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阿阳忽地开口,“娘。”

“阿阳。”她惊喜道,“你终于会叫人了?”她把他抱起来,亲亲他的小脸蛋,“阿阳,会叫爹爹吗?”

“爹。”阿阳瞅着她,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在问,对不对?

她喜极而泣:“阿阳真聪明!”

她抱着孩子直奔上房。

听说阿阳会说话了,卫老爷子等人很是欢喜,唯独何氏在抹眼泪:“琅儿要是在就好了,不知他何时回来呢。”

老夫人道:“琅儿不是写过信吗,他们才到樟州,神机先生也在,打一个荷国算不得什么。”

“是啊,母亲,神机先生造的火炮非常厉害,比荷国的还要厉害呢,能将他们的战船打一个洞,相公很快就会回来的。”

骆宝樱的表情胸有成竹,深信他会凯旋,何氏瞧着她也被她感染了,又笑起来:“瞧我,明明是这样高兴的事情,是了,溶儿会叫人了,那是吉兆,琅儿肯定会平安无事。”

她把阿阳抱在怀里,逗他说话。

阿阳不负众望,又把爹爹娘叫了一遍,满堂欢喜。

时光流逝,冬去春来,竟是到六月了,阿阳已经过完周岁,骆宝樱很是惋惜卫琅错过了儿子的第一个生辰,然而战事是说不清楚的,她也变得越来越平静,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起他,可她想得也并不多。

她已经很是坚强,人生有风风雨雨,便不在一处,他们各自也得强撑着到汇聚的那一天。

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已经隔了一阵子,没有收到他的信。

这日早上,骆宝樱照旧在辰时起来,阿阳比她起得更早,正在堂屋学习走路,小家伙一旦下了地,便不太愿意闲着,哪怕跌跌撞撞,哪怕摔过几次,他也总想着要走路。

看见母亲,阿阳就挥起小手来:“娘,抱抱。”

那是他唯一不想走路的时候,他喜欢自己的娘,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就觉得特别开心。

骆宝樱弯腰把他抱起来,点点他的鼻子:“阿阳,你怎么不喜欢睡呢?这么早起来等到下午就困了。”

这么长的话阿阳自然是听不明白的,他歪头道:“娘,吃饭。”

是要她喂吃的了,阿阳这样一岁多的年纪除了吃奶,还要吃些别的,比如很碎的鱼肉鸡肉,鸡蛋,烂烂的蔬菜,他吃了这些才会很快的长大。

骆宝樱笑道:“小馋鬼,一看到我就要吃饭,你呀。”

她坐下来,叫蓝翎端来饭菜,阿阳坐在她腿上,她拿起调羹很有耐心的喂给他,吃得会儿,阿阳就摇摇头。

晓得他饱了,骆宝樱把他放下来,正当这时候,骆宝珠来了卫家,一见到她就说:“三姐,三姐,三姐夫今天要回来了呀!”

骆宝樱一口粥吃到嘴里差些呛到,骆宝珠连忙上去拍她的背:“哎呀,你在吃饭,我不该这时候跟你说,是相公刚才使人告诉我,说驿站的人传的话,昨日晚上就住在那里呢,没天凉就往京都来了,相公说,大概早上要到的。”

他们都晓得骆宝樱盼着他回来,骆宝珠才会急匆匆的告诉她。

骆宝樱果然坐不住了,问道:“是真的吗?”

“真的。”骆宝珠道,“我还会骗你?”

她连忙就不吃了,坐在梳妆台前,想重新梳妆打扮,可刚见紫芙拿起眉笔,她想这样要耽误时间了,兴许他已经入了城,这样的话,他要去宫里,说不定她就要等到下午呢。

现在就得出去!

她裙衫都没有换,抱起阿阳便往二门走。

“阿阳,你爹爹回来了。”

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骆宝珠抿嘴一笑,三姐果然想得紧呢,她跟在后面道:“三姐,你小心些,你抱着阿阳呢。”

“我知道。”骆宝樱上了轿子。

两顶轿子立时就抬出了卫家,抬到街道上,城门口。

从里面走出来,年轻少妇眉目如画,身姿曼妙,浑身的尊贵气度,引得行人侧目又不敢多看,可骆宝樱浑然不觉,她只是盯着城门口,一眼都不眨。

阿阳第一次来到大街上,瞧见人来人往却也不怕,咯咯的直笑,眼帘里映入有新奇的东西便盯着直瞧。

卫琅并没有出现,骆宝樱有些焦躁起来,问骆宝珠:“怎么还没有,是不是妹夫的消息是错的?”

