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抬头看看寇醉,寇醉垂眉看看时栖,再看看时栖的石膏。

时栖先沉吟着开口,“壮士,我可能要死了。”

寇醉眯着眼等她继续说。

时栖指着楼下,“就三楼,也不高,虽说我很容易没蹦好就滚下去,像电视剧里那种滚下去再摔个脑袋什么的。”

时栖义正言辞道“但是寇哥你放心,我不让你背我,毕竟您看起来就挺,挺。”

寇醉似笑非笑地看她,“挺什么?”

时栖小心说“……挺虚的。”

“不是,”话出口后,时栖就有一点怂了,“主要是你有黑眼圈了,眼白上都是红血丝。”

寇醉没说话,往下迈了一个台阶,稍稍屈膝半蹲,“上来。”

寇醉压低了背,只要时栖向前倾,就刚好能趴到他后背上。

还能双手勾住他脖子,能和他的脸贴得很近。

可是早自习结束了,走廊里有很多学生,也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来回上下楼,经过他俩的身边。

时栖犹豫了,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学校,还是不敢让男同学背她的。

如果是黑灯瞎火的,就好了。

不会被起哄,脸红也不会被发现。

“我开玩笑的,”时栖手指点了点他肩膀,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一句,“寇公公,你扶着点哀家就行。”

一上午,班级的前门和后门,经历了一番其他班级女生们的洗礼。

都是来看寇醉的。

时栖看见寇醉始终趴在桌子上睡觉,连脑门都没露出来,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话说回来,喜欢一个人,真得是会觉得他头发丝都好看。

时栖从他柔软的头发丝上收回目光,低头算题。

其实很想和他说,让他别睡了,至少背两个化学方程式,冒什么颜色的烟,有什么颜色的沉淀。

下午第三节课是自习课,蔡源拿着点名册进班级,手掌哐哐敲讲桌,“都给我精神精神,后面那两排趴着的,都给我坐起来!想睡觉就回家睡,睡够了再来!”

时栖凑热闹地回头看,寇醉懒洋洋地坐起来,头发睡得有点塌,他晃了晃脑袋,随后弄了两下。

然后没骨头似的,单手撑脸,打着哈欠看蔡源。

时栖又看向齐博,齐博不知道怎么睡的,脸上画了两个黑笔印子,一笔在脑门,一笔在脸上。

时栖看乐了,等迷迷糊糊的齐博和她对上视线时,她赶紧挥手提醒他脸上有笔油。

齐博没懂,时栖就指指齐博,再指指自己的脸。

像在玩“我来比划你来猜”,齐博看得迷茫,一个劲儿地张嘴“啊?”

时栖比划得得兴致勃勃的,拿笔在自己脸上假装画道道。

突然,她听到寇醉拖着腔的告状声,“老师,好学生在您面前做小动作,您怎么都不管管?”

时栖愣了下,一瞬间怀疑寇醉说的好学生是不是她。

他怎么还,告状呢?

下一刻,时栖脑袋被粉笔砸了,“时栖,你给我转过来!”

时栖拍着头发上的粉笔灰回头,目光线路经过寇醉,看到寇醉嘴角挂着伪善的微笑。

??

她什么时候惹他了?

蔡源在黑板上写字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卫生委员,心理委员。

写毕,蔡源敲黑板,“来,今天选班干部,别的干部对复读班没用,复读班就这几个月有用,我看看有没有自告奋勇的同学。”

班级里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

蔡源没怒,“没人自告奋勇是吧?那我就指谁算谁了。”

蔡源看了两秒时栖,“你当体委吧。”

时栖“???”

“老师,”时栖从地上捡起拐杖,“我是个瘸子。”

蔡源的安排还挺贴心,“一个月后你就不瘸了,下个月你再上任。”

接着,时栖听到一个更难以置信的指派,“寇醉,你来做学委。”

顿时全班都发出了吁声,包括寇醉自己。

寇醉站起来,站姿有点吊儿郎当的。倚着墙,手拿着按动笔尖,笔的顶端在桌上咔哒咔哒按着,“老师,我倒是无所谓,您得问问其他同学愿不愿意吧?”

