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里,唐家人刚走,袁氏便由奴婢们扶着,急匆匆过来寻骆昀,老太太说话。

这事儿真是出乎她意料了!

“唐夫人不停地夸宝棠,我才知,她竟是看上宝棠了。”袁氏头疼,可骆宝棠才十三,便是嫁人,怎么也得等到明年吧?京都姑娘多数都是十五六岁出嫁,但早一年也不是没有。

可问题是,当务之急是要让骆宝樟先定亲。

老太太瞪圆了眼睛:“竟有这回事,那原先…”

“原先她也没露骨的提,再者,去年宝棠更小,或是今儿看宝樟不称意。”袁氏拿帕子擦了擦汗,与骆昀道,“老爷,此事是我失策…”

骆昀皱起眉头,很是不悦道:“那唐家也是蹬鼻子上眼了,咱们骆家女儿还任他们家挑不成?”

“话也不是这么说。”看儿子生气,老太太忙安抚道,“我看这唐老爷跟唐公子都是极老实的,除了唐夫人有些精明,这样的人家还算放心,且宝棠行事作风很有规矩,看上也是该的,不像宝樟,你瞧瞧她,不管怎么打扮,那身上都有些风尘气,不容易讨人喜欢。”

也委实是这个道理,弄得骆宝樟虽是长女,但要做嫡妻,就有些困难,儿子看上,多数夫人不会看上,谁家会喜欢狐狸精似的儿媳妇啊?

如今瞧吧,连唐家都不要。

袁氏真个儿头疼。

当人嫡母便是这样了,选得太差,婆婆相公以为她对女儿没有关爱,可庶女要选好的又难,不然怎么说好事多磨呢。

老太太道:“要不先别那么快下定论,再看看,唐夫人若不是不着调的,真心喜欢宝棠,先定下也不是不行。”

袁氏吃了一惊:“母亲,您不是向来很疼宝棠?”

骆宝樱没来之前,骆宝棠那是头一位的,人也乖巧,经常陪着老太太,加上玉扇的关系,便更深一层,是以提到骆宝棠的终身大事,袁氏觉得可能一点不比骆宝樟轻松。

结果老太太竟没有急着拒绝。

骆昀也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叹口气,半响极轻得说了一句。

站在外面,端着点心的玉扇没听见,可就算没听见,她也知道老太太应该说了什么。

骆宝棠生得难看。

不像骆元珏,一大半像骆昀,是个英俊的少年,骆宝棠一大半像玉扇,塌鼻子,小眼睛,皮肤也算不上很白,最好的是眉毛,不需修就是弯弯的,好似远山。可这又如何呢?在骆家便是垫底的相貌,不用说在京都里算了,根本也入不得别人的眼。

且偏生还是庶女,天赋不好,才华也不如人。

这样的姑娘,要不是贪图骆家的关系,有多少人家愿意娶?

玉扇捧着点心进去,笑眯眯服侍他们吃下,等到出来,却走到无人处,狠狠哭了一通,却不敢大声,只把鼻子嘴巴捂住了,声音一丝丝从里头露出来,随着风而去,并没有人听见这发自内心的痛哭。

等到哭完了,擦干眼泪,她走到后罩房去看骆宝棠。

骆宝棠个性谦逊,后罩房里,稍许好一些的房间也让给骆宝樟了,她就住在西边,此刻正拿着笔写字。

阳光落在她睫毛上,闪闪烁烁,那瞬间看着竟也动人。

玉扇差些又要哭。

她这女儿从小就懂事,没有让别人操过心,也喜欢琴棋书画,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在宣纸上涂抹了,在玉扇看来,她写得任何东西都漂亮,那时候王氏也顾不上她们,她们母女两个便常在一起。只后来王氏去世,袁氏来了,生怕她这个亲娘被责备,骆宝棠便渐渐与她有些疏远,可但凡得了什么东西,总是不会忘了她。

也知道劝骆元珏对她好。

玉扇抹了抹眼睛,走进去笑着道:“又在写什么呢?”

