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薇竹抱着束玫瑰进来,这花是从她花房新摘的,房间香味很浓。

喜滋滋的表情,在看到时栖那闷闷不乐时,突然笑出了声,“哟,栖宝难得不高兴啊,发生什么事儿了,跟妈说说?”

时栖咬唇抬头,“我就知道,”

“嗯?”

“我不是亲生的。”

“你才知道啊。”

“……”时栖拄着拐杖蹦到她妈面前,“妈,我马上开学了,我今天晚上再去给寇文上一节课吧?”

董薇竹答应,“行啊,去呗,去之前给寇文姑姑打电话说一声。”

时栖顿时两眼放光,“那我把我爸中午钓的鱼给带着,还有那些水果,也都给寇文和爷爷奶奶姑姑他们带过去了?”

董薇竹把花瓶里的花换成鲜花,回头看她,“宝贝儿,你脚是真的瘸了吗?上午去书店,下午又要去寇文家?”

时栖低头闻玫瑰,“我这不是得和寇文,交代点作业么。”

“不是吧,”董薇竹问:“你从姥姥家回来后,平均一周得 去五次寇文家吧,你是不是看上寇文家什么了?”

时栖手一抖,被玫瑰给刺出了个红色小血滴。

擦掉食指上的小血滴,又涌出小血球出来。

董薇竹眉头一皱,心疼地说:“你去把碘伏拿来,我给你消消毒。”

“谁去?”时栖睁着大眼睛抬头,“妈妈,你没看到我石膏吗?”

“我看看,”董薇竹低头看时栖脚上的石膏,“哦,没看到。”

时栖坐在椅子上,完整的那条左腿轻轻荡着,包着创可贴的手捧着果盘吃草莓,看面前小男生在白纸上计算高一物理摩擦力的题,“寇文,我在这儿吃水果,影不影响你思考?”

寇文认真计算出了一个错误答案,扶着眼镜抬头,“小栖姐,你脑袋被飞机膀子刮了吗?”

时栖:“???”

时栖戳他脑门,“我比你大三岁,尊老爱幼知不知道。”

寇文皱眉说:“我听姑姑说,你要复读。”

“你说这事儿啊,”时栖思考片刻,点头,“那我估计是被飞机膀子刮了吧。”

时栖给寇文讲了一遍这道摩擦力题,又给他出下一道,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哥复读也要开学了吧,没说哪天回来拿东西吗?”

寇文极其认真地计算出了第二个错误答案,“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

“你们俩,”时栖问,“也不是亲生的吧?”

寇文突然抬头,“小栖姐。”

“嗯?”

“我哥知道你复读了吗?”

“……”

不知道。

时栖伸手,“你手机给我,我现在告诉他。”

寇文手机扔给她,“打吧,打通了我给你跪下。”

时栖默默地把手机还给他,咬了口草莓,“姑姑也没有联系上你哥吗?”

寇文怪异地看她,“小栖姐。”

“嗯?”

“我哥欠你钱吗?”

“……”

“你以前都不打听我哥的。”

时栖抱着她买的高三理综题起身,状似平常地说:“我给你哥也买了题,本来想告诉他该怎么做的,我去放到他房间。”

寇醉房间向来不锁,好像里面没有任何秘密,也好像有秘密也不怕被人发现。

时栖蹦到寇醉房间门口,推开门,卧室里干净整洁。

家政阿姨秦阿姨好像从他小时候就用固定香味的洗衣液,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推开门后,卧室里飘着的都是他身上淡香的洗衣液的味道。

时栖看他整洁的被褥,猜测香味应该是来自他被褥。

时栖蹦进去,把理综题放到他的桌子上,写了张中二纸条——“栖宝赠予你学霸力量,巴啦啦小魔仙保佑你”。

她画画还不错,后面画了个很可爱的漫画少女。

蹦回寇文房间,时栖轻拍寇文脑袋说:“我复读的前一个月应该在家住,你有问题随时问我。等我脚好了,我应该就手机上交住校了,可能一周用一次手机,我没回你微信的话,你别急啊。”

“谁急啊。”寇文不自然地甩开她手。

安静了两秒,寇文问:“所以你的脚是怎么弄的?”

