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锦叹气,其实他想得比她还要周到,只是她既然坚持,他也不多做解释,只好起身,拉着她站在那亭子圆柱旁,握住她的手,有些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道:“难不成你还真想以后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这内院里的事情,还有那些无聊的规矩上。”

白文萝不语,他便是一笑,捏了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事情,既然如此,我能帮你挡去一些是一些,何必担心那么多。再说,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你该考虑的是我的喜好,而不是王妃的心情。”上官锦说到这,看着她依旧是一脸淡漠的表情,便把她拉进了点,接着道:“文萝,我不是个好人,卑鄙无耻的事向来就没少做过。但是对你,我是真心实意,也会至始至终,你无须怀疑,也不用担心。”

白文萝从他脸上慢慢转开目光,看着前面的雪景,至始至终吗?人生数十载,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没有人能预见未来,谁能知道以后的事情会变化成什么样。

“明显是不相信我的话那!亏我说得这么动听的!”上官锦一瞧她这样,就有些气闷地抬起另一只手,用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白文萝侧开脸,抬手摸了摸额头,其实,他确实对她很好很好。自己似乎真有些杞人忧天了,想那么远的事情做什么呢,抓牢了现在才是真的。如此一想,便就笑了,柔柔的微笑从唇边缓缓漫溢开来,在这雪光的映照下,她眉眼间那一抹难得的温柔,猛地就跳进了他的眼里,异常清晰。

“走,咱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上官锦顿时握紧了她的手,说着就把她拉出亭外,往关雎阁走去。

一路上,白文萝几次试图要抽回自己的手,却一直被他牢牢抓在手心。幸而这一路上并不曾碰到别的人,长长的,被薄雪覆盖的路面上,只留下他们两人浅浅的脚印。

进了关雎阁后,上官并未拉着她进屋,而是穿过长廊,往关雎阁的东面走去。路上有丫鬟一看见他们这手牵着手过来了,具是赶忙远远就避开了。白文萝一瞧这方向,心里一时有些疑惑,不知他带着她到这边来做什么。她知道这边是他的书房区,几日前从采蓝口中知道,书房这个地方,基本上是禁地。平日里这院里的下人,没事是不能往那边去的,就是有事,过去了也是进不去的。

被他拉着进了东面的书房区后,白文萝才发觉其实就是几间不起眼的房子,还有房子前面一条不算长的走廊。皆是灰暗的色调,跟御查院里头的那些房子非常相似。只不过这一处房子前面的空地比较宽阔,但那空地上却又什么都没种,除了墙角边有几棵落光了叶子的大树外,连株灌木丛都看不到。

似乎是因为下人不能进来这里的原因,所以这儿除了通向房屋的那一条小路外,别的地方的积雪都没有被扫成一堆一堆。因此走廊前面那落满雪花的空地,瞧着就像是被铺了一层软软的,厚厚的,洁白的棉花。

“带我来这做什么?”到处都是紧闭着的门窗,让人感觉这儿应该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那空气都像是静止了一般。可是再一瞧,又觉得,好似随时都会有人忽的打开那些紧闭的门,从里面走出神秘阴森的身影来。

“这儿没人,咱可以坐下说话,看看雪景。”上官锦说着就拉着她走到那廊柱边上,然后自己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侧过身,背靠着廊柱,接着就将她扯了过来,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上。

“你——”白文萝微吃了一惊,往后退不开,往前也推不开,就只得抬手拍了他两下,可那力道对上官锦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呵呵好软!”他低声闷笑,说着还故意拿脑袋在那上面蹭啊蹭的。

“昨晚还喂不饱你,大白天的还这个样!”白文萝被他蹭得身上一热,那话就脱口而出了。

上官锦一听,顿时大笑,终于松开了她,只是忽然就从那栏杆上起身,随之身子一转,就带着白文萝整个往那软绵绵的雪地上倒了下去!

