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吗?”罗天驰扶住她的腰,“你可记得你说的。”

他把她抱起来往门口走,水真的冷了,再待下去,她肯定要受凉。

见他停手,骆宝珠道:“不晓得去姐姐那里怎么过上元节,咱们去的时候要不要带几盏花灯?”她眼睛亮闪闪的,“买两条鲤鱼灯去吧,最漂亮了,就挂在姐姐的屋檐下!”

她兴致勃勃,罗天驰捏捏她鼻子:“好。”

两人换上鲜亮的衣裳,坐上马车便去往街头。

第 158 章

天色渐渐暗下来,太阳消失在天边,月亮露出了半个头。

眼见那小两口还没有来,骆宝樱立在门口东张西望,一边与卫琅道:“你非得要上元节请他们来,可又没个准备,门口连盏花灯都没有,哪里有一点气氛呢!还不如明儿请他们来呢,他们成亲之后,那是第一次过上元节。”

她抚着肚子,很是不满。

其实她自己也是有点期待的,因卫琅那天与她说,在家里也不是不能观灯,她还巴望着他买许多花灯挂在屋檐下呢。

这样晚上亮堂堂的,他们就能坐在庭院里用膳赏灯,顺带赏月。

卫琅捏捏眉心:“最近我实在有些忙,许是年后积了不少奏疏,一半的还没有处理呢,又有新的送过来,你也晓得,张大人前日致仕回老家去了,没有首辅便是群龙无首,就在这当儿,皇上让海大人入阁…”

“什么?”骆宝樱大吃一惊,“海大人竟入阁了?那你,你做事可不是更加束手束脚。”

前有杨敏中牵制,后有海明昌,这海明昌性子刻板,说一不二,不喜变通,也不知杨旭为何要这样安排,她很担心卫琅,怎么还记得花灯的事情了,只忙着问他有没有受到欺负。

“欺负倒不至于,不过总有些麻烦。”他扶着她,“你陪我出去走走。”

骆宝樱自然愿意,披上狐裘随他去外面。

没料到他竟然走了另外一条道。

那是他们才成亲时,他带她去的,印象里乔木非常的高,遮掩住了路,很不好走,也有些阴森,她这会儿大着肚子,正当要小心的,他怎么又带她来这里?骆宝樱奇怪,正要发问,却发现在小径路口露出了柔和的烛光。

这里有花灯!

她瞪大了眼睛,好像小孩子一样叫起来:“原来你买了花灯了,都挂在这里了吗?”

她要去看。

卫琅拉住她:“慢些走,你会发现更好看。”

他扶着她进去。

她才发现这一条路上所有的乔木上都挂满了花灯,那乔木呀有些有几丈高,竟然在树顶上都有花灯,映照的整个天空都亮堂起来。那小路也被清扫过,不像以前杂乱无章的,而今并没有灌木长到路上来,踩着松软的泥土地,瞧着身边一盏盏挂在树上的花灯,果然比在街上看有趣多了。

那是独享的绚烂。

她嘴角一直翘着,满溢了快乐。

见到有棵树上甚至还挂了灯谜,她忍不住笑出声:“这是给谁猜的呀?猜中有奖吗?”

“有。”卫琅道,“你去猜。”

骆宝樱便拿起红签,只见上面写了一句“桥头佳人相道别,”打一字,她眼睛一转道:“是樱字!”

“真聪明。”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骆宝樱无言:“这就是奖励呀?”

“那你还想要什么?”卫琅挑眉道,“我送了这么多花灯给你!”

骆宝樱噗嗤笑起来:“我原本以为至少有个金锞子什么的。”

“来人,娘子猜中了。”卫琅却突然一击掌。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有个身穿绯衣的小丫环走到跟前,手里端个托盘,托盘上竟然有两串鱼糕,骆宝樱实在忍不住了,笑得花枝乱颤,卫琅把鱼糕拿给她:“笑什么,你答得越多,吃得越多。”

小丫环任务完成,抬眸一看,骆宝樱已经把鱼糕吃得干干净净的,正撒娇要卫琅给她擦手。

她看着都脸红,连忙告退了。

等到罗天驰与骆宝珠来,骆宝樱已经吃饱了,看到树上的花灯,骆宝珠羡慕的不得了:“还怕这儿没花灯,我专门去买了鲤鱼灯呢!”

