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就把电话挂断。

齐靳舟还没收起手机,再次响起,这回是母亲打来的,问他在哪,母亲想要去看看芒果,说等了一天,实在等不及了,太煎熬,比生孩子还难受。

齐靳舟:“...我跟芒果正在回去的路上。”然后说了自己所在位置。

靳总激动不已:“那我现在就过去。”两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芒果坐在齐靳舟肩头正在吃冰淇淋,她问齐靳舟:“爸爸,你要等人吗?等妈妈吗?”

齐靳舟:“嗯,等我的妈妈。”

芒果知道爸爸的妈妈是奶奶,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是奶奶接送下课,她也很期待见到奶奶。

靳总今晚一改平时的着装,换上了运动装和运动鞋,头发高高挽成一个发髻,整个人都很精神,完全看不出现在已经六十岁。

从汽车上下来前,靳总还专门拿出化妆镜照了又照,把几缕发丝拢在耳后,又重新涂了一遍口红,今晚她化了很淡的生活妆。

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期待这么久,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跟齐靳舟爸爸约会那会儿的心情。

齐靳舟爸爸知道自己有了孙女,本来在国外出差,忙不迭把行程改了,改签航班往回赶。

齐家最淡定又暗自高兴的就是齐靳舟奶奶,老人家这些年都是在书店度过,是眼看着小芒果长大,陪伴她的时间也最长。

从芒果识字开始,每天五点多到书店关门前,老人都是和芒果一起看书,有时候阅览区只有她们一老一小。

两人各坐一张桌子,隔得不算远,安静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司机提醒靳总,齐靳舟在后面,马上就过来了。

靳总推门下车,远远看到齐靳舟肩头坐着一个女孩儿,她心脏没来由的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她自己也觉得新鲜,一把年纪了,竟然还紧张。

快到跟前时,齐靳舟把芒果从肩头抱下来,芒果猜出那位在路边等她和爸爸的人就是奶奶。

她收起冰淇淋,很乖巧的先打招呼:“奶奶好,我是芒果。”

靳总眼睛红了,她刚才害怕这孩子排斥她,不愿跟她亲近,没想到被童嘉禾教育的这么乖,这么懂事。

她从齐靳舟怀里接过芒果抱着,“宝贝好。”忍不住在芒果脸蛋上亲了一下。

芒果瞅着靳总,眨了眨眼,再看看齐靳舟,感觉奶奶跟爸爸长得还挺像,眼睛,鼻子,都像,“奶奶,你很漂亮哦。”

这话哄的靳总心花怒放,她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放下来。

齐靳舟这才明白母亲今晚为什么要穿运动装,也是想陪芒果走路,后来剩下的那段路都是母亲抱着芒果,两人一直说笑。

他很久不曾见母亲这样开心过,眼角眉梢的笑来自内心,没有一丝敷衍。

靳总一直把芒果送到公寓楼下,依依不舍道别。

她问齐靳舟哪天有时间。

齐靳舟:“什么事?”

靳总脸色冷下来:“你说呢?”

齐靳舟感受到了他跟芒果不同的待遇,他今天脑子没带来,心里只有小芒果,一时半会儿猜不到母亲要干什么。

“妈,有什么您就直说,我现在不会拐弯。”

靳总:“找个时间,跟我去童家,你负荆请罪去。”

齐靳舟:“......”

芒果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不过她知道负荆请罪什么意思,笑着跟齐靳舟说:“爸爸,负荆请罪要背荆条的哟。”

齐靳舟无奈笑笑,揉揉她的脑袋。

到了楼上,童嘉禾正在家门口等着他们。

齐靳舟在芒果耳边提醒她:“记住要留爸爸在家里住。”

芒果:“放心吧。”

很快,两人走到童嘉禾跟前,齐靳舟也学会了表演,放下小芒果,自己也随之半蹲下来,跟小芒果平视,“早点睡觉,明天爸爸来接你上幼儿园,乖一点,听妈妈的话。”

小芒果顺势圈住齐靳舟的脖子:“爸爸,你不是说要陪我读书的吗?”

齐靳舟:“今天太晚了,明晚的好不好?”