白文萝才低呼出声,就发现自己已经整个趴在他身上了,而他,整个人就睡在那雪地上,脸朝着天空,眼睛看着她。

“一时喂饱了,过会还是会饿的,你不知道?”他像是得逞般的笑,说着手就移到她的脸上,摩挲着她的唇瓣。

“太冷了,起来吧。”白文萝微转开脸,只是她才刚从他身上直起身,就马上被上官锦抓住她的胳膊说道:“觉得冷就先坐在我身上,趴着也行,陪我一会。”虽是请求的话,可抓住她的力道却是没有松下半分,白文萝只好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上官锦一瞧她眼下的这个坐姿,眼里的笑顿时就带上了几分暧昧,抓住她胳膊的手马上换到她的腰上,故意说了一句:“晚上,你要是也这般坐下来就好了。”

白文萝不理他,只是瞧了一眼自己的坐姿,想要换一下,却又被他的两手禁锢住了。

灰蓝色的天空,阳光并不耀眼,雪地的冰冷和坐在身上温暖,意外的收获,让人心都跟着柔缓起来。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听着就像是喃喃低语一般:“我小的时候,每次练功练得累了,就会这么躺在地上,看着天空,等着什么时候可以起来了,或是等着什么时候再也起不来了。”冬日的阳光映着白雪,反射到他的脸上,为他面上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冰冷的空气里,飘荡着他低沉而轻缓的声音:“记得我满十五岁的那一年,那个冬天,也是这么冷,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我在这躺了三天三夜,差点被雪给整个埋了”

他说到这后,就停了下来,良久也不见出声,直到白文萝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就起来了啊。”他从天空中收回目光,看着她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就笑了起来。

白文萝一怔,就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开脸,不看他了。

“文萝文萝我当时若是不起来,哪还能现在被你这么压着!”见她像是有些被气到的模样,他又是一阵大笑。

第8章 晚饭

已经三天了,府里的一切安静如常,一直未闻皇上传召上官锦。而这几日来,上官锦也不见有丝毫焦虑之色。每日陪着白文萝去康王妃那请了安回来后,要么是拉着白文萝在花园里闲逛;要么是让白文萝为他研磨,他落笔描丹青;要么是让白文萝坐在一旁,听他抚琴弄曲他似乎真变成了个有着闲情逸致的贵公子,不说朝堂,不论政事,只谈风月。

这一日,已经是正月十一了,一早,白文萝从康王妃那回来后没一会,上官锦就被叫到了康王爷那边。白文萝隐隐觉得,平静了三天,这事快要出结论了。

其实,眼下元宵将至,无论朝中的时局如何变幻,这节还是要好好过的。孟氏这几天也是一直忙着准备元宵酒宴等一切事宜,又因为王爷和世子爷自那日回府后,这几日里虽每天都出去,但到了晚上必都会回府来。故而整个王府之前那种压抑中隐隐带着几分惶恐的气氛,慢慢就淡了下去。

中午,上官锦没有回来,只派了个小厮过来说,让她先用午膳,不用等他了。白文萝点了点头,自己吃了饭后,歇了一会,下午的时候,上官锦身边的小厮又过来说二爷晚上会回关雎阁用膳。白文萝想了想,看了一下天色,便起身往厨房那走去。

在这王府里,除了一些节日外,就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必须到康王妃那,全家人在一块用膳。余下的时间,除非有特别的事,或是康王妃临时起意,叫上大家过去一块用膳,基本上大家伙都是在各自的院子里解决。

无论动心与否,对于一个好妻子的角色,白文萝学得非常仔细也非常用心。当日嫁过来的时候,她就求了老太太给她找一位厨艺不错的厨娘当陪嫁。虽然成亲之前的那几个月,她也在老太太的安排下学了一些厨艺,但是那会为了保养双手,到底也没有真的动手,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记住每一个步骤而已。

而到了王府后,甭管真会假会,总得要亲自动手一番才行,于是她带过来的厨娘便派上了用场。之前那几日,因为事出突然,她还没来得及献艺,上官锦就出去了三日未归。而近这几日,上官锦虽是回来了,但一有空闲的时间,不是拉着她抚琴,就是找她下棋。她总也不能下棋下到一半的时候,就说自己要去厨房做饭来败兴的。所以,这才一直拖到了今日。

