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他和木方是门对门的邻居,又有过他无意中救过木方一次的亲密接触,他和木方之间就有了某种更密切的联系?

正当施得思绪不定时,木方迟疑了一下,居然答应了:“好呀,反正今天我正好没什么事情,如果不打扰你的话……而且我也正好比较喜欢喝茶。”

“不打扰,不打扰。”施得请木方进门,拿出一双拖鞋,也忘了到底是夏花的拖鞋还是月清影或是碧悠的,“家里比较乱,呵呵。”

“不乱呀,挺利索的。你有女朋友吧?我见你家里经常来女孩子,很热闹呀。”木方换了鞋了,没话找话。

“算是有吧。”施得拿出茶具,泡上了金骏眉,递给了木方一杯,“也没什么好茶,金骏眉,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喝得习惯?”

“我虽然爱喝茶,但口味很杂,不挑,来者不拒。”木方说了谎,她其实喝茶很挑,只喝有限的几种,但无巧不巧的是,金骏眉恰恰是她最爱喝的一种,就让她感叹,她和施得说不定还真的有缘。

喝了一会儿茶,聊了一会儿天南地北的话题,施得有意无意地暗中观察了几眼木方的面相,虽然木方长得十分端庄,但表情刻板而严肃,很少露出笑容,从整体上来说,她的面相中等偏上,并没有出奇之处,只不过奇怪的是,他无法看透她的格局。

和他无法看透夏游、齐全等人格局不同的是,木方的格局在施得的眼中,不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胧,而是犹如千山万水的遥远,遥远到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木方的未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施得一时惊讶得无以复加,如果说他看不清夏游和齐全的格局,是因为夏游和齐全的福分比他大境界比他高,那么他看不清木方的格局,又是什么原因所致?倒不是说施得自认木方的福分不会比他大,而是他想不通为什么木方的格局在他眼中如同仰望星辰一样的遥远?

雾里看花也好水中望月也罢,虽然朦胧看不分明,但至少还不算遥远,但星辰却遥远得可望而不可及。难道说,木方以后会是一个高高在上让许多人必须仰望的存在?

施得一时走神,却不知道,和他心中的震惊相比,木方心中的震撼,更是无与伦比。

有如此近距离观察施得的机会,木方自然不会错过,在施得暗中观察她的时候,她也在暗中审视施得的面相,不审视还好,一审视之下,她差点惊叫出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论面相之好,施得的面相比不上元元的先天大成之相,也比不上杜爷的忠厚平和之相,甚至可以说,施得的面相只能算是中等面相,而且由于脸上还长了一颗微小的青春痘的原因,微有残缺。

但奇怪就奇怪在于,施得看似普通的面相之上,却隐含着一种让人沉迷并且不能自拔的气息,仿佛就如一团星云一样,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又如浩瀚的太空一样,空无所有又包含万物。

咦,怪事,咄咄怪事,施得的面相怎么这么奇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类型。如果只从施得的面相推算的话,施得一生别说大富大贵了,能达到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就不错了,更不用说可以成为千百年来唯一一个命师了,但为什么不管是何子天还是毕问天甚至是杜爷,都一心认定施得肯定可以成为千百年来唯一一个命师呢?

难道是她的境界太低水平不够,看不出来施得的面相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木方心中起伏不定,她自认在命门之中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才入门三年就达到了相师中门的境界,虽然比不上施得相师高门的境界,但放眼国内,也算是一等一的资质了。以她的资质和眼力,不应该看错施得的面相,即使看错,也不应该没有一点儿头绪。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木方一边苦思原因,一边又暗中观察施得的一举一动,等施得起身去厨房烧水时,她的目光落在了施得的背影之上,忽然眼前一亮,发现了一个亮点。

第九十七章 无限可能

施得的背影,说不上伟岸,但却有足够的宽厚和包容,宽厚如大地,包容如虚空,蓦然,木方想起了一句话——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就是说,最完美的东西,要留有一点空缺。非常充盈的东西,要留一点空档,不要太十全十美,这样就有一种生命的张力,生命的抬力,有一个后劲。看上去大成而带一点缺失,看上去充盈而带有一点空隙,这个作用将永远不弊败,永远用不完。