“不会,他一早叫驿站的人盯着了。”骆宝珠道,“姐夫今日肯定回来…”她说着一顿,指向前方,“瞧,来了,你瞧啊三姐,那是黄将军。”

锣鼓声也在这时候敲响,把百姓们纷纷吸引过去,众人才知道去樟州的大军赢得胜仗回来了,一时恭贺声此起彼伏,

骆宝樱被淹没在人群中,她看到卫琅慢慢骑着马出现在了视线里。正如当初从岭南回来一样,她立在这里,想知道他是不是平安。

不过此时的心境到底不一样了,没有彷徨,没有犹豫,知道他回来,好像尘埃落定似的安宁。

她别无所求。

她低声与阿阳道:“阿阳,你爹爹回来了,你很快就要见到他了。”

却不知人群忽地往两边散开,白马扬蹄,强横的劈开了一条路,直延伸到她身边,听见周围的惊呼声,她抬起头,只见卫琅正坐在马背上,对着她笑。

像普照天下的太阳,那瞬间璀璨至极。

她喃喃道:“相公…”

他弯下身,有力的臂膀握住她的腰,把他们娘儿俩一起带上了马背,也不顾被众人注视,毫不顾忌的紧紧抱住她,在他耳边道:“宝樱,我想死你了。”

想得他不敢想,只敢把她藏在心里,卯足了劲去攻打荷军。

像是第一次被告白似的,她脸颊火辣辣的,听见马下各种言论,恨不得将脸遮起来。她想藏在他怀里,可这样一来,看客恐怕会更觉得伤风败俗,她轻声道:“你才回来,就做这种事。”

“谁让你过来看我,本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卫琅道,“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我何时回来。”

骆宝樱一时都不知说什么了,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竟找不到一个字,好半响道:“阿阳已经周岁了。”

“我知道。”卫琅伸手摸摸儿子的脑袋,瞅他一眼道,“跟我小时候一样漂亮。”

还是那么厚脸皮,骆宝樱想起一事,笑道:“他会喊爹爹了。阿阳,他是你爹爹呀,快些叫他。”

阿阳整日被骆宝樱用爹爹这个词轰炸,熟练透了,张口就道:“爹爹。”

他对身后的男人并不认识,歪着头看他。

卫琅听到这话胸口一热,低头在阿阳脸颊上亲了一口:“真乖,果然不愧是我的儿子呢。”

骆宝樱揶揄道:“母亲说你一岁半才叫人的,阿阳可是一岁就会叫人的了,他定是像我。”

卫琅噗嗤笑起来,拧她的脸:“还是这样会气人。”

马儿在人群中缓缓行走,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好像忘记了周遭有那么多的人,忘记了身后还有大军,忘记了任何事情。

这世间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偏离了大道,白马在小巷子口停下来,手指下柔嫩的肌肤让他忍不住,他低下头亲吻她的嘴唇。

他日日夜夜不敢太过思念的妻子,而今终于又见到了。

他吻得那么轻,那么轻生怕弄疼了她,她却回应的很重,他渐渐也重了,唇舌交融,缠着深切的感情。

把所有没有说的都融在里面,他想把她整个人就这样融化在嘴里。

世界静悄悄的,没有了声音。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阿阳伸手抓一抓马儿的鬃毛,马儿又慢腾腾的走了起来,惊醒了两个人沉溺在甜蜜中的人儿。

卫琅笑了:“宝樱,坐好了。”

骆宝樱抱紧了阿阳,靠在他怀里道好。

他一扬马鞭,骏马在空荡的巷子里跑了起来,马蹄声踏踏,卷起秋日的落叶,她发丝拂在他鼻尖,让他想起那日,他把她骗到马背上,想起那次从岭南回来,她担心的表情,想起那天,他高中状元,意气风发,从不曾想到会有女人令他神魂颠倒。

