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只是看大姐姐被人欺负,好生气。”阿九就睃了许明鸾一眼,知道那厮正张开耳朵听呢。

“大姐怎么了?”林思敏果然也很生气:“明天就要出嫁了,谁敢欺负她?”

四姑娘这会子就伸出头来,叽叽呱呱把张公子看中云雀的事情给说明一遍。

许明鸾就在撇嘴:“这也算不得什么,陪嫁丫头原就是要被收房的,你们两个气什么?哪个大户人家里头不是这样的?”

原来这厮的思想也和大少爷差不多,阿九挑眉蔑视这个孔雀男。

“就算要收房,那也等大姐姐嫁过去了再说吧,这还没成亲呢,就惦记着往自个屋里拉人,将来还得了,我大姐还要不要在张家做人了?怎么服众?”

四姑娘学着阿九的话跟许明鸾辩。

“男人三妻四妾最是寻常,女人家要是受不了,还不如别嫁了的好。”看到阿九阴沉着小脸,许世子说话更加过份。

“以许世子的身份地位,将来怕不只是三妻四妾吧,保不定就弄个三宫六院出来,可千万沙场没战死,战死在后院就是。”若是面对别人,阿九就要冷静自恃多了,可也不知为何,每次对上许明鸾,她就特尖酸,脑子一激,前世骂人的话也就不经想就往外头倒。

这话骂得新颖大胆,更是险恶,三宫六院可是帝王才能有的,这不是暗指许明鸾有称王的野心么?

世子爷气得俊脸一暗,咬牙道:“好你个杨玖,三妻四妾也好,三宫六院也罢,小爷现在都不要,我且先收拾了你这野丫头再说。”说话间,手就扬了起来,四姑娘吓得一声尖叫,想躲又觉得不仗义,不躲又实在怕,就扯着阿九一起躲。

阿九哪里肯躲,不就是扔个毒蛇什么的么?量他也不敢真把自己如何,她就把四姑娘往林思敏身边一推,提气就向许明鸾冲过去。

该死的,你拿本姑娘当什么了,随随便便的又亲又啃,弄完了你思想还是这般龌龊的啊,本姑娘也是给你玩的么?

正摆好架式防御许明鸾扔过来的毒虫,随知那厮只是做个假样子,一个旋身已经到了阿九面前,伸出长臂就要掳了阿九走,阿九反应过来,头一低,弯腰躲时,已经伸手向他的气海穴点去。

许明鸾吃过一次亏,自然早有防御,小腹一收,躲过阿九这一击,口里骂道:“好你个杨玖,你还真敢下手啊。”

气海穴可是人身上的大穴,弄个不好,不死也残。

林思敏急得在一边想过来拉架,阿九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也机灵,知道她不想让人发现她会武的事,就将四姑娘的头捂进怀里,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没了顾及,阿九就开始大展拳脚,非得好好收拾收拾这只绿孔雀不可。

许明鸾上回就发现阿九会些拳脚,就很诧异,这一回也是故意要逼出她的真本事,就小心与她周旋,阿九一套太极拳打得淳厚圆熟,不比林思敏差,而且她身子小巧轻便,许明鸾又存着戏耍她的心,一个不擦,竟然被阿九连打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四姑娘听得心直突突,这两耳光谁挨了都不好,阿九挨了,她心疼,许世子挨了,她怕许世子报复阿九…

林思敏也担心得很,不过还是把四姑娘捂得紧紧的,小声劝:“别看四妹妹,小心做恶梦。”

“小九怎么了?没被打哭吧。”

“没呢,她站着没动,许世子让她打了。”

四姑娘就记起以前许明鸾最喜欢为难的就是小九,一时就急得要哭。

许世子被打得起了性子,腰间软索一展,阿九早有防备,打完就跑,可又怎么逃得过许世子的手掌心,小身子再一次被许世子捆成了蚕蛹,手一收,阿九像根小木棍儿一样滴溜溜转到他面前。

“杨玖,你本事大了啊。”许世子冷哼着摸了摸自己的俊脸,小丫头上回在自己脸上画乌龟,那还好,洗了没人瞧,这一回让他顶着两个巴掌印出去,让他堂堂世子爷的脸往哪搁啊。

气得提起阿九就要找地方好好教训去。

“四姐姐,表哥欺负我。”阿九眼一红,说哭就哭,一点也不含糊,那声音凄惨得,像受了许明鸾的虐待一样。

许明鸾被她这一声叫的心尖都酸了,手一软,差一点没把她给扔了。以前没少捉弄她,几时见她掉过一滴泪,瞧这一声哭得,像死了爹娘一样,一瞥眼,看到小丫头眼里闪着狡赖,又气又好笑。

