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不止麻三一个人……”罗老四尿完之后，重新提上了裤子。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继续说道：“有人再借鬼道找什么东西，刚才是几个小鬼在屋子里面折腾。手边没有合适的家伙，我只能泄点阳气把小鬼撵走。幸好借鬼道也算是墓局，我能认出来，一旦是别的手段我也抓瞎。”
“听了罗四维的话，我已经将匕首掏了出来，说道：“老四，你说不止麻三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刚才的小鬼就不能是他生前布下的吗？”
“还真不能……”罗四维摇了摇头之后，继续说道：“借鬼道是用自己的阳气，来驱使小鬼找东西。麻三刚才已经烧死了，那还哪来的阳气。这是刚才咱们俩去吃饭的档口，又来人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四维表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随后继续说道：“哥们儿，你要是听我的，那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咱们在明、人家在暗，吴老二不在身边，手头也没有什么家伙，算计起来咱们哥俩根本防不住。之前你烧死了麻三，那就是侥幸。死的应该是咱们俩……”
我明白罗四维说的没错，之前如果不是我怀里面还有这柄匕首，就算看破了麻三的幻术也破不了。只能被他牵着走，八成是把我引到什么没人的地方害死了。不过已经到了这里，现在返回我怎么都不甘心。
罗四维看出来了我的心思，他叹了口气之后，继续说道：“这二年吴老二一直都在咱们身边，天大的事情都有他扛着。这次不一样，咱们俩扛不住……听哥们儿我一句，先避避锋芒吧。”
“如果吴老二真死了呢？那你会不会给他报仇？”我看了罗四维一眼，随后继续一字一句的说道：“要是吴老二没死，那这天大的事情还是他扛，我们还在乎什么？”
罗四维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我会说到吴老二身上。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苦笑了一声，看着我说道：“明白了，我听你的。继续往下走吧，死在前面就是给吴老二报仇了。吴老二没死的话，有这个靠山是不用担心。哥们儿，你说我怎么想不到这两头堵……”
“所以说我能做警察厅长啊，这都是当了官之后，跟着他们俩学坏了。”说话的时候，我将自己身上的手枪掏了出来，连同两个弹夹一起交给了罗四维。说道：“这玩意儿拿着壮胆吧，下次我再去庙里，再给你弄出来个好家伙。”
罗四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接我的手枪和弹夹。他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就见贴身藏着一柄带着鞘的两尺长窄刃刀来。冲着我笑了一下之后，罗老四将窄刃刀拔了出来。说道：“这时哥们儿我以前淘沙的时候，淘出来的半把残刀。后来找了工匠改成了这个模样，这把残锋打了足足五年，上次从贺兰山回来这把刀才做好，刚才还没把这家伙亮出来就着道了。要是这把残锋在手，我也不致于那么丢人……”
刚才罗四维说过自己没带家伙，也要故意把这把刀隐藏起来。看的出来对它的重视程度。
虽然看罗四维手里的窄刃刀透着寒气，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老四，你也别硬撑着了。还是手枪保险点，你也说了，幕后催动借鬼道的是人。紧要关头还是枪子儿管用，勾勾手指头的事。”
“哥们儿，这个你就不懂了。这个是杀人刀，鬼怕凶器，这把残锋是凶器当中的凶器。”说到这里，罗四维将衣服扣好，随后继续说道：“要不是因为残锋太凶，会惊扰到墓主，我宁可带着它，也不用罗海山的新亭侯。”
看着罗四维自信满满的样子，我知道劝不动他，当下留着自己用，一手枪一手刀的也能给自己壮胆。不过就在我无意当中将匕首靠近罗老四的时候，他手里的残锋突然发出来一阵悲鸣之声……
随着残锋的刀鸣声响了起来，客房外面也出现了一声好像吹哨子一样的声音。听到这声音之后，罗四维眼前一亮，握着自己的窄刃刀从房间里面冲了出去。我猜到可能是引起了另外一件家伙的共鸣，那个在幕后借鬼道的人露出了马脚。
当下，我跟在了罗四维的身后，向着发出哨声的位置冲了过去。这时候，哨声已经停止，远处却响起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奉天会馆后院的面积太大，罗老四的身法又远在我之上。虽然我奋力追赶，可是罗四维还是被我追丢了。这当口又不能喊话，我只能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这片区域当中来回寻找罗老四的身影。