时栖装没听见,拿起寇文的错题开讲。

时栖在寇文家和长辈们一起吃了饭,饭后回到寇文房间,继续给寇文讲题。

寇文政史地好的不得了,物化生则一言难尽。

正当时栖气得想掐寇文后颈时,突然听到秦阿姨惊喜到劈了的声音,“阿醉回来了,吃饭了吗?”

时栖和寇文两个人同时停止动作,静静听外面的动静,同时屏住呼吸,莫名双双陷入紧张。

外面传来寇醉含笑的声音,“吃过了,姑姑呢?”

“她在画室画画呢。”

“寇文呢?”

“栖宝来了,给小文补习呢。”

“时栖来了啊,”寇醉语调总有两分开玩笑的感觉,“她这是,从她姥姥家回来了?我还以为这小孩,就远走他乡不回来了。”

秦姨笑声,“哎哟,你可别让栖宝听见你叫她小孩。”

寇醉声音好像没骨头似的轻,“那不是,我跟你们一样叫她栖宝的话,她总说我不正经么。”

“还 真是,”秦姨纳闷说,“怎么感觉从你口中听见‘栖宝’俩字,就不太对劲儿了。”

寇醉笑笑,笑声很磁,“那麻烦秦姨,把我给姑姑带回来的榴莲披萨微波炉热一下,先给俩小孩切了吧。”

“小文不爱吃榴莲啊。”

寇醉声音顿了两秒,轻笑着说,“不是有栖宝爱吃么。”

时栖掌心出了汗,脸也不知不觉的红了。真的每次从他口中听到栖宝这两个字,都不太对劲儿。

莫名耳朵像有电流穿过,细细丝丝的酥麻。

她推寇文,“你哥回来了,你出去看看。”

寇文摇头,继续写字,“看了也是那几句话。”

他学着寇醉的语气,“小矮子,过来,给哥哥捶捶背。”

寇文抬头看一眼时栖,又拖腔带调地模仿,“哟,小美人栖宝也在啊,是不是想哥哥了?”

时栖耳朵微红地嘀咕,“你学的,还挺像的。”

错题本和难重点笔记本,可以开学后再给他。

复读的事,时栖还是想先和寇醉说一声。

不仅复读的事,时栖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和他说。

可是临到关头,不知道如何开口和他解释。

门外寇醉说:“我先去看爷爷奶奶。”

“老两口散步去了。”

“老两口还挺浪漫。”寇醉声音好似多了两分疲惫,很软很轻,“麻烦秦姨把披萨热一下,我去看看家里的小矮子和小美人。”

秦姨笑,“哎哟,你也别让小文听见你叫他小矮子。”

小矮子寇文和小美人时栖听完这些话,诡异地安静了两秒,寇文推着眼镜说:“我一米七二,不是小矮子。”

“你哥这话说的确实不对,”时栖认真点头,“不过我确实是个小美人。”

“……”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时栖低着头,突然就有股热气从脚底升了起来,脸发胀。

她手掌扇着脸说:“小矮子,你房间空调坏了吗?”

寇文回头看门,没答她。

房间响起门把手被旋转的声音,很缓慢很轻的声音,时栖若不是腿脚不方便,真想冲过去利落开门。

这种缓慢的开门动作,听着好像一秒钟被拉长成了一分钟。

太煎熬。

时栖拄着拐杖像战士一样站了起来,向门口蹦过去。

突然门外响起手机声,门没有再继续被推开,门把手被旋回原位,取而代之的是手机铃声和脚步声渐远。

寇醉回房间去接电话了。

时栖拄着拐杖蹦回去,“我觉得你哥对老弱病残很不友好。”

“我哥好像还不知道你瘸了吧。”

“……”

听铃声分辨着,寇醉是回到房间后,才接起来。

外面很安静,一丁点说话声都没有,可能寇醉去他房间的阳台通电话了。

寇文努力地写下一个错了好几遍的公式,“小栖姐。”

时栖吃着秦姨刚送进来的披萨,“嗯?”

“我哥整个暑假都没怎么回来过,连姑姑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电话也换号了。你说,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时栖听着心里咯噔一下,一口榴莲咬在口里,感觉有点苦,“不会的。”

寇文不解,“你怎么这么确定?”

时栖睁着无辜的眼睛说:“感觉上,脑子正常的女生,应该不会喜欢你哥,这样的吧?”

