子,忙道:“母亲,他只是调皮了些,等过两年自会好的。”

袁氏也道:“是啊,云翱也挺聪明,您就别操心了。”

众人寒暄几句,陆续坐下来,老太太与袁老夫人作为长辈,各自都封了荷包送与几个晚辈。

轮到骆宝樟时,袁老夫人目光略是停顿了会儿,才笑着与袁氏道:“没想到宝樟生得这么漂亮,我记得那时初次去袁家,她才不过丁点大。”又觉厚此薄彼,“宝棠也与往前不像了,女大十八变。宝樱,宝珠也是可爱,想必长大了,不输于两位姐姐呢。”

老太太夸道:“都是儿媳养得好,能干,我把家交给她,心里放心。”

袁老夫人笑一笑,看向骆昀:“我这女儿在家时可不曾这样能干,也亏得你包容她。”

“哪里。”骆昀看一眼袁氏,笑道:“娘子很是贤惠,倒是我不曾怎么顾家,都是她一个人在操持,也是岳母大人教导的好。”

听见丈夫这般说,袁氏心里甜滋滋的,微垂下头,露出谦虚的样子。

一团和气。

等到小辈们出去玩时,袁老夫人才有些体己话与袁氏说,两人面对面坐着,她微沉着脸道:“你还不曾有消息?宝珠可是有七岁了。”

袁氏手交握在一起:“也曾让大夫瞧过,身子并无碍,不知为何…”

“许是因姨娘。”袁老夫人冷笑道,“你可是没拿捏好女婿,时时去姨娘那里呢?那些都是不要脸皮的东西,一早该赶出府去的!”

直觉自己被抽了一下耳光,因她生母便是姨娘,袁氏轻咬下嘴唇:“不曾,相公许久不去了。”

“那便是你没本事,不曾笼络好他。”袁老夫人盯着袁氏看,只见她脸色越来越白,方才缓和语气,淡淡道,“老爷总夸赞女婿,称是比两个儿子都有能力,将来必是能扶摇直上,你们应拜见过蒋大人了吧?”

那是骆昀的座主,自然来京都一早就拜见的,袁氏嗯了声。

袁老夫人看她很是乖巧,笑一笑道:“我瞧宝樟生得不凡,你待她好些,虽是庶女,将来总对家族有益的。”又端起茶呷一口,“张姨娘如今还在金陵,我让她在那里养老了,若是你…”

“既是母亲的决定,想必她能安好。”袁氏抬起头,“不用我去看她。”

袁老夫人颇是满意,拢一拢衣袖道:“等过阵子,随我去寺庙拜拜菩萨,心只要灵,许是你能怀上。”意味深长,“儿子,还是得有个自己亲生的为好。”

袁氏颔首应是。

对于袁老夫人的任何吩咐,她鲜少能反抗,因知道自己这一生除了夫家,能依靠的便只有袁家了。若是他们要抛弃她,自己则一无所有,便是骆昀,还不是因她有这样的背景才会娶她吗?他对她的真心又有多少?

离开袁家,回到马车上,她靠着车壁默默出神,骆宝珠坐在她身边,小手摸着母亲的脸:“娘,你怎么了?”

柔软的小手好似能触摸到人心,袁氏突然哭起来,将头埋在女儿的肩膀上。

骆宝珠吓一跳,惊慌道:“娘,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

自己失态,吓到女儿了,袁氏连忙抹一抹眼睛,轻声道:“没有谁欺负我,珠珠,你别怕,是娘有些不舒服。”

车帘挑开,骆昀弯腰坐进来,骆宝珠忙道:“爹爹,娘不舒服呢。”

骆昀讶然,抬眼瞧去,看见妻子发红的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不可能会因为不舒服而哭吧?许是有事?他坐过去,将手搭在袁氏的肩膀上,拢她在怀里,柔声道:“哪里不舒服?”