就在我四处寻找罗四维的时候，身边一间客房的大门自己打开。随后里面一个娘们唧唧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怎么才来？我都在这里等了多少天？赶紧进来吧，老四已经到了……”
声音响起来的同时，大门里面出现了个人影，迷迷糊糊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第十八章 康中海
是吴老二？我看向大门里面的人影，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人影所在的位置背光，看不清他的相貌。正要仔细辨别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吴老二什么长什么样子来着？我怎么记不清楚了……
我竟然忘了吴道义的相貌，无论心里如何回忆，对吴老二的相貌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是记得他好像一身白衣，会唱二人转。致于长得什么样子，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沈炼，你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啊……”人影慢慢走出了背光的位置，露出来一张白皙的面容来。这个人三十来岁的年纪，说话、动作都有些女态，这就是吴老二？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不只是对吴老二，我连对外界的反应也跟着迟钝了起来。听到了人影呼唤的时候，我竟然有些恍惚。心里面一阵空白，莫名其妙的迈腿想要往前走，好像有一根看不到的绳索牵引着我，向人影那边走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听到了有人唱戏的声音来：“日审阳来啊……夜断阴，地府的邪祟莫要猖狂……”
听到这一段戏文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清凉，吴老二那娘们唧唧的相貌瞬间出现在了脑海里，再看门前站着的小白脸，虽然油腻有余，不过却没有吴老二身上吸引小寡妇的那股味道。
当下，我没有一丝犹豫，举起手枪对着人影就是三枪。“啪啪啪！”枪声过后，假吴老二应声倒地。这时，我再回头向着唱戏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关小宝在他两个弟子的搀扶之下，躲藏在院子里面的假山后面。其中那个唱花旦的弟子正在偷眼向着我这边看过来……
“怎么回事？哥们儿你打的枪吗？”听到了枪声，罗四维从二楼跳了下来。见到我没事之后却，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回头看着倒地的假吴老二，说道：“这哪个王八？别说，这孙子这么看挺像吴老二的。”
“老四，刚才我差点着了这孙子的道。他假扮吴老二算计我，幸亏老关师徒了。”说话的时候，我回头冲着关小宝那边喊道：“老关，没事了。你们过来吧，刚才多亏你们了，要不我差一点就交代了。”
“这都是恩人您背后有星宿撑腰，邪祟不侵，我也就是一嗓子的事。”关小宝在俩徒弟的引领之下，走到了我的身边，陪着笑脸继续说道：“刚才我们在外面吃喝，听到客房这边有鬼鸣的声音。汪掌柜他们不敢过去，我也是乍着胆子过来。俩孩子说恩人您被鬼迷了，我也不会别的，赶忙唱一嗓子驱鬼的唱文。幸好管用……”
“老关，你也别恩人、恩人的了，刚才你就了我一命，啥恩情的都怼了。”随后，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着罗四维说了一遍。
“这孙子连吴老二都没见过，就敢这么算计你？”罗四维听了我的话，随后走到了趴在门口的白衣男人身边。确定他没了气之后，这才弯腰去查看了死尸。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向后退了几步，同时捂住了口鼻，回头对着我们说道：“这孙子我认识……”
这时，客房这边的外挂灯都亮了起来，前厅的位置传来了汪掌柜的话：“溥爷，你们没事吧？我把电灯都打开了，还要什么您几位言语一声，我让伙计们给送过去……”
汪掌柜也是被枪声吸引过来的，不过他没胆子到前来，只能远远的帮点忙，将后院的电闸推了上去。
我没理会汪掌柜，当下走到了罗四维的身边，正要过去查看死尸的时候，却被罗老四一把拦住：“别过去，这孙子身上带着尸毒……”