林思敏趁机松了手,四姑娘没看到前段,一回头就看到阿九被许明鸾捆着提起,吓得魂飞魄散,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来抱住阿九:“表哥,表哥,有话好好说,那个…好男不和女斗,哥哥是该让让妹妹的,表哥你是大将军,大人大量。”啦啦杂杂的捡好听的说,只差没给许明鸾作辑磕头了。

四姑娘还真是很可爱,许明鸾好笑地摸了下四姑娘的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

呃——

四姑娘抬起眼,这才看到许明鸾脸上的两个清晰的巴掌印,不由在心里打鼓,小九,姐佩服你,你本事,你强。

垂头又想躲,怪不得表哥会气得把小九捆起来,表哥可是天之骄子,几时被人这般打过?这还不把阿九大卸八块去?

越想越怕,又硬着头皮求:“那个…表哥,小九不懂事,我让她跟你道歉好不好。”

“小九乖,快给表哥赔不是。”

四姑娘就大声哄阿九。

“我不,这种男人就该打。”阿九倔着性子,咬破嘴唇的气还没出呢,许明鸾这种人,你越是软弱,他就越嚣张。

“你倒说说,我是什么男人?凭什么该打?”许明鸾阴着脸,半挑着眉逼近阿九,手中的带子又紧了紧,阿九就感觉自己手臂生痛。

“想要三妻四妾的都不是好男人。”阿九这阵子为了大少爷的事纠结了很久,若当初大少爷从来就没有过樱桃,她和大少爷也不是现在这种状况,她也不会郁闷了这么久,这口气算是压在心里很久了,如今被许明鸾激得暴发,说话就不管不顾了。

“原来你在意这个?”许明鸾讶异地,深深地看着阿九。

阿九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以自己的身份在林家说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会是多大的罪过,就别过眼不看许明鸾。

“只怕大表哥的妻子不会只有你一个呢…”良久,许明鸾懒懒的,意味深长地对阿九道。

“关你什么事?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他?”阿九斜睨着他道。

“本世子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一辈子都不会让她伤心难过,若是不喜欢,那自然是三妻四妾通房侍女样样都有,是真男人,就不该让心爱的女人伤心。”许明鸾凝视着阿九,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漂亮的丹凤眼里有一族烈火篷篷燃烧,像是要将阿九融进去一般。

阿九听得怔住,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空旷,是虚无,除了这双火热的丹凤眼,就再无他物。

他的目光逐寸逐寸在阿九脸上扫视,像是要把阿九的魂都看穿一般,阿九感觉自己的脸被灼烧着,有种被热火凌迟之感,心也跟着压得发紧,不由轻咳了声,想要打破这压抑得她呼吸都困难的静谧。

“若是我,这一辈子就只会对一个女人好,不管那个是不是喜欢的,嫁给了我,就是我的妻,她把一身都托负给了我,我若再三心二意,那就是负她。”林思敏眼眸深深地看了阿九一眼,又把目光飘向远处,声音低沉而感伤。

阿九更加震惊了,果然老实孩子就是比别人更加善良,这才是真男人该做的,若是不喜欢,就别娶回来,娶回来了就该对人好,林思敏心里还是在怨大老爷的,应该是恨他对三姨娘的无情与凉薄吧,这孩子将来不管腾不腾达,他都会是一个好丈夫。

“三哥,你真好。”四姑娘两眼冒星星地看着林思敏:“那个做我三嫂的人,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儿家。”

“切,小丫头家家的,说这些也不知羞。”许明鸾的脸莫明的有点红,别开眼,拧了下四姑娘的小耳尖声音不太自然地笑道。

“什么呀,我只是…哎哎,我说你们,可别把正事给忘了,表哥,我们是来求你帮忙的。”四姑娘笑着打破尴尬,不再说那个沉重的话题。

“说吧,你们想看到什么结果?我可告诉你们,太过份了,本世子爷可不会当冤大头哦,出了事,我一准儿把你们全供出来。”

四姑娘就笑道:“也不能过份,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大姐夫,让他出出丑就行了。表哥的蛇啊,蜈蚣啊,蝎子啊,今儿晚上就倒上一大桶到那张家小子的床上,让他起身包就行了。”

