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容他说完,颜妮猛地一个弯身,同时较厚跟往后一抬,男人闷哼一声,这会儿祁逍手中的银丝飞出,直逼对方咽喉,两人同时出手,对方显然避之不及。

然而——

在祁逍的钩剑距离对方咽喉一寸之际,黑暗之中,颜妮突然出手,精准无误地抓住了银丝。

“颜…”

祁逍惊呼,他自己的武器自然是知道的,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而黑暗中的那人在听到祁逍那声“颜”后,身子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

客房里面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光晕模模糊糊能看清那背影的纤细和那头晃眼的金发。

“颜…妮?”

男人出声,声音低哑暗沉,似是不确定。

“祁逍,开灯。”

啪,灯光乍亮,这时候才将里面的情况看清,同时三人也将对方看清。

站在颜妮身后的人,不是消失多天的盛谨枭又是谁?

盛谨枭也看着颜妮,虽然是一张看起来有些陌生的脸,可那精雕细琢似的五官,还是可以找出颜妮的影子。

祁逍看着颜妮鲜血直流的手掌,脸色很难看,“你怎么在这里?”

盛谨枭不说话,深邃的黑眸直直盯着颜妮,“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会来这里?”

他其实很想上前摸摸她,想要感觉她的存在,他有很多话想要说,然而,事实上,却是站在这里僵立不动。

“颜,你们的时间不多,赶紧撤。”

颜妮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耳朵里便传来简雪旸有些焦急的声音。

显然,祁逍也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快离开这里。”

他来到卧室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两个背包,其中一个丢给颜妮。

颜妮接过,看了眼盛谨枭,这时候不用脑子想她也知道,刚才抢走OSPK,制造混乱的人是他无疑了。

“这里马上就有人来了。”

盛谨枭深深看了她一眼,薄唇精明,冷峻的面容刚毅而凌厉,“你们先走。”

颜妮这才想起被她忽略的血腥味儿,她将他上下扫了一眼,最后停留在他的大腿上,因为穿的是黑裤子,看不出什么血迹,不过,在左腿关节偏上一点,那里有一个子弹穿透的小洞。

祁逍皱眉,看向颜妮。

说实在的,他不想带个累赘。

颜妮从包里掏出纱布,哧啦一声,撕了一段蹲身给他绑在伤口上,“现在没时间帮你取子弹,先走。”

盛谨枭看着她清冷的容颜,尽管看不出表情,可是这一番动作,让他心有瞬间回暖。

三人刚出门没一分钟,一队人马踹开了309号的房门,不过,终究是晚了一步。

至于颜妮这一行三人,有简雪旸的一路指引,在深幽的廊道上穿梭着,虽然一路上遇到几拨人马,但三人都轻松应付了过去。

很快,三人来出了客房部,只是刚一出出口,倒霉的与一对人马碰上,而且来人还不少,看穿着,名下不是船中的保全人员。

果然,一个照面就拔枪,嘭嘭的枪声不绝于耳。

祁逍暗咒了声“靠”便也很快投入对战中,手中的银丝说过之处,便是一条鲜血翻飞,人命陨落。

颜妮也加入了战斗中,只是她基本都没机会出手,因为有人比她更快,不管多少人攻击或是子弹招呼她,她始终处在某人的保护圈内,只是偶尔危急时刻,扣动一下扳机,解决对手。

盛谨枭腿上还有颗子弹,然而,他却没事儿一样,战斗力丝毫不弱,走动闪避之时,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你跟在我后头,找到机会冲出去,我知道你们应该是有法子脱身的。”

枪声引来了更多的人,盛谨枭脸色冷沉,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煞气,他将颜妮护在身后,利用花坛藏身。

颜妮没说话,从包里掏出一个圆圆的小球,往地上一掷,一股浓烟陡然冒起,颜妮冷喝一声,“走。”

三人趁着烟雾突破了包围来到游轮的边缘,入目的是黑麻麻地一片大海,颜妮和祁逍两人纷纷解开背包,拿出里面的简易的小型降落伞包固定在背上。

“待会儿跳下去的时候抓紧我。”

祁逍手臂在刚才中了一枪,自是带不了他的,更何况两个大男人,伞包根本就承受不住。

祁逍听到她的话,咬牙将伞包丢给了盛谨枭,“这只能承载一个人,你们走,我另想办法。”