因为一旦十全十美就会开始走下坡路了。

月圆则缺,日中则移,花绚则糜,水满则溢。

更通俗一些的解释就是,“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成功大圆满的东西,天然都存在着相当的缺陷。不过,有一点缺陷的话,反而永远不会坏;换一句话说,若求快一点圆满,就快一点完蛋。道家的哲学始终是这个看法。很多名人懂得人生的道理,懂得了这个道,就像满清中兴名将曾国藩,到晚年还为自己的书房命名为“求阙斋”,是要求一点缺陷的意思。

不能让自己太圆满了,因为万事不可能太圆满,所以要保持固有的不足。

“大盈若冲,其用无穷”,大盈就是大满,真正的充满,如瀑布一样,不停地从山上流下来,天天都盈满流动,这就是“冲”的作用。活的东西是永远在流动的,所以其用无穷。最可叹的是,有人想把现成的享受,现成的东西,永远保住不动,认为可以永远属于自己,这就犯了前面所说“月圆则缺,日中则移”的毛病,结果一定是“水满则溢财富如此,权力也是一样,一切的东西,不能用之于私。如果不能“大盈若冲”,那就完了,要像河水一样流动才可以。

明白了,明白了,木方心中豁然开朗,怪不得施得从面相上看,并不是多好的面相,但施得心胸开阔,为人前后如一,并且有大成若缺、大盈若冲的优点,所以他的前景才不可限量,才有其用不弊、其用不穷的无限可能。

施得拿着水壶从厨房出来,见木方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望向了窗外,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之上,有一种沉静的寂寥之美,仿佛空谷幽兰,又如深山青松,让人无限遐思。

也别说,木方虽然看上去刻板严肃了几分,但她的五官长得确实十分周正,在周正之外,还有一丝端庄大气之美。如果说夏花之美如夏天的热烈,碧悠之美如春天的温暖,月清影之美如秋天的高远,那么木方之美就如冬天的辽远寂寥而辽远之美,就如冬天旷野之中一望无际的高原,又如冬日天空明净无云,让人在肃静和严峻之中,感受一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悲情之美。

想多了,施得收回思绪,冲木方淡然一笑:“再来一杯?”

“不了。”木方站了起来,“茶泡三杯淡如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该走了,谢谢你的茶,谢谢你的早饭。”

送走木方,施得怅然若失地在房间中呆立了片刻,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摇头笑了。

一上午没传来什么消息,施得也没主动去打探消息,而是一个人静坐了几个小时。难得一个人推开一切琐事安心静坐,他练习了数遍吐纳之法,然后又打了几遍太极拳,感觉浑身舒畅了许多,才停了下来。

最近停滞在相师高门境界之上,没有向前迈进的迹象,施得也没有着急,他并不是很想急于迈进运师之门,而是想把基础再夯得扎实一些。万丈高楼平地起,牢固的基础,是高楼永固的前提。运师虽然是相师的高级阶段,但如果相师阶段的基础没有打好,以他的理解,就算强行突飞猛进进入运师之门,也会有后遗症。

不如在相师的境界之上多停留一段时间,然后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然地突破运师之门,或许可以避免何爷以及毕问天、杜清泫等前辈进入运师之后不得不面对的劫难。

当然,施得也知道,以上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相信无数前辈高人都想过如何避免劫难的降临,那么多前人的智慧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他不会自大到以为只凭自己简单的想法就可以解决千百年来无人解决的难题。

不过施得坚信的一点是,或许智慧解决不了运师必须承担每八年一次劫难的难题,但福分一定可以化解。世间之事,没有福分解决不了的难题,也没有福分化解不了的灾难。可是问题又来了,按说以何爷、毕问天以及杜清泫的为人,他们一世英明,肯定都积攒了大量的福分,为什么却在谈及劫难时,谈虎色变呢?

以他们几十年的积德行善,还不足以积攒足够多的福分应对劫难吗?但为什么不管是何爷还是毕问天、杜清泫,都似乎对劫难颇有几分惧意,担心过不了劫难,到底是福分的原因,还是另有隐情?

忽然,施得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何爷、毕问天以及杜清泫等人多年的江湖生涯,虽然积攒了不少福分,但因为在积攒福分的过程中,多有不妥之举,导致福分损耗过大以致于不足以应对劫难不成?

