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成功了。”

郁九九的心落了下来。

“他的情况有点复杂,得严密观察五天。”

练诗语用力的抓住副院长,“什么意思?说清楚,什么五天?是不是Elory五天之后……”

看到练诗语的情绪频临奔溃,郁九九连忙扶住她,“伯母,五天之后他就会脱离危险的。”

“他的意思是这个吗?”练诗语被季天冉还要五天才可能脱离生命危险的事吓得几乎失去理智,她唯一的儿子不能出事,她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失去,唯独自己的儿子不行。

“是。一定是。相信Elory,他肯定会挺过来的。”

副院长看到练诗语的情况不能再说实情刺激,便朝季封看了眼,季封让郁九九扶着练诗语,跟副院长走到了一旁,小声的交代他,之后五天是季天冉的关键期,如果他熬不过来,恐怕……

郁九九看到季封的脸色变得特别不好看,她不听副院长说什么也大概能猜到。她只能逼自己去坚信,季天冉一定会没事的过完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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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平时不觉得长,可如今对季封夫妇和郁九九来说却是度日如年,生怕听到医生说季天冉有不好的消息。明明知道自己见不到季天冉,可郁九九却每天都到医院里面去,有两次看到医生急匆匆的对他进行抢救,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就怕出现她难以承受的结果。

不晓得是哪家记者最先报道季天冉赛车出车祸的消息,M城的报纸像开花似的各种报道,每次都把郁九九扯上。郁氏总裁办的人都晓得了这件事,几天来,一个个上班都很小心,生怕惹郁九九不高兴,连张唐做事都非常谨慎。谁都看得出,郁九九在办公室已经几天没有笑脸了,在和张唐一起见有名难搞的项目合作方的时候,他还担心她会走神,却没想到,她竟然头脑十分清晰,而且该笑的时候一点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回公司的车里,张唐问,“小郁总,你觉得我们能拿下这个项目吗?”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必须拿下。”

郁溯溪已经明确说过,这个项目势在必得,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

“可是从今天的见面看,我觉得对方和我方合作的意向不是很大。”

竞争的对手哪一个来头都不小,想吞下这块肥肉可不真容易。

张唐的手机正时响起,接通之后,说了几句话,看着郁九九,用手把手机捂住,小声的告诉郁九九,“章总想和你说几句话?”

“哪个章总?”

“刚刚,章程。”

郁九九和张唐对视一眼,伸手拿过他的手机。

“喂。”

对方主动打电话过来,张唐感觉他们又有戏了,可郁九九的话让他的喜悦立马消失。她拒绝了章程的邀约。而且,是毫不迟疑的就拒绝。

章程在圈内是有名的难搞定,如果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就不要想能从他的手里拿到项目,他是那种一次被他毙掉就终生被他隔绝在合作之外的人,而合作成功的伙伴,他又会念旧情一直合作下去,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别人约他尚且不容易,能让他屈尊邀请的人,就更少了。

张唐暗自惋惜,郁九九的声音响起。

“回去之后,马上做一份报告,把我们的优势和底价发给睿方,让对方选择。”

张唐很惊讶的看着郁九九,“底价也说吗?”

“嗯。”

“实话实说?”

“嗯。”

“小郁总,这样太冒险了。”

在知道这次要拿下的是睿方之后,他做了不少的功课,章程和任何人谈生意都不是干净利索型,他会把谈合作的时间拉得很长,而且最喜欢看到多家竞争,从中经过充足的时间筛选出最满意的合作对象。明知道他是利用竞争想赚取更多的利益,可别人却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游戏规则,只能配合他。小郁总第一次跟他谈项目,在拒绝他之后又这样直接了当,只怕会惹他反感。

“郁溯溪怪责,我担着。”

张唐没再说什么。

可是,回到公司里,张唐怎么想都觉得郁九九的做法不行,并没有把她要求的报告做出来。而郁九九似乎也料到张唐会怠慢她这次的吩咐,到公司之后,另外吩咐了总裁办的一个助理把报告写出来,在没通知他的情况下把邮件发给了睿方。