小芒果一个劲儿的摇头,不好不好的重复着。

齐靳舟表情很无奈,又很万般不舍,抬眸看向童嘉禾,哪知童嘉禾根本就没瞅他,她催着芒果:“宝贝,不许任性,快点跟爸爸再见,爸爸回公司还要忙工作呢,今天爸爸陪了你一天,工作都耽误了。”

小芒果撅着嘴巴:“不好!”今天她是铁了心的要跟妈妈闹,这样爸爸才能留下来。

今晚散步时,爸爸跟她排练了很多遍,台词她都背熟了。

爸爸说,只有态度坚决,立场坚定,爸爸才能早点住进来,妈妈才能早日原谅爸爸。

他们一家三口才能天天开开心心在一起。

童嘉禾不想让齐靳舟进门,这辈子都不想,她忘不了齐靳舟当年是怎么坚决的离开,她挡在门口不让他出去,最后他还是走了。

童嘉禾摸摸芒果的脑袋:“芒果听话,爸爸要工作。”

芒果把脸埋在齐靳舟脖子里,还是摇头,“我不要爸爸走。”说完就哭了,是真的哭,她挺矛盾的,害怕妈妈生气,可又不舍得爸爸离开。

就算之前跟爸爸排练过很多遍,可现在还是感觉对不起妈妈,心里纠结,最后崩溃了。

她哭出来,“我就想要爸爸回家,我不要爸爸走。”

童嘉禾最见不得女儿哭,因为总感觉欠女儿太多,而女儿又一向乖巧懂事,从来不让她烦心。

她心里也难受,最后答应了下来,允许齐靳舟进门。

齐靳舟并没有阴谋得逞后的喜悦,心里面沉甸甸的。

童嘉禾带着芒果去洗澡,齐靳舟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会儿,打量一周屋内,房子并不大,两室两厅,这是他待过的面积最小的公寓,却布置的浪漫温馨。

曾经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孩,把家整理的井井有条。

生活的不易磨去了她所有的锋芒和棱角,她连生气都已经变得内敛。

芒果洗完澡,齐靳舟陪她读书,哄她睡着。

芒果在睡得迷迷糊糊时,还会不时喊一声爸爸,生怕齐靳舟离开。

齐靳舟把手给她抓着:“爸爸不走,你明早醒来就能看到爸爸。”

芒果熟睡,齐靳舟把床头灯关了,带上门。

童嘉禾正双手环胸,倚在大门边,那架势很明显,请他离开。

齐靳舟跟她对视片刻,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直接坐到沙发上。

“齐靳舟,我不想跟你吵,今天我是看在女儿面子上,你别会错了意,也别自作多情。”童嘉禾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齐靳舟:“我以后就住沙发,不会打扰你,不会踏进你卧室半步。”

童嘉禾:“你已经打扰我了!”

齐靳舟没再接话,这个时候明智的选择就是沉默。

他低头,双手交握,盯着茶几某处看。

童嘉禾走过来踹了他一脚,“齐靳舟,你别忘了,当年是你非要走的!”

齐靳舟还是不吱声。

童嘉禾喉间灼热:“你想没想过,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你这样赖在这里算怎么个回事?”

齐靳舟感觉被她剜了心,可还是一言不发。

他知道他不能走,走了就没有以后了。

不管她说什么,他默默听着就行。

童嘉禾又说一遍:“我已经不爱你了。”

齐靳舟:“我爱你就行。”

童嘉禾呼口气:“要是没有芒果,你不会这样吧,不会连自尊都不要了。”

齐靳舟声音很淡:“童嘉禾,你这样说就没良心了,不知道芒果是我女儿时,我就已经决定死乞白赖缠着你。”

怕说多了起到反效果,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我住这儿也不是白住,以后孩子我接送,家里饭的我做,卫生我打扫,所有衣服也是我来洗,你就只管上班吃饭就行。”

安静了片刻,童嘉禾把沙发上的抱枕都砸向他,最后拳头也上了,齐靳舟没躲,一动不动,任她打。

打累了,童嘉禾才住手,赶是赶不走了,她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准备回卧室睡觉,就当家里多了个保姆。

从齐靳舟身前经过时,忽然被齐靳舟抓住手腕往后拽,她一个趔趄,没站稳,跌坐在齐靳舟怀里。

“齐靳舟,你这样就过分了!”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被齐靳舟给箍在怀里她动弹不得,齐靳舟低声说:“我抱一会儿就放开。”后来他真的什么都没坐,就这么安静的抱着她。

第94章

芒果上一年级了, 大班的那一年里,只要齐靳舟去幼儿园接她, 都是走路过去, 再把她抱回来。

这一年,齐靳舟一半的时间在工作,一半的时间留在北京照顾芒果。

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他现在样样拿手。

可还是只能住在沙发上,跟童嘉禾的关系依旧停滞不前。

有次齐靳舟晚上应酬, 回家已经凌晨三点, 第二天醒的晚,那时芒果已经起床, 她不理解爸爸怎么睡沙发上。

齐靳舟只好解释:“是我想睡沙发。”

芒果又长大一岁, 才不会轻易相信,她问齐靳舟:“爸爸, 你说实话, 你在妈妈口袋里到底装了几只毛毛虫?”因为她现在已经跟蒋易初说话了, 可是妈妈好像还是不愿理爸爸。

齐靳舟淡笑着:“装了五只。”

芒果叹气,那妈妈要五年不理爸爸?