天已擦黑,房内鎏金烛台上的红烛点了起来,外屋那张紫檀木小圆桌,她特意给换了块垂着金色流苏的赤金绒面桌布。丫鬟们把一道道做好的菜端了进来,白文萝亲手接过,小心摆在上面。

青玉色的圆肚阔口大碗里,用十二个时辰以上的老汤头煲出来的八宝野鸭,正冒着诱人的香气;描着金边的玉白圆盘上,十二个佛手金卷被白文萝用筷子夹着,摆成漂亮的团花造型;点着梅花图案的冰蓝色椭圆瓷盘上,一瓣一瓣清蒸玉兰片在那里静静的盛放着;白瓷荷花盘里,蜜饯青梅圆滚滴溜,好不惹人爱;还有那小巧的缠枝莲花细脖青酒壶里,盛着的是京州有名的胭脂红酒

一桌子都经过她手的美酒佳肴摆好后,正外面就有小丫鬟进来说道:“二爷回来了。”

白文萝便整了整衣服,然后迎了出去,还未走到门边,就见外头的丫鬟打开门帘,上官锦带着许些清冷的空气,跨步走了进来。

“在等我。”进来一瞧见她,他便是一笑。

“嗯,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先进去换了衣服再出来用膳吧。”

“今儿你都做什么了?”上官锦没让丫鬟伺候,只让白文萝随他进了里屋,让她帮他脱了外衣,换了常服,然后就问道。

白文萝抿嘴轻轻一笑,并不答话,帮他整理好衣服后就要出去,上官锦却一伸手就拉住了她,然后捏了捏她的下巴说道:“做什么了?还这么保密的!”

“你,真是,丫鬟们都在外头呢。”见他就要亲上来,她赶忙转开脸有些无奈的说道。

“谁不知道,只你和我在房里的时候,没我开口,都不能随便进屋的。”他笑,却也随她,只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接着问道:“今天都做什么了?”

“就是下午给你做了顿饭,就在外头摆着呢,出去吃吧。”她垂下眼睛,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今天的这几道菜,忙了她整整一个下午,而且还是在厨娘和几个婆子的帮忙下才完成的。后来挑选相配的餐具盘碗时,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同他如胶似漆地相处了几日,同吃共枕,她也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一切生活习性。然几日下来,她却发现,在吃上面,他真的一点都不挑食,也没什么特别偏好的口味,更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可她却知道,自己刚刚在那桌上摆着盘碗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期待和忐忑的。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是要讨好他,到底还是希望能有点效果,只是如果他不喜欢的话

上官锦微怔,没想会是这个,有些意外她会在这上面为他费心思。

见他久久不语,却又抓着她的胳膊不放,白文萝迟疑了一下又道:“我也是刚学的,以前都没做过这些复杂的菜式,可能不会很好吃,你就先凑合着吃吧。不过我做的时候,厨娘都在一旁看着的,也尝了味道,应该不会很难吃”

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给拽到了怀里,唇压下来堵住了她的嘴。

“我很喜欢你这么为我费心思,这是奖赏的吻。”他笑,说着又舔了舔她的唇。

“快出去吧,先尝了再说!”白文萝推开他,然后就走了出去,只是在转身的时候,不由得就松了口气。上官锦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的笑容无比惬意。

两人都出去后,上官锦洗了手,又擦了把脸,然后就让屋里的丫鬟全退出去,接着走到白文萝身边,看了看那一桌的菜肴说道:“果真是精心准备了一番,辛苦娘子了。”他笑,看着她,故意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神色来。

“坐下吧。”白文萝此时已收好了刚刚那有些忐忑的心,说着就瞟了他一眼,然后便先给他盛了碗热汤。

到底,他动勺子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期待地看了他一眼,上官锦慢慢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满眼含笑地瞧着她道:“平日里倒不觉得什么,唯独今日似乎是胃口大开了。来,我也给你盛一碗。”他说着就放下手中的勺子,然后一手拿起她的碗,一手拿起刚刚搁在旁边的大勺子。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呃”她忙要从他手中拿回汤勺,只是这一碰撞间,就使得他将那已经舀起来的汤汁溅了几滴到她的手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这烫是滚热的,还冒着白气,他刚喝的时候还烫嘴着。