他平常官威甚重,然而一旦温柔,整个人都令人难以拒绝,袁氏将头靠在他胸口,脸颊微微发红,可并不把实话告诉他。

彼此心知肚明,二人之间从没有纯粹的感情,又有什么好说?

此刻,她只想就这样靠在他身边,已是足够。毕竟人生从来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她能逃离袁家,嫁给他,多少掌控些自由,已是很好了吧。

骆昀也没再说话。

车厢内一片安静,只闻得马蹄声敲响在街道,卷起一阵阵烟尘。

三月转瞬就过去了。

老太太听闻家中良田已经卖掉,与卫老夫人道:“还得请你一起参考呢,咱们对京都不熟悉,到时也不知能否挑到合适的宅院。”

“真不舍得你走。”卫老夫人道,“你在啊,我成日都笑哈哈的,谁都说我年轻了好几岁。你让我挑,我给你挑到明年。”

老太太笑起来:“便就住在邻近,也是一样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卫老夫人极为赞同。

唯有骆宝樱在心里直挥小手,她实在不想跟卫琅住那么近,两位老太太感情好,要是今天请这个,明天请那个,还得了?岂不是天天都要看见他?她忍不住道:“远香近臭呐,祖母。”

“这孩子。”卫老夫人噗嗤笑道,“你是嫌弃姨祖母臭了?”

“不不,我的意思是,一直看到就不新鲜了,就得隔段时间瞧一瞧,才想那!”骆宝樱机灵的辩解。

老太太道:“远了打叶子牌不方便。”

得,这句话真叫她回答不出。

老太太每天都打,两老人家腿脚不便,还能天天走远门呢?骆宝樱满腹心思的告退了,出来时,恰好看见卫琅从衙门里回来。

穿着一袭绯红色的官袍,腰束缠枝花卉金带,沐浴在夕阳下,正如那水中花,雾中月,好似不似人间所有。

真是冤孽,甩不脱了。

从骆宝樱小小的身体发出一声感叹,她拔脚就走。

谁料卫琅却叫住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笔:“往后来书房,带上这笔。切莫再咬,小心牙齿长歪了。”

刻着海棠纹的白玉紫毫,躺在他如玉的掌心,骆宝樱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在他幽深的黑眸中发现,这当真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第一份礼物。

一支咬不坏的毛笔。

第 25 章

可骆宝樱并不想要。

豁牙的丑样被他看见,脸全部丢光,真是讨厌死了。

然而,偏生两只脚像被钉在地上,无法抬起。

或许是那支笔太过精致,或许是前生不曾得过他的礼物,她心里蠢蠢欲动,在接受与不接受之间徘徊。

小姑娘咬着嘴唇,面色庄重,好似在做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卫琅猜测她定然又想太多,走过去将她手掌托起,把紫毫放于其间:“便当是离别礼,往后搬走,望你好好练字,莫让姨祖母失望。”

十足夫子的口吻,骆宝樱挑眉:“难道表哥不是为来赔罪?”

牙齿是白瞧的吗?

卫琅并不觉得愧疚:“恩师所赐羊毫,被你咬得没法见人。”

怎么算,都是两不亏欠。

原来那毛笔还是他师父送的,骆宝樱暗道活该,手指一紧,将紫毫抓住了:“既然表哥知道错,我就收了这笔。”

也不等他回答,迈开小腿,擦肩而过。

直走到卧房方才停下。

把手中笔往书案上一掷,骆宝樱道:“你们把它收起来。”

蓝翎惊讶:“三公子送的,姑娘不用吗?”

不用,把它打入冷宫!