很有可能

施得又想起了在刚认识何爷时,何爷对他说过的一番话:“不管运师怎样守口如瓶不泄漏天机,也不管运师如何惩恶扬善,但运师毕竟是夺天地之造化,是逆天而行,因此,每个运师都有一个大限,以八年为期,每八年一次劫难,越到后面劫难越凶险,基本上每个运师都可以平安度过前六个劫难,但第七个劫难,十有八九会在劫难逃……”

当时他听了不觉得什么,因为他完全没有迈进命师之门,对从相师到运师再到命师的过程,一无所知,现在他已经进入了相师的高门之境,只凭自己的理解就可以思索一些在以前看来十分深奥的问题了,现在再仔细一想何爷的话,施得怵然而惊,总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对了,施得左思右想半天,终于想通了,命师之门是顺天而行,不是逆天而行,他的改命之路也是顺天而行,既然是顺天而行,怎么会是夺天地之造化呢?只有逆天而行才是夺天地之造化。

命师之门不是逆天而行,是顺天而为,那为什么还会引发劫难呢?显然是在命师之门前进的道路之上,为了追求所谓的成功而消耗了过多福分的缘故,岂不是说,不管是何爷还是毕问天或是杜清泫,都违背了顺天而行的原则,为达目的,也有不择手段的时候?

想通此节,施得蓦然后背一阵冷汗,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难道说,何爷真的如毕问天所说,并非是一个事事光明磊落的人,而是在伟光正的外表之下,也有一颗不为人所知的机心?

原以为只有毕问天才是道貌岸然的伪高人形象,却不成想,在他眼中近乎完美的何爷居然也有缺点,怎么可能?施得心中一阵悲凉,说不出来是难受还是无奈,尽管他也知道,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但一想到被他视为如清风明月一般高洁的何爷,居然也有阴暗面,他就无法接受他的推断。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施得又想起了《道德经》中的一番话,心中又释然了几分,也是,事情一旦圆满了,就离衰败不远了。物忌全胜,事忌全美,人忌全盛,涵容以待人,恬淡以处世,方是人生大道。

也许何爷要的就是大成若缺的缺憾来推动人生向前的动力,施得暗中安慰自己,以他的境界,还是理解不了何爷的高深。不过他也完全想明白了一点,就是人生不管走到哪一步,福分永远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永远摆在第一位。

下午时分,施得如约来到了省委。

在门卫登记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上次和万户侯的一面之缘,心想也不知道万户侯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根据形势判断,现在宝马张自顾不暇,万户侯又有萧佐的保护,应该已经安全了。

才想到万户侯,手机就及时响了,一看是萧佐来电,施得就含蓄地笑了。什么叫心想事成?这就是心想事成“施大师,好消息。”

刚一接听电话,电话中传来了萧佐兴奋的声音。

“什么好消息?”施得微微一笑,“是不是万户侯安全了?”

“哎呀,大师不愧是大师,一猜就中,没错,万户侯现在暂时安全了,我咨询了检察院的熟人,不出意外,会以防卫过当对他提出公诉,顶多就是判一个缓刑。”萧佐现在对施得的佩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顺利的话,大概一个月后就会出来了。还有,洪东旭现在又被押回到了监狱,我估计不用多久,洪东旭就差不多交待了。宝马张不会让洪东旭活太久了,只要洪东旭活着一天,他就一天不安生。”

第九十八章 局势逐渐明朗

当然了,洪东旭知道宝马张雇凶杀人的内情,他就如一枚随时可以引爆的不定时炸弹,让宝马张难以安然入睡,所以,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萧董,你认识吴三皮不?”施得想继续在万户侯的事情上大做文章,不能放过宝马张。现在夏花在忙,如果萧佐也认识吴三皮,让萧佐出面比夏花出面还要好。

“认识。怎么了,找他有事?”萧佐一下没有明白施得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就好,这样萧董,你和吴三皮碰个头,让他找人继续和洪东旭保持接触,务必不能让洪东旭离开视线,如果可能,最好让洪东旭答应指证宝马张。”

“好,让洪东旭不离开视线,好办,但让洪东旭指证宝马张,恐怕没有可能,洪东旭对宝马张不但忠心耿耿,而且他还非常怕宝马张,想让他反咬宝马张一口,除非他死了……”萧佐对洪东旭信心不足。

“不一定非要逼着洪东旭指证宝马张,只要盯紧了洪东旭,在洪东旭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及时救他一命,到时不用逼他,他就会主动要求我们保护他并且指证宝马张了……”施得含蓄地一说。