话落,他也没管他,从怀里掏出那个药瓶给颜妮,“这是药,搁你身上。”

“不行,留在这里只有死,要走一起走。”

他们的撤离路线都有计划,就连时间计算的好的,雪旸破坏了这里的保全系统,将不少保全人员困在里面,不过时间却是有限,要是计划的时间内没安全撤离,便是必死无疑。

千算万算,没算到中途出了盛谨枭这个意外。

盛谨枭没说话,也没去接祁逍的伞包,他紧抿着唇,脸色有些泛白,额角也有细细的冷汗溢出,“你们走。”

“别墨迹,时间不多。”

说话间,颜妮已经准备就绪,她将地上的伞包递给了祁逍,“快点,你若不走,那就一起死了了事。”

她去拉盛谨枭,同时从包里拿出跟身子,准备将两人绑住,然而,身边男人的动作却是让她霎时顿住手。

“你要杀他?”

颜妮看着他,目光冰冷刺骨。

盛谨枭没说话,而是扣动了扳机,那势头,快而坚决,似是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颜妮瞳孔一缩,一股寒气从心底穿透四肢百骸,在大脑还没做出反应之时,她手中的枪已然叩响。

滋——

子弹没入皮肉的声音,在一刻似乎被放得格外的大,颜妮只觉耳朵突地一阵轰鸣,接着便什么也听不见。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一个目光冷然深幽,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一个目光平静,眼底似是遗憾悲伤,似是眷恋不舍。

祁逍看着落在地上的枪,再看看身形站立不稳的男人,脸色沉得似是覆了一层冰,他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姓盛的,你他么搞什么鬼。”

几人耽搁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从这边涌来,嘭嘭地枪声不绝于耳,祁逍拖着他就地滚过,避开那些如雨般的子弹,乘隙抬眼看颜妮,却见她依然愣在那里,而恰巧一颗子弹直逼她而来。

心神惧惊,“颜,小心。”

惊呼的片刻,他人以极致的速度从地上跃起,然而,他快,有人却比他更快,只见一抹黑影在他之前,张开双臂将颜妮整个人护在怀里,而那颗飞来的子弹在一瞬间没入了他的背心。

“妮妮,我终是没法与你白头。”

颜妮这时候回神,这才发现,他的胸口处不知何时居然有三处枪伤。

刚才放烟雾弹退离时的情景在脑中放映,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贴近她的身子,将她往怀里带,当时他没有任何异常,她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曾想…

“你…”

话未出口,唇便被人封住,盛谨枭吻得极狠,好似倾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

不远处的海面传来一阵轰隆声,颜妮知道是接应他们的人来了,祁逍躲避了几颗子弹的攻击,同时解决了一些枪口对准他们的人,看到不远处乘风破浪而来的快艇,面容一肃,“颜,撤。”

祁逍的一声厉喝落下,颜妮的身子便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同时伞包也被人解了开来,最后那男人那霸道的一句“不准忘了我”在耳中不断地回响,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没有抓住。

两人落入海里,不过有伞包,入海的冲击力不大,两人都有准备,第一时间拿出军刀隔断了绳索,这时候快艇已然到了他们面前,而驾驶快艇的人是简雪旸无疑。

颜妮上了快艇,回头却看到一抹黑影直直落入海里的一幕,心在这一刻抽了一下,不是很痛,然而,那种痛似乎会蔓延,渐渐地全身都不住地抽痛起来。

祁逍也看见了,他看向颜妮,对面的女人脸上苍白无血,唇瓣因刚才那男人的吻渗出了点点血迹,他唇瓣蠕动了片刻,终是叹息而苦涩地出声,“刚才他枪里已经没了子弹。”

没有子弹却要做出那般快而坚决的样子,他是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走了吧。

那个男人,可真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返回去。”

且冷且凉的声音响起,尽管轰鸣声重大,可身边的两人还是听了个清楚。

简雪旸闭了闭眼,心下一狠,当做没听到般,不但不返,还加快了速度。

颜妮没说话,却在下一秒站起了身子,想要跳下去。

祁逍及时拉住她,怒斥,“你想死啊!”

“对不起!”