“你当我那是毒虫窝呢,还倒一大桶。”许明鸾实在喜欢四姑娘的单纯直爽,笑着拍了下四姑娘的头,眼里闪着宠溺之色。

“好了,这事明儿见分晓,不过,杨玖,你又欠我一次,我可都给你记着呢。”许明鸾专注地看着阿九道。

阿九看他顶着两个巴掌印还能有说有笑,并没有如何发飙,倒是有些心虚,垂着眸子不敢看他。

回去时,林思敏要送阿九,阿九忙摇头,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她不想给林思敏添麻烦,两人现在还是叔嫂关系,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第二天早上阿九起了个大早,吩咐冬梅到正院小厨房里给桂花嫂和老七提了丰盛的早餐来,又桂花嫂看着精致的餐盘半晌也没动筷子,铁艺支起了玻璃茶几上摆了十样点心,包子虾蛟,春卷,八宝粥,还有凤梨酥,热干面,炒粉,意是应有尽有。

“就这么几个人,吃得了这么多么?”桂花嫂两眼冒光道。

一转头,小声问阿十:“小十,你天天都这么吃着呀。”

阿九听得心一紧,忙抬眼看阿十,阿十一直是大少爷的书僮,穿着仆人的衣服,老七和桂花嫂瞧着也没说什么,也许两个老人还不太懂府里的规矩,不知道阿十是被林家当佣人待着的。

“大少爷那的早餐比姐这儿可更丰富,我一直就跟着他吃来着,这些个东西我早吃腻了,大少爷还常从外头带新鲜的来,姐就最喜欢吃龙须卷。”阿十夹了块凤梨酥放进嘴里,吃得很文雅。

桂花嫂就凑到老七耳边道:“小十可不是个说假话的,你瞧,我说了大少爷是很疼咱们家小九吧,我说你这老东西就是爱想七想八的乱猜。”

老七拿着筷子夹了块饺子,吃得慢吞吞的:“小九,这些东西要贴补多少银子?”

“是太太小厨房的,大院里头的妈妈都对小九好呢,小九添几个菜什么的,也没谁要过银子,小九有时也赏点出去,太太知道了就会赏小九更多零花钱。”这倒是大实话,大太太手松,从没少过阿九的花销,就是二姑娘和三姑娘两个,也是比不得阿九的。

二姨娘没少在大老爷面前为这事给大太太上眼药,大老爷也觉得心中不豫,曾经说过一次大太太,大少爷知道后就对大老爷道:“以后小九的任何开销都不从公中拿一文,娘给了我两家茶叶铺子,出息也不少,我直接给他就是。”

大老爷这下可还真没话说,阿九是大少爷的小娘子,他养着她也是天经地义的,也没找你老爹讨钱养,你还要再说,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二房也只好作罢,只是遇见时,二姑娘没事就喜欢刺阿九几句,阿九懒得跟她们啰嗦,说过份了,阿九就笑着对二姑娘道:“…我前儿还听说刘总督府里的规矩很严厉,嫡出的姑娘一月是四十两银子的月例,庶出的就只有五两,这差距大的,听说刘夫人就是个刻板的,素来按照规矩办事,半分不错,府里的庶子庶女们都被她治得附首贴耳的,不敢行差踏错半分,咱们府里头也就是规矩太松散了些,太太若是也像刘夫人那样严厉,老爷在外头也能轻省得多了。”

“一会子,我得跟太太提提这事,别让人说咱们书香世家反而还不如武将家里来得规矩。”阿九看二姑娘脸色发沉,又笑着补了一句。

二姑娘气得咬牙:“杨玖,你也别张狂,看着吧,大哥就要进京赶考了,爹爹一准儿会给他在京城说门贵妻回来,到时候,我就看你怎么哭。”

阿九瞥瞥嘴道:“来了再贵的妻又如何,大少爷心里疼的是我,先前门的也是我,我说二姐姐,你也没几年就要出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候,你能倚仗的,可还是娘家哥哥,可男人们的心思哪有女儿家的细,你说呢?”

言下之意你最好别老得罪我,将来你在外头,还得靠我这个做大嫂的来给你撑腰呢。

二姑娘自然明白阿九话里的威胁,二少爷与英姑的婚事也将近了,只等二少爷春闺过后就要办,就算二少爷这一回能得中皇榜,但二房又怎么如大房那般财大气粗有底气呢?