寇文斟酌片刻,点头,“也是,又老又丑,还不正经。”

“……”

安静了两秒,寇文又怀疑道:“我一直琢磨,我哥有没有可能被人包养了。”

“以你哥这么多年都光棍的节操,”时栖给自己打镇静剂,“抢银行的可能性比较大。”

时栖和寇文两个人,一个理科脑袋,一个文科脑袋,各自不同心思琢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道大门的关门声。

时栖立即飞快地蹦出去,推开寇醉卧室房门,人已经没了。

房间里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也变淡了,多了浅浅淡淡的烟草味儿。

她撑着扶杆看楼下,“秦阿姨,寇醉走了吗?”

“是啊,刚走,拿了点东西就走了。好像有人叫他,听着挺着急的。”

第3章 咖啡店

“看吧,”寇文在时栖身后幽幽地说,“家对他来说都不是宾馆,就是个厕所。”

时栖恳切说:“那这个厕所,还挺豪华的。”

寇文挺不开心的,转身就回房继续努力算错物理题了。

时栖刚才推开寇醉的房门没关,一蹦一蹦地过去帮寇醉关门。

寇醉回来一次,房间里好像就多了他的味道。时栖站在门口不想关门,缓慢地蹦了进去。

床上没有之前整洁,床沿有一个被坐过后的褶皱聚集地。时栖抬头看阳台,桌上烟灰缸里有捻灭的半支烟。估计寇醉坐在床边抽了两口烟,又去阳台抽的。

时栖过去拍了拍床上那褶皱,蹦到床尾把床单给抻直了,满意出去。

转身间,视线落在她留的那本理综题上。

上面她留的纸条,不见了。

时栖转圈看房间周围,怀疑是不是寇醉从柜子里拿衣服,往桌子上一扔,一阵风或是被衣服给刮掉地上了。

但是,桌上、书架上、床上、椅子上、可见的范围内都没有发现它踪影。

时栖懵了一瞬后,碰瓷儿般的,躺到了地上。

歪头看向寇醉床底下。

“小栖姐,”寇文站在门口,“你干嘛呢?”

时栖以躺地上的仰角,仰头看寇文,很清楚地看到了寇文脸上那种“你是智障吗”的疑问。

“我,”时栖指着寇醉的床底,“看看你哥床下有没有,那种杂志。”

寇文明显明白时栖说的是什么杂志。

“有吗?”寇文迅速走进来趴到地上,“我也看看。”

但是寇醉床底下不仅没有杂志,甚至连层灰尘都没有,寇文失望说:“秦姨收拾得也太干净了。”

时栖也失望,她本来是来找纸条的,她纸条怎么就没了。

寇文翻身躺在地上说:“我都有点怀疑我哥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小栖姐,他是不是不敢和家里出柜,所以就不回家啊?”

时栖想了想寇醉牵着男朋友手回家的那个画面,浑身打了个激灵,画面太沉痛了,不敢想象。

“你哥应该没什么不敢的吧,”时栖仔细思考寇文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快下结论,“你哥应该就只是不想见你,所以才不回家。”

寇文拍拍屁股爬起来,“你怎么不说,是你这个月来得太勤了,所以他不想回家?”

时栖眼里一阵茫然无措,接着又打了个激灵,回神后摇头,“相比较来看,我觉得你哥有男朋友的几率,更大。”

开学倒计时一天,时栖去剪头发。

时栖每次开学前都要剪,剪头发好像成了一种仪式感,剪完头发,就预示着新学期就有新气象了一样。

临出门时,董薇竹看她腿,“栖宝,把理发师叫家里来给她剪啊?”

时栖终于找到机会反击,“我又不是四十二岁贵妇,我是十八岁青春少女,室外阳光才是我的家。”

那天室外三十七度,时栖出门就后悔了。

时栖返回她妈的玻璃花房里,“妈妈,你叫李阿姨开车送我去吧。”

董薇竹温柔地望着她,“栖宝,十八岁应该是在阳光下奔跑的年纪。”

之后,拄着拐杖的时栖,自己打车去理发店。

寇醉都有驾照了,时栖觉得她也应该考一个。

又看自己的脚,时栖明智地选择放弃考驾照这事。

时栖高中三年,都在同一家理发店剪头发。和她妈妈一起护理头发时则去另一家 店。

剪头发这家店,她高一的时候,寇醉带她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