“愿意,”蔡源非常□□地说,“你坐下吧,接下来选班长。”

时栖迷迷糊糊的,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当了体委。

转念一想,当体委的话,没准之后跑圈就可以偷懒了,好像也行。

第二天早自习,寇醉依然趴桌子睡觉。

蔡源来敲锣打鼓般地大喊一顿,趴桌子睡觉的同学都坐起来了,接着他一走,各位就又睡了。

下早自习休息,时栖乐呵呵地蹦到齐博桌旁。

“博哥,昨天寇醉逃寝了吗?”

齐博和寇醉一个宿舍的,点头说“逃了。”

时栖兴奋,“那老师去查寝了吗?没抓到是不是?”

“绝了,”齐博点头,“寇文和他哥长得也太像了,寇文往那儿一趟,眼睛一蒙,班主任完全没发现问题。”

时栖顿时高兴地去戳寇醉的胳膊,“哥哥。”

寇醉睡觉起伏的后背一停,缓缓抬头看她,“外甥女。”

时栖被占便宜也无所谓,笑着托腮看他,“哥哥,我是个小机灵鬼吧?”

寇醉眯眼看她,好像在她笑成花儿一样的脸上,发现了点异样。

紧接着,时栖就向他伸手,“麻烦哥哥把手机号写我手上。”

寇醉挑眉。

时栖笑,“我这人吧,就可爱告状了呢。”

“嗯。”

“……”

时栖没再约,本来也是突发奇想,“那就算了吧。”

从背后拿出两本笔记本,放到他桌子上,“送你。”

寇醉没动,挑眉询问。

时栖翻开给他看“是我的错题本,还有重点难点总结。本来还有物理的,但是被别人买走了。”

寇醉幽深的瞳仁定格了两秒,眸光晦暗不明,“被人买走了?”

“是啊,”时栖嘀咕,“我考完就卖给二手书店了,我再去找回来的时候,刚放到前台,就被人给买走了。”

时栖挡着侧脸小声说“我在家里偷偷骂了他好多天。”

寇醉眼神有片刻的凝滞,缓缓直起腰,“怎么骂的?”

“不告诉你,”时栖拿出颗西瓜泡泡糖吃,“说出来就不道德了。”

寇醉若有所思点头,目光在她嚼泡泡糖的嘴上一扫而收回,“所以,是很不道德的话。”

时栖回头看黑板旁边的表,快上课了,故作古板敲着笔记本嘱咐,“你好好看看啊,不会的问我,我给你讲。”

时栖的眼睛很好看,大大圆圆的,每次脑袋里有什么鬼主意时,眼睛都会闪亮光,像只小精灵。

寇醉觉得有趣,下巴微扬着问“能拒收吗?”

时栖眼里闪着“你居然要拒收?”的不可置信。

看了他两秒,突然笑出小白牙,“本店不接受拒收,但给你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售后客服小姐姐。”

“这样啊,”寇醉笑着点了头,“行,那谢谢小姐姐。”

化学课,讲台旁边放了一小堆化学实验用品,时栖脑袋里面开小差,看见放她桌子上好几节课的纸飞机,闲着没事做,就拆开了。

校霸字如其人,字写得都很大,看着就很外向开朗。

名字叫林嘉轩,竟然是很岁月静好的名字。

方亦圆余光看到时栖的小动作,面露好奇八卦脸。

趁头顶化学老师写板书,她捅咕时栖,“那个男生是高三的,林嘉轩,逃课惯犯,学渣加校霸。”

时栖回忆着点头,“还挺帅的。”

下课时,时栖回头看寇醉还在睡觉,心血来潮想去学校的小商店给寇醉买两袋速溶咖啡。

他再这么睡下去,时栖怕他睡傻了。

时栖蹦到商店,刚拉开商店门,就被里面排队结账和人挤人的小空间惊到了。

她这个小瘸子,好怕被踩死。

打算转身蹦回班级时,她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校霸站在她面前,这么看,他还挺高的。

时栖仰头问“你有事吗?”

校霸笑得有点像要帮她搞定的霸道,“你要买什么?”

