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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北抬头偷偷瞄了他一眼,他下巴上方的嘴唇,紧抿的发白…

卧室里好黑,窗帘很厚重,一觉睡的全身发麻,脑袋空空的,上次怀孕也是这样,睡醒之后总是觉着身子乏。

郁北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星亮的眸子闪着空洞的光。

私人医生替她检查之后她就一直睡到现在,宝七一直没有出现,大概是识趣的走了…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毕竟她是他的妹妹…

郁北扶着额头起床,想去客厅的冰箱里找些水喝,推开卧室的门,客厅里并没有开灯,昏昏暗暗的,落地窗把沾染上月光的窗帘吹得轻轻跳动,像是寂寞的舞者。

整栋公寓都是黑的,他…

不在家么?

郁北光着脚慢慢的挪向冰箱,冰箱门打开的一刹那,冷冻室的黄色灯光溢出来,现出唐季城落寞的身影。

郁北吓了一跳!

他怎么一个人靠着角落的茶几坐在地上!

郁北试探性的走过去,只见黑暗里他坐在地上,一只膝盖支起,长长的胳膊垂搭在膝盖上,手里攥着红酒瓶,不时的对着瓶子喝上一口,放下时眼里竟有细碎的光…

他…

哭了?

从小到大,除了她向他求婚那次,她从没见唐唐哭过…

郁北攥着拳头走过去,在他右手边蹲下,颤着音尾露出个苦痛的笑,

“唐唐…你这是…干吗呢…”

“…”他不回答,抬手又灌了一口酒。

他生气了,生了很大的气。

他生气却不忍心责怪她,打不得骂不得,他心里憋的难受。

“唐唐…我不该去喝酒闹事…”

她知道错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艰难的声音喑哑艰涩,冷冷的,似乎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

“…知道…”郁北低下头。

“郁北,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我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做事总会有分寸。”

“你耍脾气使性子我都不在乎,你吃醋有阴影折腾胡闹我也让着你。”

“可你肚子里,是我们的孩子!难道你就不会想想我的感受吗?!”

唐季城死死的攥着瓶子,如果现在开灯,就会看见他眼底是一片腥红。

从他抱她回来睡觉之后他就一句话都没说,面色阴沉,直到现在,若不是心里难受喝了酒,他也不会将责怪说出来,他隐忍着,就算她再胡闹再不懂事他也忍着,只因责怪她她会难受,会哭,会吃不下饭。

而他会心疼,所以他宁可自己偷偷的发泄。

两个人全都沉默着,空气静静的凝结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袅袅传开…

郁北皱了皱眉头,终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连忙去看他,只见他右手握着酒瓶,而黑暗中的左手却攥着一只装了半杯酒的高脚杯,那杯子由于他的用力,已经碎了边角,他的手扎进碎了的尖锐玻璃上,一直在流血,鲜红的液体淌进酒杯与红酒交融,诡异而绝望!

郁北吓傻了,立刻去抢他手里的杯子!

唐季城躲开她的手,将那碎裂的杯角攥的更紧,艳红的血流顺着掌心流进杯子,源源不断...

手掌上锥心的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痛,人在心痛时候总会想办法将痛苦转移到肉体,那么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小鱼,你就那么不愿,生我的孩子吗?”

他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是那么的失望,见她抿唇死死的盯着他看,他笑了,笑的凄凉好看,好看的俊脸不似当年那样稚嫩,而是有了成熟男人锋利的棱角。

“那可是我的孩子…你还说你爱我…那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唐鱼小宝…你以为让你流产我就不痛吗?我心痛的快疯了!这次如果再让你失去孩子…你让我还有什么资格保护你一辈子…你还说你爱我…呵…”

他痛苦的暗自摇头,去寻她的目光。

郁北的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两行!

唐季城愣住,被酒精熏染的瞳孔霎那间清明起来,再不说话。

郁北用手臂挡住脸颊起身向卧室跑去,呜呜的哭着,将自己抛在床上。

她知道自己错了,她从没想过他会这样伤心难过,她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换做以前,她是绝计不会做“把自己抛在床上嘤嘤哭泣”这么娘的动作的,可是今天她终于知道女人为什么喜欢这样了,好无力好无措,只想找个能承受自己全身的重量的地方,就像是女人哭时总需要男人的肩膀来转嫁自己承受不了的重量一样。

她哭的伤心欲绝,痛哭悔恨,床单湿了一大片。

突然又想到她的肚子里可是住着一条小生命的,就这样哭下去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于是,强行压制住难受,呜咽的声音渐渐变弱...

