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正的危险了,因为江暖已经自信了起来。

两人的剑交锋,牵动着所有人的视线,乔毓凌瞬间下沉重心,由下至上从江暖的防守缝隙里戳了上来,她整个人都快蹲坐在地上,江暖的胸口被击中,乔毓凌勉强维持平衡没有跌倒。

14比13,乔毓凌再度领先。

“很凶险的一剑,但是却把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完全发挥出来了。”简明看向陆然,“你和乔毓凌打练习赛的时候,她有这么拼尽全力过么?”

“她以为自己拼尽全力了,但其实还能更拼。比如刚才。”

乔毓凌站起身来,她想起了在更衣室里何韵对自己说过的话。而现在的她,就正在逐渐地滑入深渊。她不会挣扎,因为她也有她的态度。

轻轻地挥剑,她看向江暖,用自己的心告诉她——这会是最后一剑。

江暖闭上眼睛,心脏仿佛还保持着被乔毓凌刺穿的状态,那来自大脑深处的隐痛沿着血液四下蔓延,她还没有输,她会摆脱这一切。

江暖两个小步接一个大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乔毓凌的面前,而那一刻,乔毓凌才刚要落下自己的第二步,江暖挥剑袭向乔毓凌,看起来太过直接但却充满杀伤力,她的剑尖弹在了乔毓凌的剑身上,紧接着乔毓凌刺向江暖,空气中的尘埃都飞速地向后而去。

绷住江暖——绷住——

紧张到快要断裂的神经带动她的身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起来的,一剑压下去,在乔毓凌被这一剑打压到肩膀略微倾斜向下的瞬间,江暖一个飞刺!

乔毓凌后撤,可她的肩膀却能感觉到那股坚定而明确的力度,那是一次致命的爆发。

“十四平。”简明喃语着,憋着的呼吸从喉间缓慢地溢出。

陆然仍旧沉默,他看着她,极为用力地看着她,想要她知道接下来的那一剑,不是胜负。

迈出你所能调度的最完美的步伐,挥出最完美的角度,把握那无法用肉眼看见的最完美的时机。

挥出无限完美的一剑。

最后一剑,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乔毓凌与江暖中线猛烈地相互攻击,触剑之后迅速分开,但是乔毓凌却骤然一个大步跨到了江暖的面前,剑尖带着沸腾的战意呼啸而来,江暖的世界从四面八方坍缩成她与乔毓凌之间的距离,那一步落下的地方就像是惊起千万米高的巨浪,江暖抬起肩膀侧身还压,破浪而出!

乔毓凌的脚步带有极大的弹性,瞬间收了回去,江暖的剑已经够快了,快到何韵和张锦阳都以为乔毓凌中剑了,却没想到她在那么惊险的瞬间避开。

乔毓凌脚下发力,这一步的冲击力像是要将江暖撞成尘埃,但是江暖却反手一剑穿行而来,裹挟压境——点在了乔毓凌不用剑的那只手肩膀后面!

悄然而坚决地穿透了所谓的一切可能!

世界骤然安静,就像是等待着末日的宣判。

江暖喘着气,她听见自己胸膛里那如山似海的声响。

裁判举起了手,江暖安静地站在那里,听见延绵不绝的鼓掌与呐喊。

她单手撑着膝盖,她的腿和腰背因为用力而隐隐酸疼,她无暇去顾及自己赢了还是输了,她抬起自己的护面,看向陆然。

她在心里问他:你会一直看着我吗?你会一直记得我刚才的那一剑吗?

他的视线悠长深远,却带着独特的属于陆然的隔绝一切喧嚣的特质。

这是他们所认同的击剑,对错失的瞬间绝不猜忌,对拥有的此刻绝不放纵,用剑尖刺破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未来。

“你赢了。”乔毓凌的声音响起。

她向她伸出了手,不是握手,而是碰拳。

“不过只是此刻而已。”乔毓凌的身上依旧是比赛开始前那持重庄严的气质,仿佛她头顶的王冠从不曾被任何人触及。

是的,只是此刻而已。

未来还有那么多的“此刻”,充满了变数。

乔毓凌仍旧潇洒地拎着她的护面转身,她耸了耸肩膀,笑着将它甩给自己的教练。

“那个小丫头今天太完美了,拼不过啊。”

江暖转过身来,看见老爸的眼眶红得那么厉害,她快步走上前去,用力地撞进他的怀里。

江怀将她抱得紧紧的。

“老爸,这一战我打得超级开心!”

“开心就好……小暖,开心是最重要的!”

简明和陆然走了下来,江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了声:“去谢谢他们,快去!”

此时在观众席上,江暖的妈妈罗晨十分激动地拉着旁边的观众说:“那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拿冠军了!冠军啊!”