也许命中皆有注定,他这一生,到底喜欢上了她不可自拔。

但也是心甘情愿。

他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在她发髻印上一吻。

“我们回家罢。”

他与她的家,在将来,在更长久的时光里,永远都不会变。

作者有话要说:

宝樱跟三表哥的故事到此结束了,也许有番外也许没有,我暂时还没想到,不过后面会写一点骆宝珠跟罗天驰的番外,希望大家看到今天的更新,能觉得欢喜,我也就满足了。最后希望大家能收藏下我的作收,给我加点人气,算是对我的一点鼓励罢,谢谢^_^

第 164 章

番外(一)

最近天气极是寒冷,从昨晚上开始飘雪,到早上都没有停,幸好屋里四处都燃了炭盆,骆宝珠才不觉得冷,由秋罗扶着起来梳妆打扮。

她笑盈盈道:“今天是腊八呢,你记得让厨房早些把粥炖起来,多放些栗子,菱角米,侯爷喜欢吃。”

秋罗应是。

自从她嫁入宜春侯府,每个节日都是过得极为隆重的,哪怕是两个人,别的时候可以朴素些,可这等日子她从来都有些铺张浪费,常让厨子做出一桌的饭菜来,因觉得这样才会热热闹闹。

不过罗天驰好像并不太在意,他最近很是忙,便是坐下来也没有多少话说,或者她该生个孩子了。

想到可爱的外甥儿阿阳,她就忍不住笑,她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儿子。

她也应该有,罗天驰生得那么英俊,若有儿子定是像他的,骆宝珠喜滋滋的想,用完早膳,叫鹤草把账本拿来。现在管理整个侯府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她也管得很好,就连太后娘娘都称赞她。

珠子的噼啪声一直响到中午。

觉得累了,她便停下来写写字,做做鞋子。

一日的时间过得甚快,眼瞅着天要黑了,骆宝珠坐在梳妆台前,把脸上妆容好好瞧了一瞧,又换掉一支碎玉步摇,看着没什么不妥当的,才坐在堂屋里等罗天驰回来。

半个时辰过去,没见到他的人影。

秋罗怕她饿,从厨房先盛来半碗腊八粥给她填肚子,她只吃得几口,而今全都冷了,连一丝的热气都没有。

骆宝珠问秋罗:“他真没使人送话?”

秋罗怕她伤心,犹豫道:“许是衙门突然有事儿罢。”

她垂下眼帘,想到八月中秋,他们早上去宫里拜见太后与皇上,晚上她原想与他一起赏月,一起吃月饼,可他没有回来,也没有使人来说,她一直等到他半夜,后来才晓得遇到兵部的人,去看什么新画出来的地图。

那天她与他说,有事儿的话便来知会一声。

其实为公务,她原是一点不怪他的。

今日看来又是如此,她叹口气,把粥慢慢吃了。

秋罗忙道:“夫人,这是冷的呀,奴婢拿去给您热一热。”

她其实已经没有胃口了,热的冷的吃进去也无甚。

晚上罗天驰有些醉意的回来,瞧见骆宝珠竟然睡了,他脱去外袍就压在她身上,搂住她暖呼呼的身子笑道:“你怎么睡那么早?还说不是猪呢,不,你本来名字就叫猪猪,果真让岳父取对了。”

闻见酒气,骆宝珠淡淡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腊八呗。”罗天驰透着冷气的手探入她衣衫内,“所以日深才会拉我去喝酒,说不想听他老娘唠叨,他后来还喝醉了,我送他回去的。”

一点没有提到她,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会等她吗?

她说的话,他就没有放在心里过。

骆宝珠眼睛忽地就红了,推开他的手:“我要睡了,你那么冷不要碰我。”

罗天驰喝了酒血气上涌,鼻尖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心知她一贯是说不要的,哪里理会,手脚并用,缚着她就把她整个剥了出来,一顿胡闹。她恼得打他,她丝毫没有心情,可力气小抵不过,硬是被他得逞了。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骆宝珠却睡不着。

她有时候真不明白他的心思,明明是他要娶自己的,可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她以前不觉得,只因为喜欢他,嫁给他便好似很幸福,她知道他的缺点,也知道自己的,她在努力的改。

然而他仍是老样子。

或者是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他了?也许看见三姐夫对三姐的好,她总是下意识的就在比较,是她越来越不满足。

这种感觉令她难受,有时候突然冒出来刺她,不是那么痛,却也难以忽略,她盖上被子,闭起眼睛。

第二日,罗天驰没有去喝酒,他早早回来了,谁想到在门口竟没有看到骆宝珠甜美的笑脸,他皱眉道:“夫人呢?”