良久,一阵脚步声靠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那脚步走的很慢,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妥协。

背上小心翼翼的压上来一个重量,宽大的身躯覆盖住她的,手掌把她的脸捧出来擦拭着泪水。

唐季城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淡淡的酒气熏染了他的呼吸。

看看他都做了什么,竟然把一贯坚强的她,弄哭了,他答应过不再让她哭的。

“别哭,是我不对,我不对。”他用额头顶住她的额头,温声细语的哄。

郁北的眼泪瞬间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汹涌奔腾,怎么着也止不住。

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跟他真的生气,就算再生气,也终究抵不过对她的心疼。

这辈子,还奢望什么呢?

她眼泪汪汪的看向他还在流血的手,他给她擦眼泪,泪水是咸的,沾到伤口会疼死啊。

唐季城连忙将流血不止的手藏起来,

“这手看着好像出了很多血,其实一点都不疼,真的,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逗你的...” 他温柔的笑笑,云淡风轻。

郁北强行哽住眼泪,从他怀里爬起来,去拿药箱,灯被打开,一室的明亮,唐季城就这样看着她,忙碌的替他包扎伤口,目光灼灼的转移到她的肚子,嘴角挽起笑容。

唐鱼小宝,欢迎回家。

那眼神,可真够骚的

*

沈西珂从试衣间里出来,对着镜子微微侧身。

镜子中的女人,海藻般的及肩长发全部被斜分在左肩,右肩处一枚特意装饰的玛瑙粉玫瑰,在晚装店辉煌的灯光下闪耀着恰到好处的光芒,宝蓝色晚礼服奢华高贵,衬得她肌肤晶莹嫩白。

她稍一弯唇,那股子浑然天成的性感和优雅便会瞬间让这店里的所有灯光都失了颜色。

寰域集团的年会,是必须要出席的,虽然她与夏家没有什么交情,可是郁北要出席她就得跟着,那家伙怀了孕,万一喝了酒怎么办?

身后的服务生小姐毕恭毕敬的等着,小心翼翼的望过去,只见沈西珂正盯着镜子中的一对男女发呆。

郁北也从试衣间里出来,正对着自己面前的镜子束领带,一边打领结一边和沈西珂说话,

“喂,我这肚子会不会被看出来?”

以前穿惯了男装也没觉着什么,可现在肚子里有了唐鱼小宝,再穿得西装革履的,突然觉着有点别扭...

身旁的女人没有说话。

郁北又说了一遍,“喂!问你话呢!”

听见郁北的不满,沈西珂回过神来,端起肩膀捋捋头发,答道,

“你才几个月就显怀?放心吧!”

“那几个月才会显呢?”郁北追问。

沈西珂的脸立马就沉下来了,“老娘不是妇产科的,回家问你妈去!”

她的声音突然大了那么几个分贝,就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这是,在回避什么?是在极力掩饰自己也怀过孕的事实?

郁北一头雾水,皱着眉毛走过去,嬉皮笑脸的揽过她的肩膀,俯下头去看她的眼睛,这动作,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一个男人在哄女朋友。

“怎么了沈大小姐?这个大姨妈突袭的雷击表情不太符合你的气质。”郁北在服务生八卦的眼神下更加不正经起来,添油加醋的表演,还伸出手指拨了拨她的粉唇。

暧昧呀!小服务生吞了下口水,迷恋的看着郁北妖孽的身影。

有这样骂不还口的好脾气男友,可真是福气!

沈西珂稳定住情绪,挑挑眉,又恢复了高傲的样子,她一脸嫌弃的推开郁北的爪子,冷笑着挖苦,“大姨妈突袭是多少少妇的梦想,可怜某人,这一年都见不到大姨妈一面,还要带着球到处跑,啧啧~~”她说完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郁北不满的追上来,严肃的强调,

“我家小宝不是球!”

这死女人,连对自己的未来外甥都这么恶毒!

沈西珂冷着眼往前走,目光一直盯着前方,不答她的话,郁北并没有注意前面,追在她屁股后接着絮叨,

“喂,你说我生了孩子会不会长斑?会不会发胖?会不会水肿啊...喂,跟你说话呐!”

郁北跟在西珂的屁股后面絮絮叨叨个没完,猛的一抬头,收住脚步,

“宁丛风...?”