旁边的观众被她的喜悦所感染,“是你的女儿啊!真的太厉害了!”

“这就是奔着奥运会去的节奏啊!”

“你女儿到底从几岁开始练击剑的啊!我女儿六岁就开始练了,但是比起你的女儿那可差远了!”

在这样的赞美之中,罗晨的眼泪掉落了下来。她忽然间明白,自己之前对成绩的看中,对女儿的管束,对她所热爱钟爱的事物的怀疑,都有可能毁掉她的天赋和未来的可能。

她的女儿最大的天赋并不是击剑,而是坚持。

她抹开自己的眼泪,看着那个她曾经觉得很脆弱很小的女儿,那个她总想要为她做决定的女儿,她真的长大了。

“喂!喂!喂!我觉得自己可厉害了!是不是你们得给我奖励啊!我没白费你们的心思啊!教我的投资回报率真的很高啊!”江暖用力地拍了一把简明的肩膀。

简明低下头来,眉眼之间都是清浅内敛的笑意,他将一颗费列罗递给了她。

“你长大了,小暖。享受这个领域带给你的快乐。”

“谢谢。”江暖看着他,那一刻就像是小时候,她坐在俱乐部的台阶前把那一袋被自己用力咬过却一个都开不了的板栗递给他的时候。

“最幸运,你出现在我的身边。最遗憾,我没能在你的心里。”他的声音淹没在即将到来的欢呼声里。

“什么?”江暖想要上前一步,但是简明却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挥了挥自己的手。

他揣着口袋,走进退场的人流中。

乔毓凌回到更衣室,坐在长椅上闭上眼睛,她的指尖抵着她的额头,专注地回想着江暖击中自己的每一个瞬间。

这时候,有人用可乐瓶碰了碰她的脸颊。

“好不容易输一回,就不要再那么认真了。”

乔毓凌睁开眼,发现张锦阳坐在自己的身边。

“我以为,你会来问我被人拽下顶点的感觉是怎样的。”

“能是怎样?从一个顶点下来,不就是为了踩着那个赢了你的人的肩膀,踏上另一个更高的顶点?”张锦阳侧着脸老神在在地回答。

乔毓凌忽然一把抱住了张锦阳,闷着声说:“你真是我的小太阳。”

“起开。我没有发挥余热温暖他人的爱好。”

此刻的江暖,被热情的同学们紧紧地围着,他们本来想要将她抬起来,扔向空中,谁知道刚飞起来,掉下去的时候竟然没一个靠谱的人能接住她!

陆然一个箭步上前,发出一声闷哼将她牢牢抱住了。

许多许多年后,她还记得他没有把她放下来。

“你到底喜欢费列罗,还是大白兔?”

“你觉得呢?”

“你会记得大白兔,但是你更喜欢费列罗。”

“你说对了一半。”她用得意的表情看着他。

“哪一半是错的?”

“我可以永远吃不到费列罗,但是却永远忘不了大白兔。费列罗很好吃,但是大白兔让我成为我想要成为的我。”

尾声:

江暖趴在桌子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不是都保送了吗?你就别那么用功了,让自己歇一歇,让我也歇一歇……”

化学,化学,要命的化学!

“我选择保送,就是为了把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带你。”陆然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昨天睡够了八小时的,起来,这道题又错了。”

“江暖已死,有事烧纸……”

“起来。”

“不起来。”

“再不起来我就念你写的情书。”

“你造谣污蔑呢吧,我什么时候写过情书了?”

“有人喜欢山涧溪流,也许是因为没有见过其实旁别的大海。我感受过日出和日落的温度,却还是只喜欢……”

“那是你写给我的情书!”

全班同学看过来,江暖用力把化学课本压在脑袋上。

“我不起来!”

——记录在她和他的大学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番外不定期更新中~

希望无论是学生,还是上班族,只要你们心里还有想要完成的理想,青春就不会结束。

第82章 番外之一:命题作文…

就算身处黑□□, 高考近在眼前, 江暖也不能保证自己每一堂课都精神抖擞。

有些课, 比如数学、物理、化学还有生物, 如果江暖一旦走神, 旁边那位不需要担心高考的优等生的手就会伸过来, 在她的胳膊上一掐……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时, 她会猛地尖叫起来, 那撕心裂肺呼天抢地的气势完全吸引老师的注意力。

“江暖,我的声音有那么可怕么?让你做噩梦了?”