萧佐立刻明白了施得的暗示,顿时想通了其中的环节,以宝马张的尿性,早晚会置洪东旭于死地,如果宝马张下手时,正好是吴三皮救下了洪东旭,那么一切就水到渠成了,他哈哈一笑:“明白,明白了。”

收起电话,施得悄然一笑,沿着一条两侧全是杨树的小路一直朝里走,和上次陪同齐全去的常委楼不同的是,现在他要见的黄子轩不但不是省委常委,而且还是政府职务,和齐全相比,虽然级别相同,但实际上待遇还是大不相同尽管对官场上的级别和待遇并不感兴趣,施得多少也知道一些官场上的序列,黄子轩虽然名列副省级领导行列,但由于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副省长,不是省委常委,相比之下,他的权力就仅限于政府事务之中。和主管人事并且是省委常委的齐全相比,差了不少。

毕竟齐全是省委的三号人物,仅次于书记和省长。

走不多时,就来到了省政府的大楼。和省委大楼暗灰色色调不同的是,政府大楼是暗红的色调,在庄严之中,隐约有公正的气象。

大楼门口也有门卫站岗,施得上前报了名字,说明了来意,门卫打了一个电话上去,得到了黄子轩的认可之后,才放施得上去。

施得也不急,耐心地等门卫办好手续,再冲门卫点头示意,然后安步上楼。他一直坚持一个原则,要对别人都要报以微笑,并且不看轻任何一个人,不管对方是门卫还是环卫工人,甚至是乞丐。

你平等待人,世界就会平等待你。

黄子轩的办公室在三楼。

敲响306的房门,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施得十分熟悉的黄子轩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黄子轩的办公室面积不大,是一个套间,外面的小房间是秘书的办公室,里面的大房间才是他的办公室。也许秘书出去了,只有黄子轩一人在。

见施得进来,黄子轩起身相迎,满面春风,和施得热情地握手:“小施呀,我们又见面了,呵呵,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乐事。”

黄子轩的握手热情而有力,显示出他内心对施得到来的热诚欢迎。

施得也很是激动:“黄省长,早想和您见面一叙了,现在终于机会来了。”

“怎么样?听说你在石门顺水顺风,发展得很不错?我很为你高兴呀。”黄子轩一边说,一边让施得入座,“坐,坐下说话。”

施得却没有坐下,他看了出来秘书不在,黄子轩想亲自为他倒茶,他怎敢劳动黄子轩动手,就抢先拿过了茶壶,先为黄子轩的茶杯倒满,又自顾自地拿出一个茶杯倒上茶水,呵呵一笑:“到了黄省长这里,我就不客气了,当自己家一样。还真是渴了,借黄省长的水解解渴。”

见施得不动声色地主动倒水,还借机拉近了和他的关系,同时又让因为多日不见的隔阂感一扫而空,黄子轩暗暗称赞,和在单城时相比,施得不但成熟稳重了许多,也更会来事儿了,好事,大大的好事,说明施得的潜力无限,有上升空间。

喝了一口水后,施得才说:“我早就想向黄省长汇报一下我在石门的近况了……”

黄子轩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好,我正想听听你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施得稳了稳神,简要明了地说起了他在石门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当然,都是有必要让黄子轩知道的大事,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以及个人私事,他当然不会耽误黄子轩的宝贵时间。在叙述中,施得也有所侧重,重点落在了因为卓氏集团的归属而引发的较量之上。

同时,施得还提到了百厦集团的易手以及石门各大集团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包括善济集团的超然和叶氏集团的强势。

在施得叙述的过程中,黄子轩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自始至终没有打断施得的话,而是从头到尾听完之后,他才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到窗前,一言不发,凝视窗外的景色。

窗外其实也没有什么景色可言,除了灰白就是灰白,如果是夏天还好,郁郁葱葱的大树以及长满了爬山虎的深红砖墙,会给人一种深宅大院的肃穆之感。

施得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候,他知道黄子轩需要时间消化庞大而且复杂的信息。

过了几分钟之后,黄子轩转过身来,直视施得的双眼:“施得,以你看来,卓氏集团的遗留问题,是到市里为止,还是会牵连到省里的局势?”