被溅着后,白文萝就收回手了,赶紧拿帕子擦了一下,只见手背上只微红了一点,便笑着说道:“不碍事,就是溅到了几滴罢了,我们吃饭吧。”

“我瞧瞧。”上官锦说着就微皱起眉头,然后拉过她的手,看了一眼,随即就起身说了一句:“等着。”便进里屋去了,过一会,又见他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瓶子,走到她跟前坐下后,打开那瓶子,拉过她的手,将里头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她手背上。

白文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男人,不由想起那天在雪地里,他躺在地上,手覆在她的胸口上,同是一脸认真的说道:“文萝,我们是同样的人,你还要抗拒到什么时候?”

她当时不语,过了一会,他又说道:“等你爱上我,需要多长时间?我有时真担心在我有生之年,会等不到那一天!”

他涂抹完后,轻轻吹了两下,一抬眼,就看到她面上微有些怔然的表情。

“呃,谢谢!”白文萝收回手,赶忙收起心神,轻轻说道。

“想什么呢?”他拿起旁边的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看着她问道。

“没有,这菜都快凉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呢。那个,你今儿中午在王爷那吃什么了?”她垂下头,一边给他盛饭,一边又随意般地问了过去。

“忘了,好像也没吃什么,就谈事情了,我说难怪现在这么饿呢。”上官一笑,就接过她递过来的饭。

“那事情,进展得如何了?”白文萝听他这么一说,便顺着问了一句。

上官锦微顿了顿,看了她一眼,白文萝马上会意,赶紧说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不是,只是我现在也说不准,不过明天应该就知道了,别担心,吃饭吧。”上官锦摇了摇头,面上的笑容很是温柔。

“嗯。”她点了点头,认真吃起饭来。

那一晚上,两人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他极尽地温柔,而她,比往日更加配合,任他索取

果然,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二的一早,天才灰蒙蒙亮,悠闲了整整四天的上官锦就接到了宫里的传召。

第9章 他是个长情的

之前那几日虽是雪停了,但那天一直就没有放大晴,总有些阴阴的,偶尔洒点阳光下来,瞧着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白文萝从康王妃那里出来后,就发觉外头起了风。呜呜的风声,卷着雪粒直往人脸上扑来,冷不丁地从衣领那装到脖子里,恨不能给浸到心里去!白文萝戴好雪帽,然后看了看那还没好几日,就又变阴了的天,想着刚刚康王妃说的话,心里微有些无奈、有点厌烦、亦还有几分疑惑。

今日她过来康王妃这边,没瞧见孟氏,听说是这几日紧着分派府里下人的活计,准备着元宵节的事,实在忙不开,王妃便开恩让她这些天不用忙着过来请安了。

因为没孟氏在一旁当润滑剂,而且上官墨等人过来请完安后,王妃就让他们出去了,单留下了白文萝。厅里的小丫鬟在康王妃的示意下,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大丫鬟,垂手立在旁边,专门伺候茶水。

座上的康王妃看着微垂着脸,静静坐在一旁的白文萝,瞅着她这越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就越想晾着她一晾。于是康王妃也不忙着开口说话,就那么高高在上地看着。

白文萝虽是垂着眼,但是注意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座上的康王妃。似较量一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静默着。就这么过了好一会,白文萝才看到座上那双保养得看不出实际年龄的手,施施然地捧起跟前的青花茶盏。只见那奶白色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造型古雅的戒指。最惹人眼的是戒指上那颗打磨得光滑如镜的蓝宝石,瞧着比手指还略宽一些,并且只要手的角度微一变换,宝石上的华贵宝光便会折射出细微的变化,深浅不一,与那茶盏上的湛蓝色花纹相映成趣。不仅如此,今日的康王妃身上穿着的也是同一色系的,宝蓝色牡丹纹的长袄,下面是玄色马面裙。而她发上的簪子,还有两耳的耳垂,以及腕上的镯子,要么是青玉的,要么就是蓝宝石的,从上到下,搭配得完美无缺。