她不自觉的叫出名字来,而身旁的沈西珂,却早已气定神闲的站住了,与宁丛风对视。

郁北挠挠头,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西珂这么不对劲,原来是在镜子里看见了宁丛风啊,还有,他胳膊上挂着的女人。

“西珂姐姐,好久不见了呢!”林沐雪甜甜的一笑,把挎在宁丛风胳膊上的手抽不出来,礼貌的递到西珂面前,这样优雅的女孩子,很难让人不喜欢。

西珂莞尔一笑,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看你,越长越漂亮了。”

虚伪的笑容,惯用于女人之间。

这个林沐雪就是当年宁丛风做钢琴家教时教的女孩子,是个吃穿不愁的小公主,宁丛风眼里的纯洁小百合。

“姐姐今天也要去参加年会么?我和丛风也要去呢,一起吧?”林沐雪道。

“不用了,我坐别人的车不习惯。”沈西珂笑的有点僵,只因她那句丛风格外刺耳。而宁丛风一直在看她,看的她后背开始渗出冷汗。

那目光明明不带一丝感情,甚至没有热度,却很折磨人。

一旁傻愣着的郁北贼眉鼠眼的干咳了一声,提醒西珂时间快到了。

沈西珂点点头,临走前才直视宁丛风,妖娆一笑,“我今天就这么好看让你一直这么看个不停?”

那眼神,可真够骚的,是沈西珂的招牌媚术。

宁丛风垂眸,波澜不惊,在他认识她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留给他的印象只有伪装出来的纯情,温柔,美丽,执着,而不是这样的,充满着轻浮和挑逗。

他换上嘲讽的语气,俯下头贴在她的耳边,薄唇轻启,

“坐不惯别人的车却睡得惯别人床的女人,的确值得仔细看看。”

他站直,恍惚间,好像从她的眼里捕捉到一抹受伤。

是错觉。

这个女人,没有心肝,又怎会受伤?

沈西珂不动声色的笑笑,好像完全听不出他话语间的侮辱,一字一句的反攻回去,“哦?是吗?那刚跟别人求完婚又挽着别的女人到处乱转的极品渣男,应该送去大英博物馆收藏展览吧?”

一旁的郁北头痛的扶住额头,看着宁丛风越来越阴的脸,不禁暗自感叹,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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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

【第九章】

寰域的年会自然很热闹,公司内部总结完毕之后,为了答谢一些其他的合作公司,在宴会环节上邀请了不少的大公司高层,郁氏作为寰域的最大合作方也接受了邀请。

一群小公司高层见了郁北就跟蚂蚁见了糖稀一样呼上来,这个敬酒那个献媚,搞的包间里更加乌烟瘴气。

沈西珂游刃有余的推杯盏酌,巧笑嫣然间数杯酒已被她不着痕迹的挡了下来。可出了包间便再也装不住了,三步并做两步的奔向厕所,弓着身子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

“妈的!”她吐得开始骂脏话,用早备好的漱口水清洁口腔。

头开始晕晕的,四周的镜子好像是触不到的雾,她开始了解,自己应该是喝醉了。

愁酒醉人,一个酒量好到彪悍的女人,若不是心情不好,又怎么会这么容易醉?

她扶着额头转身,脖子上的精美钻石项链闪耀着诡谲的光芒,晶莹剔透的脸颊上也开始漫上粉红色的血丝,这是她醉酒的征兆。

“看够了没有?”她突然抬起精明的眼眸,对早立再在门口很久的男人,笑起来。

他将手里的香烟扔到地上,踩灭,然后把手插在西服口袋里,走过来,身形修长岸然,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对他来讲,从前她的笑总是最好看的,可如今,却怎么看怎么廉价。

“你喝醉了?”他夺过她正要放进包里漱口水瓶子,拧紧,再扔回她的LV包里,那天他见她,也是背的这个包,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应该不是新款,勤俭节约,可不是沈大千金的作风。

难道她缺钱?

“拧不紧瓶盖就是喝醉了?我就这点酒量?”她把自己靠在墙上,面的面的看着他,那目光,在酒精的作用下难以掩盖住万种风情,看得宁丛风都差点觉得她对他,还有感觉。

“你没醉那就说说看,我是谁?”他靠近,投过来一片阴影。

“你是...岩哥哥?哦不对,是林总...也不对...”她迷迷糊糊的指着他的下巴做思考状,故意说了一大堆男人的名字。

宁丛风的眸子随着他口中的男人名字而变得越来越阴沉,突然,他伸出手来,单手扼住她的脖子,那条纤细白皙的颈子完全被他握在大掌里,冷冰冰的脸还有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让调笑着的沈西珂非常,满意。

就在她得意之际,他却突然狠狠的说...

“沈西珂,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他的话一字一句敲进她的脑海,阴沉的眼睛攫住她的目光,然后她发现,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这回换宁丛风笑了,他放开她的脖子退开身,松了松咖啡色的稠面领带,双手撑在她背靠的墙上,俯下头。

他的鼻息间有淡淡的烟味,在她极力隐忍的不安中,玩味的笑着,捏住她肩膀上装饰的玛瑙粉玫瑰,在她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那朵花就被稳重的力道扯了下来,而他嘴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