两天后,果然有消息传到了张唐的耳朵里,睿方的章程对郁氏很不满,传言里说是郁氏常务副总郁九九十分强势,毫无诚意。尤其当张唐查到邮件是郁九九让其他助理发过去的,对郁九九暗有不满,认为她到底太年轻了,沉稳难比郁溯溪。

季天冉在医院里,医生说五天就能脱离危险,可一直过去了八天,还是没得到他没有生命危险的肯定回答,练诗语瘦了一大圈,郁九九每天下班之后会送晚餐给练诗语和季封,陪他们夫妻到深夜。都说要失去过,才懂得珍惜,如果季天冉能度过这次难关,他开她多少次玩笑她都不会介意。

和睿方的合作计划因为郁九九的直截了当崩了后,张唐没有再抱希望,事情发生之后他告诉了郁溯溪,郁溯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只留下一句‘他回国处理’就结束了电话。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一个星期后,睿方宣布的合作对象竟然是郁氏集团。之前的谣言不攻自破,而那些挖空心思想拿下睿方项目的对手有种白忙活的感觉,

料不到睿方竟然会选择先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郁氏。张唐得到确定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章程居然选择和郁氏合作。

“小郁总。”

张唐到郁九九的办公室里告诉她这件事,“睿方选择的合作对象是我们。”

郁九九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淡淡的应了声,“哦。”

张唐一改之前的沉默,惊喜不已,“小郁总,我真是没想到我们那么做还能得到项目,你太厉害了。”

“厉害的不是我,是章程。”

“不不不,你很厉害,他可是圈内有名的刺儿,你能果断的作出直接给底价的决定,很了不起。”

“后续的事情,麻烦你了。”

“嗯。我不打扰小郁总你工作了。”

张唐把结果告诉郁溯溪,话语里不掩兴奋,连郁溯溪也没想到事情竟然能出现峰回路转,在两人电话过后,很难得的打了电话给郁九九。从她上任之后,她的工作他一直都没干预。

“喂。”

“干的漂亮。”郁溯溪不拐弯抹角的表达自己的赞美,“不过,相当冒险。他不是个简单又容易对付的角色。”

郁九九淡淡的笑,“我赢了。”这,就是结果。

“万一输了呢?”

“不会输。”

“为什么?”

“他主动给我打电话请吃饭。”

就是这个电话,让她敢那么直接的报底价。她相信章程不会独独看中郁氏集团的合作能力,因为竞争对手都不是二流三流的公司,大家实力相当,想获得他的青睐,只能从别的方面。他的喜好,大家都了解,投其所好的人肯定不少,郁氏公关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赢其他公司,可如果他先示好,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管他看上她什么,最少她引起了他的注意,此时他就像是一个垂钓者,抛下他的诱饵给她,让她上钩,送到他的嘴边。

可惜,他算错了,她郁九九从来就不是谁的鱼儿,更不可能三两诱饵就能让她乖乖上钩。她清楚的知道,一顿晚饭不可能拿下过亿的案子,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她不想失去。一点女色就能让他就范,那他也就不会是圈内有名的难题了。他的游戏,她不陪他玩,鱼儿就适合在水里游,弄到岸上容易死,他若有兴趣,跳到水里按照她的规矩来。

郁溯溪笑声传来,“足见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美女都是能让男人失足的危险物品啊。”

“还有事吗?”

“有点派头,行,你忙。”挂电话前,郁溯溪提醒郁九九,“注意点章程。”

“嗯。”

睿方项目拿下让郁九九心里稍稍的轻松了一点,郁溯溪的电话之后,A博的院长给她打来电话。

季天冉脱离生命危险。

他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郁九九提前下班赶到医院。季天冉已经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可因为他的情况仍旧很严重,她和季封夫妇还不能近身去看他,隔着玻璃看着无菌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他,练诗语几度哭得昏倒。

等练诗语情绪缓和了,郁九九才开始轻声细语的劝她吃东西。

“伯母,喝口水。”

练诗语哽了几下才喝了一口温水,想到季天冉,眼睛又红了。

“伯母,Elory已经度过最危险的时候了,别担心,慢慢会好的。若是Elory醒来看到你这么憔悴,肯定心疼。我们要照顾好自己,不让在里面的他担心才是。”

季封也坐过来劝练诗语,“九九说的对,吃点东西,Elory就在隔壁,你若不好,他可能会听见。”

“会吗?”