“进王府也有好些天了,过得还习惯吗?”康王妃终于开口,这话听着像是很随意一般,但那语气里,总是有意无意地,带上几分挑剔与不屑。

“谢王妃关心,差不多都习惯了。”白文萝微抬起眼,顿时就看到那双丝毫没有掩饰挑剔与不满的眼睛,而她却似没有察觉一般,轻笑了笑,就一脸乖巧地回道。

“也是,毕竟你以前是常换着地方住,适应力要比别的人强一些。”康王妃放下手里的茶盏,微偏过脸,眼睛却瞟着白文萝这边,又道出一句来。

白文萝只笑了笑,规规矩矩地坐着,并不应声。

看到她还这般雷打不动的模样,康王妃心里冷哼了一声,好个心思深沉的丫头,不愧是在那外头做过买卖的,整日里抛头露面引来送往,把脸皮都磨得厚了,在长辈面前也不知收敛一些。也不知她那生母都教过她什么,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姿色,却把自己好好的孩子给勾的三魂不见了七魄,这才刚进门呢,就什么都向着她了!

“我听说,长卿这几日里,整天儿的都与你在屋里,连身边服侍的丫鬟都不让进屋。就昨儿王爷因有事与他商谈,所以才出来了那么一次,是这样的吗?”

白文萝心中微诧,只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稍想了想,便依旧是轻笑着回道:“其实是因为这几日外头天冷,二爷不喜出去,不过即便是在屋里,二爷也多是抚琴作画,或是与我下棋。而做这些事的时候,二爷又不喜身边都围着人,说是扰了思路,所以才让丫鬟们都出去候着,有需要伺候的时候才唤她们进来。”

康王妃听她这么一说,便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道:“原是这样,虽可以理解,不过,到底是在王府里,就是个奴才,只要是有了一定的资历,身边都会有一两个服侍的丫鬟,更何况是长卿。当然,你们这才刚成亲,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咱这不是普通人家,自然不能学着外头那些没规没矩的。这平日里,不但要注意着言行举止,别的也都不能疏忽了,莫要到了以后,让人嚼舌头说出些有的没的来,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王妃教训的是,文萝记着了。”白文萝马上一副受教地收起笑容,垂下脸应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长卿能有你在身边,也算是他的福气。”康王妃抿着唇,得体地笑了笑,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已经收起年轻时那凌厉的做派,知道很多事情,欲速则不达。因此,她同白文萝说话时,声音一直就是非常轻缓柔和,从始到终都显示出极为良好的教养。

“王妃过奖了,文萝受之有愧。”白文萝亦是客气又得体地道了一句。

“说来,长卿那孩子,别看他平日里偶尔会有些不正经的样,其实就是个深情的孩子,我是一早就知道的。”康王妃说道这,忽然就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特意看了白文萝一眼,然后才接着道:“记得他十八岁那一年,他屋里有个丫鬟,好像是叫紫烟,听说当时都已经有了身孕,原都准备好要给开脸的。只是那丫头到底也是年轻,一时疏忽,最后孩子没保住,为此他大发了一次火,一连杖毙了好几个下人,连我都劝不住。”

白文萝听着就垂下眼,笑了笑,轻轻说道:“原还有这么一回事,只是,那位丫鬟如今怎么没在那院里?”

康王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当时小产,都没保住,所以长卿才发了那么大的火。那事儿啊,一直过去了好久,他才慢慢淡忘了。只是后来,身边就再没收个人,所以说他是个长情的。说起来,那孩子要是能保住的话,这会得有五六岁了,都满地儿跑跳了呢。”

“是,可惜了。”白文萝附和地点了点头。

“呵呵如今你进了门,倒也不用那么惋惜了,我也是松了口气,长卿眼下都二十有四了,他大哥在他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那三个孩子都已经出生了呢。也莫怪我和王爷着急的,不过瞧你们这样,应该明年就能让我抱上个大胖孙子了。”康王妃又是一笑,说着就满是期待的看了看白文萝,又瞄了一下她的肚子。

白文萝一时无语,只得装作羞涩地低垂下脸,没应声。

康王妃慢悠悠地端起茶盏,一边儿拿着茶盖拨着茶叶,一边儿仔细观察着白文萝。只是让她失望的是,眼下白文萝瞧着还是跟刚刚那般,面上永远是娴静淑雅的模样,微垂下的眉眼间,并无一丝心神不宁的神色。

她轻轻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便又说道:“对了,今儿长卿出去,可是跟你说什么了吗?”

