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记起了那个夜晚,十八岁的晚上,她听到隔壁传来可疑的声音。

那个时候还太单纯,不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

以至于如今的她并不能相信,那是自己的癔想。

因为自己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自己从未听到过的声响,而且这个声响恰好在夜晚被赋予一种引人遐思的含义。

如果真的曾经有过那种只有男人能发出的粗重喘息,那个男人应该是谁?

忽然之间,曾经让她倍感屈辱的问话全部涌入脑中。

你的母亲有几个追求者?

你的母亲和几个男人有过交往?

你在家中是不是有过其他男性?

她低下头,抱住脑袋,痛苦地咬紧了牙。

是谁,那个人到底该是谁?

那个人和眼前这个劫匪,会有关系吗,会有关系吗?

一千次的怀疑,一万次的推翻怀疑,她已经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记忆、感知和逻辑。

他们说她病了。

如果可以,如果不是她感知到自己的思维是如此地清晰,那么她甚至愿意相信,她真得病了。

而就在这混沌无助之中,仿佛有一点星星般的火光一闪而逝,她想捉住,可是却再也无法寻觅。

总觉得她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的,却怎么也想不到。

这个时候,她又一次回忆起那个人触碰自己脸颊时的感觉,当时分明是仿佛被鬼触碰了一样,可是现在细细回忆起来,却觉得那个触碰带着几分温柔。

况且,这一路颠簸过来,她是毫发无伤。

为什么?

正冥思苦想,她听到了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些人好像在忧虑,在暴躁,在不安。

她的心顿时缩紧,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在耳朵中,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传来的任何一丝波动。

可是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周围连一丝风都没有,更不要说声音。

她动了动干涩的喉咙,抬手摸了摸包包里的蝴蝶结发卡。

周围一定是有变动的,可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忽然有人跑了过来,拉起她,厉声道:

“跟我走!”

“快点,先带她离开!”

于是她被迫往前逃跑,那些人跑得很快,攥着她的手腕子往前拽,她意识到了什么,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忍不住大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周围开始涌现出杂乱的脚步声,男人厉声呵斥的声音,甚至还有几声震天的枪响。

最后那些人终于赶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站住,不许动,把手举起来。”几个利索严厉的声音响起,又有机械响动,咔嚓咔嚓的。

那双原本粗鲁地攥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了,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看向何方。

她想,她是被救了吧?

正迷惘着,她已经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个怀抱里的气息太熟悉了,尽管夹着一点血腥味,可是依然熟悉到让她想哭。

“瑶瑶,没事了,没事了,再也不会有事了。”男人往日总是沉稳的声音这个时候竟然带着仿佛恐惧一般的颤抖。

随着他的声音,眼前蒙了很多天的黑暗被除去,她感受到一阵刺眼的光亮。

几乎睁不开眼睛,她软绵绵地倚靠在他胸膛上,让自己的脸埋在他肩窝里。

悬了十七顿饭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这才知道,原来只要回到他的怀抱里,她就会安心。

“小心!”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而伴随着这个声音而来的,是冰冷刺耳的响动,并不大,可是却让人毛骨悚然。

“先生!你没事吧?”

很多焦急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童瑶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她伸出手去摸,再低下头去,睁大根本无法适应光亮的眼睛去看。

在那一片黑暗中,她看到了血红的颜色。

“勋哥哥!”湿润的液体一下子从眼中流出,她用已经沾染了鲜红血液的手在黑暗之中抱住他:“勋哥哥!”

“瑶瑶别哭。”他硬生生地撑着最后一口力气,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别害怕,没事了。没事……”

说完这个,他就倒在了她面前。

他受伤了,因为救她而受伤了。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崩溃。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点滴默默地滴下的声响,她不敢碰他的身体,只敢攥着他的手。

他的手,她是极熟悉的。

就是这双手,曾经很多次握住她的,牵着她,登上婚礼的殿堂,迈上楼梯,领着她在花园间散步。

这双手一直是有温度的,会在她的身上点燃炙热的火焰,让她沉浸其中生死不能。

可是现在,它却无力地垂在床沿,任由沁凉的药液输入。

她的两只手捧住那双手,忍不住低头去亲。

如果说亲吻能让他恢复,她愿意每天亲它一千次一万次。

让自己的脸紧贴着他的手,手上的筋脉因为药液的输入而泛着凉,她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来暖热他的手。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怀疑你。”