“也没事儿,就挂在树上。”骆宝樱道,“今日花灯又不嫌多。”

骆宝珠把鲤鱼灯给罗天驰;“你拿去挂。”

他个子高,走到树下,长手一伸就挂上了上面。

听说这里弄了花灯树,不到一会儿,老爷子老夫人,何氏都来了,一个个都赞不绝口,众人甚至就在树中间设置了桌椅,围在一起用膳,月亮升上来,又大又圆,一时欢声笑语满溢了整个庭院。

可这件事儿竟然被人弹劾,说卫家骄泰奢侈,铺张浪费,直弹到皇帝面前。

也是没有其他缺点好找了,杨旭瞧一眼奏疏扔在御案上,不过买上几百个花灯又能使几个钱,他昨日为讨太后欢心,为儿子高兴,在宫里也挂了花灯呢,这些言官真是不知所谓!

他大抵知道是谁指使。

内阁里布满他的眼线,哪个官员什么心思他都了解,卫琅这人也许是太聪明了,从不拉帮结派,做事公允无可挑剔,而杨敏中就不一样了,把张本固拉下马不说,还想把卫琅拉下来,真想把持内阁呢?

他倒不记得当初是谁抬举他入阁的!

杨旭拿起朱笔在奏疏上写上几个字,与小黄门道:“请杨大人,海大人,卫大人入宫。”

三人兴匆匆进来,躬身行礼。

原来是为立太子的事情,杨旭要征询他们意见,其实这不过是表面功夫,杨旭就这一个儿子,没有皇后,也没让侧室怀上,不立杨缙立谁呢?在这上面,三人异口同声的没有反对,对未来的储君也满怀期待。

杨旭嘴角挑了挑,又问起一事:“女真近日又在骚扰闽和县,你们看,派哪位将军前去为好?”

闽和县处于北地,更确切些来说,实则是位于女真境内,故而每隔几年总要来那么一回,那地方又远,若派大军前去,女真见声势浩大一下就逃得远远的,可派得人少未必又能打赢,杨旭为此也头疼的很。

这就像一个顽疾似的长在身上,怎么治也治不好。

杨敏中心知杨旭的性格很是强硬,他忙道:“皇上,以微臣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派二十万大军前去北地,不为闽和,而为女真。咱们大梁兵强马壮,区区女真不在话下,该当让女真臣服了!”

二十万大军,杨旭眉头拧了拧,那又得支出多少粮草!

近年风不调雨不顺,虽说卫春堂将户部肃清,可也没有弄回多少银钱,若是再起战事,明年又闹天灾,如何救济百姓?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喜怒,另外两人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海明昌道:“大梁虽不曾疲于战事,可西有鞑靼,南有倭寇,纠缠数年方才有个清净,而今恐不合适再派出大军,不如便派出几千兵马,驱退女真了事。”

这建议与往年十几年又有什么不同,闽和县的事情早在先帝时就已经存在,不管是派大军,还是少量兵马,都没有多大的用处,他把目光投向卫琅,询问道:“你如何看?”

两种法子都不成,只能另辟蹊径,卫琅躬身道:“臣是有一建议,正如杨大人所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微臣以为,不如放弃闽和县,闽和县方圆不过数里,居住在县里的百姓也不过百来人,而派出大军不管是多是少,都需要不小一笔花费,得不偿失。”

杨敏中面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卫琅会让杨旭退让,但他心知这是一个好主意,可这主意未必会得杨旭的心,他沉声道:“百姓少,就不是咱们大梁的子民吗?原来卫大人你竟是这等苟且偷生之人,要把闽和县割让,咱们大梁颜面何存?那些百姓,就活该沦为女真的奴婢不成?”

声音回荡在乾清宫,很有几分凛然,也说得卫琅多么不堪。

杨旭的眼眸也变得冷厉了一些。

可卫琅仍是不卑不亢的:“微臣并没有说不管,闽和县百姓人数少,故而要迁徙到别处很是容易,假使安排妥当,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可他们要不搬走,一辈子都难以安宁,时不时的会受到女真的威胁,为此丢去性命的人不在少数。至于大梁颜面…大梁地大物博,合适居住的地方数不胜数,何必非得让子民住在那样的地方?然后为这样一处贫瘠的闽和县,让将士们做无谓的牺牲?”