拉着我又退了两步之后，这才继续说道了：“这王八叫做康中海，算是我的一个同行。当年淘沙的时候找到一本陪葬的邪书幻经，有了幻经之后人就不一样了，后来还改行做了强盗。他这些年靠着从幻经里面学来的本事，已经挣得盆满钵满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四维回头看了一眼关小宝和他两个徒弟，古怪的冲他们三人笑了一下之后，随后转头回来，看着我继续说道：“后来听说他开始对长生不老感兴趣了，这几年不见这个姓康的动静，以为他进了深山找神仙修炼去了。想不到会在这里再见这个人……你们看归看，千万不要走的太近，早年间康中海淘沙的时候中过尸毒。一直都没有根除，小心被尸毒沾染到。”
听到死人身上带着尸毒，当下，两个徒弟扶着关小宝向后退了几步。罗四维趁机跟了上去，站在了关瞎子的面前，说道：“老关，上次你说你这眼睛就是一股火瞎了的。巧了，哥们儿我认识京中第一名医施今墨。他的复明丸可是一绝……”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四维突然伸手，电闪一般摘下了关小宝带着的墨镜。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伸出来俩指头，快速的扒开了关瞎子的眼皮。露出来里面玻璃球一样的眼球，罗四维的手指头触碰到了关小宝的眼球，他“哎呦”一声，伸手捂住了眼睛。
“恩人你这是干什么，我眼睛瞎了也经不起这么戳……”罗四维捂着眼睛，有些手足无措的后退了一步，正巧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俩徒弟一个没扶住，金瞎子当场摔在了地上。
罗四维的表情有些尴尬，当下我过来打了圆场：“老四你冒失了，查看老关的眼疾也不是这个看的。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想看看有治没治，可你也说一声啊……下手还没轻没重的，好人被你这么戳一下，眼睛也得瞎。这事不能这么就完了，一会你得掏钱给老关压惊。”
这时候，关瞎子已经被俩徒弟扶了起来。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没事，我知道恩人也是为了我好，是我自己没有注意才摔倒——这是啥？金子……”
第十九章 引蛇出洞
关瞎子说话的时候，罗四维从怀里摸出来一根金条，塞在了他的手里。关小宝也顾不得揉眼睛了，把金条放进嘴里咬了一下。随后乐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对着罗老四的位置连连鞠躬，说道：“恩人呐，你看你这是干啥……不就是碰了一下眼珠子嘛，就算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也不用给这么多。要不您掰一半回去？”
话是那么说的，不过关小宝说话的时候，已经将金子塞进了怀里。怕俩徒弟惦记，还特意的紧了紧衣襟。
我看着笑了一下，随后对着他说道：“老关，难得你们爷仨还惦记我们俩。行了，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回去休息吧。这边差不多了，我们处理完之后，你们爷仨想留在这里唱二人转，还是回奉天享福，都由得你们。”
有了金条，关小宝三人欢天喜地的回到了前厅。看着他们即将消失的背影，罗四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对着我说道：“哥们儿看走眼了，还以为这个瞎子是赵老蔫巴假扮的。刚才唱的那一嗓子是镇魂，康中海施展的是幻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股道，不应该会抵消……”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四维的眉头皱了起来，顿了一下之后，继续去说道：“我还以为这都是关瞎子布的局，不过刚才试了一下之后，他两只眼睛都是真瞎。我可不信赵老蔫巴会对自己这么狠，打眼了……”
看着想不通的罗四维，我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老四，你猜的没错，这个瞎子是有问题……你说他一个穷了半辈子的瞎子，什么时候见过金子？”
这句话说完，罗四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对着我说道：“哥们儿你说的对，要不是经常接触金条，他一个瞎子，怎么可能知道手里的是金条？关小宝还是有问题……”
“他出现的时间太巧了，巧的好像我们第一次遇到吴老二那次一样。”想到了吴道义，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假的吴老二，随后继续对着罗四维说道：“老四，你刚才说这个姓康的施展了幻术。那和之前被火烧死的麻三是不是一路的？”