骆宝樱心想,往前不送,现在她那么小,他送她礼物作甚?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天天放在书案,拿来写字,就跟天天看见他一样,她才不想呢!至于去书房,马上都要搬走了,又能去几次?她也不是没有笔。

蓝翎可惜,但还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将那支紫毫收入了描金黑漆盒子里。

卖了良田的钱款到得四月中由庄头带到京都,老太太知晓卫老夫人与大房,二房的关系算不得十分融洽,他们每住一日,实则都会给老夫人带来麻烦,两人旧情已叙,也是时候搬走了。

只挑选宅院不似市集买办,哪里那么容易,连着看了好几家,都不是很满意。卫老夫人劝老太太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得精挑细选,故而整个四月,多数时间都花在上面。

眼看着天气就有些热了,卫家百年基业,手头甚是阔绰,给每房都发了冰,包括他们骆家。

几个小姑娘都不曾享受过,骆宝樟躺在竹藤上,吃着甜果,娇笑道:“这等日子真跟天上似的了,我瞧瞧皇亲国戚也不过如此吧?”

那可差得太远了,骆宝樱嘴角一翘,想她宜春侯府,那待遇堪比宫廷,卫家如何比得上?便是冰,也是有讲究的,不似普通的冰块,而是用香露薄荷凝结而成,化开时夹着微香,凉意舒爽,难以描绘。

不过她如今也享受不了,是以便是这等冰,也足以叫人满足。

微闭着眼睛,忽地又听骆宝樟道:“今儿我听下人说,大梁又要选秀了,不知宫里又得添多少人呢。”

骆宝樱一怔。

历代皇帝,选秀并无定数,若非皇太后插手,全凭皇帝心意。她记得上一次选秀好似是在五年前,怎得皇上又要选了?她实在对这大姑父很是失望,半百的人了不好好休养生息,还要临幸美人呢!要说天下最贪心的,也只有他。

当然,她对皇帝的不满主要还是来源于她的大姑姑皇后娘娘,将心比心,谁不希望自家夫君对自己专情?只可惜,她那大姑姑嫁得是皇帝,拥有三宫六院乃稀松平常之事,又能说什么?

可见嫁人,真是一条不能走错的路。

骆宝樟自说自话,见别人并不搭腔,坐到骆宝樱身侧笑道:“三妹,你由三表哥悉心指导,可曾有进步了?”

如此严苛,不进步都难。

骆宝樱淡淡道:“总不负他才子之名,不过咱们马上搬走,也学不了多少。”所以,还是请你别再问了。

她实在烦骆宝樟每次都带着试探的目的,也不看看卫琅何许人,能瞧得上她吗?若真瞧上,她能把自己眼睛都戳瞎!论到这方面,骆宝棠真比她好上很多,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去打搅别人,而且便算说话,也很有礼貌。

见她跟骆宝珠那小祖宗一个样,惜字如金,骆宝樟心里恼火,就因为她们是嫡女,便总对她高高在上,可她并不想低声下气的,都是一个父亲,谁又能比谁高贵?她站起身,拂袖走了。

将将出门,便觉一股热气拂到面上。

终究是入夏了。

她心气不顺,不想回屋,转身去了园子里散步。

花木葱茏,遮蔽去不少阳光,走到临水的亭子,还有些许微风,在这样大的府邸,原来便是夏日也不是极为炎热,很是通风。她倚在栏杆上,瞧着水池里的花鲤出神,忽然水波起了涟漪,有人朝里面扔了鱼食。

她讶然的抬头,看到对面站着一个人。

穿一件碧色的夏袍,头戴金冠,玉树临风,竟是卫家二公子卫恒,只隔得远,也不好打招呼,她微微颔首,谁料卫恒却走了过来。

“二表哥。”她有些惊讶,半蹲下身子行礼。

卫恒语气温和:“一家人别拘束。”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见她穿着缠枝玉兰的襦裙,头发松松抓了个髻儿,插着支石榴花金钗,比远看还要漂亮,不由笑道,“与二表妹还真有缘呢,这等时候,你原该在屋里歇着。”

应是才用了午膳,也是最热的时候,寻常是不该出来。

骆宝樟想起那两个气人的妹妹,咬一咬嘴唇道:“在屋里未必好受。”

听起来满腹委屈,卫恒忙道:“可是有谁欺负表妹?”