施得一愣,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实话实说:“在政治上,我是门外汉,只是觉得卓氏集团的遗留问题,肯定会有政府官员牵涉在内,但到底是到市里为止,还是有可能也影响到省里的局势,还真没有想过。”

“你是不是觉得省里的局势比市里的局势明朗化一些?”黄子轩继续追问。

“嗯,我是这么想的。”施得有一说一。

“施得……”黄子轩拉长了声调,“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过,清朝时期形容官场的一句俗话,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所谓的知县附郭,就是知县和知府在同一座城里,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牵制,疲于奔命,完全没有了父母官的威风。附郭省城就是知县、知府、巡抚同在一城,不管是知县还是知府,都会受到牵制,工作不好开展…附郭京城就更不用说了。”

施得立刻就明白了黄子轩的暗示,石门是省会,石门市里的一举一动都在省里的眼皮底下,事事都要受到省里的牵制,石门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权限,比一般地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相对来说受到的约束大多了。

不过让施得没有想到的是,黄子轩语气一转:“你或许会认为市里会受到省里的牵制,你肯定想不到的是,恰恰相反,石门是一个特例,石门市里对省里的各项方针政策,执行得最不到位,可以这么说,很多时候,省里指挥不动市里。”

原来如此,施得点了点头:“和市委书记高配常委有关?”

省会市委书记一般都是省委常委,省委常委就是省委领导了。

“不完全是。”黄子轩摇了摇头,“有许多原因造成了市里不听命里省里的局面,比如有遗留的历史原因,比如市里的领导班子多半是就地提拔的当地人,当地人比较抱团,不愿意服从外地调任省委的省委领导的指挥,等等,不管是哪一种原因,你都不要去管,也不用刨根问底,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哪一点?”施得嘴上在问,其实心中隐隐猜到了答案,心中闪过欣喜。

“省里也在敦促市里尽管解决卓氏集团的遗留问题,但市里就是一直久拖不决,省里也很是恼火,但也没有办法,毕竟省里不好越过市里直接插手卓氏集团的问题。如果你能促使市里尽快解决卓氏集团的遗留问题,省里也会乐见其成……”黄子轩话一说完,一脸淡然笑意地看向了施得,意思是,这下听明白了吗?

施得当然听明白,不但听明白了,而且还看清楚了一个事实——卓氏集团的遗留问题只是市里的问题,没有牵涉到省里,所以不管事情闹得多大,最终还会控制在市里的范围之内。或者换句话说,省里不怕卓氏集团的问题闹大,而是怕闹不大。

闹得越大,在卓氏集团的利益链条上有利益的幕后黑手,就越坐不安稳,甚至会因为事情的闹大而无法收场,最终身败名裂。省里对市里的贪污腐败的现象肯定也有所耳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果因卓氏集团的遗留问题而引发了市里的官场地震,相信省里也是支持的态度。

第九十九章 好一个施得

“信誉集团的问题,也是一个棘手问题。”施得心中大喜,今天和黄子轩的见面,收获颇丰,让他更有底气利用卓氏集团的遗留问题和商建超抗争到底了,同时,联想到省里对信誉集团全棉时代问题的定性,而市里在省里定性的前提之下,迟迟没有拿出解决信誉集团问题的方案,由此可见,黄子轩的话不是夸大其词,而是不争的事实——市里对省里的指示,阳奉阴违。

所以施得就及时抛出了信誉集团的问题,想再打探一下黄子轩的口风。黄子轩虽然在省委的排名远不如齐全靠前,也不如齐全位高权重,但黄子轩毕竟是副省长,主管经济事务,卓氏集团和信誉集团,都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黄子轩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省里对市里解决卓氏集团和信誉集团的官方态度。

“省里对解决信誉集团问题的态度一直是尽最大可能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激化矛盾。同时,要把信誉集团当成反面教材向全市通报,规范石门的房地产市场。”黄子轩也听出了施得言外之意,不过他并不知道施得和信誉集团也有冲突,含蓄地说道,“信誉集团刚刚进入房地产市场,应该不会成为滨盛的绊脚石。”

“信誉集团暂时和滨盛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不过信誉集团的所作所为欺骗了许多劳苦百姓,老百姓辛辛苦苦积攒一辈子才买一套房子,买了后才发现是非法建筑。不能让老百姓既流汗又流泪,滨盛的宗旨一向是建老百姓住得起的房子,所以对信誉集团的做法不能容忍。”