她与刘家二公子的亲事大少爷已经拍了板,二姨娘哭了好几天,大老爷也没松口,这阵子借着大姑娘的亲事忙,根本就不进后院了,二姑娘就算有一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接受,若真嫁进刘家,与刘夫人那个利害婆婆相处,自己能依靠只怕还是娘家大房呢。

从那次谈话以后,二姑娘对阿九的态度倒是转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般只表面亲热了,阿九的耳根也清静了很多。

老七和桂花嫂难得来,阿九巴不得把府里最好的,自己又能要得到的,好吃的东西都拿来给爹娘尝一尝,这也是全了她做女儿的一点孝心。

用过饭,阿九就问老七和桂花嫂:“琼花楼今天还会唱两个本戏,你们去看吗?看的话,我就让冬梅和阿十陪着你们,女儿现在就要去大姑娘屋里了,姐妹一场,临嫁总要送送她的。”

桂花嫂对看戏不是很着迷,反而老七最喜欢,听了阿九的话就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一会子我让冬梅陪我在院子里逛逛。”

冬梅如今也有十六了,长得娇艳动人,又性子稳重,桂花嫂一见她,到是很喜欢,没事就往她的腰身和臀上睃,弄得冬梅好不自在。

阿九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就扯她不让她用挑牲口的眼睛看冬梅:“娘,幸亏您是个女的,不然,冬梅还以为您要轻薄她呢。”

桂花嫂气得一拍阿九的手,嗔道:“胡说什么呢,娘是看冬梅是个好生养的,你瞧,胸脯大,屁股圆,髋骨宽,娘瞧着她头胎还能一举得男呢。”

“娘,你说什么呢?”阿九气得将桂花嫂扯到自个屋里,小声嗔她。

“傻妹子,娘不是在为你打算么?娘昨儿个可是转到大少爷的院子里去看了,那院子里的丫头可是个顶个的长得漂亮,你也不担心么?要是有那上杆子想往上爬的,你可是防都防不住,冬梅反正是你跟前的,又是你看着长大的,对你又忠心,收别人不如收她。”

桂花嫂就附近阿九的耳朵小声道。

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耳熟呢,大姑娘昨儿个晚上也是这么说话,可大姑娘那是没法子呀,那张家小子自己相中了云雀,要收她进房,怎么到了阿九这里,就是阿九自个的娘要给大少爷相通房呢?

阿九一阵头晕,抚额道:“娘,您不觉得说这话太早了么?女儿我才十一岁呢,要与大少爷正式圆房至少也得三年之后。”

“你傻呀,你才十一岁,大少爷可是过完年就十八了,你等得,大少爷能等么?就算他守得住,成人礼那天大太太也会送人给他成礼,与其要别人屋里的,不如你自个能拿捏在手里的,以后你跟前也多个助力不是?”桂花嫂苦口婆心劝阿九。

“总之娘您不能在冬梅面前乱说,这事女儿自个心里有数,大少爷也是个有主见的,没得您做了我屋里的主,他心里会不痛快。”阿九没法子说服桂花嫂,只能拿大少爷当挡箭牌。

桂花嫂果然很顾忌大少爷,捂了嘴道:“那行,娘不说了,也是,冬梅反正是你跟前的,以后你和大少爷圆了房,还能少得了她这个通房丫头?”

“你就去看戏吧,别在府里头乱转了。”阿九实在是怕了桂花嫂了,扬声就叫阿十,让阿十看着桂花嫂,免得她又出了什么乱子。

冬梅见阿九又不让自己陪桂花嫂了,不觉有些诧异,跟关阿九身后问:“姑娘怎么不让奴婢陪亲家太太在园子里逛了?”

阿九就细细看了冬梅一眼,果然如桂花嫂所说,那几点特征都在,是不是好生养还真不知道。

“我们一起去一剪梅吧,大姐姐在等着我呢。”

阿九边说边走出了院门。

冬梅默地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样子。

“冬梅姐姐今年得有十六了吧?”阿九很自然地就问道。

“回姑娘的话,奴婢过完年就十六了。”

丫头到了十八岁就要配人了,除了被主子选中成为陪嫁或者通房的,就还可以再晚两年,这是大周朝里不成文的规矩。

“姐姐可有什么打算吗?我也好给你早些张罗。”趁着自己在府里还受宠,能说上话。

“姑娘是嫌弃奴婢了么?”冬梅却是顿住脚问阿九。

“哪的话呀,我怎么会嫌弃你。”阿九忙握住她的手道:“你到了适婚的年龄,可我才十一岁,我是怕耽搁了你。”