很是关心的样子,骆宝樟抬起眼看向他,只见半暗的亭中,他五官端正,虽没有卫琅无可挑剔的俊秀,却也很是英俊了,比起湖州那些公子哥儿,不知道高上多少,脸就有些发红,低下头道:“不曾,有谁能欺负我呢。”

“这么说,那定是有了。”卫恒坐在亭子里的木椅上,“表妹不用害怕,尽可以告诉我,难不成是家中奴婢为难你?还是厨房伺候不精心?你可是咱们卫家的客人,决不能让你受委屈。”

骆宝樟被他说得眼睛一红。

在这世上,自打她生下来,便没有几人真的关心她,除了金姨娘,可她只会帮倒忙,她只能靠她自己。

而今却有人那么有耐心呢,可骆宝樟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转念间,便猜测这卫恒是不是对她有了心思?不然岂会突然来与她说话?毕竟卫琅都不理睬她的,哪怕使出浑身解数。

沉默会儿,她站起身来:“男女授受不亲,今日我原不该与表哥说这些话,还请表哥别介意,告辞。”

卫恒一怔,没想到她会走,还未来得及挽留呢,便见她已经出了亭子。

那背影越行越远。

婀娜多姿,比什么都勾人。

他眼眸微微眯起来,在亭中驻足片刻,方才缓步离开。

临近端午,卫老夫人令人包上许多粽子,卫菡,卫莲这日端了一盘石榴花来到骆家姑娘们住的宅院,与她们一起热闹,到底都是小姑娘,到得这等节日,心情不由自主就欢快起来,脸上个个带着笑容。

“这花是在园子里才摘下的,咱们一人戴一朵。”卫菡招呼她们。

众人便都上去。

骆宝樱先是给骆宝珠戴了,才将花插在左鬓。

翘起的手指好似兰花,一垂首,一笑,都是极为优雅的,卫菡盯着她看,暗想这骆家不过是小户人家,怎么养出骆宝樱这样的姑娘的?不止漂亮,还有才气,等再过几年,定能在京都打响名声。她不似卫莲孩子气,十五岁的姑娘已经知道自己在家族中的意义,当下拉着骆宝樱笑道:“明儿有龙舟赛,你们可一定要跟咱们去看,十分有意思的。”

那是京都一年一次的盛世,便是为庆祝端午,到时皇上偕同皇后,太子,太子妃都要去白河。

每当这年,也是罗珍最是风光的时候,全京都,恐都没有姑娘能像她,坐在大梁最尊贵的人们身边,谈笑风生。

骆宝樱目光微黯,勉强笑道:“好啊。”

骆宝珠好奇:“三姐姐,龙舟赛是跟咱们在湖州的一样吗?”

五月五,大梁各地都会有龙舟赛,只是规模不同而已,骆宝樱笑道:“是有些像,只这龙舟啊定是比咱们湖州那些更威风的,而且京都人多,肯定也很热闹,是吧?二表姐?”

“当然,那是人山人海!”卫莲微抬着下颌道,“那龙舟也大,乃大梁最强劲的龙舟队,共有九支,你们湖州的队定是进不来,且谁拔得头筹,皇上都要亲自嘉赏的,那是多大的荣耀?所以都使出了全力,好像飞一样呢!”

骆宝珠很是兴奋,叫道:“好想看!”小姑娘跳起来,抓住卫菡的袖子问,“是不是坐船看啊?”

“是,咱们家有游舫,便一起坐。”卫菡轻抚她头发,微微笑道,“那天游舫也很多呢,定会遇上好些姑娘的。”

光是听描述,都很叫人向往,骆宝樟眼波流转,询问道:“明儿恐两位哥哥也要回了,二表姐,那哥哥们也与咱们一起坐游舫吗?”