“这都是我的错。”

“是我有病,我生病了,我脑袋有病,所以我才会不相信你,才会怀疑你。”

“你从来没有什么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的唇轻轻地在他手背磨蹭着,低声呢喃道:“勋哥哥,我爱你……真得爱你……只是我以前总是不信你,所以不敢让自己明白我是爱你的。”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爱你了,可是我太懦弱,不敢承认。我怀疑你和妈妈的死有关系,甚至告诉自己我恨你。我不敢相信你是好人,不敢承认我爱你,生怕那样会对不起妈妈……”

“我害怕我更爱你,害怕有一天爱到忘记妈妈的死,我怕妈妈恨我,我只好想着离开你……以为离开你,我就不用纠结了……”

“你从小就聪明,比我聪明。我为什么不信你呢?”

她想起了包包里的蝴蝶结发卡,还有那三封信。

忽然唇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她甚至曾经怀疑,自己所谓的重生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是原勋背后操控出的一个骗局。

她甚至以为周围的人都在哄着自己骗着自己,甚至以为这个世界整个都是一场虚拟的演出。

她怎么可以这么认为呢?

她的包包里的三封信,还有那蝴蝶结发卡,铁证如山,都在告诉她,从来没有人骗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得重生了。

勋哥哥也是真的。

没有人是假的。

她闭上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固执地依从自己的直觉,却放弃相信她最应该相信的人。

从今天,从这一刻开始,她选择放弃自己。

因为原勋比她自己更值得信任。

第62章

那一刀刺进去, 把原勋伤得不轻,不过好在抢救及时, 原勋终于脱离了危险。

童瑶几乎日夜不休地陪在原勋身边照顾着他, 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别人劝她去休息,她根本好像没听进去。

在外人看来,此时此刻, 这个纤细白净到几乎透明的女孩儿,已经把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到了那个躺着的原先生身上,就好像原先生是她唯一的依赖和希望。

而病重的原勋也终于渐渐恢复过来了。

病情稍好后, 联络了原家人, 便开始要向S市转移。

童瑶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本国偏远的N市,距离S市有几千公里呢。如果原勋再晚一点来,自己就要跟着出了本国国境了。

也幸好原勋到来及时, 阻止了对方, 救下了自己。

这几天因为原勋只能躺着, 身体虚弱, 大夫让他尽量休息。童瑶怕他看多了手机伤害眼睛, 便开始给他读手机新闻。

童瑶也就知道,原勋受伤的消息是瞒着原家人的, 原家人因为原勋的失踪已经快要爆炸了。而外面也开始出现了各种传闻,有人说原勋已经死了,也有人说原勋出了事被警察拘捕了。

各种传闻,尘嚣之上, 真假都有,充斥在各大媒体以及手机各种新闻推送平 台。

受这些舆论的影响,原氏的股piao已经是几个跌停,连连下滑,与之而来的各种经济分析都不看好原氏集团,认为接下来要面临一场重大风暴。

原勋的父亲临危受命,出来主持大局,二叔原一睿也跟着出来协助,可是这一切仿佛都无法阻止原氏股piao的瀑布式下跌。

“……今日开盘直接跌停,封死跌停板,原氏集团的瀑布式下跌对于市场人气打击非常之大,市场出现明显的亏钱效应,若是原氏掌门人原勋无法在……”

童瑶并不太懂这些,不过她还是坐在病床旁,一板一眼地念着关于原氏的各样新闻。

她穿着一身蓝色桃心领带白色的连衣裙,脸上素净,连一点脂粉都没有,一头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看着就像个乖巧念书的学生。

床上的原勋眯着的眸子在眼光下半睁不睁的,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没听。

忽而间,当童瑶念到某一处的时候,却听到他说:“停。”

“嗯?”童瑶忙顺从地停下,眨眨眼睛看他,疑心是自己念错了哪里吗?