“要是真按着哥们儿你说的那样，这俩人弄不好还真是一路的。”罗四维想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我猜测他们俩也不是想要你的性命，真想要弄死咱们俩的话，在幻术当中我们都没有还手的能力。随便找把菜刀就能抹了我们俩的脖子，他们俩那么做，应该是想要你帮着他们办什么事情……”
“要我去寻找吴老二留在这里的东西……”没等罗四维说出来答案，我已经替他们俩说了。随后继续说道：“应该不止他们俩，后面还有人把喇嘛庙里面有一只猫俩狐狸的事情告诉这俩人。而且刚才死的康中海知道吴老二，却没见过他的样子。要不然的话，刚才但凡姓康的见过吴老二的照片，再像一点的话，我或许就真的中招了。”
罗四维哈哈笑了一下，说道：“得了吧，天底下吴老二就一个没人模仿的来……说到吴老二留在这里的东西，哥们儿你心里有数没有？要是你也没谱的话，那我给你出个馊主意……”
说到这里，罗老四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咱们一把火把这个奉天会馆烧了，到时候不管藏着什么牛鬼蛇神都坐不住，要不露面阻止，要么眼看着那件东西被一把火烧了。”
听了罗四维的话，我摇了摇头，说道：“老四你还真是馊主意，那不用等着牛鬼蛇神动手了，吴老二就能和咱们俩拼命。他费劲吧啦藏在这里的宝贝，被老四你放火烧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眼睛突然一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当下凑在罗四维耳边，继续说道：“老四你提醒我了，咱们哥俩不用放火把幕后的人引出来。这样，一会就在这里折腾一下。然后随便找个什么玩意儿用包袱皮包好……”
我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罗四维已经明白了我想干什么。他打断了我的话，低声说道：“还是哥们儿你这主意好，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你说的对，咱们这就叫引蛇出洞。你说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连这个都能想到。”
当下，我们俩回到了最早那一个房间。确定了没人监视之后，罗四维撕了一节床单。随手从裤兜里摸出来个手雷，放在了床单里面。我看着吓了一跳，想不到他随身揣着这么个东西。忍不住说道：“这个玩意儿你哪来的？”
“临走的时候管老赵要的，他兼着帅府侍卫营长，弄俩手雷还不成问题。”说话的时候，罗四维已经反复几层叠好将床单叠好，怎么看也看不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最后，罗四维将装着手雷的包裹塞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微微的弓了弓腰，外面很难发现罗老四的怀里还藏着东西。
随后，我们俩在此从房间里出来。在客房楼上楼下转悠了起来，在二楼的一间房子里面，找到了个装着手炉的小箱子。将手炉取出来扔床底下之后，将用床单包裹好的手雷放在了里面。有了床单的阻隔，手雷在箱子里滚来滚去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罗四维用手里的窄刃刀在墙上挖了个窟窿出来。再有人进来，会以为我们俩在墙壁里面发现了什么宝贝。之后，罗四维突然没有征兆的笑了一声，随后对着空气说道：“还是哥们儿你有本事——到底你们是亲戚，我怎么想不到会在墙里面……”
说完之后，他对着我使了个眼色，随后一起开门走了出去。将盒子塞在自己的衣服里，快速离开了客房的区域之后，再次回到了前厅。
当我们俩再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前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罗四维鼓鼓囊囊的怀里。我们俩好像没看到一眼，我对着汪掌柜说道：“老汪，我突然想起来件急事，要马上回奉天去。你帮着想想办法……”
第二十章 夜宿
汪掌柜扫了一眼罗四维的肚子，随后有些为难的说道：“溥爷，真不是我不想办法，实在是——您自己看吧……老三，卸块板让两位爷瞧瞧。”
那个叫老三的人起身，走到店门口拿掉了一块门前挡板。这时候，我才看到奉天会馆外面都是当兵的。他们向着城外的方向行军，有维持地方的警察见到会馆打开了挡板，急忙跑了过来，大声呵斥道：“刚才怎么和你们说的？赶紧打板歇业！还敢偷看大军过城，不要命了吗？”
汪掌柜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在警察手里塞了几块大洋。说道：“老总您误会了，小伙计把板插反了，我让他倒过来。这就打板歇业，老三，干活你不行，吃饭你一人顶俩。赶紧的，把板重新插好，别给咱们奉天会馆惹麻烦……”
