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大夫缩缩头,慌忙让开了,看着三人走过去。

“我,我,我姓胡,我也是大夫,我…”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齐悦停下脚。

“没错,我是大夫,不过,”她转过头看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不能说自己也是大夫。.”

“我们家世代都是大夫,我不过是不会你这种救治医方而已,我会的,你还不一定会呢,再说,再说你这缝是缝起来了,但能不能治好人,还不一定呢..”那年轻大夫不服气的说道。

“不是这个问题。”齐悦说道,摇头,“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们这里大夫的规矩,反正就从我的理解来说,你没有大夫的心。”

“大夫的..心?”年轻大夫愣了下,“你是说医者父母心吗?”

“你如果有仁心,今天接诊这个病人,就不会远远的看一眼就下了不能治的诊断,还当着病患家属的面说出准备后事那样的话…”齐悦说道。

“我..我医术不精治不了..”年轻大夫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道。

“医生,医生,当你出现的时候,就是病人生的希望,你自己都先怕了,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还谈什么医者父母心?”齐悦看着他说道,“年轻人,你不适合干这一行,不如换个行当吧。”

年轻大夫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们三人远去了,好半日才回过神。

“年轻人?”他吐了口气,脸皱成一团,“谁年轻人啊?你还没我大呢吧?说话比我那死鬼爹还老气横秋的,真是.…”

第十九章夜思

268:12:333248

齐悦主仆三人回到家。

“这果然是救命的东西啊。”阿好抱着医药箱一脸的惊讶感叹。

齐悦哦了声。

“那个,你也知道了,当乞丐的时候没办法啦,没有钱,被人打了被野狗咬了,都是靠自己的,久病成医嘛。”她搓搓手说道,“所以祖母就一直带着这个东西,给我看病也给其他的乞丐看病,慢慢的我都学会了。”

“是啊,要不然当年少夫人救了老夫人的命呢。”阿好认真的点头,带着满面的崇拜看着齐悦。

看着她毫无怀疑的笑容,齐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同时又庆幸运气好,这齐月娘以前真是懂医的,还救过老太太的命,这一点是人尽皆知的,也好让她有个缓冲,让她编的瞎话不至于显得太瞎..

这样想着齐悦不由看了眼阿如。

阿如也正看着她,听了阿好的话,垂下了头。

“都累了,阿如,你快去歇会儿吧。”齐悦说道。

“少夫人,伺候少夫人是奴婢该做的,哪能为了外人就失了自己的本分。”阿如低头说道,“奴婢伺候夫人洗洗吧。”

身上是黏黏的,齐悦点点头。

“我去烧水做饭。”阿好说道,小心的将医药箱擦干净用布包好,给齐悦放回床上,用被子压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齐悦和阿如都有些沉默,只有阿好高兴的忍不住唧唧喳喳的说些救治阿如弟弟的事。

“那么多血啊,少夫人一点也不害怕吗?我都要吓死了..”

“…少夫人,缝衣服的时候不疼,缝人的时候真的也不疼吗?可是我被针扎到手还是会很疼的呢?”

齐悦被她问的只是笑,含糊的应付过去。

“少夫人..”阿好又开口说话,被阿如打断了。

“你又忘了规矩。”阿如瞪眼说道,“少夫人吃饭呢,你哪来那么多话?”

阿好吐吐舌头,安静的服侍齐悦吃饭,吃过后她们收拾了出,在小厨房里坐下来吃剩下的。

“姐姐,少夫人真厉害啊…”阿好举着碗还是一脸的激动,“那么多血,她就一点也不害怕…”

说道这里,她举着筷子忘了吃饭。

“哎,姐姐,是不是走过黄泉路所以什么都不怕了?”她压低声音说道。

一直沉默的阿如将碗筷重重的一放,吓得阿好忙低头。

“我不说了不说了。”她忙忙说道。

“不仅今日不许说了,以后也不许说。”阿如沉脸说道。

“为什么?”阿好不解的问道,“少夫人这么厉害…”

“少夫人金贵人儿,我们知道少夫人是菩萨心肠降尊为奴婢的弟弟救治,别的人呢?本来她们就背后嚼念少夫人,如今你再把这事嚷的满院子去,她们指不定还要说出些什么呢。”阿如说道,“夫人原本就不喜欢少夫人的出身,私底下说她是贱命,咱们何必再添把火,让人说少夫人只会往咱们这些下人奴婢身上用心。”

阿好点点头。

“是,我记下了,我一定不会往外说的。”她郑重说道。

阿如看着她点点头,神情放柔和。

“快吃吧,今日你也累坏了。”她说道,“谢谢你,阿好,你不知道当我看少夫人和你出现时,我心里…”

她说到这里眼圈红了,声音哽咽不能成言。

阿好也跟着掉眼泪。

“好姐姐,你快别说了,我都快吓死了,这次多亏了有少夫人,没想到她会亲自来给我们要对牌,还把那些婆子说的一句话不敢回….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要急死了,想起那年你爹娘不在的时候,你足足在苏妈妈门外跪了一天一夜…那是大雪天你差点死了过去,到现在落下的病根…我当时真怕,真怕你还要再这样跪,那这双腿就要废了…”她说着说着比阿如哭的还厉害。