三个字,却让简雪旸心底一片荒芜,祁逍心底苦涩,却也知道,她意已决。

“雪旸,回去吧,我不想再去拯救一个疯子。”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倾尽了心力将她从地狱深渊里拽回,可终究是抵不过那男人。

有一种人,一生只有一份情,给了便是刻骨入心,无论世事怎么变化,那份情依然不变,只是被深深埋进了心底。

他想,颜妮也许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爱那个男人。

当那男人枪指他的那一刻,他从她眼底看到了害怕,看到了怨怼,看到恐慌,可以说,他从来没有在她眼底看到这么浓烈的情绪过。

也许别人会认为她是害怕他死,可是只有了解她的他知道,这并不是全部原因,更重要的在于,她怕他死在那男人的手上。

这里面的道理,不用说,他也懂。

绝对是一种永远无法原谅的痛恨。

三年后,位于金三角一座不知名的岛屿上,这里四季如春,椰林丛丛,沙滩细软,海鸥戏水,相对于大城市的繁华纷扰,这里的生活节奏惬意而缓慢。

距离海边不远处有栋白墙红瓦的欧式小别墅,此时别墅里却是鸡飞蛋打,室内的一切犹如狂风过境,混乱不堪。

客厅里,一红一白一男一女两抹身影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一拳一腿,皆是实打实的招呼在对方身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人又什么深仇大恨。

“你个王八蛋,居然敢在老娘酒里下药,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哎呦,敢情本少没将你伺候爽?”

“你怎么不去屎?”

“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儿,我死了谁来伺候你?”

“老娘自己来都比你强。”

两人一边打一边吵,不远处的露天阳台里,一男两女各自躺在躺椅上,对这一幕似乎见怪不怪。

这时候大门被人推开,站在门口一手提着鱼桶一手拿着鱼缸的男人看到屋里的情况,眉心狠狠跳了跳,“五分钟屋子没给老子恢复原样,你们两个等着瞧。”

低沉霸气的声音一响,打斗的两人立马就停了下来,红衣女子撩了撩发,“你以为你是谁?”

男人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试试?”

女子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想到这几年来在他手中吃的暗亏,心底有些犯憷,她眼神微闪,看向身边的男人,恶声恶气道,“给老娘收拾整齐。”

男子笑容邪肆,“凭什么?”

“凭你每晚睡在老娘的床上。”

白衣男子摸了摸鼻子,嘟嚷了句,“欺软怕硬的恶婆娘。”

“恶婆娘也是你的婆娘。”

没好气的丢下这句话,男人提着鱼桶进了厨房。

没多久,他从厨房出来,手里多了一杯蜂蜜水,他径直来到露天阳台,将蜂蜜水搁在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的女子边上,从她手里拿过书,“老对着太阳看书伤眼睛。”

女子笑了笑,没说话,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小洁儿她们应该也快到了吧。”

“还有个把小时,我待会儿去做饭,颜曦那小子可是点了红烧鲈鱼。”

“你儿子来了可以随便点菜,为什么我们每天跟着你们吃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膳。”

红衣女子端着杯水往这边走来,一边喝一边不满地控诉。

“叫你男人烧,你也可以随便点。”

仰躺在躺椅上做日光浴的男子语气慵懒地呛了一句。

不错,这几人正是颜妮他们。

当年因为盛谨枭受伤太重,几人差点将命留在那片海域里,险险脱离危险后又被各道追杀,警方追捕,几人连出境都困难,最后还是在美国的盛谨华暗中助了他们,同时也知道那男人将孟小裸给藏了起来。

而这座小岛,则是他们几人当年早已准备好的退路,约定在脱离组织后便远离尘嚣与血雨腥风,来这里过这种隐世而居的散漫生活。

至于小洁儿与颜曦,为了两人更好的教育条件,则是留在了盛家,只是暑假寒假期间才会过来与自己的爹妈团聚。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插科打诨,颜妮看着,听着,嘴角始终挂着轻浅的笑,她以前也是经常笑的,只是那时的笑不达眼底,如今连眉梢都染了笑意,看起来越发美丽耀眼,身上那股清冷气儿,也褪去了不少。

盛谨枭看着她,眉目间满是柔情,他的妮妮,总算是褪去了冰冷,这样的他,一直都是他想见的,老天没有亏待他们彼此,让他有机会再看到她如朝阳一般温暖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