“等Elory再好一点,我们就能进去看他,伯母,你一定要留足精神到时才能照顾他。”

“对,九九你说的对。我得准备好照顾Elory,你不知道,我家Elory……其实很讲究,护士肯定照顾不够好。”练诗语的眼泪滑出来,“我得自己照顾。来,我们吃饭。”

心里有了希望,做事情也有劲头些。

季封

回公司处理公事,练诗语在医院里不离季天冉的房间,郁九九每天固定公司和医院两头跑,郁夫达和章小韵到医院看过一次季天冉,看到练诗语的样子,章小韵的眼睛也泛红,陪她聊了很久。

过了一个月,直到九月来临,季天冉才从无菌病房里换到了普通病房。

第一天近距离看到季天冉的时候,郁九九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出来,那么张扬的男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已经一个半月没睁开眼睛,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了。

比起郁九九的隐忍,练诗语想碰季天冉又不敢碰,看着他的脸,捂着嘴大哭起来。

“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郁九九抹开眼泪,问病床边的医生。

“这个我们也不能确定。”

因为季天冉全身多出骨折,直挺挺的身体睡在被子里,郁九九想帮他挪动下身体都不行,头上的纱布包扎得几乎要认不出他的脸,何时醒来也没有确定时间,每天练诗语和郁九九只能轮班似的陪在他的床边。白天是练诗语,晚上换郁九九来陪床,郁溯溪期间回国了一次,看到郁九九,心疼的提醒她,身体要紧,工作不会因为她晚上要陪季天冉而减少。

九月十八号,郁九九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一个电话打进来。

“喂,伯母。”

练诗语在电话激动的喊,“九九,Elory醒了。他醒了。”

“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我的Elory总算是醒过来了。”

可是,等郁九九到医院后才知道季天冉的苏醒还伴随着新的问题。

他人虽然睁开了眼睛,可由于脑内有淤血压迫了神经,导致他不止说话不清楚,甚至连人都不能准确的认出,左边的身体有很大一部分没有知觉,由于他的手脚都骨折不能晃动,还不确定神经被压迫对他的四肢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练诗语因为季天冉醒来的喜悦又一次受到了刺激,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直呆呆的看着季天冉。

“医生,他的情况能完全康复吗?”

“理论上讲是可以的。作为他很亲近的人,你们可以多跟他交流,或许过段日子,他脑内的淤血散去,神经不被压迫了,就恢复正常了。”医生看了看季天冉的样子,“不过,你们得有点耐心,不是一两天就能看到效果。他这次情况非常严重,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郁九九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郁九九曾有那么一丝奢望季天冉能认出她,可很遗憾,他看着她的脸,喊木星的名字,而看着每日轮班的护士说是郁九九。甚至连季封和练诗语也能搞错,有时能叫正确,有时又不认识他们,说话吐词口吃不清晰,得非常认真才能听明白他说什么。加之他身体不能轻易搬动,即便想带他到熟悉的环境里去走走看看都不行,练诗语和郁九九只能在床边每天趁着他醒来的时候与他说说话,希望他的情况能尽快好转。

农历九月九日重阳节那天刚好周六,刚过完十一假期,郁九九婉拒了朋友们为她举办生日party,十一假期她和他们见过面,就算是为她祝贺生日了。她二十八岁生日这天,陪在季天冉的病床边,他醒了,她跟他聊天,叫错名字也没关系,他叫错一次,她更正一次。他睡了,她就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书,等他下一次醒来。

手机被郁九九调成了无声,偶尔看了一眼便会发现收到很多生日祝福信息。合上书,郁九九发觉生活如她这般倒也不错,没有张扬放肆的性格,于是她避免掉很多麻烦。也没有沉默不语一字千金难开口的安静,让她不会被人误会太多。进大学的时候,第一次班会老师让自我介绍,很多同学说到自己的性格,她记得自己说的话。