“快别哭了,让少夫人听见又要担心了。”阿如忙劝道,一面拉起她给她擦眼泪,“所以少夫人的恩德我们要记在心里,好好的做事,千万不要给她惹来事端,少夫人在这个家,没别人了…”

阿好绷着嘴点点头。

“好了,咱们也快收拾了,早点睡,早点起,明日还有好些活要干。”阿如泪中带笑说道。

夜色深深的时候,阿如还站在自己屋子里的窗前往外看。

“少夫人还没睡吗?”阿好在床上翻个身问道。

阿如嗯了声。

“姐姐,少夫人该不会害怕一个人睡,所以亮着灯吧?”阿好在床上嘀咕道,不过很快她又自己我否定,“少夫人都敢在人身上缝针,还有什么害怕的…”

她叽叽咕咕的,阿如并没有听进去。

“少夫人以前都让咱们两个陪着才敢睡,如今一个也不陪…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阿好嘀咕道,打了个哈欠。

阿如叹口气转身走开窗边上床。

不一样的何止这一点啊…

“..阿好,你说少夫人说的是不是有些奇怪啊?她喝了孟婆汤,为什么不是所有的都忘记了,那些我们记得的她都不记得了,我们从来不记得不知道的那些,她…”阿如咬下唇低声说道,“会做饭,还会治病..这些少夫人以前都没提过…”

阿好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

“以前..少夫人没跟我们说罢了…”她嘟嘟囔囔的说道。

“而且,你不觉得少夫人变了很多,爱笑爱说也会说敢说了..”阿如又问道。

“少夫人以前可能就是这样的吧,她忘了现在了,只记得以前,以前的她我们又不知道…姐姐我好困我先睡了…”阿好嘟囔一句翻身面向里不说话了。

阿如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阿好已经微微打鼾了,只穿了肚兜,因为贪凉雪白的膀子露半个。

“也好,什么也不想,其实挺好的。”阿如叹口气说道,笑了笑,起身帮她搭好薄单子,吹了灯睡下了。

而此时的齐悦还坐在桌案前望着昏黄的烛火发呆,面前摆着自己的医药箱。

她叹了口气,又换了只手拄着下颌。

“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啊?”她自言自语,皱着眉头,“真是不习惯啊,难道这一辈子就困在这个院子里了吗?真是…这活着有什么劲啊!”

她双手抓头,将乌黑的长发揉的乱乱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摆出贞子的造型。

她有爸爸妈妈亲人朋友,有个工作有技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圈子,深入骨髓的习惯,曾经无数次抱怨繁重的工作,养家糊口的压力,朋友同事恋人之间的纠纷,也曾经无数次说烦死了烦透了,但当这些不管是喜欢还是烦恼一切,那些曾经平凡到枯燥的日子,突然真的都消失了,独自一个人灵魂被扔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寄居在陌生人的身体里,过着完全不同的别人的生活….

齐悦重重的将头碰在桌案上。

这是来到这里后齐悦第一次失眠,当第二天阿如过来后看着趴在镜子前的齐悦时吓了一跳。

“夫人,你怎么了?”她慌忙的喊道。

“我没事..”齐悦抬起头干巴巴的说道。

这憔悴无精打采的样子哪里是没事,阿如又是担忧又是难过。

“少夫人,都是奴婢拖累..”她哽咽说道。

“哎呦,真不是你的事。”齐悦站起身伸个懒腰,冲她笑道,“只是一晚上没睡着,觉得有些嗯…可能是失去了记忆吧,到底是有些不习惯。”

阿如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一咬牙问出自己的疑惑。

“少夫人,为什么你忘记的都是我们记得那些,而你记的的却是我们都不知道的?”她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齐悦伸手搓了搓脸,一个谎言就要有一千个谎言来圆,她真受够了!

“我不知道,”她干脆吐了口气,看着阿如说道,“或许是在你们这里过的日子都是不好的记忆吧,不好的记忆所以就干脆忘记了,只记得那些好的记忆。”

阿如脸都白了。

“少夫人,这话您可在屋里说说就是了。”她忙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少夫人,您别想那么多,等世子爷回来了,您的病也好了,到时候…”阿如柔声说道。

“到时候,怎么样?”齐悦转头看她。

阿如被她看得突然说不出话来,她想到三年来逢年过节自己和少夫人都眼巴巴的守在门口,期盼着有人会过来,一次次的期盼一次次的落空,一日日一夜夜缝制衣裳鞋袜,一年年一季季的压在箱子里…