“在别人看来,大梁只不过是丢弃了一块无用的土地而已,事实上,周边这样的土地原本就有许多,还有无数的荒漠,难道非得让百姓住在上面,才能体现大梁的威风吗,请皇上三思。”

他款款而谈,没有急切,也没有退缩,他只是在很耐心的阐述一件事情。

海明昌听完了,由不得点头,这卫琅果然名不虚传,深得卫老爷子的风范。

虽然海明昌时常与卫老爷子不对盘,可两人是惺惺相惜的,因为卫老爷子对事不对人,而卫琅也是,他们做事没有私心,全是从大梁,从百姓的角度去考虑一件事情,这样的人怎么不受人尊敬呢?

杨敏中看海明昌也站在他这一边,就有些恼怒,他道:“闽和县一直都是大梁的领土,假使把百姓迁出被女真占领,女真恐怕会以此做据点,侵犯附近城池呢!”

杨旭目光在他脸上掠过,淡淡道:“闽和县真有这样的作用,女真早就占据了,他们只是把闽和县当奶羊,百姓在那里辛苦劳作得到一些收获,他们到得一定的时间就去抢,那是他们的奶!”

“我们不能再给他们这样的好处了。”他朗声道,“卫大人,这件事朕交予你处理,你派合适的官员去闽和县,把百姓迁出来!”

“皇上!”杨敏中失声道,“这…”

“都退下去吧。”杨旭没再让他说话。

三人行礼告退。

到得外面,海大人笑眯眯与卫琅说起话来,杨敏中冷眼瞧着,说不出的愤懑,从今日看,杨旭分明是极欣赏卫琅的,看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卫家有卫老爷子,有卫春堂,卫琅有大好的后盾,也许哪一日杨旭会让他做首辅呢!

请大家看下作者有话说。

第 159 章

二月春暖,骆宝樱的肚子已经好似个大蹴鞠,她行动多有不便,寻常至多在自家院子里走动一下,卫老夫人与何氏相当看重,隔三差五都要亲自来瞧瞧,今日前脚刚走,后脚门房那里便送来一封信。

她发现竟是从长安来的。

等到卫琅回来,她把信拿给他:“我没有拆开看呢,是不是父亲写来的?”

骆昀去长安任职已经有两年多,怕老夫人担心,时常派遣小厮回来告知近况,但写信到卫家那是头一回,也怪不得骆宝樱奇怪,她询问,“可是你偷偷写信与父亲了,不然他不会把信送到这里来。”

“什么叫偷偷?”卫琅笑道,“女婿给岳父写封信问安,人之常情吧?”

他心里的小久久可多了,骆宝樱撇撇嘴儿问:“就只是问安吗?”一边说一边挨过来,卫琅把椅子往后挪开,腾出个空间好让她坐在腿上,可一只手却没法揽住她的腰了,只能抚在她的肚子上。

运气好的话,能摸到儿子在里面动作,但大多时候,他都是安静的。

他把信给她看:“前阵子的事情你知道,我派了秦大人去闽和县,把百姓都顺利迁移了,而今杨敏中咬得紧,事事针对我,我想问问岳父的意见。”

“父亲怎么说?”

他念道:“请君入瓮。”

骆宝樱笑起来:“父亲也是老奸巨猾呢,杨敏中现在对你很是不满,多少影响理智,他这样最是容易出错了,要请入瓮不难。不过杨敏中这人能做到阁臣,也不是那么好扳倒的吧?”

“不是不容易,是不能太急。”卫琅捏捏眉心,“这杨敏中颇是会讨皇上的欢心,当初皇上要施行新政他第一个支持,那时候皇上还只是太子呢,从头到尾他在这方面都是极为忠心的,也很有能力。”

骆宝樱点点头:“皇上还是很念旧情的,除非杨敏中把这些都消磨掉了。”她手勾住卫琅的脖子,“想必你是有办法的。”

卫琅一笑:“总不会让你失望,省得你比我还操心,让天驰查金家的事情。现在金家与杨家一条船,总得把他们一锅端了。”他捏捏她鼻子,“这样你就能好好给我生孩子了!”