随后，汪掌柜亲自动手。和老三一起，将板重新插好。等到门前挡板恢复如初之后，他才回过头来，对着我和罗四维说道：“二位爷看到了吗？外面都是直系吴佩孚的军队。您二位刚才在里面驱魔除鬼的时候，保长带着警察挨家挨户的通知。今晚北平城大大小小的买卖都要关门打板歇业，所有人等不得偷看。您听听外面的脚步声，这一宿估计都走不完。”
原本我和罗四维也没打算真离开奉天会馆，当下都装作为难的样子。罗老四还趴在门缝向外看过去，随后对着我说道：“哥们儿，刚才咱们俩高兴早了。现在怎么办？东西找到了，人却被困在这里……”
“还能怎么办？在这儿忍一宿吧……”我也装作有些无奈的样子，看了一遍身边这些人之后，对着罗四维继续说道：“老四，兴许天不亮这些当兵的就都走光了。明天、明天也不能做火车回去，现在兵荒马乱的。找辆汽车从热河绕一下……”
这时候，汪掌柜再次凑了过来，陪着笑脸说道：“二位爷，不该问的我不问。您要是找车回奉天的话也不好办，现在北平城正在征调汽车。估计很难找到汽车，要不您二位避避屈，在我这奉天会馆里多待几天。等着外面松快一点的，我立马找辆汽车送您二位回奉天。”
说到这里的时候，汪掌柜向我们俩这边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是不是您二位有什么情报着急送出去？咱们会馆里面有电台……”
“这个倒不用……”我回了一句之后，继续说道：“既然暂时出不去，那我们哥俩就在这里凑合一宿。明天一早就走，老汪，我们俩自己走，也不用你麻烦了。对了，你还要想办法把这里的情报送到奉天去。”
听到我们俩暂时要在这里住一宿，汪掌柜继续对着老三说道：“去，把库房里的真丝棉被取出两床来，送到两位爷的房里去。”
“不要放到房间，直接拿过来。我们哥俩今晚就住在这里了。”我叫住了老三，随后对着汪掌柜继续说道：“会馆的事情差不多就算解决了，等到我们离开之后，再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来找麻烦了。对了，后院停的尸体先别动，等着明天我们哥俩”
听了我说的话，汪掌柜也算是松了口气。客气了几句之后，又叫了另外一个伙计，再去库房抱两床褥子、枕头回来。
汪掌柜吩咐伙计拿这拿那的时候，关小宝在俩徒弟的搀扶之下，凑了过来，冲着我和罗四维说道：“两位恩人呐，你们回奉天的话，能不能捎上我们三个？这不是刚刚得了您二位的赏吗？我刚才和俩孩子商量了一下，北平就要打仗了，还是关外老家安全。回家置办二亩地，盖个房子再给他们俩取上俩媳妇。后半辈就指望这俩孩子了，托您的福，我后半辈这就能混吃等死了。”
罗四维给的金条是老称的十两重，都换成大洋足够关小宝在关外过完下辈子了。看着说话时候语气的变化，对晚年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行啊，老关你不打算留在这里唱戏了？”罗四维点了点头之后，继续说道：“回奉天之后，你们爷仨也别闲着了，我和溥爷也认识几个戏园子的老板。说不定就能改了你们唱二人转的规矩，可以去戏园子唱了。”
“那可不敢想……”关小宝笑了一阵之后，继续说道：“我眼睛瞎，年纪也大了。不打算再唱了，恩人您帮个忙，让这俩孩子去唱吧。他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都是一句话的事。”罗四维说话的时候，老三已经带着俩伙计们扛着蚕丝被和褥子、枕头走了过来。随后用桌子给我们俩拼成了两张床，看着‘床’铺好了之后，汪掌柜对着我和罗四维说道：“二位爷，早点歇着吧。我们都在周围，夜里您要什么东西的话，大点声说一下，端个茶送个水的，伙计们就办了。尿桶在边上，还需要什么您言语一声。”
客气了几句之后，我们这些人纷纷上了‘床’，原本还有一搭没一搭没一搭的和汪掌柜和关小宝他们聊着天。不过说了没有几句，关小宝的呼噜声便传了出来。开始我们几个还笑话他，不过过了没多久，汪掌柜和他的伙计们也都陆续的睡着。随后前厅这里向起来此起披伏的呼噜声……
这些人睡了，我和罗四维却不敢睡着，不过我们俩也不敢从床上跳起来。当下仰面朝天，装做睡着的样子，各自的手都藏在被子里，捂着了各自家伙的把手。如果一会真有什么不对，有人要动手的话，我们俩跳起来便会用手里的家伙攮死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后半夜。这时，我的困意再次袭来。眼看着上眼皮就要下眼皮粘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床’边……
这个人一动不动，低着头看向我，随后却将手伸进了罗四维的被子里。看样子是冲着罗老四怀里的盒子来的……
第二十一章 人为财死
汪掌柜睡觉之前，留了一盏油灯。借着油灯的光亮看过去，这个偷偷摸摸在罗四维身上翻来翻去的人正是瞎子关小宝。他轻手轻脚的翻了一阵之后，从罗老四的身上摸出来两根金条来。