骆宝棠放下笔,正经道:“在临帖呢,有几个字总是写不好看。”

“真个儿是入迷了,姑娘家学学女工可不是好,非得练这个。”玉扇瞄一眼她的手指,那样勤奋刻苦,将指茧都写出来,又有谁会夸赞你呢?谁知道你是真心喜欢这个,有什么用?这话她说过许多遍,骆宝棠没有在意,笑笑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路过…”玉扇道,“本是要去库房拿些东西的,突然想到你,来看看。”

骆宝棠笑起来:“刚才在上房不是才看过了?”

玉扇语塞,挤出一丝笑:“你这姑娘,多看看还不成吗?我这就走了。”

“先别忙。”骆宝棠拿出一双鞋子,“前几日做得,你拿去吧。”

“你还有空做个?”玉扇心里欢喜,嘴上却道,“我哪里能穿,被夫人晓得还得了?不如送给夫人。”

“没事儿,你成日服侍祖母,祖母什么事儿都喜欢差使你去,鞋子走坏多少双了。”骆宝棠道,“你拿去穿吧,我与母亲说过,她没有不准,还说你照顾好祖母,也是替她分忧的。”

怎么不是分忧呢?不然这些事儿,总有些要儿媳妇亲力亲为的,玉扇想一想,收下了。

见她要走了,骆宝棠在身后道:“寒露一过可得冷了,你小心些。”

声音轻轻柔柔的,透着关心,眼泪终于没忍住落下来,玉扇没顾得上擦赶紧走了,在心里想,这样的孩子,便是唐家也不配的!

这事儿一时拖着,骆宝樟听说唐家看上骆宝棠,真个儿是好气又好笑,气得是,唐家没看上她,笑得是,那唐公子生得那黑炭样,配骆宝棠最是相称了,她还不要呢,反倒是解决了心头烦躁。

到得十月,骆昀终于把开铺的事情定下来,只零零总总准备,也快要临到春节。

这日便是要开张,两位公子都从书院回了来,四位姑娘也打扮一番,说笑间正当要去玩,随从报说卫家来人了,还带着一块牌匾。

老太太一听就笑了:“还用说,定是琅儿亲手写得。”她摆摆手,“你们快些去罢,别误了时辰。”

年轻人高高兴往外走了去。

第 49 章

果然门口停着一辆板车,上面平放一块黒木匾额,用红底金字刻了“荣香铺”三个大字,遒劲有力,气势磅礴,极为合适拿来悬挂于铺面。

众人围上来相看,连声称赞,骆宝樱瞧得一眼也暗暗点头,她的字虽然也不错,可到底流于女气,匾额还得用这种才好。

骆元昭笑道:“祖母刚才就在说,定是三表哥写得,不过这字得请人雕刻,许是提早了好几日?”

“你们刚盘下铺子,祖母就叫我写了,在家中放了许久呢。”

感念卫老夫人的一番心意,骆元昭连忙道谢,也邀请卫琅,卫崇一起去,顺便问起卫恒:“今儿二表哥怎得没来?”

“好似有事,说过几日再来恭贺。”至于卫菡,卫莲,卫家讲究规矩,并不想她二人去铺子里凑热闹,只要男儿来便算是表了心意。

众人这便各自坐上马车,轿子。

京都的商铺多数都开在集贤街,东边吃食居多,酒楼饭馆林立,便是铺前还有推着小车来卖点心的。而西边则是日用的东西,好比鞋帽铺,药铺,漆器,纸画等,骆家的香料铺便位于其间。

此地人流多,来来往往,车马甚至都不好进入,在空阔处,因离得不远,他们提早下来,走着去铺子。

卫崇兴奋的问骆元昭:“你们铺子准备了多少爆竹啊?”正当在喜欢这些玩意儿的年纪,逢年过节,就在盼这个。

骆宝珠怕这个,哎呀一声:“好吵的,耳朵都要聋了。”

她说着的同时就去捂耳朵。

原来小表妹不喜欢这个,卫崇低头瞧她一眼,见她穿着厚实的枣红色梅花纹棉袄,棉裙也很厚,矮墩墩的活像个团子,忍不住就笑起来。

骆宝珠瞪圆了眼睛:“你笑什么?”

家中四位姑娘,哪怕是骆宝樱都抽条似的长个了,唯独她这儿没反应,一到冬天穿得厚,她们见着了就喜欢笑,如今这四表哥也觉得她圆呢,她不太高兴。

可小姑娘凶起来的时候也吓不到人,卫崇当然不怕了,却也不想她生气,说道:“我是笑你不知道放爆竹的好玩,一会儿我带你放,你保管会喜欢的。”

“骗人。”骆宝珠道,“不就是‘砰’的一声吗?”