骆宝樱哼道:“那还差不多。”

卫琅把信收起来,扶着她去用饭。

这阵子,杨敏中的日子不太好过,也不知海明昌怎么吃错药了,以前在内阁天天与卫老爷子吵翻天,现在转了性子了,一旦有要决定的事情,十有八九他站在卫琅一边,而别的阁臣一旦附和杨敏中,却都被海明昌骂得狗血喷头,说他们是庸才,是走狗,不配做阁臣。传到杨旭耳朵里,他听而不闻,杨敏中今日又被海明昌气得跳脚,偏偏不好对付他。

因海明昌为官廉洁,个性又是以茅坑里的石头著称的,轻易别人不敢惹他,这不以前先皇还是等到海明昌父亲去世,回去守制才觉得清净了嘛,杨敏中心想也不知是谁举荐了他,让杨旭复用,真正是害人!

他把案台上的酒盅猛地扔在地上。

瞧见他满脸怒气,金惠瑞笑盈盈走上来,手在他肩头揉捏:“哟,到底又是谁惹着了老爷,让老爷生那么大的气。”

杨敏中冷声道:“还不是那海青天!”

那是百姓送予海明昌的美名。

金惠瑞道:“那海大人不是个大楞子吗,能有多少能耐?哪里及得上老爷的十分之一,老爷不必为他气伤了身体。要妾身看,那海大人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以前在内阁,他凭着与卫老爷子对抗出尽风头,而今与老爷这般,还不是为出风头吗?他便是凭着这些出名的,老爷完全可以不予理会,不然反而疏忽了别的。”

这些话倒是有些见解,杨敏中想一想道:“你的意思是…”

“老爷该明白真正的对手是谁。”

“卫琅!”杨敏中一拍桌子,“我岂会忘掉,只这小子滑溜的跟条鱼一样…而且现在还没到时机。”他正在查一件事儿,到时自然要给卫琅当头一棒的。

金惠瑞笑吟吟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她从袖中抽出一张单据,“卫琅不是曾负责丈量京都辖下各城县的事宜吗?老爷你瞧瞧…”她轻声一笑,“他大概没想到他也会有把柄。”

杨敏中瞄一眼,询问道:“你哪里来的?”

上面写了滑县各官员所占有农庄,每年交出来的税钱,寻常人可弄不到,除非是在户部办事。

金惠瑞道:“父亲有几个门生都在户部的,要这个还不容易?便老爷去寻,也不难,不过老爷您也是疏漏了…”她笑一笑,“老爷日理万机也情有可原,要不是阴差阳错,只怕父亲也不知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说清楚。”杨敏中有了一些兴趣。

金惠瑞道:“这单子上,方家的税钱很少,可方大人家良田虽不多,也是有上几千亩的,然而每年交上来的税银才几十两,可见隐瞒了多少,后来父亲便派人去查,因那是卫琅负责的,那方大人原先也是次辅,与卫家有些交往,可见卫琅还是行了方便。”她露出嘲讽的笑,“许也收了方家银子,那会儿卫家把所有的家产都交予大夫人保管,卫琅看着风光,实则他们三房并无多少钱,将来也继承不到很多家业,他借着职务方便贪一些也容易。”

金惠瑞曾经是卫家的儿媳,自然比杨敏中了解的多,杨敏中一拍大腿,兴奋道:“他也有这一天!” 

人前人后,卫琅总是一派高风亮节的作风,可私底下,还不是龌蹉的很?

妻子立了大功,杨敏中抱住她便猛亲了两下:“我再使人去查查,假使是真的,他卫琅跑不了。”

“我也希望他能得到报应。”金惠瑞冷冷道,“你晓得我在卫家受得苦,他们卫家人全都是伪君子,只外人不知,提起卫家都赞不绝口,不晓得他们的真面目,我也不想放过他们。”

杨敏中伸手轻轻抚摸她头发:“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这日卫琅照常去内阁,小吏予他倒茶。

瞧见楼里空荡荡的,他有些奇怪,问小吏道:“众位大人还没有来吗?”