“二爷只说,可能会晚些回来,若有什么别的事,会派人回府说的。”

“唉,这事真是闹得好几日不得安宁了,我这些天也一直没睡个好觉。”康王妃说着就放下茶盏,又轻轻叹了口气。

“王妃要保重身子才是。”白文萝只得适当地劝了一句。

康王妃笑了笑,听着她这不咸不淡的话,只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起了作用,便不再留她了,于是就开恩般说道:“行了,你回去吧,也别太担心了,这几日这么安静,我估摸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是。”白文萝起身行了礼,然后就退出去了。

紫烟吗?白文萝从那阴沉的天空中收回目光,吁了口气,看着从嘴里吐出来的那团白雾消散后,想起自己好几日没去看孟氏了,便转身往她那边走了过去。

“怎么过来了,是从王妃那儿过来的吗?”白文萝一进孟氏那里,孟氏正好给两个管事媳妇发派完事,瞧她进来了,便笑着招手,让她过来炕上坐。

“是,想着这有好几日没见着嫂子了,便顺道过来看看,只是嫂子这儿看着是真有些忙的。”白文萝过去坐下后,笑着说道。

“最忙的时候过去了,管了这么多年家,大事小事也都经过了,其实只要的人事都安排好,也不至于会忙成什么样,我就想着有人能过来陪我说说话,解解乏的。我那几个孩子,自大了后,就不爱待在我身边。就连毓儿那丫头,也是喜欢跟她两位哥哥疯跑的,她要是能有你的一半娴静,不知该有多好。”

“毓儿是生性活泼,年纪又还小,就是这般才遭人疼,若真像了我,整天儿沉沉闷闷的,倒不好了。”白文萝一边接过丫鬟捧上来的茶,一边笑着说道。

“若真是沉闷,哪还能得毓儿她二叔那么上心的。”孟氏笑呵呵地说道。

“嫂子说笑了。”白文萝慢慢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茶盏。

“行了,不笑话你了,不过你这会才从王妃那过来,难道是王妃留你说话了?”孟氏见她似不好意思了,便收起笑容,把话儿一转,问道。

白文萝想了想,然后才道:“嗯,王妃问了我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习不习惯的。”

刚刚,她心里还是迟疑了一下,孟氏在王府十八年了,应该清楚很多事情。如果向她打听紫烟的事,或许能说得比王妃清楚,只是那话就要问出口时,不知为何,她竟又忍住了。

第10章 一对美人

白文萝从孟氏那里出来后,外头的风还在呜呜地刮着。刚刚在孟氏那里聊了小半天,到底也没问出口紫烟的事。其实,都已经是死去的人了,问这个能有什么意思。而且,若真像康王妃说得那般,上官锦之前确实是很重视那个丫鬟,那以后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曾去打听过他这样的事情,总归是不好。

白文萝一边想着,一边往关雎阁走去。她明白,康王妃刚刚跟她说这件事的意思,其实就是变相地给她一个警告罢了。让她别以为上官锦新婚这几日,对她这般体贴,她就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尾巴翘起来找不着北了。在她之前还有一个曾怀过孩子的女人呢,虽只是个丫鬟,但上官锦还不是照样疼爱有加。所以说,她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特别的。

而且,这也是隐晦地点明了,男人再怎么深情,也不可能将心永远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但是,母子之情,亲缘关系,敬孝之心,这些,却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回了关雎阁后,站在门檐下,看着萧索的天空。风吹动她的斗篷,雪帽上的绒毛一直在微微颤抖着,树枝上的积雪被风卷了起来,簌簌地往下落。

“二奶奶,这外头风大,还是回屋去吧。”采蓝在那边上候着,见白文萝这都在外头站了好一会了,便上前轻轻说道。

白文萝收回目光,转过头看了采蓝一眼,忽然就问道:“听说眼下院里这些丫鬟里头,就数你跟着二爷的时间最长。”

采蓝一愣,小心的看了白文萝一眼,然后才笑着应道:“是,我从十二岁起就在这关雎阁当差,算算,也有七年了。”

“哦,不过当时应该有不少与你差不多时间进来的丫鬟吧,都被发出去了吗?”