“好,说得好,难得你有这样的心胸,心胸越大,成就就越大,施得呀,我为你感到高兴。”黄子轩高兴地一拍施得的肩膀。

眼见到了下班时间,施得知道黄子轩公务繁忙,就提出了告辞。也不知道黄子轩的秘书去了哪里,一直没见到秘书的出现。

黄子轩亲自送施得出门,施得想推辞,黄子轩却不肯,握住施得的手说道:“再跟我客气,就是见外了。”

施得无奈,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他也知道黄子轩还一直惦记着黄浮萍的事情,可惜的是,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丝线索。

站在门口,施得恭敬地说道:“黄省长请留步。浮萍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上,可能是机缘不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眉目。”

“不急,不急,等了2多年了,不在乎再多等一两年。”黄子轩微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笑了,“人总是关心则乱,施得,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并不是说我一定要你帮我找到浮萍。”

“也许浮萍已经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只是我还没有意识到她就是浮萍。黄省长,时机成熟的时候,父女相认就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施得并不是宽慰黄子轩,而是通过身边发生的许多事情让他意识到,表面上看是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情,其实在事先或是事后,肯定会有深藏的一些深层原因,万事万物都有内在的关联,只不过我们有时看不出来罢了。

“但愿如此。”黄子轩没有多想施得的话,只当施得是随口宽慰他的善意的谎言。

不但施得没有注意到的是,就连黄子轩也没有留意,他和施得握手告别的一幕,被一个人尽收眼底。

施得下楼,才来到院中,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施得?”

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显然和声音的主人有过交集,陌生的是,一下想不起来是谁了,站住身子,回身一看,顿时又惊又喜。

喜的是,没想到会是齐全。惊的是,没想到在齐全的身边还站了一人,赫然是齐眉。

“齐书记好。”施得忙恭敬地问了好,又看了齐眉一眼,见齐眉冲他挑了挑眉毛,他只好又说了一句,“齐眉你好。”

“你来省委做什么?”齐眉上下打量施得一眼,忽然又调皮地笑了,“不会是来省委宣扬你的封建迷信知识吧?

“齐眉,不要乱说。”齐全瞪了齐眉一眼,又冲施得点头说道,“方便的话,到我的办公室一趟,我有话和你说齐全相邀,施得没空也得有空,还好天色还早,离和全有约好的晚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施得就跟随在齐全身后,来到了齐全的办公室。

由于多了齐眉,施得就拘束了几分,不像在黄子轩面前一样随意。齐眉倒是没当施得是外人,不停地问施得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施得年纪轻轻,为什么像老古董一样会相面,又为什么施得明明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却相信封建迷信的相面术,为什么古代的帝王将相都相信相面术,他们是不是智商都不高?

对于齐眉的问题,施得一概不答,不是他答不上来,而是觉得没有必要非要和她争辩什么。世界很大,人心很小,许多人愿意被自己的知见束缚,认为自己的见解就是唯一正确的真理,不接受不承认未知的事物,甚至排斥新鲜事物。对于这样的人,施得认为最好让他们自生自灭,他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去说服别人相信真相。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有人愿意活得明白,想看清世界。有人却愿意活得糊涂,得过且过。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同样,收获的是幸福还是痛苦,最终也得是自己品尝。

“施得,刚才我见到从黄副省长的办公室出来,而且黄副省长还亲自送你,这么说,你和黄副省长关系不错了?”刚才施得从黄子轩办公室出来的一幕,正在落在了齐全的眼中,就让齐全在惊讶之余,更对施得兴趣浓厚了。

“是呀,黄省长在单城当书记时,我就和他关系不错,还曾经一度传出黄书记要用我当他秘书的传闻。”施得呵呵一笑,也没刻意隐瞒什么,而是他也能猜到,以齐全的消息渠道,他和黄子轩在单城来往的传闻,齐全肯定清楚。

在齐全面前,坦诚相告比任何投机取巧都更容易赢得齐全的信任。

“你来找黄副省长,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一是叙叙旧,二是向黄省长聊一聊滨盛近期的发展。”施得听了出来,齐全一直称呼黄子轩为黄副省长,明显是公事公办的口气,虽然未必说明齐全就一定和黄子轩关系一般,但至少也表明了齐全在他面前不愿意显露出和黄子轩有什么私交。

“黄副省长是主管经济事务,向他汇报一下工作,也是应该。”齐全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他坐在办公桌后,在宽大的办公椅的映衬下,颇有官威,“黄副省长对滨盛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见齐全还在追问他和黄子轩之间的互动,施得就多少猜到了一点,齐全对黄子轩很感兴趣,他就积极回应了齐全:“黄省长在单城时,就对滨盛的发展十分关注,现在到了省里,还是对滨盛的未来十分关心。黄省长说,希望滨盛以后多盖老百姓住得起的房子,努力做到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丰收。”

“好,说得好呀。”齐全接了一句,又问施得,“施得,你怎么评价黄副省长在单城的执政?”