她天真可爱,这话使得众人都笑起来。

到得荣香铺,掌柜伙计都已在了,好些是原先铺子留下的,也有些是新请的,见到少爷小姐,连忙都过来行礼。骆元昭作为嫡长子,今儿便主持此事,令他们把匾额挂上,再立时将爆竹放起来,迎请客人们入铺。

第一天开张,寻常价钱都比平时低不少,一来是为回头客,二来也是图个喜庆。

掌柜的笑道:“今儿还收到好些贺礼呢,都摆在里头了,还有两位爷,专程来道贺…”他忽地压低声音,神色郑重,“其中一位据说是侯爷,小人安置在里头了,这就使人请出来,想必是贵府的朋友吧?”

对于平头百姓来说,侯爷高不可攀,而今能来道贺,那是很大的荣耀,他心想骆家有这等人照拂,铺子生意定会比原先还要来得好。

说起侯爷,还能有谁?

当然是罗天驰,而他身边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却并不认识,倒是容貌生得清俊,唇红齿白,穿着件紫边弹墨的锦袍,立于那里,好似芝兰玉树。这等年纪便已经散发出优雅的书香气,定是出自名门。

骆宝樱都有些好奇这少年是谁,因在京都不曾听闻过。不过他年纪小,而距离罗珍去世已经快三年,十岁左右的少年她当然不会记得。

罗天驰走上来恭贺:“这香料铺我刚刚看了,品种很是齐全,便是胡椒这等罕见的都有,难怪你们盘下来。”

骆元昭笑道:“难得侯爷亲自前来,只今儿人多,一会儿恐怠慢了,招呼不周。”

“无妨,开张哪个不是这样呢?”罗天驰介绍身边的公子贺琛,与骆元昭打趣,“成素刚才说他家常来这里买香料,往后再来,你可得便宜些呢。”

不等骆元昭开口,贺琛笑道:“你这么说便没意思了,我贺家还缺这个钱,反倒让我无地自容,好似专程过来占便宜。”

罗天驰朗声笑起来:“开玩笑罢了!”

气氛一下便轻松了。

只卫琅发现,罗天驰从头到尾没有看他,正当想着,却发现罗天驰朝他投来一瞥,却又很快将目光移到骆宝樱的身上,与贺琛道:“这骆家三姑娘可知道她大名?便是她,在嘉惠长公主府赢得头筹的,得了那顶珍珠冠帽。”他意味深长,“你也喜欢书法,或可切磋切磋。”

贺琛出自江南贺家,是真正的簪缨世族,他前不久才从江南过来,结识了罗天驰这位朋友,闻言朝骆宝樱看去。

小姑娘穿得很鲜艳,百蝶穿花的绯红短袄,秋香色撒花棉裙,大概是为开张吉利,头上梳得两个元宝髻,围戴了珊瑚色的珠花。立在众人之间,很是显眼,就好似冬日里半盛开了一朵牡丹花,虽然小,却能期待将来的美艳。

贺琛有些吃惊,这样漂亮又年轻的姑娘,书法竟还这么厉害呢,实在少见,至少他身边没有,倒是有两位表妹,书法尚可,可长相也没有这样好看。

由不得心生好感,他笑道:“三姑娘能得长公主嘉赏,书法必是出类拔萃。有机会,或者三姑娘愿意,我也想见识见识。”

少年教养很好,不管谈吐还是举止,都有望族风范,骆宝樱谦虚道:“哪里,不过是长公主抬举了,也只在姑娘间尚能拿得出手,不若公子们胸有丘壑。”

不止漂亮,这站姿,言谈也不像普通官宦之家的姑娘,贺琛又微微笑了笑。

两人对视间,罗天驰稍许松了口气。

姐姐既然喜欢卫琅这般作风,他便寻来给她,只盼她能忘掉卫琅,毕竟两人的年纪没有可能,何必再陷进去?这贺琛的父亲乃刑部左侍郎,几代都有人在朝为官,但比起卫家还是差一些,不过姐姐也不是原先的姐姐了,到时再撮合下,应是顺理成章。

而今看起来,姐姐对贺琛好似印象不错,感觉自己作对了一件事情,罗天驰的心情这是分外的好。

骆元昭看时辰差不多,叫掌柜把匾额挂上,而外面伙计们也已经将一溜鞭炮放在门前,就等着点燃了,周围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大人孩子都有,极为喧闹。

骆宝珠躲在角落捂住耳朵,卫崇怎么哄她都不去,只与骆宝樱道:“等放好了叫我,我好怕这个呢。”

她自小就怕这种声音大的,觉得被一闹,心脏都跳得快了,骆宝樱笑着将她抱在怀里:“既然那么怕,怎么还来呢?”

