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二夫人是怎么意思?”她忍不住问道,带着几分期盼,“可是要帮少夫人说话?”

说话?说离,齐悦摇头。

“你们这二夫人到底和齐月娘什么关系啊?”她坐正身子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关系啊。”阿如一头雾水说道。

“那跟你们老夫人什么关系?可有亲?”齐悦又问道。

阿如摇摇头。

“我们老夫人是福建人,二夫人是京城人,一南一北的若不是姻缘红线,原本一辈子是不认的。”她答道。

那就奇怪了,齐悦又斜倚在床上。

“不过,两家祖上都是开国的功勋,当初是一同的高祖皇帝打天下的。”阿如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咱们家封了侯,她们家封了国公,还有,二夫人家…”

阿如说到这里停了下,有些迟疑。

“还有什么?”齐悦问道。

“二夫人家比咱们家要高贵的,她们家历代几族都是勋贵。”阿如说道。

几代勋贵?齐悦来兴趣了。

那按理说前朝的勋贵在新一朝再开国就是勋贵,不是很容易的呀,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那二夫人家该不会是前朝叛臣?对新朝有从龙之功吧?”她问道。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阿如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就这些事还是奴婢偶尔听到的。”

齐悦哦了声,重新躺下,管他们呢,爱是啥就是啥吧,好心也好假慈悲也好,她都懒得理会,翻身向里睡觉。

阿如放下帐子,吹熄了灯关门出去了。

第二天齐悦在屋子里刷牙时,听到外边传来哭声。

“村里有丧事啊?”齐悦含糊说道。

“不知道,奴婢去问问。”阿如说道,走出去了,不多时回来了,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齐悦正对着铜镜自己挽头发,随口问道。

“外边…”阿如开口,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外边有个村人在门外哭呢。”

“哭什么?欺负人了?”齐悦转过头问道。

第六十八章出手

柳二媳妇原本没想这么做,但听了昨天那老宋家的孩子的传言,不知怎么头脑一热就跑过来了。

她并不敢来正门口这里,只在墙角这边,抱着孩子对着院子叩头,还点燃了三炷香虔诚的祈祷。

声音惊动了下人们,在人家院墙边点香,这可是大忌讳,仆从们自然驱赶她。

“大娘们,大叔们,真的是没办法了,让俺们沾沾仙气,给孩子一条活路吧。”柳二媳妇哭道,冲这些人砰砰的叩头。

怀里包着的孩子不过二三岁,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身子不时的抽动两下证明还有一口气。

这些仆妇也是穷苦人,在这村里也住的久了,乡里乡亲的关系都很好,见状也是面色不忍。

“柳二媳妇,孩子病了,找个大夫瞧瞧吧。”康婆子叹口气说道,从怀里摸出几个钱塞给她。

“大娘,大娘,你们家夫人是仙人,求求大娘,让我拜一拜,让我拜一拜。”柳二媳妇跪着叩头哭道,“大夫都瞧了,药也吃了,不管用,都说不中用了,大娘,大娘,我男人死了,就留下这么一个根…”

“可是,我们少夫人不是仙人。”仆从们有些哭笑不得。

齐悦来到后院这里种着桃梨葡萄石榴等果树,已经摘了多半,但还余者很多,看上去很是好看。

也不知怎么了,一向在这里就觉得安静的齐悦,却似乎总能听到院门外传来的哭声。

“你是说病了的是个孩子?”她忍不住问道。

阿如似乎在出神,呆呆的站着,没有听到她的话,知道齐悦又问了一遍。

“是门房上说是村里一个寡妇的孩子,男人去年没了,只有这一个孩子。”阿如答道。

说完这个,二人便有些沉默。

“小孩子是不好养活啊。”齐悦有些牵强的感叹了句,扯了扯嘴角,转过身。

阿如没有说话,主仆二人各自发呆,却没发现各自的手都在袖子里攥紧了。

“不知道今天吃什么饭。”齐悦故作轻松的说道,想要换个话题,“走我们去瞧瞧。”

阿如应了声,低着头跟着她走。

齐悦走的很慢,阿如也走得很慢,她们各自没有察觉。

踏入前院,门外的哭声已经没了,想必人已经被赶走了。

齐悦站在那里呆了呆。

“少夫人。”阿如忽的紧走几步转到她身前,看着她,眼睛亦是泛红,“您不是说,您不会也做不到见死不救的吗?”