这一句话说得直接而不留余地,按说以齐全的级别和涵养,不应该问出这样的话,但齐全就是问了,施得就知道,齐全没当他是外人,同时,齐全对黄子轩的兴趣,比他想象中还要浓厚。

这么说,齐全有意在省委和黄子轩建立一种密切的合作关系了?好事,这是好事呀,施得微一思忖,小心翼翼地说道:“黄省长在单城期间,前期比较平稳,中期比较激进,到了后期,又恢复了平和。总体来说,单城人民记住了黄书记。”

施得对黄子轩的评价,基于事实又有适当的拔高,但又不是一味的抬高,齐全听了,连连点头:“说得比较中肯“爸,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的话,我还要有话要和施得说。”齐眉在一旁听了半天齐全和施得的对话,听得她云山雾罩直打哈欠,见二人的对话似乎还有没完没了的趋势,终于忍不住插嘴了。

“说完了,说完了。”对齐眉,齐全不但没有办法,而且还有足够的耐心,他呵呵一笑,一脸慈祥,“齐眉,你不是说上次在曹永国家里见过施得一面,对施得印象不好吗?怎么,你对他的印象改观了?”

听齐全说齐眉对他印象不好,施得暗暗苦笑,齐眉还真是一个说一说一的姑娘,好吧,他其实早就料到上次在曹永国家中一见,他没有为齐眉留下好印象,不过不要紧,他相信以后还会有机会让齐眉对他改变看法。

当然,如果不是肩负齐全的重托,他才没有兴趣让齐眉对他改观,也不在意齐眉对他的评价。

“我对施得的印象没改观,不过,我对他的兴趣比以前更浓了。”齐眉站了起来,背着手惦着脚,围着施得转了几圈,似乎在欣赏一个怪物一样,看了半天,她才不知所谓地笑道,“施得,我发现和上一次见你时相比,你似乎更成熟了几分,不应该呀,这才几天,你怎么可能又成长了?”

施得呵呵一笑:“肯定是你看错了,上次你都没有怎么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成长了?”

齐眉不说话了,低头想了一会儿什么,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今天没心情和你辩论,回头有时间我们约个时间地点,我要好好给你上一课,一定会说服你,让你回归到正确的人生道路上。”

“哈哈,小孩子家,说话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齐全哈哈一笑,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该下班了。”

“爸,晚上叫上施得一起吃饭吧?”齐眉突然就提出了建议,“我还想和他再接触接触,想多了解他一些。”

齐全一愣,随即含蓄地笑了,看向了施得:“怎么样施得,有没有时间?”

施得已经和全有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顺便听全有讲讲到底有什么好消息和他分享,没想到齐眉节外生枝,要和他一起吃饭。

如果仅仅是齐眉也就算了,偏偏还是有齐全,他肯定就不能拒绝了,只好说道:“有时间。”

“好,晚上你就辛苦一下,陪我和齐眉吃饭,正好齐眉妈妈不在家,我们出去吃火锅,怎么样?”

“好呀好呀,我最爱吃火锅了。”齐眉高兴得跳了起来。

好吧,只要齐眉乐意,只要齐全高兴,施得就舍命陪君子了,他也知道,热情永远不会浪费,表面上他陪齐眉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其实不然,谁也不知道以后的某一天,到底在哪个环节会收获今天的热情种下的种子。

陪齐全和齐眉下了楼,正是省委下班时间,大院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由于齐全身居高位的原因,他走在院中,格外引人注目,无数人主动向他亲热地打来招呼,以示敬意。

不少人对齐全身边的一对年轻男女十分好奇,有认识齐眉的人,知道齐眉是齐全的女儿,却不知道施得是何许人也,不少人就暗中猜测,莫非施得是齐眉的男友?是未来齐副书记的乘龙快婿?