拿到金条的关小宝显得有些兴奋，将金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确定了是十足租金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将金条藏在了裤子里。随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嘴里哼哼唧唧的唱起了马寡妇开店。看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当我们这些人都死了一样……
一开始还以为关瞎子是冲着罗四维怀里的箱子去的，看到他的目标是金条之后，我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让我更加诧异的是罗老四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你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就在我以为罗四维这是还有什么后手的时候，却听见他打起了呼噜。转头看向罗老四，这才看到他已经昏睡了过去。睡的太熟，顺着嘴角流出了不少涎水。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睡觉……
这时候，我发现不对劲了。当下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对着关瞎子说道：“老关，三根大黄鱼了。要是还不够的话，我枪里还有一梭子金豆儿。怎么样？来一颗尝尝咸淡……”
关小宝吓了一大跳，他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脑门先着的地，顿时鲜血流淌了下来，看着跟个血葫芦似的。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去擦拭血迹了，颤抖着‘看’向我这边，身子抖成了筛糠。想要说句话，嘴巴长得老大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本我以为一开口，汪掌柜他们都能惊醒过来。没想到除了关瞎子之外，连一个人都没有醒。耳边还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这时候，我才明白了过来。关小宝这是做了什么手脚，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人都着了他的道……
“这个也是吕万年教你的？”我冷笑了一声之后，走到了关小宝的身边。掏出来手枪，枪口顶在了他的脑门上。随后继续说道：“你猜猜看，脑门上的是什么东西？猜对了我送你一颗金豆儿。”
“恩人啊，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关小宝被吓懵了，竟然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只是眼瞎之后已经流不出来眼泪，只能干嚎了几声。
可能是怕我不耐烦，直接开枪送走他。关小宝哭了几声之后，对着我说道：“恩人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这也是穷怕了，这才昧了良心打你们的主意……这一手是唱二人转的师父教的，他年轻的时候干过胡子。老窑里的托天梁是个能人，教了我师父一手迷烟。这迷烟无色无味，闻到之后会昏睡十二个小时时辰。这迷烟除了睡觉之外，再没有别的害处。随便给俩嘴巴子，就能把人叫醒……”
听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当下打断了关瞎子的话，说道：“托天梁，老窑是不是在鸡鸣岭？那个能人叫做孙殿臣吧……”
“就是他，敢情恩人你也知道这个孙殿臣。”关小宝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随后继续说道：“我可没有用这个害过人，当年就是太相信人了，才让我老婆钻了空子。她用迷烟迷昏了我，然后和她相好的卷了我半辈子的积蓄。我醒过来之后，一股火眼睛就瞎了……恩人啊，看在我瞎了眼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看着一边哆嗦，一边说话的关小宝，我继续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明天罗四维醒过来，发现身上的金子没了，找你的麻烦吗？”
关小宝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说出来了实话：“我都想好了，明天就装作一起被迷烟迷了。罗恩人不会想到是我这个瞎子干的，我把金条塞裤裆里了，大概也不会拔了裤子搜查……”