不对,他发问的时候,发现秋罗与鹤草也不在。

屋中檀香仍点着,可她的人不在。

“是不是去卫家了?”他又问,骆宝珠寻常就两个去处,要么是骆家,要么是卫家,自从骆宝樱生下阿阳,她却卫家的次数比骆家多。

留下的丫环低头道:“侯爷,夫人是去横县了。”

“横县?”罗天驰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声音拔高了道,“你说横县?她去那里做什么?到底去哪里了?”

“就是横县。”丫环是有些怕罗天驰的,他冷的时候很吓人,她退后一步道,“夫人看账本,说农庄有问题,要亲自去查看。”

这么冷的天,又不是要避暑,竟然去农庄,罗天驰心想,他一早让她不要管这些事情,可现在她竟然去那么远的地方,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没有提前与他说!

他按耐住火气道:“她有没有说去几天?”

听起来很平静,却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丫环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低声道:“没有,夫人没有说。”

罗天驰一下把桌上的茶盅摔了下来。

刺耳的声音在房里裂响,下人们都吓得屏住呼吸。

他慢慢坐下来,原先要用膳的,突然不觉得饿了,他只是觉得恼火,骆宝珠竟然没有得到他的准许,就私自去农庄了。

作为妻子,难道不应该知会他一声?

知会…

他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情,昨天是腊八。

他忘记与她说,不回来用膳了,罗威也没有做这些事,他手下的人都不曾提醒他,他伸手捏一捏眉心,总算知道她为何要去横县。

她是在对自己示威。

他冷笑起来,不过是那么小的一件事情,她却做出那么大的动静,难道他堂堂侯爷因为这个还要同她道歉不成?

只是一顿饭罢了,他多数时候都是与她一起用饭的,难道这还不够?

要是别人,只怕都高兴死了。

他一拍桌子:“摆饭!”

罗威眼睁睁看着他吃了两海碗饭。

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

可这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美味啊。

他打定主意今天绝不惹罗天驰。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已有五天,罗天驰知晓骆宝珠不在家,与华榛天天在外用膳,直到有日华榛都吃不消,死活不理他,罗天驰只好回侯府,可面对这个,他过了那么多年的家,他却一点都适应不了。

罗威道:“侯爷,还是使人去横县一趟罢。”

他坐着不吭声。

心里有些隐隐的刺痛,没想到骆宝珠会那么狠心,他一直以为骆宝珠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可她为这种事,竟然就能离开京都。马上就要过年了,她连过年都不跟他一起过了吗?

想起去年的春节,他带她去看烟火,带她放炮仗,她喜欢烟火,却害怕炮仗,是他捂住她耳朵,一起站在屋檐下看的。

那年的春节,大年初一,她还包了一个红包放在他枕头下面,是两枚铜钱,拿红绳系着,紧紧挨在一起。

他胸腔里又热又冷,终究待不下去,径直走向马厩,翻身上了雪夜的马背,一扬鞭子就朝外奔了去。

第 165 章

番外(二)

横县比起京都要冷得多,关上门,都能感觉到风从各种缝隙里灌进来,在屋中卷去炭火的温暖。

秋罗与鹤草实在不明白自家夫人为何要这样的自讨苦吃,临走时,她们便苦苦劝解了,可骆宝珠竟然也有一意孤行的时候,没法子她们只得收拾行李随她来到这里,可现在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夫人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秋罗实在有些焦急,与骆宝珠道:“很快就要过年的,夫人,侯府没有您主持,还不知怎么样呢。”

“又有什么?”骆宝珠淡淡道,“以前没有我,侯府还不是好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管事的厉害。”

说到底,她也只是为侯府添个夫人的名头,罗天驰不是常让她不要管吗,其实她管不管可能真没有太大的关系,既如此,她为何要受这份累?她歪坐在美人榻上,膝头盖条薄毯,手里拿着串鱼肉丸子,吃得香喷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