她伸手抱抱爸爸:“加油哦。”

今天,周末。

齐靳舟从纽约赶回来,他已经三周没回家,昨天芒果给他打电话,说想他了, 问他什么时候回。

白天他陪芒果玩了一天,晚上母亲让他把芒果送过去。

齐靳舟给芒果收拾了点东西,母亲说明早想带芒果出去玩,晚上就不送过来了,在那边过夜。

芒果不放心爸爸一人在家,“爸爸,我要在奶奶家不回来,妈妈会不会打你?”

齐靳舟微怔,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说起,问道:“妈妈为什么要打我?”

芒果低着头,怕伤了爸爸的自尊,没吱声。

齐靳舟蹲下来,哄着让她说。

小芒果:“我有次睡醒了想喝水,开门就看到妈妈在打你。”爸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以她就怀疑,爸爸肯定不是装了两只毛毛虫在妈妈口袋。

齐靳舟感觉自己一言难尽了,现在连孩子都知道他被打。

他安慰芒果:“没事儿的,不疼,妈妈没用力,妈妈喜欢爸爸才这样,你看妈妈从来不打别人对不对?”

小芒果想了想,好像也对哦,妈妈只打爸爸。

她还是不放心,叮嘱爸爸:“我一直戴着手表,要是妈妈打你,你就呼我。”

齐靳舟无奈笑了,点头应着。

把芒果送到母亲那边后,齐靳舟驱车去了书店。

刚刚他才知道,原来母亲带着芒果是要跟童嘉禾爸妈一起出游,一直到今天,童嘉禾爸妈也不怎么待见他。

他们对他的态度,还不如童嘉禾对他的态度好...

不过好在,童嘉禾跟父母的关系这一年里缓和了很多,基本都是芒果的功劳。

到了书店楼下停车场,齐靳舟给童嘉禾发了一条信息:【我在楼下。】马上快到下班时间,他就没上楼去打扰她。

童嘉禾没在书店,她傍晚就出去了。

齐靳舟没收到童嘉禾回复,给她打电话,结果被秒按,他去了楼上。

店员告诉他,老板没在。

“去哪儿了?”

店员摇头,“是跟项总一块离开的。”

齐靳舟点头,离开。

他又给童嘉禾发了条信息:【在哪?】

童嘉禾:【跟朋友吃饭!】

齐靳舟现在看到感叹号就过敏,可偏偏童嘉禾不管发什么信息都会带感叹号,有时还发两个叹号。

童嘉禾陪项易霖吃生日大餐,就他们俩。

认识这么多年,她竟然不知道项易霖哪天生日,以前没想起来问过,因为她自己也不过生日。

每年只有芒果生日时,她会买个蛋糕,给芒果做一桌好吃的菜。

下午项易霖去她店里找本书,走的时候问她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说今天是他生日。

项易霖带童嘉禾去了私房菜馆,店老板安文也在,项易霖有些日子没看到安文,听说安文在农场那边有店,而且还跟David恋爱了,现在她大多时间都待在裴宁老家那边,跟David两人过着神仙般的农场生活,不时就去世界各地旅游。

安文以为童嘉禾是项易霖的新欢,眼神戏虐的看着项易霖,项易霖给她介绍:“童嘉禾,齐靳舟孩子的妈。”

安文才知道误会了,跟童嘉禾打了招呼。

项易霖依旧意难平,提醒安文:“你现在能谈恋爱,得感谢我。”

安文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因为当年是他救了David,然而David现在不搭理项易霖。

她笑着:“一会儿结账时给你算九五折。”

项易霖:“...”

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他跟童嘉禾去了楼上他常去的那个包间。

点菜时,他必点的那道糖醋里脊又点了一份。

童嘉禾跟他吃过不少次饭,知道他不爱吃甜的,还以为他现在变了口味,“程丝喜欢这个?”

项易霖:“宁宁。”

童嘉禾:“...还没自虐够呢?”

项易霖先是没吱声,给童嘉禾倒了一杯茶,后来才说:“天天忙,哪有空。”

童嘉禾毫不留情揶揄他:“所以空下来就自虐。”

项易霖抬眸瞥她一眼,没再接话。

童嘉禾跟他聊别的,问他晚上怎么有空跟她一块吃饭,不该是跟家里人一起?“中午在家吃过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项易霖:“好几年没过生日了。”中午也没在家里吃,早上母亲煮了面给他,他象征性吃了两口。

童嘉禾恍然明白,肯定跟裴宁有关。

裴宁离开,他就没了过生日的心思。

菜很快上来了,项易霖给她倒了一杯白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陪我喝一杯吧,有些日子没喝了。”

童嘉禾跟他碰杯:“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