说到这里的时候，关瞎子停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你们都是有钱人，这次也不是奔着钱来的。我徒弟说你们找到什么宝贝了，心思都在宝贝上面。就算发现身上的金子没了，大概也不会花心思去找的。”
“你倒是看透了……”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收了手枪。看了一眼另外一只手一直紧握的匕首之后，明白就是因为它，我才没有被迷烟影响到。难怪当初狐狸老九看到猫借老六的手，将这匕首给了我之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不在搭理关瞎子，走到了罗四维的身边，伸手在他脸上拍打了几下。却没有看到关瞎子所说俩嘴巴就能把人唤醒的结果……
关小宝听到了巴掌声，明白了我在干什么。当下对着我这边说道：“恩人啊，这个得使点劲儿，劲越大醒的越快。”
听了关瞎子的话，我轮圆了巴掌，对着罗四维的脸就是两个耳光。
“谁打我！”罗四维果然睁开了眼睛，他还有些迷糊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哥们儿，怎么个意思？好好地你打我干什么？都他么耳鸣了……”
我没回答罗老四的话，转过身对着关瞎子说道：“老关，你自己说……”
当下，关瞎子将刚才对我说的话，又对着罗四维说了一遍。最后带着哭腔说道：“恩人啊，饶了我这一次吧，看在刚才还救了你们一次的份上，别难为我这个瞎子。只要你们肯饶了我，我就说件和你们两位恩人有关的事情……”
罗四维摸着自己有些发胀的脸颊，说道：“那你得先说，看看够不够怼两根金条的。关瞎子，哥们儿打了一辈子雁，想不到最后被你这只瞎了眼的野鸡扦了眼……”
“我再也不敢了……”关瞎子哭丧着脸，深吸了口气之后，脸色又变得凝重了起来，说道：“刚刚我唱驱邪祟戏文的时候，感觉到对面不止你们两个人。还有一个人一直晃来晃去的——我说的是人，可不是鬼……”
关瞎子的话刚刚说到这里，那盏一直亮着的油灯突然熄灭了……
第二十二章 妖祟
正听到紧要的关头，油灯突然熄灭了，眼前一片漆黑。就在我准备掏出火柴准备再次点亮油灯的时候，黑暗当中突然响起来一阵金属相击的声音来。
“回来，别点灯……”罗四维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此时我已经抽出来了火柴正准备打火。被罗老四一句话停了手上的动作……
我扔掉了火柴，一手枪一手匕首给自己壮胆，嘴里对着罗四维说道：“老四，怎么回事？”
“有东西……”罗四维说了一句的同时，空气当中再次响起来金属相击打的声音。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距离那里太近。当下向后退了几步，匕首护着自己，枪口对准了发出声音的位置。
片刻之后，罗四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哥们儿，我数一二三，你就往外面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千万别回头。会馆里面的人都保不住了，要是我命大没死的话，咱们在我以前的私宅集合……”
“老四，到底怎么回事？”罗四维的话听得我越来没底，正要向他靠近的时候，冷不到听到罗四维喊道：“一二三跑啊！赶紧跑……”
话音落地的时候，金属相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响起声音的同时，还掠过了一连串火花。借着这瞬间的光亮，我看到罗四维握着手里的窄刃刀，对着一个有些扭曲的人影劈了下去。
罗老四每一刀都披在了人影的身上，诡异的是，人影好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挨刀的位置闪过一连串火花。
见到了人影之后，我怎么能把罗四维自己留在这里。当下抬手对着人影的大概位置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枪响之后，我面前突然响起了一阵破风之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当中冲着我扑了过来。
这时。我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也跟着竖了起来。似乎我的身体已经预知到了危险来临，这时候也来不及后悔。握着匕首的手自然反应挡在了胸前，随后一个好像冰块一样大物体紧紧‘贴’在了我的身前……
严格来说，是匕首刺穿了‘人影’的身体，将它挂在了我面前。只是黑漆漆的，看不到被匕首伤了的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划了根火柴点亮了油灯。随着光亮了起来，身前挂着人影猛的向后退去，它的速度太快，我甚至都没有发觉这是个什么东西……
“关瞎子，你一个瞎子点什么灯！”罗四维一句话响起了起来，这时候，我也看明白，敢情点亮油灯的人竟然瞎了眼的关小宝。