齐悦看着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是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以前,以前奴婢不愿意你去治病救人但是,但是,奴婢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阿如又慌乱的垂下头,喃喃说道,“奴婢原来也有个小兄弟,在元宝之前,也是长二岁的时候,就病了家里的钱花光了也没又救活奴婢还记得,抱着他亲眼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变凉…”

阿如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齐悦的眼圈也红了。

“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不能。”她咬牙说道。

“少夫人,奴婢亲眼看到你怎么样起死回生的,少夫人,您就再发发慈悲,您不知道失去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家来说,对于当娘的人来说,有多痛苦…”阿如跪下哭道。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齐悦伸手拉她说道。

“少夫人,你说过,命很重的,奴婢不知道,你到底因为什么非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死去而不救¨”阿如抬起头咬着下唇看着她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呢?齐悦被她问的怔怔的,这里是她做的一场梦,在这个梦里她只是个过客看客。

“阿如,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救人。”齐悦蹲下来,看着泪流满面的阿如,“那两次都是我的药还没用完,但是你也知道,我没有那些药了,而我救人,靠的就是那些药。”

“可是试一试啊,刘大夫不是说,试一试,那个人那个人不是也救活了吗?还有那个溺水的孩子,您不是也救活了吗?没有那些药,不是还有少夫人你这个人吗?”阿如抓着她的手期盼的问道。

齐悦看着她,只觉得心口堵着一团棉花,让她透不过气来。

没有药,她这个人真的还有用吗?

习惯了拐杖走路,扔了拐杖,她还能不能走呢?

似乎沉默了很久。

“好,那我们试试。”齐悦终于慢慢说道。

阿如似哭似笑叩头。

柳二嫂子抱着孩子失魂落魄的慢慢走着,她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要向哪里去。

她能感觉到怀里孩子的生命,已经慢慢的流逝而去。

“别怕,别怕,娘陪着你,咱们一起去找爹…”柳二媳妇喃喃说道,行尸走肉一般迈入家门,这个家已经不算家了,没有门,倒塌了半边的草房,她的视线扫过,最终停在院子里的那颗老树上。

“娘去找个绳子,等等娘,娘就来了…”她喃喃说道。

“大妹子!”一声急切的呼唤,让柳二嫂子的身形一顿。

她茫然的转过身,手里攥着刚找到的一根麻绳,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两个妇人。

“你干什么?”妇人第一眼看到她手里的麻绳,再看这柳二媳妇的神情,哪里还不明白,忙上前夺下她的绳子。

“婶子婶子,你给我.”柳二媳妇陡然被夺走绳子,似乎连最后一丝幸福也没了,顿时急了扑过来要抢。

“你快点,少夫人要你把孩子抱过去!”那妇人大声喊道。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震醒了柳二媳妇,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那妇人,灰败的神情闪起光彩。

屋子里的小床上,齐悦只看了这孩子一眼,就知道是怎么了。

“脱水了。”她说道:“快,还熬盐糖水来。”

“就是拉肚子,吐,吃下去的药也都吐出来了,高热跟火炭一样,后来…后来就昏睡不醒了…”柳二媳妇跪在屋子里,按照齐悦问的结结巴巴的答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齐悦问道,一面利索的塞入温度计,裹上血压计,拿起听诊器,“此前有无其他疾病?”

“七天前疾病…疾…?”柳二嫂子答道,看着这位少夫人的动作都是奇怪之极,为什么要蒙住嘴和鼻子呢?头上裹着头巾,外边穿着的衣服也好奇怪啊…¨

“就是有没有咳嗽、发烧、感冒…也就是伤寒啊之类的病症?”齐悦问道。

柳二媳妇摇头。

“一直都好好的,虽然家里穷,但孩子我一直好好的养着,一直很结实的。”她忙忙的说道。

“那就不是其他疾病引起的,也不是饮食…”齐悦自言自语,又看向柳二媳妇,“找大夫看开过药?”