阿九的话说得很真诚。

“奴婢愿意一直服侍姑娘,除非姑娘哪天再不要奴婢了,有了更贴心好用的,就再赶奴婢走。”冬梅就要在阿九面前跪下,阿九忙插住她,不让她跪。

“我自是愿意你一直跟着我的,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是说要送大姑娘么?您听,鼓乐声响起了呢,怕是吉时要到了。”冬梅不想往深里说。

阿九就不再说了,大姑娘屋里,四姑娘早就到了,两眼兴奋地冒着光,一见阿九进来,就跑过来扯住她咬耳朵:“小九,你说表哥昨儿晚上有没有下手啊?”一副好期待的样子。

“小声点,小心大姐听到,我总有些担心,要是姐夫拜堂时太丑了,会不会丢林家的脸啊,说大姐姐的夫婿太丑了…”阿九捧着四姑娘的耳朵回道。

两小姐妹亲热着,看得大姑娘眼热,想着自己今天以后就要离开这个家,离开亲人,以后再难跟姐妹们相聚…

“臭小九,来这么晚,也没说过来给姐姐扎花儿。”湘北俗,姑娘上轿,新娘子要送绢花给唱喜歌的邻里乡亲。

尤其是未出嫁的姑娘,得了新娘子的绢花,就预示着她也能嫁个好女婿。

“姐姐的绢花还不够么?都有两篮子了呢。”阿九蹦跳到大姑娘跟前,歪着头看大姑娘雨燕化得更加娇艳的俏脸,忍不住夸赞:“大姐姐可真美啊。”

大姑娘就笑着拧她的鼻子:“等咱们小九行大礼那一天,小九就更美,到时,大哥肯定会被你迷住的。”一时又想起自己就要嫁的那位,不由又蹙了蹙眉。

“我想姐夫也是因为多年没见过姐姐,还不知道姐姐的好呢,等姐姐嫁过去了,他一准儿被姐姐的美貌震住,眼里就会再也放不下别人的。”阿九就干巴巴地劝道:“再说了,富家公子,总在父母的庇佑下,又没受过什么苦,就算到了成亲的年纪,怕还是不懂事呢,等过几年,你们夫妻有了感情,日子就平和了,姐姐也不要达过担心,最重要的是,你还有大少爷,有娘,有我和小四呢,过得不开心了,回来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姑娘终于被她又劝得转了笑颜,把阿九拥进怀里道:“好小九,只要你还在林家,姐姐我心里就踏实,娘太老实,大哥又是个事业心重的,以后四妹妹也得你多多照顾了。”

阿九听得鼻子一酸,四年的相处,与大姑娘确实有了真感觉,实在也舍不得她。

不多时,二姑娘和三姑娘都过来给大姑娘送嫁,二姑娘看大姑娘满头珠翠,一身华贵耀眼,眼里就闪过一丝羡慕来。

大姑娘就从自己的妆盒里拿出一套金五事来递给二姑娘:“二妹,你不久也要嫁了,姐姐也不知道到时赶不赶得来,这个送给你添箱。”

二姑娘诧异地看着大姑娘,半晌没有伸手接,因为大姑娘的嫁妆厚,二姑娘只顾着妒嫉,连件像样的礼物也没送给她过,过来送嫁,也不过是个意思…

“大姐…”二姑娘的眼里难得有了一丝愧色。

“拿着吧,怎么着咱们也是亲姐妹,以后姐妹们各奔东本,相见就难了,以往的那些个事,就别老放在心上,要多亲亲走动才是,出了门子,就是别人家的人,有了事,能帮的,还是咱们自家的人。”

大姑娘这话算是肺腑之言,二姑娘和三姑娘都听得动容,几个姐妹头一回放下芥帝,围坐在一起闲话起来,一时屋里既热闹,又亲热,让阿九心里也跟着暖暖的,只是离别的伤感还是让她觉得闷,抬脚就往门外走去,却见四姑娘正躲在门后看外头,阿九就悄悄上前拢住四姑娘的腰。

四姑娘果然吓了一跳,回头看是阿九,忙伸了根手指示意她别作声。

阿九也顺着她的眼往外头看去,就见有个陌生的婆子在一剪梅外头来回徘徊,一副焦急上火的样子,几次踏脚进来,又收了回去。

“她要做什么?”