原勋淡声道:“把之前那段股市交易数据再念给我听。”

童瑶往上找了找,点头,一板一眼地重新将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枯燥说句都念给原勋,甚至连个逗号都不会漏下。

听了半天,原勋才说:“不用念了。”

他也没再说话,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童瑶看他深刻的眉眼微微皱着,看样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她不太敢打扰,就轻轻地握着手机坐在那里。

过了又半天,原勋突然来了一句:“有人在故意散步流言,打压原氏的股价,之后再趁机收购。”

“啊?”童瑶听了,不解地望着原勋:“那该怎么办?”

她确实不太懂,大学学的也是古建筑学,实在是和经济金融企业管理不搭界,平时和外人接触不多,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坏,趁着原勋身受重伤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来。

原勋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先等着对方露出爪牙。”

童瑶想了想,也是,只好“喔”了声,便不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她就想起来那位宋秘书,想着如果自己有宋秘书那种本领,至少也能帮他分忧解难吧?

就这么胡乱想着,她看到了原勋紧皱着的眉头。

她想起之前,自己还觉得他这个样子很迷人,认真工作的男人,看上去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沉稳,她很喜欢。

可是现在,他依然是那个样子,她却不觉得迷人了,只觉得心疼。

原来看着好看是对外人来说的,对于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看着他皱眉的样子,都觉得心疼的。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在他因为紧皱而更加立体更加凸起的眉峰上。

“勋哥哥,我好想帮你点什么。”但其实看样子她什么做不了。

温煦的阳光下,原勋睁开眼看过来,见她担忧的小模样,不由低笑出声。

“过来帮我捏捏腿?”他一改刚才的沉重,柔声提议道。

“好。”童瑶听到这个,以为他是躺久了不舒服,便忙小心地揭开被子一角,将自己的手伸进去,寻到他的脚,轻轻地从脚开始捏起。

她的手并没有多大力道,捏起来绵绵软软的,像是在挠痒。

原勋开始的时候还笑望着她,看阳光斜照在她小脸上,看她卖力地帮自己揉捏腿脚,以至于挺翘的小鼻尖都要沁出细汗。

也因为她卖力的动作,一缕头发落下来,挡在了她眼前,随着她一起一伏的动作而来回晃荡着。

他不喜欢,便抬起手,帮她撩起那缕头发掖在耳朵上。

“觉得好点了吗?”小女人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眼中散发着期待的光芒。

他抿唇,望着她,哑声道:“不好。”

“喔?”她懵懂不解地望着他,仿佛很是羞惭的样子。

“再往上捏。”他低声命道。

她这小手,软绵绵的,摸起来的感觉很特别。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想法的,病着呢,能有什么想法?可是她只是捏一捏脚和小腿,他便生出渴望。

再看她那乖乖的小模样,清新精致,又是前所未有的柔顺,真是恨不得将她揉在怀里,狠狠地做,做哭她。

这个时候,再怎么欺负她,她怕是也会忍着,眼泪都不敢往下掉。

童瑶也是个固执的性子,认死理。

她以前怀疑原勋,认准了原勋坏,便怎么都觉得他坏。

现在相信原勋,认准了原勋好,便怎么都觉得他好。

现在他病了,她就要好好伺候他。

于是她听话地往上,继续使出吃奶的劲儿给他按。

他说往左她就往左,他说往右她就真往右,他说让在往上,捏住那两个蛋儿,她就真捏住了。甚至于他让她用手握住,她就真握住了。

当听话地这么干的时候,她脸上已经羞红羞红的了,可是他不说停,她就没敢停下。

“乖瑶瑶。”原勋舒服地咬着牙,微梗起脖子,深深皱着眉头,仔细地品味着其中滋味。

“还要继续吗?”

她其实是有些累了,手腕酸疼快使不上力气了。于是她就小声地问他。

原勋哪里舍得停呢,眯起眸子盯着眼前这娇人儿,看她抿着嫣红的小嘴儿。

那嘴儿薄薄的,粉粉的,透着亮。

对于眼前的这个心性单纯的妻子,他往常总是舍不得,怕吓到她。

可是现在,脑中忽然出现了一种邪恶的念头。

“帮我吃吃吧。”他装作不经意地这么低哑命令道。

“吃吃?”她显然是不懂的,什么叫吃吃?

听她这么说,他脸上便隐隐发烫。

其实他也只知道有这么回事,也没有尝过那种滋味。

他从十几岁就喜欢童瑶,除了童瑶,没别的女人进过他的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