小吏笑道:“比大人早来一些,被皇上请去了…”

正当说着,乾清宫的黄门来传话,请卫琅也去。

看来今日是有什么事情,卫琅忙站起来,抚一抚衣袍,从楼梯上下去。

将将到得乾清宫,就看见里头已经有四位大人在了,包括杨敏中,海明昌两位大人,见到他,杨敏中便露出神秘叵测的笑容,笑过之后,还主动朝他一颔首,卫琅视若无睹,直走进来弯腰朝杨旭行礼。

原来是乌维国要派大使过来与大梁修两国之好。

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关系到外交,杨旭还是与他们商谈了会儿。

只等众人要走之时,杨敏中有事禀告,说有官员污蔑卫琅贪墨,他朗声道:“朱大人也是胆大包天了,谁不知道卫大人的清名,可他竟在奏疏里说卫大人替方大人隐瞒田地数目,还说卫大人收受钱财,辜负皇恩,有欺君之罪!”

杨敏中嘴里拿朱大人当挡箭牌,却把证据呈到杨旭面前:“户部也是管制不力,这等东西都能流传出来,微臣不知该如何处理,请皇上赎罪。”

一鞠躬到膝头,看着很是诚惶诚恐。

杨旭却脸色一沉,淡淡道:“朱大人,是户部给事中朱尧?”

“是…”杨敏中道。

“昏了头了!”杨旭大喝声,把奏疏拿起来猛地往杨敏中头上砸过去,“你以为朕不知朱尧是谁?你是二一年的举人,他也是!”

他突然的发怒,杨敏中吓得腿一软,忙跪倒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

明明是卫琅包庇方大人,怎么在皇上那里,他好像看不见一样?

不对,肯定他弄错了什么事!

方大人…

方大人做过次辅,并无多少政绩,算不上很突出,他在朝中很有名的事情反而是他的多子多女,他有十二个孩子,别的还有什么?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正当这时,杨旭冷冷的声音传来:“方淮而今重病在床,他少交税银是朕首肯的。”

简直是晴天霹雳,杨敏中脸色一下子惨白。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卫琅去审查良田时,就把这件事与杨旭说了,说方淮身体不好,可他还有好几个孩子正当念书,其中两个孩子得了顽疾,而方淮本人身体也不好,他当时希望皇上能体恤下方家。杨旭本也不是个冷心的人,方淮这人有功无过,但极其勤奋,杨旭思虑之下,便让卫琅减少他们家税银,这件事只有他二人知晓,杨敏中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在不经意间,他竟然把皇帝私下与人决定的事情给抖了出来。

大梁律令上面没有这项罪,可在任何人看来,杨敏中都是要倒大霉了。

他浑身发软,才晓得自己中了卫琅的计,他是接了卫琅的刀子往自己身上捅!

还有金惠瑞,那愚蠢的女人,她也害了他!

第 160 章

杨敏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虽然皇上在乾清宫没有发落他,可他知道那是早晚的事情。

他的前途恐怕也与这夜晚一样,看不到什么光亮了。

使人拿来酒,却不倒在酒盅里,对着壶就狠狠喝了一气,酒气上涌,他只觉胸口火热难当,走进厢房却看不到金惠瑞,他把酒壶往地上一掷,怒喝道:“夫人在哪里?你们把她给我找出来!”

其实金惠瑞就在东侧间,凭着金家与罗家的关系,金老爷在对宫里的消息多少是有些灵通的,故而今日的事情他也知晓了,不等杨敏中从内阁回来,便已经使人告知金惠瑞,说他们被卫琅设计陷害。

眼见杨敏中大呼小叫,金惠瑞虽怕面对他,却也不得不出来应付,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柔声道:“老爷,谁人无过,今次也是老爷无意犯下的错误,想必皇上不会…”

“我犯下的?”杨敏中听到这话,更是恼怒,“要不是你把这东西拿来,我会得罪皇上?都是你父亲!既然是他寻到的线索,当初就该追溯源头,而不是随便查一查就让你拿来交给我,我是信任你父亲,他好歹也为官多年,可谁想到还会出这种错?卫琅耍个小计,引他去查,他就真去查。”

把错推在他父亲头上,金惠瑞眉头一拧,手松开了:“我父亲也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想做首辅,我怎么会让父亲留意卫家。”

她脸色冷下来,一副生气的样子。

杨敏中到底是能屈能伸的人,他很快也镇定下来,到得这地步,两人争吵又有什么用,现在只能求个自保,他把手放在金惠瑞的肩膀上:“刚才是我说得过分了,对不住,毕竟岳父确实是为帮我,是我自己疏忽着了道,而今也只有你父亲…你母亲不是太后娘娘的表妹吗?相信只要你母亲在娘娘面前说得几句,许也不会有太坏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