然后,她端着课本, 站到最后一排,靠着高考倒计时的字样,直到下课。

但也有的课,旁边的“监工”会对她脑袋快要砸在桌子上的困顿网开一面,比如英语和语文。

就在江暖昏昏欲睡的时候,前排的人忽然摁了什么东西到江暖的桌面上,压低了声音说了句:“给林觅夏。”m

那是一块干净到什么都没有的橡皮, 上面的包装纸写着“李铁头”, 但是凭借这么多年的考场经验, 江暖也知道李铁头不可能无缘无故传一块橡皮给林觅夏。

大概是六月之后就面临天各一方,许多被隐藏和压抑的情绪在这个月都蠢蠢欲动破土而出,有的顺利萌芽,有的则无出头之日。

江暖将橡皮擦的外包装扯开,用手一摸, 就摸到了用小刀刻在橡皮上的字——喜欢你。

哎哟,这估计是李铁头这种没脑子的类型最有“技术含量”的一次表白了,估计不会萌芽,而是无出头之日。

江暖迅速转头,将橡皮擦给了后排的人,压低了声音说了句:“给林觅夏。”

就在她转头的那一刻,英语老师竟然来到了她的身后,非常游刃有余地将那块橡皮拿走了。

江暖心里“咯噔”一声。

英语老师看了一眼橡皮擦外皮,用手指将外皮推开,冷笑了一下:“江暖,好歹我在南师大附中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什么作弊手法没有见过,你们这种也太小儿科了。”

江暖咽下口水,看了一眼远处的李铁头,他双手合十,用目光恳求着江暖不要把林觅夏“供”出来。

她又瞥了一眼陆然,陆然完全一副一切和自己无关的样子,垂着眼睛,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模拟试卷。

她太了解这家伙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谁要你给被人传“情书”。

英语老师的手指在橡皮上摸了摸,看着江暖又说:“江暖,你是喜欢谁呢?”

江暖愣住了,英语老师明显是把这块橡皮当成是她的了,以为是她在传橡皮擦表白呢!

老师,你没看见那块橡皮擦上写着李铁头的名字吗?

江暖一抬眼,这才意识到,那个名字是水笔写的,在那么滑溜的外包装上用手一抹……成了一片糊,根本认不出是什么字了。

“是李铁头!”

江暖刚一说出来,全班的目光都望了过来,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江暖这才意识到自己想说的是“橡皮擦是李铁头不是她的”,可刚才老师问的是“你是喜欢谁呢”,这就变成自己向老师宣告她喜欢李铁头了。

江暖感觉到周身被冰冷的寒气所笼罩,身边的陆然还是一动不动,但是江暖非常敏锐地发现他手中握着的水笔已经快把模拟卷戳出了一个大口子。

完蛋了……赶紧解释!

“我不喜欢李铁头!我没喜欢过他!我是说那块橡皮是他的!那块橡皮是他的!”

江暖满脸“我比小白菜还冤枉”的表情。

为了避免江暖把自己心爱的林觅夏供认出来,李铁头大方地承认橡皮是他的了。

英语老师直接把她和李铁头叫到最后一排去罚站了。

她一边双手抬着自己的模拟试卷,一边侧过脸看着陆然的后脑勺。

他没转头看她,他还在生气,完蛋啦……

这堂英语课是最后一节,下了课她被英语老师叫到了办公室里狠狠教育了一通,回到教室的时候,身边的座位已经空了。

陆然果然没等她。

江暖把抽屉里的东西随便往包里一塞,脑袋里想的都是回去以后怎么让陆然不生气,谁知道冷不丁撞到一个人身上。

这撞疼鼻子的感觉还有对方拿稳若泰山的气势……除了陆然还能有谁啊!

狭路相逢勇者胜啊,江暖冲开了陆然。

赶紧跑!不然陆然铁定要兴师问罪!

江暖总结出对付陆然的经验就是当对方生气的时候,自己千万要躲开,有多远躲多远,有多久躲多久。

碰不着,摸不到,陆然就会难受了,然后既往不咎只要她乖乖待在他身边,就会“既往不咎”了,这一招她屡试不爽。

陆然是早就看透她的小算盘,可惜谁要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就喜欢她呢?

江暖还没跑出一步,书包就被对方给拽住了。

“你的情书写的比李铁头的好。”陆然的声音响起,清亮却又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江暖告诉自己赶紧跑,可惜陆然完全没有怒气的声音太有诱惑力,她忍不住转过头来。

他的刘海比上个月长了一些,落在眼睑上面,细腻的阴影让他的眼睛仿佛隐藏了什么秘密,无声的腐蚀着江暖的视线。

他的唇线没有像是赛场上那样绷成紧紧的线,而是弯成若有似无的弧度,隐隐渗透出一丝只有她见过的慵懒的痞气。

他是真的没生她的气,但又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姑奶奶活到这岁数就没给人写过情书!”江暖扯着嗓子十分肯定地说。

“但你字儿难看。”陆然又靠近了一点,江暖绷紧了神经,这家伙笑得更好看了。

越好看越要搞事儿。

“你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