采蓝迟疑了一下,也不知道白文萝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只得含糊地说道:“嗯,有的配了人,有的赎了身,二爷对待下人一直就很宽厚,差不多到了年纪,只要是愿意出去的,二爷都会放人。”

“这样”白文萝淡淡地点了点头,就沉默了下去。

今天康王妃倒是提醒了她,关于孩子,也不知道他着不着急。毕竟,他已经二十四岁,就这个时代来说,年纪是不小了。而世子爷如今才三十四岁,可上官墨都已经十七了

亲情吗?只要她怀了孩子,不照样跟他有了亲情。怕只怕,他今天会把那位公主给领回来。白文萝垂下眼睛,斗篷里的手悄悄地抚上自己的腹部,他会让别的女人在她之前怀上他的孩子吗?想起他这些日子里的柔情蜜意,再回想康王妃说的紫烟,她终究是无法确定他的心。

又是难熬的等待,从日出到日落,一直到晚饭过后,才终于瞧见木香从外面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对她说道:“二奶奶,二爷回来了!”

旁边的沉香,采蓝,还有候在外头的几个小丫鬟听到后,皆竖起耳朵。其实这些丫鬟里,除了木香知道得多一些外,就采蓝可能隐约了解一点,其余的,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着木香这说话语气,她们本能地就全往这边注意过来。

白文萝一时握紧了手心,抬起头问道:“在哪?”

“眼下正在王爷那边。”木香赶忙回道,只是说到这的时候,她面上忽然现出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白文萝慢慢松开拳头,看着她,平静的问道:“是不是有别的人跟着二爷回来了?”

木香迟疑了一下,便往白文萝这走近了一点,然后放低了声音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房门那的人说,有两位极为貌美的姑娘跟着二爷回来的,我没见着,也不知是真是假。”

“两位?不是一位?”白文萝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意外了。

“房门那的人说是两位。”木香一怔,瞧着二奶奶这样,好像是早知道的事了。

“是一主一仆吗?”白文萝又问,不过她话一出来,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若真是北齐公主的话,不应该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领进来。起码,也该选个好日子,披红挂彩,正正经经用八抬大轿抬进来才对。

“这个不知道。”木香摇了摇头,也是满心的不解。

元宵将近,园中灯火辉煌,时不时还有吵杂声从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今晚的王府,似乎比往常要热闹一些。白文萝本想出去看一眼,后来想了想,左右也超不过今晚,总归会清楚的,耐着心等着他回来说便是了。

桌上的烛火烧了半截后,夜渐深了,才终于听闻采蓝进来说:“二爷回来了。”

白文萝放下手中的绣品,站起来让丫鬟赶紧去准备热水,正说着,就瞧见上官锦走了进来。她笑了笑,也不忙着开口问,先为他宽了衣,换了常服。没一会,就有两丫鬟捧着热水和毛巾进来了,她又亲手服侍他擦了脸后,才开口问道:“晚上吃过饭了没?”

“刚刚在王妃那,被拉着吃了点了,让你等得心急了吧。”上官锦笑了笑,待丫鬟们都退出去后,说着就将她拉到床沿一块坐了下去。

白文萝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上官锦轻叹一声,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了几下,才缓缓开口,寥寥几句就简单的道出今日的事。

御查院火药库之事,大理寺和刑部拿出来的结果,原来这一事件主谋,是御查院内其中一个小分处的负责人。因两年前被上官锦降过职,一直怀恨在心,于是就谋划了这起事件以伺报复。这个结果,对上官锦来说,虽然没有直接责任,他还是担了一个失职之名。但是,这个结果,对北齐来说,明显就是敷衍,听着就是在耍弄他们一番,他们自然是不会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