她最大的性格就是没有性格。

当时同学哄笑,其实她说了实话,她觉得自己就是没性格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弄出一个框架把自己框住,人怎么可能晓得几十年的未来生活会遇到什么事呢?总有事会改变人的性格和观念。有些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如何如何,其实不过是一个阶段,不要轻易说自己的性格是什么,也不要动不动就说了解谁,没人可以真正彻底的了解一个人,因为人的性格是变化的。小时候她自卑,不爱说话。妈妈不让她被欺负,又想她长得壮实点,报名参加散打兴趣班,渐渐的她变得强势霸道。之后到郁家,开始胆小,战战兢兢,说话不敢大声,认为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小包袱。可后来呢?哥哥疼爱,爸爸宠爱,她也有了大小姐脾气。

大部分的女人,当女儿的时候,是娇

俏可爱的。当女友的时候,是温柔任性的。变成妈妈之后,不理智娇弱都会被母爱的坚强和伟大改变,听说当了妈妈之后性格会变成很温柔,对世界包容也会宽广很多,对不切实际的东西会不再奢望。

放下书,郁九九轻轻的握住季天冉的手。

季天冉,我从来没主动牵过你的手,想不到第一牵你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可能是个好员工,好姐妹,但一定不是个好的女友。爱情,可以将就。也许,我的婚姻也可以试着将就。当你恢复了之后,我一定试着成为你合格的女友,跟你一起用心走向婚姻,成为一个贤惠的妻子,温柔的母亲。我再不会对你说,不要乱开玩笑,不会躲避你的亲吻,不会将你排斥,更不会再让你感觉到我随时都能和你分手。你很好,是我不够好。

有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温柔相待,很可能没有机会再对他温柔。那些当初以为果断决绝的拒绝是最好最仁慈的言词,其实回头再看,她可能错了。因为,任何人都不该用‘直爽’这个词来为自己的残忍开脱,一句说出口的话,衡量它伤不伤人的标准不是你说话能说多狠,而是听话的人的承受能力。郁九九想,太过份的话,应该是没教养,而不叫直爽。

“季天冉,我以前对你说过最过份的话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郁九九又想,她对他说过过份的话吗?最多的是让他不要喜欢她,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呵……”

郁九九轻笑,当初以为绝对不会在一起的人,居然会发展成这样,老天爷是最爱开玩笑的人。

“我当初说了那么多让你别追我的话,你为什么不听呢?”

她是知道暗恋滋味的人,害怕被云长安拒绝,可她自己却无情的拒绝季天冉很多次,很多次。

郁九九一颗眼泪掉到了季天冉的手上。季天冉,快点好起来,我已经自省很多天了,等你恢复健康了,我会变成乖顺的女友陪着你。

*

国外,某饭店。

生日歌轻快的唱在房间里,蛋糕上的蜡烛微微晃动着火苗,穿过火苗的尖儿可以看到对面一张清俊非常的脸,平静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是今日的寿星。

“来来来,歌唱完了咱们吹蜡烛。”Maarten招呼云长安吹蜡烛,不想他动也不动,“你不吹?今天可是你生日哎。”

裴珮笑着看着云长安,“是啊,一口气吹灭蜡烛许的愿特别灵。”

云长安这才欠起了一点身体,把蜡烛吹灭,默然无语。

“许愿了吗?”Maarten问。

看着大蛋糕,云长安轻声道,“你们切吧。”

“裴珮,来,你切。他忒不好玩了,自己生日这么不上心。”

原本Maarten打算为云长安举办一个好玩的生日趴,没想到才提出来就被他否定了,他只愿意跟他一起吃个饭,这还是在他提醒他过生日的前提下才决定的,若是没人告诉他,他连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

Maarten和前一天飞来的裴珮为云长安切蛋糕,两人有说有笑,等蛋糕切好了之后,裴珮抬头,看到云长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手上一根香烟在慢慢的燃着。他心里有事难抒的时候,就会抽烟。裴珮想走过去,Maarten拉住她。

“吃蛋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