关瞎子举着油灯，颤颤巍巍的说道：“我瞎子用不着油灯，你们用得着……你们要是都死了，那我也保不住性命。恩人呐，弄死它了没有？”
“跑了……”我压抑着心头的惊愕，走到了罗四维的身边。罗老四手里握着那柄窄刃刀，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他竟然满头大汗，两只脚也跟着轻微的颤抖起来。自打在蛤蟆嘴认识罗四维以来，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狼狈的？
“沈炼，刚才我是不是让你跑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缓过来之后的罗四维，突然冲着我来了。他咬牙切齿盯着我手里的匕首，继续说道：“要不是有这个神兵，刚刚你已经死几个来回了。”
“废话，我什么时候自己逃过？”我也没有让罗四维的意思，虽然直接顶了回去。不过最后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大不了就是死吗？有什么的，罗老四，刚才那是什么？怎么看都不像是人……”
罗四维下了这个台阶，说道：“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刚才那个是墓里面的东西。从古至今的典籍当中都查不到有关它的记录，当然了，我们罗家的典籍除外。后来我们罗家给起了个名字，叫做妖祟。它是用来看护陵墓的，一旦运气不好淘沙遇到的话，那这个也别淘沙了，赶紧逃了吧。我们罗家人好几个死在了妖祟的手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老四又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刚才多亏了你，哥们儿我才捡了一条命就来。你这匕首真是好东西，下次再去庙里，看看能不能给我也来一把……”
我说道：“一会再客气，老四，咱们先说点正经的。这里不是奉天会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刚才谁灭的灯？”
“哥们儿我也想知道……”罗四维苦笑了一声之后，继续说道：“记得之前在客房时，听到哨子声一样的鬼鸣吗？我追出去的时候，已经发现不对了。竟然感觉到了墓气，我从来没有在地上的见过墓气。正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听到你的枪响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四维转头看了一眼举着油灯的关小宝，说道：“老关，刚才灯灭的时候，你哪去了？我怎么看不到你了。”
关小宝陪着笑脸说道：“我这眼睛虽然瞎了，不过还是能感觉到光。刚才油灯突然灭了的时候，我眼前也是一团漆黑。又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来。就知道不好，我急忙藏了起来。后来知道光凭着我自己逃不出去，这才拼了命的过来重新点了油灯。幸好我抽烟袋，随身就带着火柴。”
关小宝的话找不到破绽，当下罗四维点了点头。随后对着我说道：“哥们儿，今儿这事麻烦了。你要是还听我的，咱们这次就这样吧，吴老二到底留没留下来东西还不好说。这会馆里面有妖祟，刚才你那一下没攮死它，留在这里就是祸端……”
罗四维话是对着我说的，不过他眼睛却一直盯着关小宝。手里将他刚刚藏起来的箱子取了出来，当着我的面打开了箱子，露出来里面乱七八遭的布，以及里面本该藏着的手雷。”
之前我是亲眼看着罗四维将手雷藏在贴好的布里面，这一看就是有人刻意的翻找过。刚才只有关瞎子一个人接触过罗四维，难不成他找金条的同时，已经动过罗老四这小小的箱子了？
第二十三章 壁中史
欺负关小宝眼睛看不见，罗四维将手雷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重新悄无声息的合上了箱子，这才对着关瞎子说道：“老关，还想挣金条吗？二十两的大黄鱼一百根，买你再唱一嗓子——干不干？”
“不干是大虎逼……”关小宝明明是瞎子，可是在油灯光亮的反射下，他玻璃花的双眼竟然反射出来了光芒。
当下，关瞎子清了清嗓子，就要来一段的时候，却被罗老四叫住：“打住！不是在这儿，爷们儿，两千两金子哪有那么好挣？得跟着我们哥俩再去一趟后面的客栈，到了指定的地方你吼一嗓子。回奉天两千两黄金就到手了……”
听到还需要回奉天，关小宝有些纠结的说道：“还得回奉天啊？恩人你们不会骗我这个老瞎子吧？金子不金子的无所谓，你们可不能骗我啊。”
“废话，两千两金子，合着一百二十多斤。谁能随身带着？”罗四维冷冷的哼了一声之后，继续说道：“两千两金子你挣不挣给句痛快话，哥们儿也不是非用你不可。再说了，随便唱一嗓子就得两千两金子，十个梅兰芳也没有这个价，你真以为我不心疼？”