“希望铺子能多挣点儿钱呀,开张当然要来的。”骆宝珠眼睛弯弯的,“多挣了,三姐就不用卖珍珠了,咱们能穿漂亮的衣服,也不怕夏天冬天。”

这丫头,骆宝樱给她捂住耳朵道:“再加我一双手,定是没那么响了。”

“那你怎么办呢…”正说着,炮仗冲天而起,竟是开始放了,震天的响,骆宝珠连忙把小手捂在骆宝樱的耳朵上,心想三姐虽然说不怕,可过年放炮仗的时候,她也从来不出去瞧的,只躲在屋里,许是不喜欢这样吵。

两人你给我捂耳朵,我给你捂,好得好像一个人。

卫琅看过去,只见到骆宝樱低垂着眼帘,睫毛半掩住漂亮的眼睛,瞧着自家妹妹时,那脸上是化不开的温柔。

骆宝樟见这两人这般,撇了撇嘴,心里却有些酸,而骆宝棠仍是面色淡淡,她站在窗口,听着那响声,看着热闹的人群,却是一片安宁。

因知道这世上,任何精彩都与她无关,什么荣华,什么贵公子,她都不可能沾到边,她这辈子,只守着小小的,唯独她乐在其中的东西便够了。

她不要什么。

也没有人会为她停留。

荣香铺的开张在热闹中结束,来恭贺的人也陆续离开,罗天驰虽然想在姐姐身边多待一会儿,可以他的身份不可能,还能跟着她去骆家呢?反正今儿的目的已经达成,不止姐姐对贺琛有好感,刚才与他说了好几句话,贺琛也一样。

他心想,姐姐果然是姐姐,当初他们罗家便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要不是卫琅,还不知道花落谁家,今次虽换了身份,然而姐姐还是很厉害,初入京都,便有才女的封号了。

今次只要解决卫琅,将来必定不会再有什么纠葛,他与贺琛先行告辞。

而因客人们就要进来采买香料,姑娘们也并不合适再在铺子里待着,便只留下骆元昭,骆元珏,她们则随卫琅,卫崇离开。

谁想到,将将走出门口没几步,卫琅瞧见路边一个孩童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截香火,初时有些奇怪,然而转念间,忽地想起什么,回眸朝骆宝樱看去。

她就在他后面,眼见他看来,似要告诉她什么,然而这话终究没来得及说,只见他大踏步过来,略弯下腰,突地将双手捂在了她的耳朵上。

旁边,红色的炮仗冲天而起,巨大的声响炸开在天空,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骆宝珠猝不及防,吓得大哭。

唯独她没有听见,只感受到耳边一双手温暖的好似冬日里的阳光。

第 50 章

众人忙乱间,他二人四目相对,静止了似的。

小姑娘原本清澈的眼眸,在这瞬间如同起了雾,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潮水般奔涌而来。

他怔了怔,放下手。

掌心还留着她耳朵的凉意,像水底的玉石般轻触肌肤。

骆宝樱瞧着他,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假使不是卫琅来捂住她耳朵,恐怕她也会被吓得跳起来,跟别的姐妹一样,然而,她现在恨不得他不要来。

骆宝珠的哭声又传入耳朵,她丢下卫琅走到她身边,柔声道:“珠珠,别哭了,现在没炮仗了,咱们这就回家,叫厨房给你煮碗定心汤。”

听到吃的,骆宝珠停顿了下,抽噎着问:“什么叫定心汤?”