“是大姐夫的奶娘,前儿就是她来跟大姐说,把云雀要过去给大姐夫收房。”四姑娘怒道。

“大姐都要嫁了,她还来这里做什么?还想示威么?”阿九也来了气,“我去会会她。”说着,就抬脚往外头走,四姑娘眼睛一亮,就跟了上去。

那婆子见屋里有主子出来,不由怔了怔,端肃了下面容,作势给阿九和四姑娘行礼。

“妈妈是哪个院里的,怎么自个的差事不办,倒在这里偷懒?”阿九故意装成不认识她。

“回姑娘的话,奴婢是张家的,是大姑爷的奶娘。”那婆子有些傲慢以扬头道。

“既是亲家府里的,那就该去前头等着,吉时到了,再进后院来迎亲才是,妈妈怎么连这点子规矩也不知道么?”阿九一看她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保不齐,大姑娘过去就该与这个老奴才斗了,难得她自个送上门来,让自己整治整治。

“姑娘年纪小,说话没轻没重,奴婢也不与你计较,奴婢是来给大奶奶带信的,我家大少爷今儿身子不适,只怕是…”那婆子果然一听就来了气,提裙就要往里闯。

“做什么?这里是林府,不是张家,妈妈不觉得太过放肆了么?”阿九拦住那婆子,对身后的冬梅使了个眼色,冬梅就绕到后头,去叫了几个粗使婆子过来,排成排看着那婆子。

那婆子一看这架式,知道硬闯不行,就放软了语气:“小姑奶奶,老奴是来找大少奶奶讨药的,大少爷如今一身都是包,痛痒难当,一会子…怎么当新郎啊。”

四姑娘一听,喜不自胜,抓住阿九咬耳朵:“呀,表哥真好。”

“讨药啊,是不是毒虫毒蝎咬了呀,哎呀,那种毒虫,若是不治,可不止是痛痒这么简单,莫要好了还留疤印才好呢。”阿九就吓那婆子。

那婆子听得眼睛一亮,就求道:“那求求小姑奶奶了。”

“这个药啊,有是有的,不过,我们家的要,不给那负心薄情汉用,就是扔了也不给。”阿九笑道。

那婆子就算再傻,也听出了阿九话里的蹊跷,眼神一黯,就跪了下来:“姑奶奶,是误会啊,误会,前儿那信是奴才的意思,不是我们大少爷的,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赏奴才一点解药吧,我家少爷他…他心里是有大奶奶的,是奴才…奴才想给大奶奶一个下马威,所以才自作主张…”

阿九和四姑娘听得面面相覷,不过,或许也是这个婆子忠心救主,才自承其罪,阿九冷冷道:“我家姐姐也是备得有这些药的,只是,我大姐昨儿个受了气,心里已经不太舒坦了,这会子再告诉她,大姐夫其实是个丑夫,她只怕要更加伤心了,你叫我们怎么忍心啊。”

那婆子听了也知道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拍的就是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都是老奴的错,我家大少爷连二门都没进过,怎么会看见云雀姑娘,是奴才那日看云雀姑娘清点礼品时,算得一手好帐,问起旁人,又说是大奶奶跟前的,但不是陪嫁,就自作主张…”

这话听着还有些靠谱,阿九就道:“那还是请妈妈进去亲自跟我大姐姐说清楚吧,我就怕大姐姐心情不好,会忘了药放在何处呢。”

那婆子也听得出阿九是在为难她,也是要帮大姑娘立威,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法子了,只能垂头进了屋。

四姑娘把大姑娘从里屋扶出来,大姑娘看到跪在地上的婆子,果然脸色很不好看,但她还是和软地说道:“妈妈这是做什么?为何行大礼啊?”

阿九道:“妈妈,小心些回话,记得千万别让我大姐姐伤心。”

那婆子抬头,就触到阿九凌厉的眼神,她一哆嗦,猛地抽自己耳光,大姑娘看得一怔,正要制止,四姑娘就捉住了她的手。

那婆子足足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阿九才道:“大姐姐,你心情可好些了,妈妈说,云雀的事情误会大姐夫了,是妈妈自个的主意呢,大姐夫怕是到现在还不知情呢。”

大姑娘听得将信将疑,那婆子就哭道:“真是老婆子的错,老婆子鬼迷心窍,看中了云雀姑娘…”

大姑娘听了半晌,才明白她是来找自己要解药,瞪了阿九和四姑娘一眼,让雨燕将许明鸾派人送过来的药递给了那婆子。

好在那婆子是一大早过来的,到了午间吉时,张家公子进二门时,阿九和四姑娘躲在门后看到那张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举止优雅从容,是个温润如玉的青年。

大少爷背着大姑娘送她上轿时,阿九看见拉着红绸一头的张公子眼里一片温柔和喜悦,人的眼睛是最难骗人的,阿九心里就稍稍有些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