柳二嫂子点点头。

“可是不管用!”她忙忙的说道,又开始哭。

“不是不管用应该是孩子没法吸收,止吐止泻做不到…”齐悦自言自语,然后看向那妇人“你现在去把那大夫开的药拿来…”

柳二媳妇有些迟疑,但此时这个少夫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还有。”齐悦又喊住她,“我只能试试,因为我没有…总之,我不一定能救活他,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柳二媳妇看着她,哭着点头叩头。

阿如捧着做好的水进来时,齐悦正认真的看什么。

“少夫人我找了酒壶装好了…啊!”她走近说道,话没说完看清齐悦手里的是什么顿时尖叫一声。

那是孩子的粪便…¨

她怔怔的看着,少夫人的手指张开粘合手指上都是粪便,对着屋外的明光认真的看,然后凑近了口鼻边…

阿如转头一阵干呕。

“腹泻”到底是那一种呢…”齐悦喃喃说道,眉头紧皱,以前这是多么简单一项检查,三十分钟就能出结果,要什么数据就有什么数据,而现在…¨学校里学过见过的…该死…”

她丧气的低下头,哪个医生还会亲自看粪便,自有机器…

“不管了,先补液。”她快速的洗手,“阿如,你要做好这里的消毒,找些高浓度的酒,没有的话就去买,还有石灰…石灰洒在这里…”

阿如在一旁看着,又是急又是担忧,听着她的吩咐拼命的点头。

“这孩子多重…”齐悦抓头,没有任何入院检查资料,她干脆双手将这孩子抱起来掂了掂。

柳二媳妇拿着药包颤颤抖抖的走进屋子里时,看到自己的儿子胳膊上插着一个奇怪的管子,延伸在衣帽架子上挂着一个酒瓶,她不由叫了声。

“来,喂水。”齐悦看到她,忙说道。

柳二媳妇点点头颤抖着走过来,小心的将水送往孩子的嘴里。

那孩子已经半昏迷,水送进去便流出来,半日一口也没喂进去,孩子反而又呕吐起来。

柳二媳妇哭着坐在地上。

“没事,慢慢来,我们还有时间,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补充水分。”齐悦站过来,弯着身子亲自给孩子擦拭,将他小心的侧身扶好。

柳二媳妇看着这个富贵女人,仔细的擦拭自己脏兮兮的孩子,擦的那样认真,连脖子也没放过,她不由掩着嘴哭。

第六十九章其心

小儿患者护理很重要。

“要给他擦拭,用温水擦拭,嘴,脖子,还有肛门,避免感染。”齐悦一边做一边说道。

“少夫人,我来吧。”阿如说道。

她已经换上了和齐悦一般的穿戴。

齐悦看着她点点头,将手巾地给她。

“你可以拿着筷子,喂他水,哪怕沾湿嘴唇也行。”悦又对柳二媳妇说道。

柳二媳妇点点头。

这一夜,正房里灯火未熄,整个庄子里的人都没睡,大家都守在齐悦院子的门口,紧张而又激动的看着。

他们不知道是,在这院墙外,也几乎站了满村的人,同样紧张又激动的看着这间庄园。

“少夫人,体温降了些。”阿如举着体温计看了又看,终于激动的说道。

正在用烧酒擦拭手的齐悦听见了凑过来看。

她们对着晨光,看着温度计上那浅浅的红线。

“昨晚大便多少次?体温多少?你都记下了吧?”齐悦问道。

阿如点点头,拿过放在一旁的一张纸。

齐悦接过来认真的看。

“狗剩,狗剩…”

床边传来妇人的一声惊呼,夹着哭声,外边的仆从听到了不由心一沉。

“看来是不中用了。”大家叹口气摇头。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阿如抓着一包药奔出来。

院子里的人又都惊奇起来,难道还没死?很快到了中午他们就确定这个了,屋子里传出孩子的哭声,虽然很微弱。

“…乖,吃了药才能好。”齐悦哄着那孩子,一面将针筒再次送到那孩子的嘴边,将药打进去。

孩子惊恐的抗拒,就算母亲安抚都没用,最终药没喂进去。

“你这孩子!”柳二媳妇又是气又是急呵斥道。

“哈,看来精神好多了,来,阿姨,那个…我知道这个很苦,你吃一口,我就喂你一口糖水好不好?”齐悦笑着说道,一面指着另个碗,用另一个针筒抽了些,“来,你先尝尝,看我没哄你吧。”

她说这话,将那针筒凑近孩子嘴边,轻轻的打出一两滴。

孩子的干枯的嘴唇顿时舔了舔,挣扎的神情稍缓,齐悦笑着再次试探将含着中药的针筒送过来,那孩子终于慢慢的张开口。

“真是勇敢的孩子!”

“太棒了!又吃了一口!”

“哎呀甜不甜?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