“放了蘑菇,木耳的母鸡汤,吃下去心就不慌了,晚上也能好好睡觉。”

骆宝珠到底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姐姐在哄她,破涕为笑道:“什么定心汤呀,不就是我喜欢吃的鸡汤吗?不过回去,你一定得叫厨房煮哦。”

“好。”骆宝樱一口答应。

骆宝珠的喜怒哀乐就跟风一样,立时便把刚才被吓的事情忘掉了,倒是卫崇见她哭得眼睛红红,忍不住皱着眉头问卫琅:“三哥,你既然知道有炮仗,怎得不护着小表妹呢?叫三表妹吓成这样!”

众人听得这话,都看向卫琅。

那时候,他见到孩童要放炮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骆宝樱,姑娘家没有几个是不害怕炮仗的,他也这么做了。可卫崇却有些质问的意思,是,骆宝珠比骆宝樱小了两岁呢,娇娇弱弱,原是最需要照顾。

可是,他并没有想到她。

或许该有些难堪,然而他只是淡淡一笑,弯下腰与骆宝珠道:“是三表哥不对,没护到你,你要吃什么点心,我都买给你吃,算赔礼道歉好不好?毕竟我教过宝樱,作为夫子,当然对徒弟是有些偏袒。”

他那样坦然的承认了。

骆宝樱心头一跳,也就是说,在他心里,她是与其他三位姐妹不一样的。可这话又极聪明,拿师徒之情来挡,谁也不好挑毛病。

毕竟便是父母,还不能一碗水端平呢,何况表兄表妹?

骆宝樟听得这话,凑到她耳边轻声揶揄道:“谁信他说的,什么师徒,你们算哪门子师徒?我就说吧,咱们的三表哥便喜欢你这般小…”

她举止轻挑,目光落在骆宝樱的胸口。

因还没来癸水,身子虽是在发育,始终是有些慢。

骆宝樱脸色绯红,狠狠瞪她一眼:“你莫胡说,你,你再说,我非告诉父亲不可!”

语调有些急促,分明也是怀疑了,骆宝樟挑眉道:“我只是提醒你,信不信,还不是由你自己吗?”

骆宝樱抿着嘴,扭过头去,心里确实也有些复杂。那时住在卫家,他借她披风,姑且是算作对表妹的关爱,可这回,明明四妹也在,她那么小,难道他不该先顾着她?难道真如骆宝樟说的,他对自己…

可她实在难以想象,十九岁的男人会喜欢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

虽然自己也确实挺出众的,长得漂亮,也有才华,可真的没长大啊,想她罗珍那时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而现充其量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罗珍怎么会输给骆宝樱呢?

定不是的,定然就像他说得,两人比起其他表兄表妹,相处的时间多,感情也不一样,毕竟他还送过自己礼物呢,她也回送过,当然不一样。

这理由说得通。

然而,整个春节她都有些心思不宁,生怕卫琅又做出什么举动,但是并没有,哪怕两家拜年时,他也没有特意来与她多说几句话。

看来,真是自己多想了,也怪骆宝樟成天在她耳边胡说,弄得她疑神疑鬼,果然他还是那个清高的要命的男人。不,恐怕比原先还要高傲些,因前不久皇上为他重修《武宗实录》,竟然破格升了他为左春坊左中允。

那是什么官?那可是侍奉太子,平日里给太子讲解笺奏的六品官!

要说入了翰林,等于半只脚跨入清贵的大门,那么,进入左春坊,几可以预见将来的飞黄腾达。因像卫老爷子,蒋大人这些入内阁的官员,当年都是从左春坊里出来的,而现在的太子,也必然是未来的储君。

卫琅那是提前做了天子近臣。

骆宝樱拖着下颌,看着窗外东去春来,悄悄开放的梅花,心想才不过三年,他又是今非昔比,而今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能配得上了。

外头的小丫环这时突然急匆匆过来,将将到门口就叫道:“姑娘,姑娘,夫人要生了。”

东跨院里,袁氏坐在榻上,疼得额头上满是汗水,骆宝珠眼睛里含着泪珠,轻声道:“娘,你是不是很疼啊?可不可以不生了?”

被她天真的话惹得笑了,袁氏嗔道:“你这傻孩子,你不是想见到弟弟妹妹的吗,这会儿又说什么胡话?”

老太太觉得这话不吉利,呸的声道:“小孩子说话不能当真。”她举着手上下拜菩萨,“这胎一定得平平安安下来才好。”

这会儿,三个姑娘陆续进来,一个个围坐在袁氏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