如果施得真是齐副书记的乘龙快婿的话,那可得好好巴结一下,谁不知道一向严肃的齐全只对自己的女儿和颜悦色,谁能讨齐全宝贝女儿的欢心,谁就讨了齐全的欢心,毫无疑问,和齐眉并肩而走的年轻人,肯定在齐全眼中是最帅最有前途的年轻人。

不少人再看施得时的眼光就不一样了,有人仰望,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暗暗记下施得的长相,想打听一下施得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于众人的各有心思的眼光,施得看在眼中,却置之不理,假装视而不见,但当他走到省委大门的门口时,却发现一道熟悉的目光向他投来时,他不得不回应对方一个微笑,因为向他投来诧异目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黄子轩。

黄子轩刚出省委大门,见周围众人纷纷朝一个方向张望,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顺着众人的目光一看,才发现原来众人目光的焦点居然是他认识的人——施得,不由他在大吃一惊的同时,才想起省委关于齐全齐副书记偏爱施得的传言,原来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实有此事。

好一个施得

黄子轩很为施得高兴,如果可以借助施得的桥梁作用,让他和齐全建立了一种密切的合作关系,对他在省里迅速打开局面并且站稳脚跟大有好处,而且可以预见的是,齐全有望下一步扶正担任省长,不但会成为省里的二号人物,也会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如果他早一步和齐全有了接触并且得到了齐全的认可,那么等齐全当上省长后,他的工作就好开展多了。

这么一想,黄子轩暗中朝施得点了点头,暗示施得陪好齐全。

施得朝黄子轩悄然一笑,言外之意就是他心领神会了。

施得和黄子轩的交流,齐全和齐眉都没有注意到,齐全也没有叫车,而是安步当车,带领施得和齐眉沿省委前面的大街朝南走去。走不多远,就来到了岁月楼火锅楼。

“怎么样?这里可是正宗的老京城火锅,炭锅。”齐全兴致颇高,用手一指“岁月楼火锅楼”六个大字,“岁月楼的名字,还有一些来历,想不想听?”

“不想听,老黄历了,爸,能不能别再重复了?”齐眉捂住了耳朵,摇头说道,“我是来吃饭,又不是听你讲老掉牙的故事。”

“呵呵……”施得笑了,“岁月楼的来历,正好我也听说过。原本岁月楼叫风月楼,后来老板觉得风月两个字太风尘了,就改成了岁月楼。风月和岁月,一字之差,听上去却有天渊之别。”

“是呀,岁月是沧桑,风月是风尘,许多时候人生往往错就错在一字之差之上。”齐全也是呵呵一笑,伸手轻轻一推齐眉,“你呀,太不像话了,我和施得说话,你不许打断。”

齐眉“哼”了一声,转身就朝里走:“我先去房间了,爸,别等我点完菜了,你们还没有各就各位的话,对不起,我就先开吃了。”

施得还纳闷,订好的房间在二楼,齐眉再快,也不过比他们快上几分钟,一楼到二楼不过十几步楼梯,他还齐全上楼,难道还需要走上十几分钟不成?

难道说,除了岁月楼名字的来历之外,岁月楼之中,还有什么值得一观的风雅不成?

进了大厅之后,齐全以堂堂的副书记之尊,既没有带秘书,也没有带随从,只是如一名普通顾客一般,迈步上楼施得跟在齐全身后,才一迈步,忽然从身后冲出一人,来人来势汹汹,速度很快,从他身边迅速超过之后,又超过了他前面的齐全。

超过齐全倒也没有什么,他如果脚步不停,直接上楼,也就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料他从齐全身边走过的时候,不小心碰了齐全一下,他停下了脚步,不无恶意地看了齐全一眼,恶狠狠地说道:“没长眼睛是不是?”

施得还不知道的是,他第一次陪齐全吃饭,就吃出了一桩轰动一时的大事件。

第一章 一招之敌

施得看得清清楚楚,刚才明明是对方碰到了齐全,而不是齐全碰了对方,对方却无理取闹,冲齐全大喊大叫,摆出一副要吃人的凶神恶煞的德性,也太张狂了。

也许对方当齐全是普通人了,施得不知是该庆幸对方碰到了不该碰的人,还是该无奈生活中有太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物,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总要做出一些装傻充愣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