“少夫人,世子还没看到你的好,你这么好,世子一定会…”她忍不住眼泪落下来,哽咽道。

“没事,没事,快别哭了。”齐悦忙安慰她。

不就是一个男人嘛,看把这主仆伤的,过不下去就不过了呗,谁离了谁不能活啊,至于嘛。

当然这话口上是绝对不会说出来,而是说些好话宽慰,并再三保证一定会让那个世子看到自己的好,死心塌地的和自己过日子,阿如这才擦着泪笑了。

“少夫人能这样想,才不枉老夫人疼你。”她说道。

齐悦扯着嘴角笑点头应是啊是啊,走一步说一步吧,但不管怎么样,日子得过的好好的,想到这里她又打起精神,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一觉醒来就又回到了现代,而如今的日子就是做了一场梦。

“好,我们吃饭吧,今天阿好大厨做了什么好吃的?”齐悦说道。

“炸果子银耳粥。”阿好端着盘子进来大声回道。

“好..不过,阿好,这好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

“啊,少夫人你又想到什么好吃的了?快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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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吃食

278:30:253276

定西侯府如同如今的所有人家一般,都是一日两餐,饭菜统一由厨房里按照身份的高低依次往各个院里送。

如今老侯夫人不在了,那么身份最高的内宅主妇便是侯夫人谢氏。

谢氏陪着定西侯走入饭厅的时候,站在屋子里的姨娘们躬身施礼。

“侯爷大夫人休息的可好?”大家会一起问候。

定西侯家子女媳妇来不伺候早饭,这是自从大谢氏去世后定下的规矩,老侯夫人说媳妇作为家中的大妇,事务繁杂便要让他们吃个自在饭,饭后过来说说话就可以了,因此在侯爷大夫人跟前伺候的便是自己屋子里的姨娘们。

谢氏一如既往的微微点头表示回答,定西侯则会含笑依次跟女人们说句话,无非是好,你怎么样,昨日都做了些什么之类的寒暄话,当然也不会每个人都问到,因为定西候有五个妾侍,要是都问到的话这饭就要凉了,但这样还是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感觉愉悦。

他们夫妻坐下后,周姨娘便会亲自捧过来手巾,让定西侯和谢氏擦拭,原本这个是由庶长子的生母,黄姨娘来做的,不过黄姨娘这几年身子越来越不好,谢氏免了她的规矩,不用日日来伺候,于是这个便由周姨娘接手了。

然后宋姨娘和柳姨娘便会捧着两盏漱口茶,新进府来的朱姨娘因为有了身孕,被谢氏免侍立规矩,在一旁陪坐,但她还是待二人漱完口后恭敬的起身将筷子摆好。

这期间一直到吃完饭都安静无声,侍妾们布菜添饭也安静无声,只有偶尔询问一两声要不要尝尝这个。

早饭很简单,定西侯胃口好也不过吃了两碗粥几口小菜就放了碗筷,谢氏只是略进了半碗米粥。

然后又是一套重复的擦手漱口。

“你们快下去吃饭吧。”待做完这一切,谢氏便颔首说道。

姨娘们齐齐的施礼告退,她们退出门的时候,厨房里便得知消息,备好的饭菜往各自的院子里送去。

周姨娘踏入院门,常云起正坐在屋子里翻看周姨娘日常抄写的佛经,周姨娘的大丫头阿金正陪着他说笑。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周姨娘一面在跪着的小丫头捧着的铜盆里洗手,一面问道,“可吃了鸡蛋羹?”

少爷小姐们的饭菜是在侯夫人屋子摆饭之后就开始的,比姨娘们的要早。

“我都多大了,我不爱吃那个。”常云起笑道。

周姨娘也不看她,只对屋子里侍立的丫头说道:“去告诉厨房,我这里添一个鸡蛋羹来。”

丫头应声是出去了。

“姨娘,别麻烦了。”常云起有些无奈的喊道。

周姨娘已经过来了。

“没事,不麻烦,我虽是姨娘,但在府里这么多年了,份例饭菜之外再添个鸡蛋羹还是能的,不会有人为了这么个吃食打姨娘的脸。”她淡淡说道。

她伸手扳过他的脸认真瞧。

“张嘴我看看。”她一面说道。

常云起笑着张嘴。

“已经好了。”他有些无奈的说道。

“看你下次还敢乱吃东西。”周姨娘自己看了也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脸,带着几分责备说道。

那日常云起吃了齐悦的麻辣鸡块不仅嘴肿了,还是起了泡,以至于吃饭不痛快,让周姨娘很是担心。

“是哪个厨子做的?竟然放那么多麻椒…”阿金在一旁随口问道。

常云起笑了笑,含糊一句乱乱的谁知道,便不再多说。

“姨娘日日抄这个,字是越来越好了。”他笑着岔开话题。

周姨娘的字是跟着自己祖父学的,在兄弟姐妹中是佼佼者,对于自己的字一向很是自信。

“说到字,我听你父亲说,你倒是不如以前了,家里有你大哥一个从武就够了,你趁早断了那个心思,老老实实的给我读书习字才是正道。”她说道。

常云起笑着应了声。

“那我帮娘抄抄佛经。”他口中说道,果然坐好提笔慢慢的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