时栖摇头,“不买了。”

心想让家里安排个人给她送来两盒咖啡也行,或者让阿姨送杯手冲咖啡过来。

“你在这等我会儿。”

林嘉轩从兜里拿出来个指尖陀螺放她手背上,“别走啊。”

林嘉轩进商店,时栖低头看他硬给的减压玩具,她还真不能走了。

时栖没玩过这个小陀螺,把玩着认真研究,就研究入迷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肩膀又被拍了一下。

林嘉轩推给她一堆笔和纸。

时栖“???”

林嘉轩敞着校服,目光很桀骜,语气却压着温和的劲儿,“想给你买两瓶饮料的,你肯定不能要,猜想纸笔的话低调点,你兴许能接受。”

时栖客气说“不管送什么,我都不能要啊,这个陀螺还给你。”

林嘉轩没接陀螺,抱着纸笔说“行,不要算了,我送你回去。”

时栖很直接地拒绝,“我自己能蹦回去的。”

林嘉轩坚持道“人多,怕你被撞到,我走你后面。”

时栖没办法了,她又不能干涉林嘉轩去哪。

身后跟着眼神有点横的校霸,时栖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像个大佬。

时栖蹦回到班级门口,回头要和他说再见,林嘉轩直接越过她走向她座位。

纸笔一并放到她桌子上,放好后看到他的纸飞机被拆开了,自信地走向时栖,“你知道我叫什么了吧?”

时栖点着下巴,“固执的校霸。”

林嘉轩听着笑笑,没反驳,很气派地对她挥挥手走了。

时栖看林嘉轩的背影,轻歪了下脑袋,觉得这个校霸有点好玩。

齐博回头看寇醉,寇醉像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整个身体下滑,比平常矮了一截。

他抱着肩膀,眼睛眯得狭长,显得深沉又精明。

齐博告状似的和他说“那个刀疤男,是在追时栖啊。”

寇醉望向第一排那个坐下的背影,马尾辫扎得很高,小巧的耳朵透着微红。

收回目光,寇醉翻看时栖的笔记本,“有什么稀奇的。”

齐博没懂,“不稀奇?”

“长得好看,看起来还很乖的校霸,”寇醉轻笑,“有人喜欢,这不是很正常么。”

齐博盯着他的眼睛看,探究、打量、思考。

寇醉没抬头地说“看什么。”

齐博说“总觉得你话没说完。”

寇醉站起身来,懒洋洋地敲了两下肩膀,“是没说完。”

不过不是要和齐博说的,寇醉走向时栖,撩了下她小辫儿。

时栖回头,非常诧异地说“你干嘛?”

“我预计。”

“预计什么?”

寇醉斜倚着讲台看她的微红小脸蛋,“你晚上九点半要去洗手间。”

时栖记得很清楚,这是寇醉第二次来找她。

上一次来找她是在她来的第一天,聊的话题,也是有关于洗手间。

“,”时栖问,“你是对我上厕所这个问题,有什么癖好吗?”

寇醉没理她这句话,用笔推她脑门,“时间说好了啊。”

时栖仔细琢磨他找她是什么事,眼睛转来转去,忽然惊喜,“你有事要求我?”

寇醉没否认,含情的眼睛,含笑地凝望她。

时栖直觉猜对了,女王一样在本子上圈出一道题,“那你把这道题背下来。”

看寇醉没反驳的意思,她舔了舔嘴唇,得寸进尺画作业似的画圈,“还有这道题。”

“这道题。”

“这道题。”

“这道题。”

寇醉手掌覆盖住她的复习题,语气慢悠悠的戏谑,“你这是想要,把哥哥累死吗?”

晚上九点半,时栖准时出去上厕所。

上厕所的意思,是穿过校园,蹦回公寓去。

操场没什么人,有些不太亮的校园路灯亮着昏黄的光。

时栖其实上晚自习的时候,都尽量憋着不去厕所,她有点怕黑,还怕夜里空旷地方过分的安静,有点瘆人。

她站在教学楼门口,突然就想到民间流传的每个学校都死过人的传说,后颈发冷地打了个激灵。

身后突然出现个让她瞬间心安的声音,“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