“是啊,游舫很大,甲板上都设置了桌椅,咱们在舱内便是。”卫菡扫她一眼,“寻常也不出来,若是遇到认识的姑娘,或可隔着窗说两句,毕竟人多,不便露于人前。”

轮到与她说话,显然没有对骆宝樱,骆宝珠那般亲热,骆宝樟微捏帕子,暗想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到时她嫁个好夫君,她们定会转变态度。

人心不过如此。

等到那一日,银杏,银丹给她拿来裙衫。

因是节日,未免选得鲜艳,红衣碧裙,夺目光华,谁料骆宝樟竟不要。

银丹想起昨日金姨娘偷偷过来叮嘱,要将骆宝樟打扮的漂亮些,忙劝道:“姑娘,这等时候不穿好看的,难道还留在平日呢?奴婢可听说,京都所有皇亲国戚都要随皇上出行的。”

“所以你们还不给我放回去?”骆宝樟挑眉,“没听说要选秀呢?这般招摇,万一被探使发现,选入宫又如何?”

为给皇上挑选天下的美人儿,那探使由黄门充当,使劲力气寻找呢。

银杏笑道:“真入得宫,万千宠爱于一身…”

骆宝樟哐啷一声摔了茶盏,瞪着她道:“有皇后娘娘,有太子,你还谈万千宠爱?”她压低声音,“不见皇上多少年岁了!”便是能生下儿子,能熬多久?届时太子登基,不把他们母子灭了才怪。

见惯了主母的威风,骆宝樟并不想当什么妃嫔,除非是太子,太子正年轻,若得他青睐生下一儿半子,将来争气,或可能被封为储君,只这事儿也不容易,假使有更轻松的前途,她才不费这种力气呢。

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两丫环也不再多嘴,重新予她选了一套。

走出来时,骆宝樱瞧见她浑身素淡,微微惊讶,暗道转性了啊,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被卫琅吸引了去,只见他穿一件浅紫的四君子夏袍,满头乌发束于玉冠,用长簪压住,腰间玉带上配挂一个五毒香囊,简简单单的装束,却更显俊雅。

只是随意站着,便使人想起江南的烟雨画卷,朦胧中的美感,让人意犹未尽,恨不得将这雨丝擦去,露出真切的样子。

也不知今儿出门,又得怎么招惹京都的姑娘们了。

骆宝樱挪开视线,走到哥哥身边:“哥哥,你把头低下来。”

骆元昭不明所以,但见她期盼的表情,便听从的弯下腰。

谁料骆宝樱伸出一早偷偷擦好的雄黄酒,忽地将它涂在了骆元昭的耳朵上。

每年端午节,为避开虫毒,她都要给罗天驰涂抹的,哪怕他说自己大了不愿意,可仍是拗不过她,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将头低下来,而今罗天驰不在身边,她自然也不会放过骆元昭。

被妹妹偷袭,骆元昭后知后觉,发现了才恼,伸手要去捏她的脸。

“祝哥哥这年平平安安的,什么病都不要生。”骆宝樱认认真真道,“涂了这雄黄,定会灵的。”

骆元昭手顿住了,拿她没办法,改成揉头发:“借你吉言了。”

兄妹两个亲亲热热,旁边骆元珏侧头瞧了他们一眼,比起骆元昭的温和,小了两岁的骆元珏着实是冷,在骆宝樱的印象里,甚少看见他笑,真是块千年寒冰,她伸出手指,问骆元珏:“二哥要抹吗?”

“不用。”果然骆元珏拒绝,甚至还站远了一些。

其实她才不要抹他呢,不过是客气好吗?骆宝樱撇撇嘴儿,掏出帕子擦手指。

小姑娘穿着杏黄色的短襦,月白高腰撒花裙,头上簪朵石榴花,什么首饰都没有戴,表情千变万化,好似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能想象到日后的光彩。卫琅目光落在她身上,忽地想起那豁牙,又忍不住笑起来。

虽然小,还挺骄傲的,被他看一眼,记恨到现在,连他送得毛笔都不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